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是请求你离开王美生的。这次轮到朱小米惊愕了,她上下看着陶淑媛,过了一会儿,才大笑起来,笑得陶淑媛浑身发冷。朱小米说,这可不是你的口气,你什么时候说过“求”字呀,那年我们去山西找八路军抗日,那么危险,命都要没了,你都没有跟人说过“求”字,今天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陶淑媛最受不了被人奚落,尤其是被朱小米这样的人嘲弄,心里就像是翻江倒海一样难受,可是一想到潘翔升那张严肃而又带着命令的脸,想到神圣的革命,只好把火气压了又压,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朱小米不说话了,看着陶淑媛,过了一会儿,语气固执地说,不行,你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我把王美生让出去,不行。我不同意。陶淑媛没想到,那天简单的一次见面,王美生竟然变成了她的人,这个朱小米真是疯了!陶淑媛想到过去朱小米始终是追着跟她好的,现在变成这样状态,怎么也转不过来这口气。朱小米倒是理由充分,她告诉陶淑媛,现在王美生并没有死心塌地爱着谁,所以谁都有权利争夺一把。陶淑媛觉得现在朱小米越来越不像话,竟然说出这样没有脸面的话,哪里还像个大家闺秀,她气得嘴唇直哆嗦。朱小米说,淑媛,你知道那天王美生跟我说什么了吗?陶淑媛瞪着眼睛说,我不知道,也不想听。朱小米说,我们是好姐妹,别的事,我听你的,可是这件事,我得要争取一下,我觉得我跟王美生很合适的。陶淑媛真的气坏了,她什么都不管了,甩下一句话,那好,我让给你,你们去好吧!说完,转身走了,把门摔得震天响。朱小米直愣神,等她缓过劲儿来,再追出去,陶淑媛早已不见影子。她慢慢朝家走,走到大门前,站住了,忽然“扑味”乐了,她想陶淑媛说的话,还有面部表情,根本不是谦让的态度,还是跟她在争夺呀。这让朱小米兴趣又来了,陶淑媛要真是那样容易地出让,她还不一定接受呢。再说陶淑媛。她气愤地离开朱家,双眼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她没有坐胶皮车,也没有坐电车。冷风吹拂着她的脸颊,不一会儿工夫就感觉发木了,好像不是自己的脸,但也正是冷风让她清醒了。她想,要真是把王美生完全让给朱小米,那接下来的任务怎么办?陶淑媛走着走着,不自觉地走到了海河边上。她站在堤岸旁,望着河面上停泊的船只。过去海河上停泊着各国的船只,现在似乎只有日本人的了,别国的船只少之又少。陶淑媛望着河水,潘翔升和王美生两个人的容貌交替出现在眼前,就像河水一样在眼前飘动。最后,她下了决心,要找王美生,看看他跟朱小米说了什么,这样才能有应对策略。陶淑媛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是要把任务完成的。陶淑媛叫了胶皮车,直奔王美生家。王鸿儒见陶淑媛来了,倒是客气地让她坐下,佣人端了茶上来。王鸿儒见陶淑媛眼神飘忽不定,坐立不安,看出来有事,于是和蔼地问她出什么事了。本来走进王家之前,陶淑媛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讲,可是现在王鸿儒这样一问,她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了。王鸿儒见她低着头,双手摆弄着衣襟,还是不说话。于是,又问了一遍,问她到底有什么事。陶淑媛心中一派委屈,是呀,我到人家来,坐在这里也不说话,可我到底要说什么呀?我怎么变成了央求人家的人呀!越是这样想,心里越是委屈,忽然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呜呜地哭起来。陶淑媛这样一哭,立刻惊动了王家上下,王美生病弱的母亲听见哭声,也让丫环搀着来到客厅,询问缘由。王家上下一片关切的询问,更让陶淑媛哭得伤心,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王鸿儒看着满脸泪痕的陶淑媛,忽然恍然大悟。昨天晚上,他听佣人讲,有一个女子登门造访,说是美生少爷的恋人。因为没有见过那个女子,佣人没敢让进来。现在,王鸿儒把这两件事联想,明白了陶淑媛委屈哭泣的原因—肯定是王美生在外面拈花惹草,要甩掉陶淑媛,所以人家姑娘才找上门来,可又不好意思讲,所以才哭个没完。尽管王鸿儒对陶淑媛的母亲陶李氏有看法,但对陶淑媛本人还算满意,上次夜不归宿的事,他也搞清楚了,陶淑媛是为绸缎庄上货而去码头,不能回来是因为车子发生故障所致,已经原谅了她。再说那个陶李氏也只来过王家一次,没有三天两头上门骚扰,所以最初的担心和忧虑,现在也是减轻了许多。就在这时,王美生做完弥撒回来,王鸿儒见状,把儿子叫过来,问他最近在外面是不是胡来,如实坦白,马上改正。王美生看见父亲质问自己,又看见陶淑媛满脸泪痕,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所以一脸的无辜。王鸿儒火气上来了,心想你小子现在会演戏了,在外面搞了女人,那女人都找上门来了,你还在演戏糊弄我。王鸿儒正要发火,但又冷静下来,哪能在外人面前训斥儿子呀,所以用了严厉的语气说,美生,现在我告诉你,除了陶小姐,任何人我都不承认,也不许登门!说完,袖子一甩,向外走去。王美生的母亲刚才不知道发生什么,一直在糊涂着,现在终于听出了眉目,于是声音颤抖着对儿子说,陶小姐是个好姑娘,不许你对不起陶小姐。王美生完全糊涂了,良好的修养又让他不可能发火,只好示意丫环把母亲赶快扶走。当客厅里只剩下了他和陶淑媛时,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哭成了一个泪人。本来刚才还是一筹莫展的陶淑媛,现在心情终于轻松下来。她没有想到,自己刚才的哭泣,本来是着急没办法所致,可没有想到,却因此改变了一切,问题竟然顺利解决了。看着王美生一脸的疑问,她心里高兴,忍不住笑起来。王美生见她笑了,更是疑惑,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惹得父亲母亲训斥他。陶淑媛想,正好借机把朱小米捣乱的事讲了,问个明白,好有对策。王美生听完,连说陶淑媛小心眼,于是就把那天在劝业场跟朱小米说的话,原本讲了一遍。陶淑媛这才明白,王美生只是讲她对他不热情,表白自己对陶小姐的爱,其他的话根本没有说,全是朱小米的想象和臆造。陶淑媛这才放下心来。王美生拉着她的手,温柔地说,看得出来,你是爱我的,这次我相信了,告诉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分开,好不好?陶淑媛望着王美生真诚的脸,点点头。王美生拉起她,扶着她的腰,温柔动情地说,走,我们去吃饭。王美生带着陶淑媛离开王家。陶淑媛这才长吁一口气,但心里却又是长叹一声,这件事无形之中把她跟王美生又拉近了,同时她离潘翔升又远了。朱小米第二次来王家找王美生,遭到王美生的拒绝。王美生没有让她进屋,甚至没有让到院子里,只是站在院子门口。王美生冷冷地说,朱小姐,请你以后不要找我,我跟淑媛的感情很好。朱小米大吃一惊,这与那天在劝业场时的王美生,简直判若两人,这才几天呀,怎么这样大的变化?朱小米问王美生,陶淑媛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转变得这样快?王美生是一个不会拐弯抹角的人,也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于是把陶淑媛委屈哭泣之事讲了,并且批评朱小米不应该搬弄是非。朱小米气坏了,心想这个陶淑媛原来如此阴险呀。于是,气愤地讲了陶淑媛跟潘翔升的暖昧关系,并且断言,陶淑媛真正相爱的人,还是潘翔升,不是你傻蛋王美生。告诫朱小米不要骂人的王美生,根本不相信朱小米的话,认为她是在说谎。朱小米有些激动,极力争辩,最后断言道,美生,你要是不相信我,将来肯定后悔的,陶淑媛现在爱你,是有目的的。王美生是一个禁不住吓唬的人,语气犹豫起来,让朱小米把话讲清楚,到底陶淑媛跟他在一起有什么目的。见朱小米欲言又止,于是警告她,说话要有根据,不能胡编乱造。朱小米倒是痛快,说道,那好,我会找到证据,让你大吃一惊的。最后又强调一句,你应该知道,我是大律师的女儿,我是很看重证据的。说完,转身走了。王美生望着朱小米气哼哼的背影,心里又打起了小鼓,下意识地把潘翔升过去说过的话,还有潘翔升与陶淑媛在一起时的场面,就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快速过滤了一遍。因为带着研究的心理,所以真的感觉不对劲儿,但又没有特别不对的地方。毕竟陶淑媛是潘翔升介绍给他的,是为了帮他躲过父亲的逼婚,后来也知道潘翔升是陶淑媛的远房表哥。即使陶淑媛有一些所谓暖昧的表情,那也应该是亲戚之间的吧,不会像朱小米说的那样吧?王美生思来滤去,脑子里一片混乱,最后还是责怪朱小米,让他不得安宁。朱小米真的气坏了,没有想到,那天陶淑媛还在她面前央求,转过脸去,就在王美生面前诽谤她,让她下不来台。朱小米可不是受委屈的人,她要彻底揭露陶淑媛的虚伪嘴脸,要让她在潘翔升、王美生两个男人面前露出真相。她受不了陶淑媛脚踩两只船,把两个优秀男人全都占有这件事。心高气盛的朱小米,第二天开始了行动。她拿着照相机,坐在大陆书店对面的咖啡馆里,眼睛死盯着书店门口,她要把陶淑媛和潘翔升在一起的场面拍下来,给王美生看,彻底戳穿陶淑媛的阴谋。接下来的日子里,朱小米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天天守在咖啡馆里,不时地举起相机,对着大陆书店拍上几张照片,有时也对着街道拍几张,但大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照片,没有见到陶淑媛来过书店,也没有拍到潘翔升跟任何女人在一起的场景。但她不放弃,继续坚持。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拼命要搞到证据的时候,却有人盯上了她。盯上她的人是日本特务机关的特务山下。在“七七事变”前,天津有众多特务机关,但都是以公馆、洋行、研究会等面目出现,什么青木公馆、茂川公馆、野崎公馆、斋藤洋行,还有中日密宗研究会、三同会和《救国半月刊社》等。其中山下供职的公馆叫青木公馆。青木公馆原系日本情报间谍战的鼻祖青木宣纯在日俄战争期间,在北京建立的特务机关。天津的青木公馆,沿袭“青木”之名,是为了纪念青木宣纯。战前,主持青木公馆的机关长是陆军中佐大迫通贞,而特务山下,就是当时大迫通贞的小勤务兵。后来日本全面侵华,这些所谓的公馆和研究会,也就不再躲藏,完全公开化了,并且组合成了“大日本天津陆军特务机关”。现在,这个盯上朱小米的山下,就在陆军特务机关供职,由过去一个勤务兵,已经成为了一个老练的特务。山下最初是在咖啡馆执行另一个跟踪任务时,偶然发现朱小米的。于是,山下第二天又来了,又发现了认真专注、进行拍摄的朱小米,立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于是通过密布天津城的特务网络,很快把朱小米的家庭情况还有她本人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发现她倒是没有问题。但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盯着大陆书店,而且还要拍下照片。于是,山下又把目光盯上了大陆书店。潘翔升还有大陆书店这个秘密联络站,完全是在偶然的情况下,被日本特务悄然盯上了。这让已经安全运转了两年多的大陆书店,处在了极度的危险之中。其实,潘翔升已经知道朱小米在咖啡馆里“监视”书店。所以暂时中止了在书店的所有联络。潘翔升最担心的是举着照相机窥探的朱小米,会引来真正的“窥探者”,那可就麻烦了。可是,事情正如潘翔升的判断,果然引来了日本特务。潘翔升通过与陶淑媛、王美生的接触,猜测到了朱小米监视大陆书店的原因,觉得下一步一定要把朱小米的“爱情仇恨”解决好,否则她会影响到陶淑媛和王美生的配合,为他们的工作带来麻烦。前一段是陶李氏捣乱,现在又是朱小米捣乱。让陶李氏安静下来的人,是陶淑媛。正是陶淑媛安慰陶李氏,表示将来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她,一定要把她带在身边,并且还带着王美生看望了她,这才让陶李氏安下心来的。那么,现在让朱小米安心的人,还应该是陶淑媛。可是用什么办法能够稳定住朱小米的情绪,对此潘翔升还没有想好。潘翔升经过认真思索,认为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样才能让日本特务认为大陆书店是一家“良民”书店,这才是最当务之急的事情。潘翔升把情况汇报给了自己的“上线”,是废掉这个联络站,还是马上转移走,一切请上级定夺。在等待指示的同时,潘翔升也在想办法,同时希望上级能有更好的办法。很快,“上线”就传过来指示,指示内容就是将计就计,借此机会,把大陆书店的“良民”形象完全展示给日本人看,正好借机给大陆书店罩上一层“良民”光环,更好地隐蔽下来,建立一个联络站不容易,不能轻易废弃。潘翔升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办法,不是躲避,而是迎难而上。但“上线”告诉他,具体办法,还是希望潘翔升去想、去做,上级大力配合他的工作。这让潘翔升犯了难!但多年的地下斗争经验,还是使潘翔升很快想出了一条妙计,汇报上去后,立刻得到了上级的批准,并且为他配备了相关的协助人员。三天以后,正是一九四二年的正月十五—中国传统的元宵节,大陆书店举办了一场“中外爱情诗歌朗诵会”,以此庆祝节日。这天上午,书店来了许多穿着考究的男女青年。周边一些爱读书的人,听到消息,也凑到书店里来。那个日本特务山下,假扮成读书人,也挤在人群中,密切关注着屋内的所有人,特别注意书店潘经理。当然也注意朱小米。朱小米不在邀请之列,但她以正好路过、同时看望潘先生为名,也挤进了屋内。锲而不舍的朱小米,已经在对面咖啡馆“监视”书店有一段时间了。在朗诵开始前,她悄声问潘翔升,怎么没有叫上陶淑媛和王美生?潘翔升说,他们不是诗歌爱好者,没有必要叫上吧。朱小米点点头,随后又问潘翔升,说她也不是诗歌爱好者,也不会写诗,那还能坐在这里吗?潘翔升简洁地说,热烈欢迎。朱小米高兴得笑了起来。其实,笑起来的朱小米还是很可爱的,并不像她做的事情一样令人厌烦。窗外下着雪,书店里炉火旺盛,所有人都兴致盎然。潘翔升首先致辞,歌颂大自然的美好还有爱情的永恒,然后宣布朗诵开始。第一个朗诵的是一个男士,穿着西装,戴着蝴蝶结。蝴蝶结男士朗诵的是英国诗人拜伦的爱情诗—《雅典的女郎》。趁我们还没分手的时光,还我的心来,稚典的女郎!不必了,它既已离开我胸口,你把它留着吧,把别的也拿走!我临行立下了誓言,请听:我爱你呀,你是我生命!......蝴蝶结男士朗诵着,屋里鸦雀无声,只有火炉里发出木柴爆裂的声音,倒好像音乐伴奏一样。屋里稍微安静了一下,随后爆发出来热烈的掌声。随后又有人朗诵了中国诗人、法国诗人、德国诗人的爱情诗歌。接着,又站起来一个英俊潇洒的男青年,个子高高的,戴着黑框眼镜,他说要朗诵一首日本爱情诗歌。屋里立刻安静下来。山下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潘翔升。潘翔升示意那个青年朗诵。这时,蝴蝶结男士站起来,反对黑框眼镜男士朗诵日本诗歌。他的理由很简单,现在朗诵日本诗歌,有些不合时宜。黑框眼镜男士问他为什么。蝴蝶结男士说,难道还让我说出来吗?黑框眼镜男士毫不退让,继续问他为什么。这时,潘翔升拦住蝴蝶结男士,大声说,我们今天是中外爱情诗歌朗诵会,爱情不分国界。我是一个不过问政治的人,你们也看到了,在我的书店里,哪个国家的书籍都有,所以我也希望今天来的诗人们不谈政治,歌颂伟大而又崇高的爱情。说完,示意黑框眼镜男士开始朗诵。黑框眼镜男士朗诵的是日本十九世纪初期文学《落洼物语》里的一段爱情故事。樱花自昔易消散,今朝留待偶来人。今朝过后飘香雪,不会消融定是花。黑框眼镜男士似乎意犹未尽,又随口朗诵了一段儿。莫得同欢会,相思苦不禁。但能常相见,万死也甘心。黑框眼镜男士望着大家,说他朗诵完了。潘翔升带头鼓掌。山下看着潘翔升,然后又看着众人,面无表情。这时,朱小米不错眼珠地望着那个黑框眼镜男士,然后她站起来,动情地说,这是她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动情的爱情诗篇。说着,坐到了黑框眼镜男士的身边。潘翔升让大家继续朗诵。过了一会儿,黑框眼镜男士要走,因为朗诵会还在进行,所以他向潘翔升轻轻地摆了一下手,随后便走出书店。朱小米也跟了出去。在书店外面,朱小米对黑框眼镜男士主动介绍了自己,然后问他姓什么、叫什么。男士倒有礼貌,说他姓谢。朱小米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谢先生。朱小米就是这样的人,她能快速抛弃一个人,也能快速喜欢上一个人。朱小米说,谢先生,你的声音非常好听,我还想听你的声音。谢先生说,那就以后再见面。朱小米,以后来不及了,就今天吧,我请你吃饭。说完,不由分说,招手要了一辆胶皮车,硬是把谢先生拉上车,然后直奔起士林西餐厅。朱小米挨得谢先生很紧,谢先生表情自然。8一场漂亮的爱情诗歌朗诵会,彻底打消了日本特务山下对大陆书店还有潘翔升刚刚引起的一点怀疑,而且对于朱小米与那个朗诵日本诗歌男青年的迅即约会,当时从他们身边路过的山下,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暗自发笑的山下,觉得这些日子自己的奔忙毫无价值,不过就是一些闲来无事者的爱情游戏,所以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最终也放弃了对朱小米的怀疑,似乎理解了她拿着照相机胡乱拍照大陆书店的原因。另外,由于朱小米开始追上了谢先生,所以陶淑媛和王美生的“爱情关系”也暂时安全了。在那场爱情诗歌朗诵会上,其实所有朗诵者都是上级组织安排好的,他们都是地下党员,是协助潘翔升塑造大陆书店“良民”形象的,他们配合得非常默契,火候掌握得也恰到好处,完全就是一群不过问政治的一场浪漫青年聚会,所以没有引起山下以及日本特务机关的任何怀疑。两天以后,“上线”向潘翔升传达了上级领导对他的表彰,并且告诉他,再加紧对王鸿儒的接近,立刻了解国民党方面在华北地区的最新经济动向,同时向他讲述了最近的全国大形势。重庆国民党方面,现在对共产党根据地实行控制、肖iJ弱的政策,尤其是一年前“皖南事变”发生后,各种“防治异党活动”的办法接连出台。不仅有政治、军事上的,还有经济上的。比如他们不仅拖延向陕甘宁边区还有八路军拨炯,一年压一年,即使拨款了,也是拖后很久,与此同时,还在敌占区制造各种麻烦,处处牵制、制约共产党的发展壮大。他们向共产党要情报,需要时让共产党的地下党大力配合,配合过后,又要控制,所以敌占区的地下党活动非常困难。潘翔升向“上线”保证,一定要从王鸿儒嘴里了解清楚华北证券交易所的最新动态,保证完成这次任务。不知不觉间,正月已经过去很长时间,春天悄然来临。潘翔升与陶淑媛又见面了,这一次潘翔升安排在了黑龙潭见面。这里远离市区,人少清净,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大片的洼地和芦苇密布的水塘,是恋人们和青年人野游聚会的地方。这是一个难得的春日,没有风,阳光和响。两个人在潭水上划着船,大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潘翔升忽然感觉有些不妥,望着周围小船上恋人们甜蜜的笑容,才发觉自己安排见面的地方不对。陶淑媛感觉出来潘翔升的情感慌张,于是笑着对他说,别紧张,这地方不错,是一个放松心情的地方。潘翔升觉得这一年来,陶淑媛真的成熟了,不像过去那样情感起伏大,现在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所以朝她点点头,脸上满是赞许的神情。潘翔升向她讲述了上级的安排,当然重点还是在王鸿儒身上。陶淑媛告诉他,现在王鸿儒对她很好,只是暗示她,应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也曾经找王美生说过这件事。潘翔升问王美生是什么态度。陶淑媛说王美生不想结婚。潘翔升划着船,眼睛望着前方。过了一会儿,又向她介绍了最近国际、国内的大形势。陶淑媛几次想要问起关于那个神秘长发女人的事,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小船在清凉的潭水里滑动着,潭水与船帮相撞,发出哗哗的响声,轻微溅起的水花打在手上,让皮肤禁不住紧缩一下。起风了,水面皱起了层层的波纹,不断地向远处扩张,最后变成平坦,归于平静。与潘翔升见完面、领完任务之后,陶淑媛又找王美生谈了一次。王美生说父亲最近特别忙,回来得也晚,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像忙不完的事,而且脸色也很严峻。王美生说,他有预感,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父亲不会这样紧张的,所以这一次他要亲自上阵,一定要自己单独完成一件事。陶淑媛鼓励他,她会及时配合他的。王美生揽住陶淑媛的肩膀,动情地想要亲吻她。陶淑媛侧过身子,用僵硬的身姿,拒绝了王美生的柔情。王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