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知道神仙也会唬烂人。我都作好瘫痪一生的心理准备了,结果他的「很长一段时间」,居然只有三天。神仙也骗人,真是无语问苍天。听说我生足了一天一夜,还有段时间停了呼吸,心也不跳了。大夫已经要进来剖腹救儿…天心扶门挥拐杖赶走所有的人,发疯似的连稳婆都赶走,倒锁了门。接下来的事情,我不忍心再回忆。偶尔梦到,每梦一次就哭一次。仙心有段时间很不正常。完全拒绝看孩子,我在坐月子的时候其实不能同房,他发起大脾气,砸碗砸碟,淡然从容的模样都无影无踪。他苍白消瘦,比大病一场还凄惨。日夜都守着,夜里还会突然醒过来哭,摸着我还有没有呼吸心跳。我知道他很害怕。男人啊,一辈子都要女人扶着。在仙心身上特别是。像是哄孩子一样抱着他,安慰了又安慰。再三保证。我还跟他讲了那段精彩的濒死经验。「我会活到六十二岁。」我跟他说,「既然要检验我们是否善始善终,那应该是同时了。」他温顺的靠着我,「够了。」「但我不会再有孩子…」他脸色大变,简直惨无人色,厉声说,「再也不要了!」真的是吓到了他。我们过了一段非常纯洁的婚姻生活,他跟我亲热,宁可难受得在床上滚来滚去,也不敢对我这样那样。直到孩儿都满周岁了,喊他爹,他才对孩子有好脸色,只是孩子黏我的时候,他会极度失落。自从这次差点把命给丢了的生产,我的体力也变得很差,开始换我只吃半碗饭而且还吃不下。换仙心再三哄我吃饭。至于为什么会哄着哄着,解除了他的心理障碍,还让他狂叫,「滚!谁也不准进来!」…我想是不该在那张高背椅喂着吃饭吧?糟糕糟糕太糟糕。那是一张如此糟糕的椅子。这对双胞胎非常可爱。母亲嘛,母性浓厚,总是第一眼就产生出来。男孩子反而像我,显得清秀,个性却像他爹,外表淡然却异常聪明,颇有腹黑的潜质。女孩子个性像我,出口就招人笑,外表却像他爹,五官端正而已,笑起来那叫灿烂繁星。危险危险太危险。将来要将她聘给怎样的人家让我很烦恼…虽然她才两岁而已。至于仙心嘛,父性发展迟缓,直到他们快两岁才疼入心。他给他们取了名字,让我好一阵子笑。女孩儿叫做王琳,男孩儿叫做王琅。但他坚持男孩儿是哥哥,要爱护妹妹,也比较疼琳儿。「你连取个名字都偷懒。」我笑着抱怨。「才不是,」他回嘴,「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名字。不是这样儿,我才舍不得拆给他们。」我们成亲四五年了,孩子都这般大了。但我看到他渐渐成熟的脸孔绽放笑容,依旧觉得是我的小正太,我的大将军。我想就算满面皱纹,脸上有白胡子了,我也会这么觉得吧?他一笑,我就觉得无比可爱灿烂辉煌,照亮我的生命。…非常俗烂的感想,但我喜欢。平常他愿意让孩子缠着,只有早晨散步死都不给人跟,常让孩子抱怨。他总是理直气壮的说,「娘整天都是你们的,到我手上都在瞌睡了。现在,娘只是我一个人的。」还很幼稚的对孩子们做鬼脸。我默然无语。这一生,真的是三个孩子。最大这个还最难搞。他总是揽着我的肩膀,撑着拐杖,慢慢的在园子里散步。被我逗得哈哈大笑,或者逗得我笑个不停。虽然笑点还是一样低,但他的幽默感和搞笑度节节上升,让我很有成就感。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慢慢走,慢慢走。偎着他,看他轻轻说话,薄薄的唇。替我簪花那种专注的神情。像是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人,慢慢走在烟雨江南中。他轻轻叹息,「我的一生,已然圆满。」我掂起脚,轻轻吻他的唇。细细的春雨朦胧如雾,茉莉花拂了我们一身,香气久久不去。他温柔的看着我,绽放令人眩目的美丽笑容。我也跟着笑了。(蛮姑儿完)蛮姑儿 现代小番外二十一世纪初,魔兽世界。一个叫做「墨余君」的人类男术士正在大河之心钓鱼。为了钓那只该死的龟座骑,他已经耐心的钓了十天的鱼了。什么情人节任务他都无心去做…应该说,情人节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坐在屏幕前的,是个「型男」。最少他的同学朋友都这样讲。但他心底很明白,所谓型男,就是五官平凡,但略有气质,穿着打扮还算得体的人罢了。他今年大三,身高超过一百八,是动漫社的社长,因为修长却不显瘦弱,常是社里腐女们最热衷配对的对象。为什么加入动漫社他也很纳闷,其实他比起动画漫画,说不定还更热衷写程序和打电动。常有人崇拜的说他是大神级人物,写得一手好字,能作曲唱歌,虽然他只在迎新会唱过一次…立刻造成绝大轰动。他本科的程序更是厉害,大二就被国内的知名大公司内定走了。而且他电动打得很好,是神手级人物。但他觉得这些都没什么。老天爷赏满汉全席…他老想到这一句。就像他许多ACG的梗和台词都无师自通,根本没看过那些动漫画。就是知道了、懂了,无须解释,而且用得很流利。他觉得会进动漫社是因为一种熟悉的氛围…但进来久了就没感觉。或许是为了照顾这些没用的社员吧…他一个下午可以搞定的社刊,他们可以灰头土脸弄上一个学期还二二六六。浮标动了,他拉竿,终于钓上了那只龟。不过也没太多欣喜的情绪。为了钓这只龟,他已经翻遍了所有功略,计算过所有最大机率。钓上来并不意外。就在他潇洒的骑上斗士龙正要绝尘而去时…他看到了一个名字。安平。他立刻取消座骑,狼狈的从高空跌进湖里。怔怔的望着那个人类女牧师,叫做安平的女牧师。闲然的站在岸边,甩竿,钓鱼。不对。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烟雨江南,应该是杨柳低垂。应该是环着她的肩,她的发髻如云,泛着淡淡的茉莉香。不是这种过度浓艳如油画的场景,应该是、应该是…应该是中国水墨山水,应该是他为她写下「懊恼、暗约…」的蛮姑儿,她羞红着脸直笑,笑语琳琅…「娘子!」他不但打出字来,也对着屏幕大叫。牧师收竿,茫然片刻,「夫君?」他奋力往她游去,害怕她从此消失无踪。怀着自己也不懂的心情,激动得热泪盈眶。站在她身边,做了无数次亲吻和拥抱的动作,却不能解释或消他的渴望。一直都在等,一直都在等。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为什么总是不想交女友。总是朦胧觉得有些不对,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人。现在他知道了。「娘子,」他边打字边掉下眼泪,「我等到妳了。」「…你又打错字了。应该是墨鱼君才对吧?」最初的激动过去了,他们相识,却觉得很迷惘,都觉得摸不着头绪。尤其是安平(她本名不叫这个)…更是觉得自己的反应非常夸张和神经,身为一个大一女生,脱离高中没多久的女孩,自然格外畏缩保守,但墨余君却一贯平和的待她。带她去刷副本,带她去解任务。特别为她改了专业,打造了一台摩托车和她共游。不带着她就不愿去任何副本,甚至不担任任何RL。把她拉进自己的频道里,称她娘子,逼着她要喊夫君。像是把西方的奇幻世界改造成东方的烟雨江南一样。毫无经验的安平被这种「冷水煮青蛙」和「猛烈攻击」的冰火九重天中,晕头转向,还被墨余君以「教她写程序」这种烂理由约了出来。第一眼,他就知道,对了,就是她。就是那个在水墨山水中面目模糊的女子,仰脸看他的那个人。就是那个笑起来金玉交鸣,即使隔着屏幕都感应到的…娘子。她看到我了。她的眼睛,又爆出那种非常熟悉的热烈,只是又含着一丝不确定。他走过去,轻轻的说,「娘子,我已久候多时。」她甚是狼狈,指着手表,「可、可是我才晚到五分钟。」「胡说,妳晚到了二十一年,让我等了二十一年又五分钟。」他轻斥着。「二十一年?」她一脸迷糊,「我都没这么大呢,哪来的二十一年啊…」趁她正在算这笔胡涂帐,他悄悄的环上她的肩。正是如此。她微微一僵,却只是低下头,嘴角噙着浅笑。「…大哥,你进度太快了吧?」「我等了二十一年又五分钟,进度已经太慢,需要赶进度了。」哗啦一声,夏天固有的午后暴雨下了下来。他单手撑起伞来,将她搂近点…将这现代的台北街头,走成了大明朝的烟雨江南。(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