常常感动于宇文邕的深情。有时候也会去瞎想,我对于他来说,会不会如同一个孩童手中的心爱玩具,只愿日日抱在怀里,握在手心,即使一时丢开,也是一伸手就能抓得到。但是,当日子久了,玩具破了旧了,或者心也厌了,就会丢开手呢?也许他此时还并没有对我厌倦,然而,我自己却不争气,已经对他太过依赖。我是一个从小缺乏爱的孩子,有一个人能有一分的爱给我,让我感动,我必会回报他十二分的爱,心中只愿,能将这份珍贵的爱留住。只因被人照顾着的感觉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然而,宇文邕却自然的做着,他紧张我,爱护我,好似并不需要什么理由,虽然曾经霸道得让人窒息,但又时时柔情似水。“宇文邕,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曾经有一次,忍不住开口问他。当时,他的表情一怔,细长的剑眉略往上挑,仿佛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然而,我满脸的困惑却让他心情似乎变得大好,他将我的手紧紧握着,然后轻轻放至自己脸颊边,仰着头,眼眸中有缱绻情深,唇边一丝我熟悉的浅笑亦慢慢浮现,他轻轻说道:“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你是翎儿。我真高兴,你能回到我的身边。”此时,我轻依着宇文邕,轻声道:“你放心。我会在洛阳等你。”“洛阳?”宇文邕松开我的肩膀,疑惑的望着我。我亦茫然,是啊,我不是应该说‘长安’两字的吗?为什么,嘴里会不知不觉的说出洛阳呢?“你放心。我会在洛阳等你。”“你放心。我会在洛阳等你。”“你放心。我会在洛阳等你。”…………这句话何其熟悉?我怔然,忽然,胸口一阵气闷,绞得我喘不过气来。宇文邕一把抱住我,急声问道:“翔儿,你没事吧?”我摇摇头,坐了下来。心,却痛得无以复加。正文 第28章:犀角梅花此后,又连降了一天两夜的大雪。掀开帘子,帐外飞雪飘飘然漫天飞舞,世间万物银装素裹。这天,因黄河岸边出现了偷偷渡河的齐国士兵,所以,宇文邕一大早就带兵出营。我的行程已经定在明日,行李也已准备妥当。因为要走了,所以,帐中总是要收拾一下的,我开始细细清扫,于是,发现了宇文邕落在案几上的一枚洁白的犀角吊坠,这个吊坠呈梅花图案,刻了‘绛英’二字。之前曾经见过宇文邕戴在颈上,当时想要细瞧,他却不肯,只个护身符,从不离身的。今日,他为何放在案上没有戴着呢?我轻抚吊坠,渐渐有些心神不宁。没过多久,真儿就来了。她一进来就连声唤道:“姐姐,姐姐,不好了。”我抓住真儿的手,急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真儿回答道:“刚刚有受伤的士兵赶来回报,说四公子带的骑兵队伍在黄河岸边遇到了齐**队的袭击,齐国带队的是斛律光大将军。”我‘啊’然出声,问真儿道:“是那位落雕都督?”真儿点头,回答“正是”。齐斛律光少工骑射,以武艺知名,17岁就被齐主高欢提为都督,后又为高欢之子高澄亲信都督,不久为征虏将军,累升卫将军。一次他随高欢打猎,一雕在云际飞翔,斛律光引弓射之,正中其颈,故被人称之为“落雕都督”。斛律光刚直,治军严,打起仗来,总在前方指挥,因此他的部队战斗力很强。在齐和周的频繁战争中,他戎马生涯几十年,功勋无数,从没有打过败仗,周军将士对他深为忌惮!我心中一紧,问道:“回来的人有没有说四公子现在怎么样了?”真儿连连摇头,道:“来人受了伤,没说几句话就倒下了。”一听此言,我已血气上涌,真儿急忙扶住我,安慰道:“大将军,五公子,六公子已经带兵前去河岸增援。四公子久经沙场,又骁勇善战,好姐姐,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勉强摇了摇头,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终于按捺不住,疾步冲出营帐。地面的雪,深得没了脚踝,不远处,一名士兵牵着一匹战马正往马棚走去,我急步上前,伸手一把将他拦住,求道:“大哥,借你的马儿一用,拜托了。”这名士兵大约识得我,他手足无措的看着我,道了声:“郑姑娘,我……”我不由分说的夺过他手中的马鞭,迅速抬脚上马,握紧疆绳,双腿用力一蹬,马儿一声长嘶,疾驰而走。身后真儿及那名士兵的急声呼喊,我已经不管不顾了。正文 第29章:与君初相识我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河岸一路寻去,马腹被我双腿**,马儿吃疼,狂奔疾驰,风雪迎面袭来,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生痛无比。他的护身符还在我手心里紧紧攥着,只要送到,他必定就不会有事,他也一定不能有事!我痴痴的想着,终于看到长长的河岸了,我将手中的马鞭一扬,让马儿再次加快了步伐。沿着河岸,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远处迎面而来一队十数人的骑兵,我大喜,迅速策马迎上,渐渐的越来越近,我却察觉,这队骑兵全都身着与周军迥异的银色铠甲,不好!莫非是齐国的军队?我扭转马头想要转身逃走,身下的马儿却开始变得不听使唤起来,或许是我的马术实在太过差强人意,毕竟只是闲了无事时与宇文兄弟一道骑来玩耍,真正的放手骑马,何曾试过!眼见着齐国的骑兵越来越近,我的马儿仍如无头苍蝇一般,原地打转。我急得狠挥马鞭,然而,马儿却扬起前蹄,嘶声长鸣,将我狠狠的甩落马来。一个骑马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他高高的坐在马上,望着狼狈倒地的我。我仰起头,只见背光而立的他,面容淡然隐入阳光的阴影里,一身银色的铠甲,本应冰凉坚硬,然而穿在他的身上,仿若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长衫,飘繇兮若流风回雪,尽显出尘飘逸。然而,一滴鲜红的鲜血迅速滴落,映在洁白的雪地,触目惊心。我这才发现,他的左臂上插着一支断羽之箭,原来,他受了伤。他怔忡的望着我。一声清脆的声响,是他身侧的士兵寒剑出鞘。“只是一个女子罢了!”他迅速抬手阻止那名士兵。我双手撑地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他却微俯身子,向我伸出手来。我怔怔的抬首望他,阳光温柔的落在他身后,为他银色的铠甲上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你?”我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一名军士已经纵马来到他身侧道:“王爷,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他灼灼的凝望着我,终于还是缩回手去,冷然道:“走吧!”说罢,他已握紧缰绳,带着这队骑兵从我身边策马而过。我呆呆的站起身来,扶住自己的马,望着那逐渐远去的银白色身影,这身影为何如此熟悉?仿若亘古洪荒之时,我就已经与他相识?不由自主的,我跨上马背,朝着那个身影急追而去。雪越下越大,风呼啸着在我身边回旋肆虐。他知道我在他身后吗?为什么他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呢?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们开始纷纷下马,此处的河段因水流湍急,曾经冰层较薄,大约北周士兵没有顾忌到此处,所以,没能及时破冰,这几日雪下不停,迅速冻结河水,此处的冰层厚度也足够人马过河了。我远远的下马,果然看到这群齐国士兵开始牵马过河,那名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风姿绰约,在人群中异常的显眼夺目。当他渡过河去,翻身上马时,终于,他转过身来,他望向我,隔着黄河,隔着遥远的距离,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我的心开始绞痛,梦中一次次出现的情形再次发生,这种感觉熟悉到深入骨髓,他是谁?他是谁?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的痛?然而,他还是转过身去,率领部众,勒马离去,逐渐消失在黄河对岸。我痴痴的站着,任风雪飘然,洒落我全身,不知过了多久,身子仿佛冻成冰雕。远处传来宇文邕大声的呼喊:“翎儿,翎儿。”我转过身去,只见宇文邕带着大队人马正朝我而来。正文 第30章:我只要有你宇文邕迅速翻身下马,一把将我紧揽入怀,“翔儿,总算找到你了!你要急死我吗!?”我渐渐醒悟过来,伸出手去,抚向他的面颊,那儿有几丝凌乱的血迹“你受伤了?”宇文邕轻执我手,摇头道:“一点皮外伤罢了,幸亏五弟和六弟赶来及时。”他松开我,仔细上下打量,当确定我是安然无恙之后,终于舒了一口气,责怪道:“我们刚回到营中,就听真儿说你一人骑马出营来找我,翎儿,你怎么这么傻?”我将手中的白色犀角梅花举起,笑道:“今早出去,你忘了戴这个。”宇文邕接过我手心的坠子,他的神情变得古怪,久久没有吭声。“怎么了?”我奇怪问道。宇文邕凝望着我,问道:“翎儿,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出营找我?”我点了点头,笑道:“这不是你从不离身的护身符吗?今早你走得太匆忙,竟然忘了戴它,我担心你,所以………”然而,未等我的话说完,宇文邕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处,口中呐呐说道:“还好,还好你没事。”“是啊,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我依在宇文邕的怀里,之前的怅惘渐渐消失。忽然,宇文邕放开了我,他大跨步走至黄河岸边,将手一扬,那枚犀角护身符呈抛物线状消失至远远的河心。我急追几步,讶然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把它给扔了?”宇文邕回过头来,笑意盈盈的望着我,说道:“我不再需要什么护身符。”他朝我走来,握着我的肩膀,道:“翎儿,以后,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雪花飘洒在我们之间,他的眼睛澄明,如冰雪般明亮。正文 第31章:兰陵王回营时,我与宇文邕共乘一骑,一路听他讲述在黄河边遇到齐军骑兵之事。原来齐军昨夜派出一小支骑兵队伍冒雪踏冰渡河,意图窥探周军大营四周及营中情况。却不料与宇文邕所率骑兵队伍迎头相遇。齐军人少,被周军团团围住,然而齐将斛律光骁勇无敌,周军人数虽众,却一时也不能为之奈何,宇文邕于是遣人速速回营请求增援,然而周军援军未到,齐国援军兰陵王却率先到了。“兰陵王?”我讶然问道。兰陵王?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在军中,时常听宇文邕提起过高长恭,高长恭是齐国大将,齐主高欢的孙儿,他以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而名扬天下,年纪虽轻却已经与‘落雕都督’斛律光齐名。齐主为了表彰高长恭的功绩,将他册封为徐州兰陵郡王,人称兰陵王。“是的,兰陵王高长恭。”宇文邕面色凝重道:“高长恭与我年纪相仿,然而马术骑射确实胜我一筹,他虽然只带了十数骑,一路且战且退,在他的掩护下,我竟然只能任斛律光在我眼皮底下逃脱。好在五弟及时赶来,一箭射中高长恭的手臂,高长恭因负箭伤,这才不再恋战,率军沿河岸逃走。”“这个兰陵王,将来定是我大周祸患!!”宇文邕沉声道。我知道宇文邕性格极其自负,从不愿示弱于人,然他今日竟然对这位敌国将领如此推崇,看来,这兰陵王一定不是等闲之辈。高长恭,高长恭,一定是那位身着白袍银铠的少年将军,为什么他会带给我如此熟悉的异样感觉?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心湖荡漾,蓦然神伤。宇文邕看出了我的异常,问道:“翎儿,你怎么了?”我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要去洛阳!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或许,我穿越至千年后的纠结根源是在洛阳,我,早该去洛阳了!“翎儿?”宇文邕的眼中写满疑惑,他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我抬头望着他,心绪却飘渺游离,脑中浮现出另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宇文邕盯着我,俊朗的脸庞有一丝慌乱,他伸出双臂将我紧紧揽入怀中,紧到我的骨骼生疼,我吃痛的哼了一声,他俯低下脸,吻在我唇上,狂热的吻,口舌交缠,让我的大脑失去了意象,渐渐沉沦在他的浓烈之中。“翎儿,不要离开我。”他吻至我的耳垂,在我耳畔喃喃祈求。然而我心中却有一份坚持,对不起,宇文邕,我一定要去洛阳。只有去过洛阳,我才能够回来你身边,坦然面对你!正文 第32章:梅之往事这晚,因齐军暗中渡河一事,宇文护,宇文邕,宇文宪,宇文直及军中诸将皆去到皇帝帐中议事。我和真儿则忙着整理行李。明天一早,我们就要随同宇文毓一道离营去往长安。然而,我却已经做好了暂时离开的准备。我心中的迷团,急待我的去寻求答案。我以为,当我寻到答案后,能够对他释放心怀,坦然接受他对我的好。却不知道,这次离开后,一切,再也回不到当初。四更时分,宇文邕才回来。他掀开帘子时,我正手撑下巴静坐于灯前。帘外雪花纷扬,一朵朵随他进入帐内,帘子落下后,飘扬的雪花与呜咽的寒风都被隔在了帘外。见他回来,我忙站起身来。宇文邕笑道:“在想什么?这般入神?”我笑而不语,想帮他把披风解下,他却阻止道:“今晚齐兵也许会来袭营,我要带兵守夜,特地回来跟你说一声。”“哦!那你要小心,再多穿件暖和的衣衫吧,外面风雪那么大!”“我知道。”宇文邕笑望着我:“你也早早歇息吧,明儿还要赶早起程。”“嗯。”我(点点头,一边去箱子里帮他翻衣服,宇文邕却从身后轻轻环住我,他将头轻靠在我肩,在我耳边说道:“翎儿,你明天就要走了,有好多话原打算今晚跟你说的。”我转头笑问他:“什么话?现在也可以说呀?”他爱怜的望着我,黑眸中有限贪恋痴缠,良久,他轻声道:“我想告诉你一个关于梅花的故事。”梅花?我反转身来,笑望着他,问道:“梅花的故事?一定很有趣,说来听听吧。”他刚要开口,却话锋一转,咦了一声,伸手从箱中拎出一件褐色的披风。“这不是皇兄的披风吗?”我大惊,竟然忘了这件披风还放在箱中,慌忙解释道:“确是皇上的。上,上次他与五公子在帐中议事,将披风落在这里,我,我本来记着要拿去还的,却一直忘了。”一说谎,话语就不争气的结巴。宇文邕眼神探究的凝望我,我以为他看穿了我的谎言,心开始呯呯急跳,渐渐地自己恼怒起来,刚想要发作,他已经唇角轻扬,脸上渐渐浮出笑意,眼中也露出温柔的神色来。“傻翎儿,你解释那么多干嘛?不就是一件披风吗?我若不信你和皇兄,就不会让你跟他一起回长安了。”他伸手将我揽入怀中道:“皇兄亲口答应我,明年开春,就给我俩赐婚。”“哦。是吗?”我吁了一口气,心中渐渐释然。宇文邕双手轻托我的脸,让我仰首望着他:“翎儿,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嫁给我?”他在仔细观察我的神情,有种脆弱的迫切,我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在这双清澈的眸中,我甚至能看清自己羞赧的娇颜。我想,我是愿意的吧!正文 第33章:戴面具的将军突然,帐外传来了巨大的喧哗声、马蹄声。随后,一士兵在帐外大声禀报:“四公子,齐兵夜袭了。”宇文邕脸色一变,手握双剑,立即冲出去。走到帘边,他又顿住脚步,眼定定叮嘱我:“翎儿,你留在帐内,千万别出去!”我立即点头,他这才掀帘走出帐外。我留在帐内,听到外面传来的呐喊声,鼓鸣声,嘶杀声,刀戈相向金属声。心中忐忑不安,却只能来回踱步,一声声因人从战马堕落而呯然着地的声音,一声声巨大痛楚而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我捂住双耳,想要不听,声音却一丝丝从耳缝中侵入。不知道宇文邕怎么样了?初次见面的那晚,那马上少年,冲锋陷阵时的飒爽英姿,彼时只觉害怕,今日却已经开始在为他默默担心。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掀开帘子一角向外张望,只见不远处火光冲天,人嘶马鸣,大概是齐兵刚刚放火烧了屯粮的营帐。齐兵人数并不多,不过百来人而已,一批批周兵如潮水般涌来,将齐兵团团围在离我所处的营帐不过十余米的地方。此时,风雪肆虐,大风一吹,远处火势更旺,周兵纷纷恨得红了眼,嘶杀勇烈,而那百余齐军竟然也不慌不惧,无不以一敌十。很快,我就在人群中发现了宇文邕,他骑着一匹四蹄踏雪的黑马,身穿黑色玄铁兽面吞头连环铠,黑色披风,手持双剑,与一骑红色赤焰马,身穿冰冷如雪银色铠甲,白面红里披风,手持画戟的齐军统帅斗在一起,两人一场酣战,连连厮杀了几十个回合仍不分胜负。我的心呯呯的跳,几乎提到嗓子眼。这时,那齐军统帅突然调转马头,我到了他的脸,他的脸上竟然戴了一个狰狞的恶神面具,火光掩映下,那张狰狞的脸异常恐怖,让人望而丧胆!我“啊”的惊呼一声,不由得冲出帘外,冲向那人。戴面具的将军,为什以会有一个戴面具的将军?我就在这样站在风雪之中,雪花在我身边飞舞,我再也看不到其他,听不到其他,我只是痴痴的望着他。他停下了手中的画戟,驻马而立,他也看到我了吧?他的身后,宇文邕已经一剑刺来,刺中了他的左臂,他的身形一个踉跄,我捂嘴惊呼!“翎儿,快回大帐里去。”宇文邕发现了站在雪地里的我,大惊失色。然而,那人已经策马过来,时光静谧无声,漫天的雪花在随风飘落,我仰望着他,眼睁睁看他朝我而来,远远的伸出手臂,一把将我掳上马去。我仰头望他,他的脸完全被面具所遮,只有那双眼睛,璀璨流光,有如星辰般耀眼的光芒。正文 第34章:戴面具的将军2“翎儿。”宇文邕急勒马绳,一声惊呼。我身后的男子的紧紧环住我的腰,他在我耳边轻声问道:“是你?”他的声音轻柔且冰冷,冷得几乎可以渗出阵阵凉意。然而不知为何,落入此人之手,我却没有丝毫的畏惧,我抬头凝望着他,问道:“你是谁?”他望着我,一时怔然。这时,宇文邕提剑指向他,怒道:“快放了她!”他却置若罔闻,依旧问我道:“你是宇文邕的女人?”“不是。”几乎没有思索,我立即回答。宇文邕的脸霎时变得惨白,他望着我,眼中是一缕惊痛的失望。我狠心转过脸去,对那男子讥讽道:“你抓了我也没用,我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婢女罢了。”“哦。”那男子在我耳边轻笑,他的笑声意味深长,有一种止不住的挪揄:“一个小小婢女,原来也能让宇文将军如此在意?看来,他还真是怜香惜玉。”我笑问:“莫非你以为可以挟持我而要挟他?哈,你错了宇文邕根本就不会在乎我!何况……”我语气一顿,笑道:“是大丈夫就该光明磊落,何必行此小人行径?”“宇文邕既然不在乎你,不如,你随我去吧?”他俯下头来,轻佻的用手托起我的下巴,那张恐怖的面具近在咫尺,我猛然伸手,想要去揭开他的面具!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这么快就迫不急待想要看看我的样子了?”他语气轻佻,笑问我道。“高长恭,你快放了她!”宇文邕怒不可抑,额头上青筋根根迸起,挥手一剑刺来。那男子却诡然一笑,身形微移以我为盾挡至身前,迫得宇文邕长剑急速收回,虚指长空。高长恭,原来他是兰陵王高长恭。他的左臂上绑着布条,果然有旧伤,刚刚被宇文邕一剑击中的地方此时鲜红的新血正在慢慢渗出,他竟然在白日里受伤后,当晚就敢再来夜袭齐营,此人当真是狂妄之极。此时,齐军诸多将士已经迅速向他们的统帅兰陵王靠拢。宇文直从不远处呐喊着拍马过来,他手提一把狼柄弯月刀直接挥向高长恭,眼前人影一晃,宇文直的刀已经被宇文邕提剑挡住。“四哥!”宇文直气得哇哇直叫,宇文邕却怒道:“翎儿在他手上!”宇文宪也策马而来,他俊逸的脸上有一丝惊愕,却很快神情自若,道:“原来闻名天下的兰陵王也不过尔尔,竟然挟持弱质女流以求自保,莫非兰陵王不惧天下人笑话?”高长恭浅浅笑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如今我被你们大军团团围住,如若一味硬拼,岂能脱身?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将戟锋抵住我的脖子,道:“还请各位将军行个方便,放我等离开齐营,届时,这位姑娘,高某定当完璧归赵。”“想走?兰陵王应先问问我宇文护答不答应?”前方传来宇文护冷峻的声音,他端坐马上,两侧各一字排开四员大将,身后将士如云般密集列成阵势。“大将军,等我来!”这时宇文护身侧一将策马而出,此人身形彪悍,性情傲慢,是宇文护的亲信大将侯龙恩。宇文护微微颔首。侯龙恩拍马而出,他手持的是一根丈八长矛,虚晃一枪再斜刺而来,高长恭一手紧锢我腰,一手持画戟与侯龙恩展开交锋。然而,不过十余个回合,侯龙恩就被高长恭扬手刺于马下,滚落在雪地之中。正文 第35章:戴面具的将军3紧接着,宇文护身边又有一员大将拍马而出,十几个回合后,仍旧被高长恭刺于马下。就这样,一员又一员的周国大将纷纷策马应战,又纷纷被兰陵王刺落马下。宇文护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森冷,他终于扬手道:“弓箭手准备!”“不!”宇文邕大吼一声。一名士兵方才举起弓箭,已经被他一剑划断咽喉。“谁也不许动!”此时的宇文邕狂燥的如同野兽一般,早已失了理智,他的脸上溅了一脸的鲜血,眼中闪着骇人的光茫。“四弟!你疯了!”宇文护勃然大怒。“堂哥,翎儿在他手上,我不会让你们伤了她!”“你敢违抗军令?”宇文护怒问。宇文邕闭嘴不言,脸上却是坚毅的决绝。在军营这么久,我当然知道违抗主帅之令会有如何下场,我拼命挣扎,叫道:“宇文邕,你这傻子,我不用你管我!”“好一对痴情的鸳鸯!”高长恭在我身后轻哼一声。我回目怒视他道:“拿女人作挡箭牌,你简直是卑鄙!”他大约料不到我会如此凶恶,微一怔忡,瞬间,我已乘机挣脱身子,跃身想要跳下马去。“小心!”这时,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朝我射来,高长恭画戟挥过,流光一闪,那支箭在我眼前断成两截坠落在地。我甚至来不及惊呼,高长恭已经再次将我紧紧揽入怀中。冷然道:“走了!”说罢,调转马头疾驰而走。身后,齐军和周军再次混战在一起,宇文邕大呼:“翎儿。”我挣扎着扭过头去,看到他已被宇文护的近身护卫团团围住,另有周军大批铁骑则向我们追了过来。我刚要高声呼救,却已经被高长恭用汗巾直接塞住了嘴,他用披风将我一裹,牢牢禁锢在胸前,不理会我发出呜呜的抗议声。他的座骑快如闪电,在千军万马中如走无人之境,很快便奔出了周军大营。连绵营帐渐渐被甩至身后的夜色中,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把漫延,呐喊嘶杀声喧天。渐渐地,火光都不见了,四围都安静了,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马蹄的朵朵声,雪花,在夜色中静静的坠落。正文 第36章:银铠美少年1耳边朔风阵阵,远处,就是黄河,河面宽广,自成天堑。我知道高长恭一定会选择踏冰过河。沿着河岸一路而去,在河水较缓冰层渐厚之处,只要小心行走,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踏冰度过黄河去。而河的对面,是齐国。许久,马蹄声渐缓,高长恭终于勒马而立,他将我嘴中的汗巾抽出,放开紧箍我身子的手臂,我大口呼吸,总算缓过劲来,回目怒视道:“放我下去。”他轻笑一声,紧环我腰,施施然跃下马来。一下落地,我就挣脱身子往回跑,他抱臂而立,并也不追我。我踉跄在雪地里奔走了几步,脚底一滑,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眼见着就要趴在雪地里。这时,一双手已经环在我腰间,一个旋转,我再次落入他怀里。惊魂稍定,我想要推开他,他却再不放手,我在他怀里,抬首望他,雪夜里,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我知道他脸上有一幅狰狞的面具。雪花在暗夜里静静舞蹈,呼啸的风似乎变得轻柔,我在一个戴着面具的陌生男子怀里,亲密的距离,近得可以闻到他周身散发的一缕缕男子的气息,可以听到他均匀的呼吸。仿佛每一个暗夜的梦里,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晚晚都会入我梦来,会,是他吗?“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我轻声哀求。他似乎一怔,却缓缓抬起手来,仿佛中了魔咒一般,打算掀开脸上的面具。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大队的人马高举着燃烧的火把,我于是听到宇文邕那熟悉的呼唤:“翎儿。”我迅速地转身,想要回应宇文邕的呼喊,却被高长恭一把捂住了嘴,他在我耳边轻声道:“你随我一起渡河去齐国。”宇文邕的呼喊越来越近,我拼命摇头,想要摆脱高长恭双手的禁锢,他却将我整个人打横抱起,飞身跃下河堤,他的手离开我的嘴,我开始大声呼喊:“宇文邕,救我,救我,我在这里!”“翎儿。”宇文邕的声音在夜空里回荡,他一定听到了我的呼喊,马蹄声越发急促越发近了。然而,高长恭抱着我,已经踩在冰层之上,他在冰上滑动,快如离旋之箭,眼见着,对岸就要近了。我也不知哪里来的狠劲,俯首张口狠狠地咬在他左臂的伤患处,他闷哼一声,痛楚难当,我却下了狠劲咬住不愿松口,他终于左手一松,我乘势滚落,重重的落在冰层上,远远地向前滑去。“翎儿。”暗夜里,传来宇文邕在河岸的呼喊声。我看不清宇文邕,亦来不及回答,耳边清晰传来冰层断裂的喀嚓声,冰,裂开了一道大口,我甚至来不及起身,便已经跌落进冰冷刺骨的黄河水中。暗夜里冰层下的河,刺骨的冷,冷得全身瞬间失了感觉,传说中的地狱就是这个样子吧?我呛了水,胸腔刺痛,无法呼吸,一次次想要将头伸出河面,却一次次撞击在厚厚的冰层上,耳边依稀传来‘扑通’一声,似乎有人也跃入了河中,似乎有人环住了我的腰,我在水中轻声叹息,在昏厥之前,竟然感觉到了阵阵安心。正文 第37章:银铠美少年2好冷,好冷。仿佛回到当童年时,耳畔有父母永无止境的争吵,吵至最后,爸爸总会破门而出夜不归宿,而妈妈则把卧室的门反锁在里面放声哭泣。没人理睬我,我总是独自一人,抱着玩具熊坐在花园的长凳上,整夜整夜色都不睡觉,好小好小的年纪,却已经在冰冷的长夜里懂得心冷忧伤。“爸爸,妈妈,不要离开我。翎儿会听话,会乖乖的听话,求求你们,不要离开我。”“喂,醒醒!你快醒醒!”仿佛听到耳边有人在不停的呼唤,好吵!我渐渐悠悠醒转,却觉得头痛欲裂这是哪儿?为什么我会躺在地上?虽然身边正燃烧着一堆熊熊篝火,但我仍然觉得好冷好冷,冷到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因颤抖而发出的“呯呯”撞击之声。“你终于醒了?”我抬起沉重的头,终于发现身侧之人原来是高长恭,他将我抱在怀中,见我醒来,声音里有一丝欢喜。原来,跳下河来救我的人竟然是他。但如果不是他,我又如何会掉进黄河?气涌心头,才不需要他的假好心,哑着嗓子道:“混蛋,你走开!”我伸手推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头晕目眩,身子一软,我再次跌落在他的怀里。“你好好躺着吧!”他的眸中有隐隐笑意,却将我放在冰冷的地上,自己径直走了。“喂!”我双手撑起身子,生气之极,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暗夜之中。“高长恭,你这个混蛋!”我在心中咒骂,一边艰难坐了起来。观望四周,这才发现,原来此处是一个破败的窑洞,昏暗的火光下,依稀能看清四周堆了些凳椅篾篓,这些物品积满灰尘,胡乱摆放,看来,这个窑洞已经废弃很久无人居住了。我将身子靠近篝火,火苗携着温暖袭来,仍然抵不住阵阵寒意,外面应该仍在飘雪,而我的衣物已经湿透,我抱膝绻缩成一团,牙齿上下撞击,抖得厉害,头越来越痛,视线渐渐朦胧,莫非,今夜,我郑翎将要冻死在这破窑洞之中?脚步声传来,整接着,一堆干枯的树枝被高长恭扔在地上。原来他不过是捡枯枝去了。他折了几把枯枝扔进火里,火渐渐的燃烧旺了,我静静的隔火望着他,他脸上的面具仍然没有摘下,眼前的这名男子,与我梦里的戴面具的将军有什么联系?仿佛听到一声声梦里的呼唤,“翎儿,你答应过我,你会在洛阳等我。”高长恭突然走近我,他半蹲在我面前,一把捉住了我的左脚,我大惊,缩脚道:“你要干嘛?”正文 第38章:银铠美少年3高长恭突然走近我,他半蹲在我面前,一把捉住了我的左脚,我大惊,缩脚道:“你要干嘛?”“你想冻死自己吗?“他斜睨了我一眼,道:“你的衣衫鞋袜全湿了,还不脱下来烤烤?”说着,他已经将我左脚上的鞋脱去,扔到篝火边,又开始脱我的袜子。“不要你管!我自己来!”我并不领情,挣扎着拼命想将脚缩回去,他却不管不顾,手如紧箍般轾梏着我的脚踝,并随手将我的袜子一脱,白晳晶莹的脚丫于是被他握在手中,我的脸郝然红了,于是伸脚用力向他蹬去,他一时没提防,双手撑地,几乎向后跌倒。“喂,你跌进河里,可是我救了你!”他郁闷道:“你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那我为什么会跌进河里?”我赌气道:“我会这样,还不是你害的!”他一时无语,却又闷声笑了,声音慵懒道:“真是好心没有好报呀!那好吧,你自己脱,我也不用帮你了!”说罢,他站至火边,开始自顾脱衫解袜。“你要干嘛?”我猛然起身,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跌倒。他扭过身来,奇道:“我也要烤衣衫呀,为了救你,我的衣衫也弄湿了,这寒冬腊月的,如果不把衣衫烤干,岂不是要冻死我?”那,那你过那边去烤,不要在我面前!”我跳脚道。“我为什么要过去?”他偏偏不理踩我,继续脱另一只袜子。“你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我一时气极,真是败给他了!弄得我这个现代人比他这个一千年前的古人还要封建!!“哈哈哈!”他大声笑了,斜睨了我一眼,叹道:“真是麻烦的女人呀!”却不再与我计较,径直走至篝火的另一边去了。我捡起一根树枝,划下一道楚河汉界,望着火那边正在烤衫的他,严正声明道:“这一条是界线,你不可以过我这边来。”他斜着眼随意瞄了瞄我划的那条所谓界线,然后继续烤他的衣衫,并讥讽道:“你放心吧,即使你请我,我都不会过去的!!”“鬼才请你!”我嘟囔道。犹豫了好久,终于将冰冷的外衫脱下,在火边用三根长木枝架好,再将衣服展开挂好。窑洞外仍在飘雪,风从破败的窗缝里漏进来,虽然倚靠着温暖的火不停搓手取乱,全身上下却也已经冻得麻木,喉咙嘶哑疼痛,头晕沉沉的,终于还是熬不住,躲在衣服后面,将内衫襦裙也褪下,拿树枝挑着放至火边烘烤。偷眼瞧他,他戴着面具,坐在火的对面,那面具青铜铸就,怒目圆睁,赫赫生威,铸的乃上古的战神-武伊,让人望而生畏!只是,不知道,面具后的面容会是怎样的呢?“喂,你,可以带我去洛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