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很用功了,但是考题又偏又难,所以她才没考好,高考才不会考这么偏的题呢,所以她不用担心——这是温远同学考不好的时候一贯的逻辑。 苏羡同学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想了想,还是揉了揉她的头,含笑道:“走吧,我请你吃冰淇淋。” 温远嘟了嘟嘴,一边嘟囔着“天还没回暖吃冰淇淋会拉肚子”一边跟着他走了出去。 一个冰淇淋下肚,温远同学也想开了许多。苏羡推着自行车走在她身边,看着她的样子,淡淡地笑了笑。活泼俏丽的女孩儿,高大清秀的男孩儿,在夕阳余晖的下,留下了一对安恬静谧的剪影, “温远,你想考哪个学校?” 印象中,这是他第二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了。温远眨眨眼,反问:“你呢?” “我啊。”苏羡跨上自行车,一边以步行的速度蹬着车子一边做出一副思考状,“其实家里是想让我留在B市的。” “当然嘛。你看你学习那么好,而且知名的高等学府也大都在B市,没道理去外市读书啊。除非你要出国。” 她说的无心,可苏羡听了脸色的神色却有些恍惚。低下头,又是无奈地笑笑。她怎么知道,家里没提过让他出国的事。 “那你呢?也留在B市?” “我吗?”温远看着前方的路,思索了一会儿,喃喃说道,“我家里的意思也是让我留在这里,但是我这个成绩……” “没关系的。”苏羡突然刹住车,轻声说道,“我帮你补课。” “诶?”温远一下子有些怔然,可看到他认真的神情之后,笑着点了点头。“好。” 跟苏羡谈了一路,回到家的时候,温远同学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待她给门卫打过招呼进门之后,看到家门口停的那辆眼熟的轿车,好心情一下子卡在嗓子眼上了。 温行之,也就是小叔,回来了。 自从雀岭山一别之后,温远又快两个月没见着他了。过年他不回来那是很正常的事,温远是早已经习惯的了。高二下的时候晚上又多了两门自修课,回到家的时候几乎已经筋疲力尽了,躺床上就睡着,即便是他来,她也是不知道的。到没想到他这会儿回来了,温远简直想哭。 于是乎,温行之见着她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副瘪着嘴沮丧到不行的表情。 “小叔。”搔搔头,温远蹭到他面前。 温行之凝神看着她,说道:“温远,我是不是欠你钱了?” 温远不解地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哇!”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表情太多怨念才会让他这么问,温远同学连忙转移话题,“小叔你怎么不进屋,院子里好冷的。” “在这里透透气。”温行之垂眉看着她手中的一摞书,拿起一本,边翻边问,“最近学习怎么样?” 温远同学闷闷地哼唧了一声,没有答话。而温先生也不需要她说了,因为她的成绩单就夹在他拿起的那本书中。 温行之捻着这张薄薄的纸,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不简单。”他看着温远,挑了挑眉,说,“过几天我可能又要拜访你的方老师了。” 沮丧的泡泡又冒出来了,温远大着胆子反驳,“那我也不怕,我看你们每次都相谈甚欢。” 说完,就被温行之不紧不慢地瞧了一眼。温远同学立刻气短了三分,脖子一缩,脑袋被温行之拿课本敲了一下,“又不是多光彩的理由,你以为我会喜欢这种再一再二又再三的事?” 温远的底气彻底没了,委屈地哼唧了一声,此话题就此搁浅了。 她抱了一大摞书回来,小细胳膊酸的不行了。温行之伸手接了过来,带着她进了屋。乔雨芬每周五下午都要去美容院,只有成奶奶迎了出来。 成奶奶见了温行之,问道,“是不是准备走啦?再等等吧,温老爷子一会儿就见完客啦。” 原来家里还有客人,温远眨眨眼,乖巧地站在一边。 “不用了。”温行之说。 成奶奶的 表情看着有些焦急。也是,谁家父子两见面搞得跟领导接见下属似的。家里有客是一回事,关键还是老爷子心里有气。踌躇了片刻,成奶奶又说,“行之,你别嫌我多事,我问问你,你真看不上老秦家的闺女?” 见提到秦昭,温远的耳朵立马支起来了,谁知温行之扫过来淡淡的一撇,温远立马抓着头转过身,蹭到沙发边拿起一本书假装在读。 移开视线,温行之对成奶奶笑了笑,“您老多虑了,无所谓瞧不瞧得上,秦昭我认识久了,若要觉得合适早就在一起了。” 见成奶奶还想劝,温行之索性直接说了,“等会儿老爷子下来您替他说一声,就说他老人家受累了,但这种事儿,还是水到渠成的好。” 成奶奶只觉得头疼,“你这是不气他心里不舒坦。” “所以才让您转达。”温行之笑着说。 见劝不动,成奶奶唯有无奈地叹一口气,转身去忙。 温行之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默默地转身,出了大厅的门。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喊他,一转身,瞥见了趴在窗边的温远。温家是那种老房子,窗户是要从下往上抬的,温远一边用胳膊支着窗户,连落了一鼻子的灰都顾不得擦,只眼巴巴地瞅着他。 温行之看她这幅模样,不由得微哂,走过去替她撑住了窗户,说道:“怎么?” 本就是瘦削俊挺的身材,再加上外面的台子一垫,温行之顿时高了几分。温远用仰望的姿势看着他,说,“小叔,你没跟秦昭姐姐在一起吗?” “是谁规定我俩非得在一起?” 这意思就是没有?!温远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也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她看着他,神情满是认真,“你想啦,像秦昭姐姐这么高调的人,你们两个在一起根本就不和谐,因为小叔你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啊。” 他倒是没想到她会琢磨这么多,温行之低头看着温远的那颗脑袋,有些出神。直到她重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他才收回思绪,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说道:“这些都不是你该想的,好好学习才是正经。” 说着就要撂下窗户,被温远轻轻挡了一下。 “我还有事没说呢。”许是因为有些激动,她的鼻尖冒出点点汗迹,可遮不住她那亮晶晶的眼睛,“小叔你刚刚说到学习,我忽然想起来我们高三毕业的时候会有一场成人礼,高三生都会参加。那时候,学校会评一些优秀学生让他们上主席台领奖。” “所以?” “所以。”温远说,“我努力努力,让你能在主席台上看到我,好吗?” 许是信心不够,她的语气有些踌躇,但更多的是期待。温行之低头看着这个瘦弱的快满十八岁的小姑娘,终于抬起另一只手,擦掉了她鼻子上的灰。温远抬头看着他,只觉得隐在余晖中的他,声音连带着轮廓,都柔和了起来。 “好。” 她听见他说。 ☆、15、+16、 人的努力和坚持都是需要方向和信念的,这种话温远是早就听人讲过的,可真正的切身体会,却是到现在才有的。温远同学觉得,因为有了目标,以往看起来就想退避三尺的科目,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底,期末考试完,下学期温远就升高三了。在现今的教育体制下,很多地方的学校为了使得学生在高考中取得更好的成绩,在高一的时候就将高一高二两个学年的课讲完了,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讲高三的课程和高考复习。B市因其资源条件的优势,还未到这般严峻的程度。所有的学校,在教育局的规定下,将高考复习的时间留在了高三,并且在此之前还充分利用了暑假时间。可怜温远是过惯了舒服日子,辛苦了一学期,一听到暑假只有二十天的时候,直想哭。 苏羡就纳闷这丫头怎么每回考完试都是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一边帮她搬书一边问道:“怎么了?又考砸啦?” 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看着温远就来气,她嘟着嘴:“别咒我。” 苏羡笑笑,把她的书全放在后车座上,推着自行车送她回家。在高二下的时候十一中安排了晚自习,家里不放心温远一个人来来回回,每晚都派一个年轻的勤务兵来接她。像这样和苏羡一道走回家,是每次考试完才有的事。这也是两人默认的独处时间。 温远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唯一呢?这段日子怎么没见他来学校。” “嗯,他家里给他找了个家教,说是让在家里学习。今年十二月份说是要入伍,然后从部队上考军校。” “军校?”温远忍俊不禁,“他的性子能适应吗?” “那么一个二世祖,家里送部队就是想捋顺他的毛。” 说完,两人会心的一笑。 “那陈瑶呢?”过了一会儿,温远又想起来一个问题,“我怎么感觉这段时间陈瑶也不怎么露面了?” “两人分了。” “分了?”温远愕然,“怎么会,唯一那么喜欢她!” “很简单,一个未来的军官,一个未来的明星,怎么说,都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为什么?”温远觉得不解,“他们干什么跟他们分手有什么关系?” 真是一个单纯到执拗的人。苏羡笑笑,只说:“这种差距只有身处其位才会明白,唯一说白了还是一个很单纯的人,而陈瑶,你也看出来了,野心勃勃,城府很深。两人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早散了早好。” 温远觉得无语。她顿时想起了前几天对温行之说的话,同样的道理,放在赵唯一身上,她却觉得有些不太容易接受。这种区别对待的感觉,让温远觉得怪怪的。 见她蹙着眉,苏羡叹了口气:“算了,我们还是讨论讨论等会儿走到拐角处买什么口味儿的冰淇淋吃吧。” 被鄙视了的温远同学只好努力瞪他一眼。 行至家门口的时候,温远同学的手机忽然响了。这是她高二下学期上晚自习以来乔雨芬给她配的手机,专门用来联系家里人的。说起这个来温远就觉得有些委屈,乔雨芬怕她有了手机之后上课听讲不专心光顾着玩,一直没给她买。即便是现在给她配了一部,也是只有基本功能的。 不过温远还是有点儿高兴的,领了手机的第二天就办了张电话卡,继而就喜滋滋地给温行之发了一条短信报告这是自己的新号。这可是新手机发出的第一条短信,结果就换回来温行之三个字:“知道了。” 温远看到这三个字,忍住一口老血,排除艰难险阻用这台只有基本功能的手机发出去了一个表情“╰_╯”来表示自己的不满,结果,自然是很理所当然地被温行无视了。 此刻,看到他的电话号码跳跃在屏幕上。温远先是瘪了瘪嘴,才按下通话键。那头依旧是他波澜不惊的声音,“考试结束了?” “唔。”温远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苏羡,稍稍背过了身去接电话。 “怎么样?” 温远蔫蔫的:“英语没考好……” 温行之听见这个倒是没训她,只说:“听苏曼说,你想暑假的时候再请她补几节英语课?” “对哇。”温远睁大眼睛说,“有什么问题吗?” 温行之微沉吟,说道:“暑假的时候就不要麻烦人家了。” 温远扁嘴:“我还要笨鸟先飞呢。” 温行之被她这句话逗得眉头松展了几分,“再先飞也是笨,补课的事还是开学再说罢。” 温远:“╰_╯” 这一次,温远先挂了温行之的电话,虽然仍旧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转身,看到苏羡眉眼含笑的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解释道:“是我小叔。” 苏羡嗯了一声,将手中的书给她递了过去:“我进不去,就送你到这儿了。” 温远道了谢,走了几步,却忽然又被苏羡叫住:“温远。” 温远不解地转过身看着他,只见他说:“你要愿意的话,我暑假给你补英语吧?” “真的?”她扁嘴,显然是被刚刚那通电话打击地有些惨。 “真的。”苏羡笑着说,“不怕浪费时间的。” 温远跟苏羡认识也有些日子了,但来他家却还实属第一次。而且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原来苏羡家住的是独门独栋的别墅小楼。而且是在号称寸土寸金的B市的中心地带。 温远被苏羡领进门的时候,一路嘴巴都是喔着的。苏羡却着实有些懊恼,没想到她的反应会是这样,早知道直接领她去kfc了。 “知道你们家有钱,但不知道你们家这么有钱。”温远感叹道。 苏羡只是笑:“有钱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温远不解,却没再问了。因为正前方走来一个更让她意外的人,竟是安然?! 安然显然也看见了她,原本对着苏羡的笑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可还得隐忍着不能发作。她瞥了温远一眼,又转过头,对苏羡说道:“你今天有空吗?” 苏羡摇摇头:“今天要帮温远补课,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就明天。”安然甜甜一笑,眼角看向温远的时候吊地老高,“是该好好补补课了,学习再不搞搞好,那就彻底没人看了。” 温远在校的时候从不拿家世说事。一是因为父亲的三令五申,二是因为她低调惯了,不想因为这个招来麻烦。此刻被安然鄙视了,温远倒也不在意。等到安然窈窕的身姿离开她的视线,温远转过头来吐吐舌头,抱怨道:“你跟她一个小区啊?” “嗯。”苏羡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我母亲跟她的母亲在一个大学任教,父亲这边生意上也有往来。” “喔,青梅竹马。”说完脑袋上就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 “说什么呢。”苏羡难得瞪她一眼,见她告饶投降才作罢。 第一天有了经验,第二天苏羡把补课地点挪到了家附近的一个咖啡店。这个小店是他的一位朋友开的,地方不大,但格外清静。装修格调很异类。 喝完店长亲自捧上来的咖啡,温远托腮看着苏羡:“没想到你也那么低调。” “难道我在学校很高调吗?” 温远惊呼:“天天都有人递情书你怎么可能不高调?” 说完,脑袋瓜子上就挨了一敲。温远捂着脑袋,低下头做题。整个咖啡店里是一片寂静,可没过一会儿,这份安静就被一道惊呼声给打破了。 “小弟,温远?” 温远抬起头,看见的人差点儿让她把咬在嘴中的笔杆子给咬断。竟,竟然是苏曼?!她推开面前的练习册,有些拘谨地站起身,心里一直在暗叹自己这种被抓包的心情到底是肿么回事…… 看到苏曼出现在这里,苏羡也是有些意外的,他站起身,笑着向这个亲姐姐问好:“今天怎么有空来这边?” 苏曼在大学任教,一般都住那边的一套房子,很少回别墅。此刻她睁圆了杏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温远和苏羡,“你们,你们这是在补习?” “是,是的。”温远抓抓头,有些结巴地说道。 苏曼看着这个明显很紧张的小姑娘,又看看一派坦然的弟弟,笑了笑,“坐下吧。我也是正好开车路过,透过窗户看见了你们两个。这是在补习英文吗?怎么不去我那儿了?” 温远鼓起腮帮子:“小叔说,大放假的还是不要麻烦您的好。” “是他这么说的?”苏曼似是有些不信,偏过头来看她。见温远眨着眼睛点点头,才转过身,看着面前这本练习册,微微露出一个笑。“苏羡的英文也很好,有他帮你补课也是一样的。” 温远嗯了一声,两个眼睛忽然放光,盯着苏羡和苏曼瞅了一阵,直到把两人看得都发毛了,才心满意足地感叹一声:“看出来像了。” 两人同时失笑。 因为有苏曼和苏羡姐弟两的帮忙,温远这一下午的补课任务是超额完成了。苏曼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温远夸下海口说等高考完要请苏羡和苏曼吃大餐。 苏曼浅笑:“最好都是肉。” 温远终于也感觉到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苏老师,您就会取笑我。” 坐在副驾上的苏羡只是淡淡的听着,从后视镜里看到眉飞色舞的温远,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 苏曼一直注意着他,把温远送到了家,在返回的途中,才淡淡地开口问道:“温远,就是你之前给我提到过的女孩子?” 苏羡难得有些赧然。 对于这个弟弟,苏曼是了解的,一贯的优秀和内敛,对人对事的表达都有自己的含蓄方式。而这样一个人,竟会打电话问她感情这回事。他问她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喜欢。 苏曼想起很久之前的自己,默默地笑了。 “她对你怎么样?”苏曼问道,“我是指,在感情这方面。” 苏羡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微微露出个苦笑:“朋友吧,一直都是。” 苏曼亦不知道如何安慰明显失落的弟弟,只好淡淡的笑笑,安静的开车。 暑假很快结束,开学的第一天学校举行了动员大会。先是介绍了上一届学姐学长们在高考中立下的赫赫战功,然后又号召温远这一届的高三生向他们学习,要不骄不躁,稳中求胜。温远被鼓励地也是热血沸腾,认真学习了好一阵。 赵唯一这以后是真不来学校了,温远给他打过几次电话,都是勤务兵接的。看来赵家是真花大力气顺他的毛了,温远唯有报以同情。如今紧张而又平淡的复习生活持续到开学后的第四周。 第五周的周一,温远同学一大早就来到了学校。 她来的有些晚,所有的人都集合到操场上升国旗去了,教室里只有安然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在收拾着东西。温远匆忙中与她打了个招呼,她却是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出了教室。温远讨个没趣,只好整理好东西,顺了顺头发赶去操场,却不料跑得太急,从书桌里带出来一个淡蓝色的信封。 温远顿了顿脚步,还是蹲□捡了起来。一看信封上那一排字迹,她顿时吓了一大跳。 是苏羡的! 苏羡怎么会写信给自己?! 温远满额是汗的打开信封,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地合上了。看向苏羡位于斜后方的位置,心跳砰砰砰的加速。 因为,苏羡写给她的是一封情书。 因为这一封情书,温远这一整天都像是发了烧似的浑身不自在。她上高中两年,这是唯一收到的一封情书,还是她认为最不可能的人写的。 怎么可能呢?午休的时候,温远趴在桌子上,有时间偷偷看一眼苏羡,又瞬间转过头来。 不行,她得找他问问。 下午课结束的时候,在晚自习开始之前有一小时的晚饭时间。趁这段时间,温远燥着脸把苏羡拉到了教学楼后的一个死角。然后对着一脸不解的苏羡,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只好焦躁地原地打转。 “打住。”苏羡做了个停的手势,“你都快把我给转晕了。” 温远只好红着脸看他,手里紧紧地握着蓝色信封,问他道:“是不是你写的?” 苏羡没说话,只看着她。这反应让温远忍不住乱猜:“真是你写的呀?哎呀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一直拿你当好朋友哇!而且你看,我们都高三了,怎么还能想这些问题?老肥是怎么教育你的!我还小,不打算考虑这些事情好不好?” “温远。”在温远同学炸毛罗里吧嗦一大堆之后,苏羡淡淡地开口,叫住了她。 像是卡带了一般,温远忽然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了几分钟后,温远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直到他弯起手指,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之后。苏羡忽然笑了:“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我写什么了?” “这个。”温远声小如蚊吶。 苏羡用两手指捻了过来,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嗯,写的是挺不错。感情充沛,感人至深。” “署名可是你。”温远瞪他一眼。 苏羡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继而 又给了她脑袋一下:“我字儿有这么难看?我可是获得过全国书法大赛一等奖的。” 温远又瞪他一眼,“真不是你写的?” 苏羡摇摇头。 温远不禁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苏羡失笑:“别告诉我,你为了这个烦恼了一天。” “当然——不会!”温远扁嘴,“我只是想知道,是谁这么讨厌我,是不是又想像上一次那样,写一封情书来陷害我。完了又让我叫家长了。”说着摆出一副恨恨的表情,“我要是再因为这种原因被叫家长,小叔一定不会来的。” 苏羡看着喋喋不休抱怨的她,忽然问道:“要是这封信,真是我给你写的怎么办?” “啊?”温远嘴张成喔型。 苏羡仿似忽然有了兴致,“假设,就像信上说的,我喜欢你,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学,以后也在一起,这样你会怎么样?” 温远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末了,笨拙地拒绝道:“不行的,我小叔说,要到了25岁才能谈恋爱。” 苏羡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嘴边最终划开一个笑:“温远,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吗?” “啊?” “喜欢,但不一定非要占有。你可能会时不时反复品味她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展露过的每一个笑容,看到她对别人好你心里会难过,无意识的难过。知道什么叫无意识吗?就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情绪……”看着她渐渐变得迷糊的表情,苏羡说,“简言之,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轻易想起,然后不容易忘记的人。” 呃…… 温远默默地回想着苏羡的这句话。 回味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看到他对别人好心里会难过?难过?是那种怪怪的,无意识的,不知道怎么就会有的感觉? 就像她对小叔那样的? 想到这一点儿,温远觉得心里仿似忽然有一道缝隙裂开,这让她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 温远被自己吓了一跳。 在听完苏羡的话之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小叔温行之?温远摇头否认,可心脏却砰砰加速跳个不停。 温远同学努力忽略这个反应。可努力了总是适得其反,苏羡的话仿佛就是一条线一般,将一些明的暗的串到一起,构成了一连串的化学反应。温远只感觉自己脑子乱的很。 她是病了吧?她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不知是从何时起,等到她发现时,已经是重症晚期了。 这让她束手无策,而且无处可逃。 温远这段时间有些乱。 因为那种怪怪的感觉,上次在听完苏羡的话之后,温远唯一的反应竟然是落荒而逃。几乎不敢与他对视,仿似只要他一看她的眼睛,她想的什么就能暴露无遗。虽然事后再见苏羡的时候依旧一如从前,可温远却觉得别别扭扭的。像是心底潜藏已久的秘密,被人窥探了一样,又像是心口藏了一对小兔子,整日跳个不停 “强迫症,一定是强迫症!” 温远同学沮丧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哀哀地不愿意出来。连乔雨芬的敲门声都没有听见,直到乔雨芬觉出不对劲,推门而入。 “干吗呢,远远。”乔雨芬瞧着床上用被子抱着自己蜷成团子状的温远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剥荔枝一样把她剥了出来。 温远同学皱着脸,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妈妈。” “这可新鲜了啊,不是说高三了要好好学习吗?这都九点了,还不起床。要是你爷爷和你爸爸在家,且等着挨训吧!说着从柜子里找出一套衣服让温远换上。 温远打起精神来穿衣服,刚套好外套,一抬头,就看见温祁高大的背影大摇大摆。从她门口经过的时候,还不忘扭过头来皱起眉啧啧两声来表示对温远同学的鄙视。 温远撇嘴,没过一会儿,脑袋里忽然闪过一道光,温远同学的眼睛亮了起来。 战斗速度解决了早饭,温远噔噔噔爬上楼直闯温祁的房间。不过温祁这家伙极其注重个人的隐私,一向都是人在屋里房门紧闭。温远瞪着大眼睛,抱着温祁送的泰迪熊,敲响了温祁的门。 温祁喊了声进来,他正坐在电脑前写着什么东西,忙中瞥了温远一眼。只见这姑娘顶着一张写满了“我有心事”的脸,炯炯有神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她看他的眼神让他有点儿发毛。 “怎么了?”瞅见被她抱在怀中的他送给她的那个泰迪熊,温祁不禁笑,“哟,这东西还在呢,毛都被你揪没了,还坚、挺着呢?” 温远扁嘴:“我有正事。” “什么事儿?” 他端起水杯喝水,只见温远同学低下了脑袋,时不时地抬头瞟他几眼,末了,蹦出一句话:“我想找你谈谈心。” 温祁一口水差点儿没把自己呛死。“咳咳,咳咳。我说远远,讲笑话看时间好吗?哥哥我正喝水呢。” 温远也觉得不好意思。她红着一张脸,反驳道:“我不是开玩笑。”要是可以的话她才不像找他呢,谁让堂姐温冉不在,她又没有别的说知心话的朋友呢。 温祁上大学,一个月回家四次,没注意到温远同学的异常。可看她这副作态,便觉得这姑娘八成是真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于是他从电脑桌前站起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又从果盘拿起一个苹果,对着温远晃晃:“说什么谈心,有事儿直说吧。” 真要她说,温远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她坐在温祁的床上,呆呆地看着他站在窗边削苹果。温祁的刀功很好,一圈圈果皮削下来不带从中间断的。这股利索劲儿看着温远就生气,脑子稍稍一转,温远伸出两根手指,轻轻那么一拽,断了。温祁就看着她使坏,不紧不慢地削好这个苹果,往她嘴里一塞,就去拿第二个。 温远的成就感立马就没了,她泄气地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有喜欢的人吗?” 说完,温远直直地盯着温祁。她这个问题问的太出乎温祁的意料,照她想他得吃一惊才对。可温祁削苹果的动作没停,只嗤笑一声:“哥哥我好歹也成年了,有喜欢的人稀奇吗?再说了,像哥哥我这种条件的,我站在原地不用动就有人主动追过来你信不信?” 温远想呸他一声。“你就是被惯坏了,根本就不会主动地去喜欢一个女孩子。”还说的那么头头是道,就跟自己真喜欢过似的。 温祁咬一口削好的苹果,看着她:“你从哪儿看出来我不会主动了?” “那你有女朋友吗?你主动交往的?” “你又从哪儿看出来我没有了?” “真有啊?”温远睁圆了眼睛。 温祁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否认了,咬了半拉的苹果放一边,接着又去削第三个,借以避开了她的注视,“当然有,你要想看我明儿就能拉出来让你看个过瘾。” “好!” 温远同学干脆道。看着温祁懊悔不迭的一张脸笑得很得意。她自己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何为喜欢一个人,但瞧瞧别人谈恋爱,总还是可以的吧。 拖温远的福,温祁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两眼睁得贼大的温远一边嘱咐道:“等会儿别乱说话听到没?你哥哥我在学校好歹也是少女偶像的地位,你别一开口就把我拉下神坛。” 温远不耐烦地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车子飞速向前形势着,载着温远去见识温祁那位女友。据温祁说,这位女朋友是中文系的系花,也是他们学校的校花。芳心归属他久矣,他也是才答应人交往的。所以温远估计,现在可能正是蜜月期。 车子三拐两拐开到了一片普通的居民楼,温远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白裙子的姑娘身姿娉婷地站在大门口,正向他们的来处张望。车子开近了,温远看见那姑娘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不待车子停稳就要向前走来。可视线那么一转,看到后座的温远时,姑娘的笑容很不受控制地僵硬在了嘴边。 温远很聪明地选择跟在温祁身后下车。而温祁则好笑地瞥了温远一眼,向校花温柔一笑,打招呼道:“等了多长时间了?” “没多久。”校花回以温祁一个甜甜的微笑,视线又不着痕迹地落在温远身上。 温祁见状,介绍道:“这是我妹妹温远,大人都不在家,怕她不听话,就让我带着了。” 温远一听,怒。 校花却柔柔一笑,“没关系的。”看着温远,她说,“你家妹妹长得真可爱,我很喜欢呢。” 居然夸她可爱。温远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接了美人,温祁开着车子向步行街驶去。本就是约好随便逛逛的,毫无目的地,温远跟在两人后头,背着个小包百无聊赖地逛着,不一会儿就觉得腿酸了。好不容易走到一家店,校花看中了好几件衣服都拿去试,温远才有了一会儿休息的时间。 温祁看到蹭到身边的温远,一副蔫蔫的表情让他心情大好。他翘着二郎腿,忍不住逗她:“怎么样?” 温远一边揉腿一边咕哝道:“你是不是随便找一个人骗我的啊?她是你女朋友吗?都不见你们手牵手!” “你当我跟你一个岁数啊,再说了,人家脸皮薄,有你这么一个灯泡在她好意思跟我唧唧歪歪?”说着胡乱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温远气愤地瞪他一眼,继而又有些泄气。“那我等会儿离你们远点儿好了。” 温祁没说什么,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 校花选好了衣服,心情大好。又让温祁陪着看了一场电影,出来时正好到午饭的点儿了。温远是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温祁看她可怜,便打算带她们去吃午饭。校花欣然应允,并提议了一家西餐厅。 温远是不爱吃西餐的,这全是因为从小到大被成奶奶的中华美食给惯得。温祁亦是如此,不过总不能扫校花的兴不是,只好去她说的那家西餐厅。 一路上,校花笑着对她说:“这家的法式小牛排最是不错,等会儿你尝尝,一定会喜欢的。” 温远忙不迭地点点头,而温祁似是知道她不情愿似的,从后视镜里对她挑了挑眉,温远顿时又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索性转过头去。 这一转不要紧,骤然看到的人让她吓得立刻把脑袋又转了过来。温祁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能让她反应这么大的,除了温行之,还能有谁。 温远哭丧着脸:“换家饭店吃饭好不好——” 当然,不可能。 就在温祁把车子停进停车位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宾利刚停了下来。两车挨得近,一打开车门,视线相对。正是温行之。 温远一边叫苦不迭一边偷瞄了温行之一眼,他像是从哪个会议抽身而出,一袭黑色西装衬得人比寻常还要严肃三分。温祁笑着与他打招呼。而怀揣着诡异的心思的温远则是不敢抬头看他,只得闷头打了个招呼:“小叔。” 温行之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扫了三人一眼,又看了看压着脑袋的温远,视线最后落在温祁身上。“来这里吃饭?” “嗯,三楼新开那家西餐厅。” “吃完挂在GP的账上。” “多谢小叔体恤。”温祁倒是毫不客气,“您也来这边吃饭,跟我们一块儿得了。对了,忘了给您介绍,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 新交的女朋友? 这话让温行之蹙了蹙眉。平时他跟温祁还算熟络,却不知这个小侄子在私人生活方便究竟是个什么作风。想着有大哥温行润和父亲温恪管着,这小子应该不会太出格。 他看了眼怯怯地站在一旁的校花,说道:“不用了,我上九楼。” 温远见他一副要走的模样,便做出乖乖目送他的表情。 温行之瞧了她一眼,他是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如今这丫头见到他又摆出一副老鼠见到猫的表情。温远则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双手捂在胸口,只感觉到心跳如擂鼓,砰砰跳个不停。再这么跳下去非得跳出来不可,温远翻翻眼皮,抬起头来,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小叔再见。” 赶紧走吧赶紧走吧! 许是知道她暗藏的小心思,温行之这回儿偏不着急了。他看了温远一眼,问温祁道:“你跟女朋友约会,还带着温远?这什么习惯?” 温远暗叫不妙,而温祁也摆出一副大感委屈的表情,“哪有啊,是小丫头非要来的。要不您行个好,把这灯泡拎走?” 温远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行!我还没吃饭呢!我饿!” “那不正好,反正你也不爱吃西餐,让小叔带你吃肉去!” 温远眼眶里瞬间包起两包泪,看上去可怜兮兮。她揪住温行之的衣服,告状道:“小叔,他欺负我,每次带我出来到最后都撒手不管!” 温行之一直没说话,等两人纠结完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行了。”他看了眼温远,说, “你跟我上来。” 温远:“~~o(>_<)o ~~” 电梯里,温远在心里骂了温祁一路。这人一定是摸清楚自己有多害怕小叔了,故意给她使坏呢。可没办法,温行之发话了,她不跟着他上来更是不行。 温远亦步亦趋地跟在温行之的身后,已经是十月末,B市的天气添了一丝冷意,而温行之脱了西装外套后,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温远抬起脑袋仰望了他一会儿,低下头后,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上来了。 “强迫症,强迫症……” 温远小声地安慰着自己,一不小心没主意,走过了,被温行之揪着后衣领拽了回来。 “你一个人在这儿嘀咕什么,连路都不看。” 温远扁着嘴看着他,坐在了服务生为她拉开的椅子上。温行之瞧了她一眼,接过了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 趁着温行之点菜的功夫,温远打量了一下九楼的餐厅。这是B市近几年新开的一家综合性商场,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每次她来这里,要么是跟着乔雨芬在二三楼买衣服,要么是跟着同学上十楼看电影,很少来九楼吃饭。却不想这里装修的这么古色古香,风格雅致到令人惊叹。像是与这热闹的商场隔开了一层,颇有隐在其中的意味。 温远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番,视线回到温行之身上,温远同学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顿饭就他们两个人一起吃?这怎么行! 眼见着温行之点完单,温远试探地问他:“小叔,就我们两个人吃饭呀?赖以宁姐姐呢?司机呢?他们都不上来?” 对于她这种白痴的问题,温行之的回答是把菜单直接放到了她的面前。“想吃什么,自己点。” 温远想哭。看来独处是不可避免了。 这里的客人并不是很多,菜也上的比较快。温远没什么食欲,玩儿似的用筷子捣着面前盘子里的四喜丸子。 温行之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喝了点儿汤之后,开口道:“温远,你最近是不是有做错什么事了?” 温远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原本快要夹到碗里的丸子又掉了回去。温行之敲住了她又伸过来的筷子,亲自给她夹到了碗里。 温远盯着丸子,嘟囔道:“哪儿有,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用功学习好不好?” “那你见了我是躲什么?”温行之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连情绪都不会遮掩,心虚全写脸上了。” 温远愤懑,瘪着嘴反驳:“我才不会上当让你套我话呢,我没心虚,因为我没做错事,上礼拜月考我还考我们班前二十,还没来得及给你报喜呢。” 温行之可没觉得这是喜,也就这个对自己要求极低的在那儿洋洋得意:“没有最好。如果有,趁我还在B市就早点儿交代清楚。” 温远眨眼睛,“为啥要趁你还在B市?” 温行之面无表情看她一眼,“因为我人在B市,见你方老师方便点儿。” 温远泪奔。 温远发现,在跟他说话的那几分钟,她的心情是很平静的,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胡思乱想。可是一旦等她冷静下来,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找上门了。她之前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在苏羡说完那句话后,她的第一反应会想到温行之,她的小叔。 诚然,这个人太有让人倾慕的资本了。他持重理智,沉稳内敛,加之一副好长相和一个好出身,全身上下几乎挑不出来什么让人不满的地方来。她之前觉得他不好,也是因为他的管教太严格,算不得准。 她,够格喜欢这样一个人吗? 温远觉得这个问题简直不用回答,连秦昭都看不上的人,怎么可能回看上她? 得到这个答案,温远的情绪,是前所未有的低落。 ☆、17、 或许是高三时间紧的缘故,温远总觉得今年B市的冬天来得早了一些。十一月末的时候降了一场大雪,整个十二月都浸在酽酽的化不开的寒冷之中。 温远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因为临近期末前学校组织了一次大型考试。因为这段时间的心不在焉,温远同学在此次考试中取得的成绩并不理想。好在考完之后学校放了三天假,让同学们整休整休。 已是十二月,B市大街一大早就热闹非凡。而隐在B市市中心的温家小院却是一如既往的安详与平和。成奶奶起了个大早去侍弄她养的寒兰,顺便准备早饭。乔雨芬也早早地起了床,梳洗完毕下了楼,想起什么,又回到二楼,敲响了温远的房门。 温远同学昨晚看书到很晚,此刻自然是起不来。乔雨芬推门而入的时候,她正缩在被子里睡得香甜,大半个脑袋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顶。 乔雨芬俯□,揉了揉她的脑袋,拽下她的被子时,正对上温远刚刚睁开,仍旧惺忪着的一双黑色眼眸。看着她的迷糊样,乔雨芬顿时就笑了:“还赖床呢,赶紧起来吧。成奶奶饭都快做好了,今天你爷爷和温祁都不在,成奶奶特意晚做了早饭,好让你多睡一会儿。” 温远蜷着双腿,脑袋在膝盖上蹭了蹭,下了床。趁着温远洗漱的功夫,乔雨芬一边帮她收拾卧室一边说道:“我丫头这段时间辛苦了,今天休息休息吧,你温冉姐姐要过来。” 温远正闭着眼睛刷牙,听见这句话立马精神了过来,“真的吗?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你温冉姐姐快放寒假了,回去之前想过来一趟。” 那真是太好了!温远高兴不已。这段时间温祁一直没回家,她一个小辈在家里,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当然,就算温祁在家她也不会跟他讲。 温冉是温远和温祁的堂姐,是温恪二儿子温行润的女儿,现在在B大读研究生。虽是温远二叔的女儿,可自温远记事以来,温冉从未在温家大院里住过。二叔早早谢世,温冉这位堂姐,一直和大伯母住在T市。小的时候温远见过温冉几面,而后就很少见了,温远算算时间,那应该是在二叔去世之后。这么些年,通过零零碎碎的事,温远也大概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好在温冉大学是在B市读的,乔雨芬受温冉母亲的嘱托,经常照看着温冉,温远见温冉的次数才多了一些。 虽然在温冉上大学之前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但许是两人性格相容,没多久就熟悉起来了,等到温冉大一上学期要回家的时候,温远死活不让她走,非要留她在B市过年。这姐妹情深的连乔雨芬都忍不住感叹。 “瞧瞧你,你爸爸回来都没见你高兴成这样。” 其实这也怨不得温远,温行礼对待两个孩子都非常严苛。好在温祁是个男孩儿,各方面也都很优秀,对于父亲提出的要求,总是百分之二百的完成。而温远却没有温祁那种天赋,父亲要求的一切,对于她而言,都是很难达到的。好在现在温行礼已经接受了温远的现实,没再对她那么苛刻。若是放在之前,每拿一张卷子让家里签字,温远都心惊胆颤的不行。 乔雨芬也知道孩子们对温行礼的忌惮,便也没再多说。帮温远整理好书桌,又顺便从地上捡起一个信封。等到温远同学擦着脸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乔雨芬正捻着那张淡蓝色的信纸,眉头紧蹙。 温远一看便知大事不好。是那封署名苏羡的情书,自从上次的乌龙事件过后,温远一直没有丢掉,而是压在了书包的最底层。想必是不小心掉了出来。怎么这么倒霉,正好被发现了。 乔雨芬看了温远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温远红着脸,憋足地解释道:“不是写给我的,是误会,是个玩笑。” “可这写着你的名字呢,当妈妈看不见?”乔雨芬指了指她的名字,肃声道,“你可是跟妈妈保证了不早恋的。” “我没早恋!”温远委屈地辩解,“不知道是谁,就放我抽屉里了,我没当回事儿,塞书包里了。” 乔雨芬认识赵唯一,因为赵家毕竟跟温家有来往。但是苏羡乔雨芬就不知晓了,所以温远才敢撒这样一个谎。 乔雨芬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将信收了起来,点了点她的脑门:“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你可不许开小差。考不了B市的大学,看你爷爷和爸爸怎么训你!那时候再来找我帮你说话可就晚了啊。” “知道了。” 温远扁着嘴,看着乔雨芬离去的背影,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大学,B市的大学。 这是上高三以来,乔雨芬时时刻刻挂在嘴边上的。每说一次,便让温远觉得有心无力一次。 温冉是上午十点来到温家大院的。 温远正在二楼晒太阳,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嗖地一下就跑下楼。 “冉冉姐!” 温远同学像树袋熊一样扑到温冉身上,把温冉和出来迎人的乔雨芬成奶奶都吓了一跳。 “这孩子,快下来,别把你温冉姐给吓到了。” “没事没事。”温冉红着脸,浅笑着扶住了温远。两人虽是好久不见,但对视一笑,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温远有太多的话想跟温冉说,以至于温冉在楼下和乔雨芬才说了不到十分钟的话,听见温远在楼上催促。 乔雨芬是受了温老爷子的嘱托,自然是不能由着她胡闹,跟温冉多说了一会儿,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才放温冉上楼。 想不到,二楼的房间里,温远正趴在床上做高难度动作。乔雨芬这段时间正在练习瑜伽,温远常看她在家里做,偶尔也跟着学几个动作。 说起来,除了父亲温行礼要求过严,温远的童年还是很幸福的。最起码家里没有强迫给她报兴趣班,全由着她自己来。温远自然是不愿意把周末玩儿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东西上,可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为了庆祝六一,温远小朋友被班主任选中表演舞蹈节目。一来二去的,温远小朋友竟然对舞蹈产生了兴趣,家里就让她上了两年的兴趣班。所以说,温远身体的柔韧度还是不错的。 温冉盯着她那稀奇古怪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末了,扑哧的笑了,“着急忙慌的把我叫上来,说吧,又遇到什么难题了。” 温远头脚颠倒地看着温冉,等到脸部充血到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才恢复正常。躺在床上不停地喘着气,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跟温冉一个对视,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了,温远问道:“姐,你收到过情书吗?”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温冉捏捏温远的脸,“怎么,收到小男孩儿情书了?” 温远有些羞赧,把脸遮在泰迪熊后面,小声咕哝着,“没有,其实我是想知道,你谈过恋爱没?” 问完,温冉久久地不吭声。温远觉得奇怪,拔出眼睛看了她一眼,只见温冉低着头,嘴角含笑,似是在想着什么。 这副神态,温远不用她说什么,就明白了。 “真的有啊?”温远激动地半坐起身。 “怎么?”温冉似娇含嗔地瞪她一眼,“你姐我都这个年龄了,有个男朋友很奇怪?” 温远扁嘴,“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告诉我!” 温冉瞧着她的小模样,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姑娘也到了想这种事的时候啦?” “没有。”温远偏过头,脸却红到了脖子根。 温冉看着她,没有说话。两人并排在温远的床上躺着,过了一会儿,温冉感觉到温远勾了勾她的手,她偏过头,听她低喃:“姐,你觉得小叔这个人怎么样?” “小叔?”温冉咂摸了一会儿,说道,“你的体会应该比我深啊,前段时间不是还说小叔管你管得很严,要求比大伯还高。” “确实挺严的。”勾起她的惨痛记忆了,温远把头埋在枕头里:“别说这个,说点儿别的。” “别的啊……”温冉转着眼珠想,“小叔这个人嘛,有钱有才有貌又单身,典型的钻石王老五啊黄金单身汉啊。” 温行之很少与家里的小辈亲近,温冉又是在T市长大,自然与他很是生疏。这番话是不太过脑子的,而温远听了却若有所思,半晌了,问道:“那冉冉姐,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正常吗?” “当然正常了。”温冉失笑,“不要怀疑小叔的魅力,难不成你讨厌小叔?” 怀疑吗? 温远苦笑,闷闷地说了一句:“不讨厌。”过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补充道,“好像,有点喜欢。” 听了她的话,温冉怔愣了一下。 温远看着她的表情,笨拙地解释道:“我说的喜欢,不是你想的那种!” 温冉看着她,眼睛睁得就更大了:“要不是我想的那种,那可就麻烦了。”她云里雾里反应了一会儿,坐正身子,正视着温远,“你坐好,跟我说清楚。” 温远有些不敢面对温冉:“没什么好说的,能说的我都说了。” 温冉只好瞪着眼睛,沉默。两个人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的喇叭声,才打破了这让温远有些窒息的寂静。此刻的她,犹如惊弓之鸟,生怕别人洞察了自己的心事。却又偏偏不会掩饰,做的不好,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知道不是她的堂姐想歪了,而是从一开始,她就明白,她对他的喜欢,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 手忽然被人握住,温远抬头,眼神有些躲闪地看着温冉。 “温远。”温冉看着她说,“你还小,你知道吗?” 温冉没再说什么,可温远已经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当然知道,所以她要努力在心中的天平失衡之前将那多余的感情剔除出去。 只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十月二十日是温行之的生日。 温远想赶在生日之前送他一份礼物,却不知道该送什么好。都说送礼物送的是心意,而不是送缺。温远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到底送什么好呢。温远冥思苦想,最后选了一件法式衬衫。 她想起第一次单独见温行之时他身上穿的那件浅色法式衬衫。那时温行之走在她的前面,她稍一抬头看见穿着打扮一丝不苟的他。法式衬衫衣着繁复,可却极衬他的气质,温远记得当然自己看到时,有稍稍的恍惚。 买回家后,温远就在心里想象着温行之看到这份礼物时的表情。肯定不会太惊讶,因为再大的事温远也没从他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估计在看到她那张用狗爬字写出来的“生日快乐”四个字的便条时会皱皱眉吧。一想到这个,温远同学惆怅了。算了,送就送了,不想了。 温远揉揉脸,给自己打气,拿出手机拨通了温行之的电话。出乎意料地温行之接的非常快,“温远?” 温远哦了一声,从电话里听到那边是一片嘈杂,问道:“小叔你正在忙吗?” 温行之不置可否,看了下略显忙乱的办公室,走到窗边去接电话,“有事?” 上次吃完饭温行之送她回家,临走之前嘱咐她好好学习。从那之后到现在,温远都没有在B市见过他。如今打电话,开口两句蹦出来的都是两个字,温远同学郁闷了。 她蹙着眉看着院子里成奶奶养的花花草草,蔫蔫地问:“小叔,快过元旦了,您什么时候回来?” 银行每到年底都很忙,温行之鲜少能赶上在家里过节。温老爷子也从不指望他,也是,春节都不爱回家的人,更别提元旦了。温远也没指望他能回来过节,就想试探一下,看他在十月二十日之前能不能回B市。 温行之没想到温远打电话来会问这个问题。经她这么一问,他才发现自己好几年没在家里过过这种喜庆的节日了。 回身看了下日程,他说,“过两天罢”,听温远在那头哦了一声,温行之又问,“不好好学习,打电话问这个做什么?” 温远扁嘴:“我关心关心你不行啊!” “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了。”温行之微哂,“少让我受两回累就算你孝顺了。” 温远怒了,哼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回击:“我才不孝顺你。” 要那样的话辈分差老鼻子了都! “好了,挂电话罢。我这边还有会,过两天回B市。” 教育了某同学,温行之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这几日来连番工作的疲倦稍稍有些缓解。 电话这一头的温远可不知情,挂了电话之后对着手机愤懑不平。她就想不通了,为什么每次他跟她说话的时候都像是在教育小孩儿一样,有板有眼的。就不能夸夸她么,她这段时间表现可好了。 温远托腮,正摆出一副沮丧的模样时,房间门响了。温远赶忙把床上的购物袋收了起来,理了理头发才去开门。 温祁正黑着脸站在门外,看到温远看着他时那双有些躲闪的眼睛,更加来气:“温远远同学,你进我房间扒我衣柜了?” “啊,那个啊……”温远揉脑袋,眼睛骨碌骨碌地转,想着怎么解释。她是进温祁房 间来着,因为温祁身型跟温行之差不多,所以她想参考着他的穿衣型号去买衣服。 一瞧见她这副心虚的模样温祁就懒得问了,直接说:“胆子大了啊,连我的东西都敢直接扒了。” 温远缩缩脖子,连忙保证:“我就看了下你的衣服!” 温祁就着她脑瓜弹了个爆栗子:“看我衣服干什么?” “你管呢。”温远捂着脑袋,瞪他,“以为我偷窥狂啊,就你塞一柜子的小黄碟我还不爱看呢!” “什么小黄碟!那叫爱情动作片!”温祁教育她,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对着已经逃脱他的手掌心跑出门外的温远喊道,“你,你给我回来……” 温远回头做个鬼脸,迅速地跑下了楼。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温祁收敛了怒容,嗤笑出声:“熊孩子,跑的倒是快。”这孩子天生不能做坏事,他送的泰迪熊都落他柜子里呢,能不叫人知道么。倒不是小黄碟怕见人,而是有些东西,不能叫她看见。 随手将泰迪熊放在一个地方,踢踢门边的垃圾箱,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温祁一抬头瞅见了什么。长臂一伸,那东西被他拿了下来。手指利落地挑开包装的盒子,看到的东西让他的眉头不禁上扬。 一件衬衣。牌子也是他爱穿的牌子。再联想到温远刚刚说的话,温祁愣住。 十二月二十日前的最后一个周六,这天正好轮到学校每两周放一回的假期。 温远起了个大早,来到了厨房。乔雨芬还没起床,而成奶奶正在做饭,看见她来了,笑着说:“好不容易放回假,怎么不睡会儿再?” 温远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我来帮你忙嘛。” 成奶奶点点她的鼻子,“给我添乱还差不多。” 温远扁嘴,在一旁看着成奶奶调小菜,又向楼上张望了两下,才说:“成奶奶,家里钥匙都在您那里放着呢吧。” “嗯,怎么了?” “我高一高二的书妈妈都给我锁三楼的杂物室了,我现在复习要用呢,所以想找您要钥匙。”温远面色不改地说道,可心跳的却非常厉害。她在撒谎,她知道。 “那等我调好菜给你去找。” “哎,谢谢成奶奶。” 温远高兴地应了一声。她记得,温行之在B市也是有一套房子的。那套房子她还是在上次跟赵唯一在酒吧喝醉酒的时候被他带去过一次,离开的时候瞥了眼小区的名字,现在大抵还有些印象。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区,并不是什么私贵豪宅,所以也没用什么密码锁之类的开门方式。温远想,每回家里都有人定期去打扫卫生,那钥匙这东西,总该有吧。 果不其然,温远假装好奇,缠着成奶奶找出了那把钥匙。握在手心中,金属制的东西却只觉得滚烫滚烫。 温远想过当面把礼物递给他,可又怕他追问太深,自己掖不住露了馅,只好把礼物默默地放在他的家里。至于他什么时候看到,温远已经不想了。 “总会看到的。” 温远背着书包,盯着手中的那件礼物,在心中默念道。吃过早饭找了个补课的理由从家里出来,此刻正是B市上班高峰期,一路过去有些堵,直到到了温行之所住小区的那条路上,才安静了下来。 车子停在了门口,温远一下车,便瞥见停在小区门口旁的一辆黑色的轿车。温远只觉得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她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才肯定自己是看错了。 都是黑色的,乍一看温远还以为是温行之的车子。只是看仔细了,才发现车牌不一样,里面做的人也不一样。温远悄悄地瞥了一眼,只见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正副驾驶位上,皆带着一副墨镜,看上去很有黑帮老大的感觉。许是感觉到了温远的注视,两人都向她看来,那种不带掩饰的不悦看得温远有些头皮发麻,赶紧调转过头,向小区门口走去。 小区不算大,也很安静。温远凭着从成奶奶那里旁敲侧击来的,找到了温行之的家。站在这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房间里,温远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还是记忆中的那副模样,跟他整个人一样。有条有理,一丝不苟的精细布置,黑白的色调,冷硬要命的线条。 温远轻轻地撇了撇嘴,推开了他卧室的门。门窗紧闭着,空气不是太好,但却没多少灰尘,想必是经常有人打扫的缘故。温远打开他柜子的大门,里面一排的西装看得她有些晃眼。手指从上面一一拂过,温远咬住了唇。牌子没一个她认识的,也不知道她买的他会不会喜欢。 可能他看不上,但这是心意,她是一定要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