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点水和吃都藏在了怀里,在驿道边躲了五、六天,才遇到一家逃难的好心人,我这才知道我就在离庄子不远的孟家镇,我又想办法摸回了田庄。“田庄空无一人,屋里的陈设或被砸了,或不见了,那些不容易搬走的床、香案也都被砸坏了。我记得田庄的有个粮仓,想办法开了粮仓。里面早已没有粮食,地上却落了些麦粒。我花了七、八天的工夫把那些麦粒一颗颗地都捡了起来,也有一海碗。就靠着这一海碗麦粒和院子里的那棵老榆树,我活了下来。”或者是想到了那些艰苦的日子,她捂着脸,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傅庭筠别过脸去,眼角润湿。她有赵凌护着,尚且九死一生,何况是雨微。想到这些,她心里又是暖暖的。赵凌……在心底轻轻地念着他的名声,心中那些积怨好像都变得没有那么沉重了般。“风刮在身上有点冷的时候,下了场大雨。”过了一会,雨微擦着眼角,轻声地道,“有人回了田庄。我知道,田庄不能再待了,就偷偷回了华阴城。谁知道在城里一打听,大家都说小姐夏天的时候就已经‘病逝’了,夫人也因为思女心切而病倒,被老爷接到了任上。”她说着,神色激动起来,“我知道这其中有蹊跷,可那时候大家都在议论灾情,再打听,就些什么‘傅家九小姐根本没有死,而是和左俊杰私奔了’、‘傅家小姐根本不是病死的,而是被那些流民掳走了,傅家只好说九小姐病死了’之类的话……”傅庭筠很是惊讶。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和左俊杰私奔之类的话至少还有些影子,可被流民掳走了,这又从何说起呢?她眉头微蹙,听见雨微道:“再多的话,却是怎么也打听不出来了。我想找个傅家的人问问,可我们房的人都跟着夫人去了京都,留下管事的管事我又不熟悉,怕被人发现,我只好在傅家附近徘徊,结果遇到了乳娘的干姊妹米婆子。”她说着,面露感激之色:“米婆子悄悄把我带到了后巷的僻静处,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快点离开华阴,还说,小姐身边的人不是病死了,就是远嫁了。只要依桐,因为早就订了亲,对方也不嫌弃她得了时役,她父亲求大老爷给了个恩典,让她嫁了过去。“我一听说依桐姐姐还活着,就像抓了根救命的稻草似的,忙问米婆子依桐姐姐嫁到哪里去了。“米婆子说,依桐姐姐嫁到了离这里不远的城西村霍家,还说,让我别去找她了,依桐姐姐已经嫁了人,她的父母、兄弟姊妹都在傅家当差,我去找她,就是害了她。让我还是快点离开华阴县,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是啊,就算依桐再怎么惦记着她,也不能不顾生她养她的父母,如同手足的兄弟姊妹。傅庭筠眼神微黯。“可我当时没有去处,不死心,去了城西村。”微雨道,“依桐姐姐已经有了身孕,见到我,喜极而泣,当着霍姐夫只说是远房的亲戚,逃荒逃到这里,听说她嫁了人,特意来看看她的。霍姐夫为人敦厚老实,特意上街买了斤五花肉招待我,还把炕腾出来让给我和依桐姐姐说话……”她一边说,露出狐疑不定的表情来,“依桐姐姐告诉我,说,小姐立的是衣冠冢,实际上,碧云庵曾流民抢劫,大太太派去服侍小姐的人,全都死了。”“你说什么?”傅庭筠再也沉不住气,骇然喝斥,“大太太派去服侍我的人,全都死了?”她立刻想到了赵凌。清醒后她曾问他,寒烟了绿萼怎样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还有那含含糊糊的说话……让她心悸。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不成?傅庭筠顿时心乱如麻,她连珠炮似的问道:“依桐是怎么知道的?她还说了些什么?大太太派去服侍我的人都死了,那碧云庵的果慧果智两位师傅呢?她们难道也死了?”微雨摇头:“依桐姐姐说,来傅家报丧的就是果慧果智两位师傅。两位师傅来的时候,是依桐姐姐大哥小姨子的婆婆去通禀的大太太,当时在大太太身边服侍的小丫鬟,是依桐姐姐表姐的小姑子稻香,两位师傅进门就要大太太遣了身边服侍的,然后没一盏茶的功夫,大太太就惊慌失措地和两位师傅去了太夫人那里,没多久,大老爷也来了,所有服侍的都退到了院子中间,可太夫人的责骂声和大太太的哭声还是能听见,而且大老爷从太夫人屋里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的,膝盖处还有跪过的灰尘……当天晚上,稻香就从大太太那里听到了您‘病逝’了的消息。“稻香怕依桐姐姐受牵连,就连夜让人给自己的嫂嫂送信,依侗姐姐的表姐又连夜赶到了依桐姐姐的父母处,依桐姐姐的父母忙将依桐姐姐的两个哥哥喊了回来,想把依桐姐姐从田庄里接回家里来养病。可他们越商量越觉这件事不简单,天一亮,依桐姐姐的两个哥哥就四处托会打听,结果先是传出您在碧云庵‘病逝’的消息,接着就传出碧云庵被流民打劫,陈妈妈等人都被流民杀了的消息。可稻香和依桐大哥小姨子的婆婆却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果慧果智师傅都只登过一次门,怎么碧云庵那边却一前一后地传出您病逝和流民打劫碧云庵的消息呢?”傅庭筠脸色煞白,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似的,浑身软绵绵的。杀人的,是赵凌吗?或者,是赵凌的手下?陈妈妈灌她毒药,他失手杀了陈妈妈还说得过去,可寒烟和绿萼呢?她们怎么也死了?※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O(∩_∩)O~※第一百二十四章谁偷的收费章节(12点)第一百二十四章谁偷的(加更求粉红票)傅庭筠想到陈妈妈等人灌她药时寒烟和绿萼的悄无声息。她们俩人是最后服侍她的人,也是了解内幕的人之一,既她都要“病逝”了,陈妈妈等人又怎么会放过寒烟和绿萼呢?她之前虽然担心两人的处境,可想到赵凌因为母亲的遭遇,特别反感那些欺凌孤幼之事,如若陈妈妈等人要害寒烟和绿萼,赵凌当时看见了,肯定会援手相助。抱着这丝侥幸,她选择了掩耳盗耳,可现在……恐怕赵凌去的时候,寒烟和绿萼早被陈妈妈害死了,所以他看见她被灌药的时候才会那样愤怒,以至于杀了陈妈妈等人。因此果慧、果智两位师傅才会安然无恙,知道她被人救走了之后家里的人才会那样的慌张,对于陈妈妈等人的死,傅家只能说是碧云庵被流民抢劫,否则,死了这么多人,官衙是要介入的……赵凌,赵凌……要不是他,她早就只是一缕冤魂了傅庭筠在心里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他不告诉她,也是怕她伤心吧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是先顾着她的。傅庭筠不禁落下泪来。寒烟也好,绿萼也好,甚至是死去的折柳和剪草,不过是因为服侍她,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她们是何其的冤枉想到这里,傅庭筠不由咬牙切齿。都是左俊杰要不是他,柳折他们怎么会死?要不是他,寒烟和绿萼怎么会被害?她问微雨:“是谁帮你收拾我的箱笼?”微雨伏了下去,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身子瑟瑟如秋风中即将凋落的枯叶。她哽咽:“是大*奶屋里的墨香”“你说什么?”傅庭筠闻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堂嫂屋里的墨香,原是她屋里的小丫鬟,不仅长的漂亮,而且识书写字颇有天赋,别人花上一天的工夫才能背下一段佛经,她不过一个时辰就背熟了。大堂嫂因常年要抄佛经,特意向母亲讨了她去,还给她取了墨香这个名字。她刚进府的时候,不过八、九岁,是由微雨带的,两人亲如姊妹一般。墨香后来又做得手好诗,在傅家渐渐得了些文名,府里的仆妇逢年过节、婚丧嫁娶都喜欢请她写喜联或是挽联,她渐渐有些倨傲,等闲人等从不搭理,傅庭筠虽然不喜她的性格,但见她在微雨面前却始终如一,念着她这份真性情,有一次六婶婶训斥她的时候,傅庭筠还曾帮她劝解六婶婶。仔细想想,她的确有机会到自己屋里偷东西傅庭筠立刻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你怎么知道是她?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何不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顾着她一个人,却是害了这么多的人”“我当时不知道,”微雨哭起来,“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我和她虽情同手足,可我也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何况出了这样的大事,弄不好小姐屋里服侍的都要死,我就是有心护着她,可也不能睛睁睁地看着和我一个屋里住了好几年的折柳、剪草她们被冤枉甚至是丢性命啊”她泣不成声,“我想着她是大*奶身边的人,左俊杰又是大*奶的兄弟,我回了华阴甚至不敢去找她。是后来和依桐姐姐说起,依桐姐姐说她自缢身亡了,死的时候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我这才想起来……有段日子她不知道跟谁在学画画,每天高高兴兴的,我给大*奶绣的那幅观音像就是她画的,她嘱咐我,让我千万别说出去,还说,家里的姊妹因为她会做两诗首就对她满心忌妒,要是知道她跟着他学画画,还不要把她给恨死。我追问她是谁,她怎么也不肯说。当时四房的八少爷总是围着她转,我以为是八少爷,还告诫她,四太太精明能干,八少爷性情软弱,她要是有这心思,趁早让八少爷过了明面,要不然,等四太太发现,八少爷肯定不会护着她,而且她在孀居的大*奶身边服侍,只怕大太太、大*奶也不会饶过她。她听了只撇嘴,很是不屑地说,八少爷也就哄哄那些不识字的小丫鬟,想告诉学着古人要她红袖添香,先把《千家诗》背利索了再说。“我知道她喜欢那些有学问的,听她这么一说,放下心来,准备过些日子再好好问问她。可后来,先是有小姐的及笄礼,后有俞家来信说过夏天的时候派人来商定婚期,我们转得团团忙,我暂时也顾不上她……现在想起来,那人肯定是左俊杰。除了他,没有谁能随意进出大*奶的屋子。“而且墨香平时来我们屋里不过是坐坐就走,只有事发前的那几天,她连着两次来看我的时候都是在黄昏,我和折柳正忙着将小姐凉晒的衣裳、被褥收进箱笼。有一次小姐的贴身衣物收了没来得及叠,就放在床上,她一边和我们说话,一边帮着叠衣服。还有一次,放你贴身衣裳的箱笼我明明记得关上的,转身却发现又打开了,我只当是忙糊涂了,没有放在心上……她女红不好,却会画画,分明就是她动了手脚”雨微的表情有些呆滞。“再就是依桐姐姐那儿,以为我已经死了,想为小姐、为姊妹们洗清冤情,曾悄悄打听过左俊杰,不仅发现墨香的死是被大*奶给压下去的,就是左俊杰逃走,也是大*奶通的风报的信,因为这个,如今大太太对大*奶很是不满,不仅借口天害人祸,把大*奶身边的人全都换了,还让大*奶搬到了后花园的汀香馆住,让大*奶没事不要随意在家里走动,免得惊吓了家里的小姐、少爷们。”雨微说完,“砰砰砰”地给傅庭筠磕着头:“小姐,我知道,这些全是我的错,我就是死一千遍,死一万遍,也不足以弥补我犯下错。可我要是死了,小姐的事就更说不清楚了。我要活着,要去京都找到老爷,找夫人,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到时候就是老爷夫人不说,我也会去跟折柳她们做伴,求她们原谅……”她抬起头来,洁白的额头一片殷红,“可我没有户籍没有路引,只好在驿站周围的徘徊,看有没有好心的人愿意买我为奴,带我去京都。可大半年过去了,偶尔遇到几个好心的,或无力带我去京都,打发我些碎银子让我另谋生路,或是仔细地盘问我的来历我露了马脚,可大多数,却是觊觎我的美色。我是罪孽深重,只要能让我见到老爷、夫人,我还有什么怕的,可我怕我就是如了他们的意,也不被他们哄骗,成为是第二个墨香罢了……小姐,”锦衣怒马,她不敢问傅庭筠的遭遇,额头的鲜血爬过她的面颊,“我们去京都吧?我把这些都告诉老爷和夫人,老爷和夫人知道您是冤枉的,一定会为您做主的。那左俊杰既然诬陷我们,他不仁,我们为什么还要义,我们也可以诬陷他啊……”她的表情狰狞,“我就是死,也要咬那左俊杰两口”“好,我们去京都”傅庭筠站了起来,表情冰冷,下颌微扬,整个人仿佛突然间变得肃穆庄重起来,隐隐有种令人不敢忽视的威严。这样陌生的傅庭筠,让微雨心头一颤。※※※※※马车轻快地走在通往京都的驿道上,傅庭筠面沉如水,闭目靠着大迎枕,心念万千。雨微乖巧地抱着已经睡着了的临春坐在车门口,低声答着郑三娘的话,偶尔抬头带着几分怯意地瞥一眼傅庭筠,显得有些拘泥。郑三娘看着就掩了嘴几声地笑:“你不是说你从前曾经服侍过我们家姑娘吗?那你应该知道,我们家姑娘是很好的人,你不用怕。像我这样和无姑娘无亲无故的人,姑娘都赏了口饭吃,更何况你这样孤身一个逃荒逃到这里的”说完,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手,“你且安下心来,好生生地服侍我们姑娘,我们姑娘不会亏待你的。”既然编了个理由重新相认,雨微就恪守着先来后道的规矩,在郑三娘面前毕恭毕敬地应“是”,垂下了眼帘,掩饰住眼底的那一抹苦涩。曾经何时,她已是九小姐身边的一个陌生人?她轻轻地拍了拍怀里的临春。小姐现在……应该也算不错吧?能住在驿道,有护卫护送,决定带她去京都,叫了那位看上去很稳沉的吕老爷来,吕老爷一听说她和小姐是旧故,立刻露出和蔼的笑容,第二天一大早,不仅拿了银子和那个简护卫请了牙人去官府里去办妥了卖身契,还给她穿了几件过冬的衣裳,给了她几两碎银子,也和郑三娘一样,只叮嘱她要好生生地照顾小姐。想到这些,她又抬头打量了傅庭筠一眼,目光却和坐在傅庭筠身边那个叫阿森的小少爷看她的好奇目光对了个正着。阿森面色一红,忙侧过脸去,又立刻望了过来,而且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甘示弱地又瞪了回来。微雨不由抿了嘴笑。旋即微微一愣。她已经多久没有笑过了?有多少没有这样轻松的心情了?感觉到视线有些模糊,傅庭筠忙从衣袖里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郑三娘满心狐疑。按理说,这个微雨不过是从前服侍姑娘的人罢了,可看她掏帕子那轻柔敏捷的动作,却像个大家闺秀似的。难道她也是个落难的人?郑三娘不由生出几分怜惜来。这该死的天灾,把好生生的人家都给毁了。想到这些日子雨微说她靠捡到驿站丢弃的吃食活命,她怜惜地道:“路途遥远,姑娘歇了,你也闭闭眼睛吧。”说着,轻手轻脚地去抱临春。雨微身体虚弱,抱着结实的临春的确很是吃力。她把临春交给了郑三娘,感激地朝着郑三娘笑了笑。一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傅庭筠突然睁开了眼睛,淡淡地吩咐郑三娘:“等等到了下一个驿站,你去跟吕老爷说一声,给她请个大夫来雨微瞧瞧。”※姊妹们,兄弟们,谢谢大家送到我那么多的粽子O(∩_∩)O~※第一百二十五章京都收费章节(12点)第一百二十五章京都京都乃乃天子脚下,京畿之地,外七门,内九门,地广人阜,物华天宝。傅庭筠等人还没有看见京都的城墙,只见挑着担子的老汉,嘻嘻哈哈带着花枝招展的歌ji游玩的纨绔子弟,风尘仆仆,人吼马嘶的商队,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官吏……络绎于途,就已能感受到京都的繁华景胜。郑三娘不禁感叹:“难怪我们村的陈二每次提起他曾到过京都,下巴就要翘上天了,不说别的,就这人人精神抖擞的样子,我也随着姑娘走了不少地方,就不曾见过。”雨微听她说的有趣,扑哧想笑,可一想到死去的折柳,又把那一点笑意咽了下去,倒是阿森,和郑三娘嬉笑惯了的,接嘴道:“九爷说要在京都置宅子,那我们以后岂不是可以常常来京都住些日子?”“那怎么能行?”郑三娘笑道,“来趟京都要走三、四个月呢?一来一回就去了大半年,还剩下小半年,能干些什么啊”她说着,朝着笑坐一旁看着她们说话的傅庭筠道,“姑娘,您说是不是?”傅庭筠笑了笑,没有做声,扭了头朝车窗外看。那通往京都的驿道有两三丈宽,两旁植着柳树,长长的柳条吐着新绿垂在路边,路上行也多脱了冬衣换上了夹衫,已是一派春意融融的景象。她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们八月中旬从张掖出发,在保定府过的春节,过了元宵节才启程,到京都已是二月头,每到天气晴和,路上来来往往都是踏青的人。不知道赵凌怎样了?还在保定府的时候她托人给他送了封信去。他说开了春把手头的事交待一番就启程来京都的,也不知道启程了没有?她原想的很简单,见到了母亲,向母亲报个平安,请母亲看在赵凌救了她的份上,让母亲在父亲面前替赵凌说项,同意把她嫁给赵凌。可自从听了雨微的话,她心里就有些不确定了。连依桐和雨微两个丫鬟用心都能查出来的事,可家里最后还是选择让她“病逝”,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想到父亲还曾为此回去一趟,但事态还是朝着不能收拾的方向发展,她心里就隐约不安。离京都越近,她的情绪就越紧张,话也就越少,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越多。如果赵凌在她身边就好了不管是什么事,有赵凌在她身边,她的胆子就会大起来。想到这里,她叫了随车的郑三:“我们离京都城还有多远?”郑三走镖曾来过两趟,比起傅庭筠等人从未来过的,自然就成了向导。“还有不到二十里地就到了。”郑三笑道,“晌午定能到达阜成门。”在通州驿站的时候,吕老爷就代表傅庭筠和简护卫说好了,进了城,简护卫等人帮着找间客栈安顿他们就成了。至于找房子,会亲戚这样的小事,就不劳烦辅国公府的诸位管事了。只求到时候去辅国公府问安的时候简护卫帮着引见引见,房子买好了,请辅国公府的管事给顺天府的打个招呼,早点把过户文书盖印。这一路上吕老爷也好,郑三也好,对颖川侯身边的这些护卫虽然没有露出谄媚之色,但也不动声色地极力结交,和简护卫等人相处的很好,这些护卫虽然没有把傅庭筠等人放在眼里,但也心生好感。听吕老爷这么一说,不免要客气几句,后来见吕老爷对于进京的事安排的都有条有理的,再想到傅庭筠等人要是进了辅公国府,只怕连个体面的管事都见不着,更不要说住进去了,他们另寻住处也好,遂不再劝说,交待了些“有事来找我”之类的话,把这件事定了下来。傅庭筠点了点头,重新依了大迎枕坐下,想着她们都还穿着厚重的冬衣,吩咐郑三娘:“我们初来乍动,世人多是先敬衣裳后敬人,郑三要去辅国公府送谢礼,我要去看亲戚,等会到了客栈,你让郑**你出去转转,找间好一点的成衣铺子,给大家挑几件料子好一点的衣裳……”说话间,眼角无间瞥过雨微,看见她一张黯然失色的脸,傅庭筠不禁语气微顿。能和雨微重逢,能知道心中的一些迷团,傅庭筠觉得已是上天的厚爱。可雨微显然不这么想。这些日子不管傅庭筠说什么,雨微总是会流露出深深的愧疚和忏悔之意,把从前的过错算到她的身上。心病还要心药医。既然她总觉得对不起自己,不如让她多做些事,这样她也可以少想,时间长了,再慢慢开导她也不迟。傅庭筠微微叹了口气,道:“雨微也跟着郑三娘一起去吧到时候给郑三娘拿个主意。”“我”雨微错愕地望着傅庭筠。她原是傅庭筠屋里的丫鬟,傅庭筠使唤她是应该。可这些日子傅庭筠一路上给她请问药,郑三娘也对她客客气气的,她心里没底,很是忐忑。听了傅庭筠的话,她不由喜出望外。傅庭筠愿意用她了,是不是已经原谅她的过错呢?雨微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我和三娘一起去,我去我知道挑些什么衣服的……”郑三娘看着雨微那高兴的样子,不由笑起来,道:“不急,不急,我们先在客栈住下再说。”雨微赧然。傅庭筠看着,嘴角微翘。马车里的气氛变得欢快起来。阿森问傅庭筠:“姑娘,我们住在哪里?”今天吕老爷先他们一步启程,就是要在他们到达京都之前把住的客栈安排好。“我也不太清楚。”傅庭筠笑道,“不过,辅国公府就住在离阜成门不远的西安门大街上,我们可能就在附近找个客栈,这样一来,有什么事也好请辅国公府的管事们帮忙。”“那我能不能到辅国公府的门前看看?”阿森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国公府呢?”“可以啊”傅庭筠觉得多看多读,会多些见识,心胸也会宽广一些,“京都稀罕的东西多着,等我们安顿好了,我让郑三带我们出去逛逛。”“好啊”阿森欢呼,摸着临春的头,临春见了,就学着阿森的样子欢呼,去摸阿森的头。大家被逗得笑个不停。马车到了阜成门前。傅庭筠感觉到马车放慢了速度,简护卫等人一改之前的彪悍,好像多了份谨慎,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吕老爷就在阜成门前等,看见他们的马车,立刻笑着跑了过来:“我在西安门大街的高升客栈订了几间房,还安排了几桌席面,我们用了午膳,简护卫再回辅国公府复命也不迟”简护卫想了想,笑着应了。远远,有人大声的吆喝。他们不由循声望去。一大群护送两辆装饰奢华的马车朝他们这边急驰过来,路边的行人纷纷回避。简护卫神色微变,忙道:“快让一让,那是腾骥卫左卫指挥使柳弧家的马车。”赶车的也是颖川侯的人,还没有等简护卫刚一开口,他已将马车赶到路边停下,那些护卫也都勒马停了下来,等简护卫的话音落下,腾骥卫左卫指挥使柳弧家的马车已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吕老爷不由瞠目:“这位柳指挥使是谁啊?”简护卫苦笑,低声道:“是礼监秉笔太监洪度的干儿子。”太监的干儿子,逼得辅国公府家的护卫回避?吕老爷张口结笑。简护卫却不愿多说,笑道:“你说的那个高升客栈在哪里呢?这都过了晌午,我们赶了大半天的路,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吕老爷是做过掌柜的人,这察颜观色不在话下。立刻闻言知雅,也不提那柳指挥使的事,忙道:“简护卫随我来……就在辅国公府不远处的一条胡同里,客栈虽然有点小,但胜在干干净净,那老板还做着一手好饭菜……”边说边从阜成门街拐进了西安门大街。※※※※※那客栈正如吕老爷说的有些小,不过三进,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推开傅庭筠住的厢房门,正对着一方葡萄架,不过未到抽条的时候,只留枯藤缠在竹子搭成的架子上。傅庭筠站在窗前,想着吕老爷的话。“您什么时候去拜访亲戚?我也好备些礼品。”“先把衣饰之类的置办齐了再说。”她回答吕老爷,“要去的时候我会提前跟你说的。”吕老爷匆匆去前厅应酬简护卫了,她却在这里发着呆。已经到了京都,母亲还病着,她应该第一时间去见母亲才是,为何却心中犹豫不决呢?傅庭筠深深地吸了口气。晚上,她让雨微值夜,问她:“你能想办打摸清楚我爹爹去衙门的时辰吗?”有些事,她不方便交给郑三或是吕老爷办。傅庭筠直觉地想避开父亲。雨微没有犹豫:“姑娘给我找件粗布衣裳,我看街上很多卖小吃的,装着卖小吃的去打听打听”傅庭筠点了点头,当着郑三等人的面只说要让雨微出门买点体己的小物件,给了雨微二十两银子,雨微每天早出晚归的,吕老爷和郑三则采办东西到辅国公府道谢,找了牙人看宅子。※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我解释一腾骥卫的职务,一把手是都指挥使,然后下面有左卫、右卫、前卫、后卫、中卫,这五卫的一把手是指挥使,也是相差一个字,但前者是后者的领导。O(∩_∩)O~PS:雁九发了新书《天官》,今天才发现,有兴趣的朋友不如也去瞧瞧。※第一百二十六章四喜胡同收费章节(12点)第一百二十六章四喜胡同(加更求粉红票)待到郑三去给辅国公府送谢礼的时候,傅庭筠随礼递了张赵凌的名帖,不过辅国公府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客客气气地道了谢,让傅庭筠不用上来拜访了,宫里一位太妃过生辰,辅国公府的女眷都进宫给那位太妃拜寿去了。傅庭筠松了口气,觉得这样也好,人家压根就瞧不起她,去了也是找不自在。吕老爷的宅子也找好了,请了傅庭筠过去看看:“多亏了简护卫帮忙,他一个朋友的家主致仕回乡,想把宅子卖了,在城东黄华坊史家胡同。我去看了,胡同笔直笔直的,既可以走马车也可以走轿子,旁边住的都是江南来京都做官的,进进出出的仆妇看上去都很规矩体面。宅子有三进,四四方方的,有二十八间房。去年秋天他们家主过寿,从屋顶到地砖,全都翻修了一遍,最少十年不用再动。那家开价一万二千两银子,价钱有点高,我说给宝庆楼的银票,让他们把家什留下,讲到了一万两银子。您要是看着满意,我再和那家人磨叽磨叽,看能不能再少点。”钱倒是拿得出来,就是买了宅子手头就没什么活钱了,恐怕赵凌来京都打点应酬的钱都有些捉襟见肘了。傅庭筠有些犹豫。吕老爷也是知道的,和傅庭筠商量:“我瞧那宅子实在是气派,要不,先拿印子钱救救急?我回去就把那七百亩地卖了。九爷那箱古玩也值万金。”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万一周转不过来,等赵凌和傅庭筠成了亲,再把这宅子卖了换间小的就是——他听郑三的口气,这宅子是买了给让赵凌在傅庭筠的亲戚面前做面子的。做掌柜久了,他有着商人式的狡猾。“先去看看再说吧”傅庭筠还是主张买个小一点的宅子,不过既然吕老爷说好,去看看也无妨。没想到,看了之后反而她舍不得了。如意门前一左一右立着对猴子形状的上马石,进门是青砖的影壁,正中一个大大的福字,上面还雕了七、八个或坐或卧或嬉笑的孩子,新颖又有趣。南房前种了株合抱粗的槐树,看上去有百年的光景,树冠如伞,把整个院子都笼罩在其间,可以想像到了夏天时那绿荫如盖的景象。正房前右边是株石榴树,左边是株海棠树,院子里的紫藤架下摆了个青瓷莲纹大缸,正屋后面还有两株高低不齐的枣树。进了屋,清一色的鸡翅木家什,内室还有座掐牙透雕镶大玻璃的镜子,就这些,已值二、三千两银子了,不要说正屋中堂还挂着幅雪景寒林图是范宽的真迹,最少也值三、四百两银子。傅庭筠不由道:“这些都他们都送吗?”“送”吕老爷低声道,“上次我来看房子的时候,门上挂的都是大红刻丝夹板帘子,那夹板,用得都是上好的乌木……”傅庭筠骇然:“这是谁家的宅子?为何要卖?”吕老爷笑道:“是刑部的一位侍郎,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曾在江南为官多年,专司刑名,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内阁首辅沈世充被迫致仕,他急着要银子打点,大家都知道,压着他的价,他只好把屋里的东西奉送……”傅庭筠不禁叮嘱他:“这屋子的确是拣了个大漏,可你也打听清楚了,免得花钱找罪受。”得罪了内阁首辅,内阁首辅好歹是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行事章法,最怕的却是得罪了那些宦官和腾骥卫的,前者阴晴不定,谁也说不定下一刻又有什么主意,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买个宅子就被牵连进去。后者心狠手辣,只要犯到他们的手里,雁过拔毛,不把你弄得倾家荡产、死人翻船不会放手,这样的宅子买了就如同虎口夺食,那是自寻死路。“小姐放心,我会仔细打听清楚的,宁愿不买,也能惹上什么麻烦。”吕老爷保证。傅庭筠“嗯”了一声。最后黄华坊史家胡同的宅子还是以一万两银子成交,不过屋主还送了他们一对汝窑花觚,锅碗瓢盆也都留给了他们。傅庭筠让郑三娘去收拾房子,吩咐她:“我们又不会在这里常住,把门房和正房收拾出来就行了。”郑三娘回来十分的激动:“这家人可真是有钱,正房西边的耳房里还丢了十五匹青色的夏布,两匹红色的夏布,十几斤上好的龙井茶,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傅庭筠直摇头,笑道:“那你就把东西都收起来吧,到时候给郑三、临春他们做夏衣。”郑三娘连连点头。用晚膳的时候,雨微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