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5-24 7:55:54 本章字数:2324搁阴凉处溪水里湃过又镇进了掺着碎冰水里呈上来的瓜果由内到外泛着凉气,在暑时的午后入口委实是一重享受。元秀捧着一片甜瓜慢条斯理的啃着,在她面前,踞坐着燕九怀,靛色袍衫的下摆被撂起随手塞在了腰间束带里,双手托了一大块西瓜,大口大口的咀嚼着,直吃得汁液四飞,有几滴甚至飞溅到了元秀的衣裙上。元秀也不以为意,她才吃完一瓣甜瓜,那边燕九怀眼疾手快,又拈了两串葡萄吃了下去,这才吐了口气,高高兴兴的道:“不愧是金枝玉叶,这些瓜果十六娘那儿什么时候给过我这般畅怀大吃的机会?我开始有点喜欢保护公主你了,若是你一直不回宫多好。”“七月中旬就是本宫生辰。”元秀拿帕子慢慢擦着面,接着又擦了擦手,看了眼牙色罗裙上分明的瓜汁,道,“在那之前本宫就要回去的,燕小郎君可要失望了。”燕九怀嗯了一声,笑眯眯的道:“我也只是说一说,公主知道我本是做杀手的,难得歇个几日叫我改行做侍卫尚可,若是一直要我做下去,恐怕我会忍不住重操旧业,公主可千万莫要当真。”“本宫对燕小郎君的话一向听听就算了。”元秀很平静的说道,“燕小郎君尽管放心!”“哦?”燕九怀若有所思的望着她,随手将沾满了汁液的手在旁边的鲛绡上擦掉,无视元秀蹙眉的动作,惊奇道,“既然这样,公主为什么还要突然把原本应该正在养伤的我叫过来,不但让人拿了一大盆我喜欢的瓜果放在这里,还不介意我将汁液飞溅到自己衣裙上,包括这个……”他指了指被他擦得一塌糊涂的鲛绡,笑眯眯的说道,“难道公主如此忍耐,不是为了想知道我昨日所得的来自长安的信笺里到底说了什么吗?”元秀看了眼鲛绡:“那信是谁写来的?”“公主,虽然今日的瓜果我吃得很是舒坦,但我若这么容易就套出话来,公主也不会如此讨厌我了,是不是?”燕九怀哈哈大笑,从怀中取出那封外表仅有一枚私章的信笺,双手一揉,张手时已经只剩一团纸屑,簌簌落在了地上,元秀双眉一扬,目中闪过一丝怒色。却见燕九怀施施然靠在了身后隐囊上,道:“公主既然连信是谁写来的都不知道,那么对信的内容就更加猜不到了,如今只有我能告诉公主,公主是不是该把价码开高些?”元秀瞪着他,气恼的一拍几案:“本宫现在不想知道了!”“公主没拆到我的信,这会食诱也没诱到,果然生气了。”燕九怀幸灾乐祸的摇着头,见元秀气呼呼的站了起来,忽然伸手抓住她裙裾,元秀走得急,差点被他拉着一个踉跄,扶了把手边的屏风才反应过来,怒道:“大胆!”燕九怀眨了眨眼,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嗓子道:“公主今日请我吃瓜,正好我也藏了好东西,本打算独享,不知道公主要不要同去尝试?”元秀怀疑的看着他:“你说的该不会是蟒肉吧?”“那条巨蟒生长多年,皮糙肉厚有什么可知的?”燕九怀低声道,“我幼时常被师父丢在山中磨砺,在山中寻觅珍味乃是强项,区区一把覆盆子又算得了什么?”“……不必太麻烦,若真是珍味,你拿去庖下给采橙处置就行。”元秀哼了一声,便听燕九怀道:“公主若有这个胆子同去,我就告诉公主写信之人以及信中内容如何?”元秀撇嘴道:“本宫凭什么相信你?”“公主如此聪慧,我相信公主只要愿意,总有办法想出理由来相信我的。”燕九怀诚恳道,“至于我太过愚笨,如此伤脑筋的事,还是不要想了。”元秀站在原地,看着他抓着自己裙裾不放,足足半晌,才无语道:“燕小郎君,本宫从未见过比你更不要脸之人了!”燕九怀顿时脸色一变:“公主这话说的太可笑了——靖安坊那老狐狸,脸皮岂是我等能比?”他这么一说,元秀一噎,随即恼怒的跺脚:“一个曾以利刃加本宫.颈上的市井儿,本宫若还要相信你,你当本宫没有脑子么?”“公主在宫廷中时,我且不去说,自到紫阁别院来避暑,正经的狩猎到这会才一次,我瞧来瞧去,整日里不是算计这个就是盘算那个,身在终南却心在长安——我是看公主这样避暑十年,都不知真正的山野之乐,这才邀公主出行。”燕九怀遗憾的松开了手,“何况公主都能够容忍我以内侍身份近身伺候,难道不知我若对公主有敌意,恐怕公主还没看到人,就已经香消玉陨了?”他说的理直气壮。元秀看着自己原本只沾了几滴瓜汁,如今却印上了一个分明的掌印的牙色罗裙,面无表情的笑了笑:“燕小郎君说了这么多话的工夫,到底抓紧时间把手擦干净了?”“咦?”燕九怀一脸惊奇,“公主居然看出来了?”他满面赞扬之色,甚至夸张的拊掌而叹,“这本是市井顽童之间彼此戏弄的手段,难得我还拿出了信笺为诱惑,却不想公主眼力如此犀利!看来,方才我夸奖公主聪明,却是说对了!”燕九怀一本正经道:“如此说来,我说自己愚笨,真是谦逊已极,愚笨之人又怎能透过公主这样爱使小性.子又狡诈的本性,看到公主的聪慧之处呢?公主,你当真不想几个理由来信任我么?”元秀一言不发的走了回来,背着双手,围着燕九怀转了一圈,忽然一抬腿,狠狠的踹向他背上,燕九怀轻轻松松的往前一扑让过,调侃道:“公主莫要动气……背上前日被公主亲自执剑打出的伤还没全好,公主……”他正说得兴高采烈,忽然头上哗啦一声,猝不及防之下,身上一阵冰凉透心的冷!元秀抖了抖完全空了的琉璃盆,见燕九怀呆若木鸡的坐在榻上,从头到脚,又是冰又是水,说不出的狼狈,尤其背上袍衫湿后映出里边裹缠的伤处血迹,顿觉心情大好!她把琉璃盆随手一丢,也不管后者是否完好,哼道:“声东击西都不懂,愚笨的小子!”重读了愚笨二字,手一背,施施然离开。…………………………………………………………………………………………小九子也就能嚣张这么几个场景了,咳咳从苏如绘可知,吾家女主的便宜,从来都是不好占的。^_^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沉潭……更新时间:2012-5-25 7:48:36 本章字数:4343篝火在潭边的空地上熊熊燃烧,火上的不知名肉类逐渐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火中除了柴禾外,另烧着避蚊驱虫的草叶,在原本只该有山间清新草木气息的空地上混合出古怪的味道。穿着与夜色几近融为一体的绛色圆领袍衫的燕九怀非常仔细的端详着肉块的色泽,不时将盐粒等物小心的洒上去,他的手法非常巧妙,当一串肉从火中被取出时,但见原本白皙的肉块都变作了焦黄,色泽均匀,未见一处焦痕,也不见一处生腥,哪怕是不饿,嗅到也不禁起了食欲。他端详片刻,觉得满意,却没有自己用,而是笑眯眯的连着手中铁签递给身旁之人:“公主请用!”声音不高,但在不远处瀑布昼夜不停的隆隆声中却依旧清晰入耳。元秀阴沉着脸,不理不睬——这是她到别院后和薛氏闹翻以来,头一回懊悔——若有薛氏在旁,哪怕是燕九怀,也不可能在入夜后将自己轻松掳出别院,一路急奔下紫阁峰,赶到这高冠瀑布前来尝试什么他私藏之物。若燕九怀只是想捉弄自己一番,倒也罢了,元秀虽然心里不忿自己身为帝女,竟被一个市井儿戏耍,但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如今这地方瀑布水声隆重,别说山里深夜四野无人,就是有人家,怕是自己呼救也无人听闻……这燕九怀正当年少,血气方刚,而自己的容貌是连贺夷简都吸引的,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纵然梦唐风气开放,但除了两情相悦的情人外,这般私下相会,她脸色不禁白了白——幸亏是火光之下看不出来。只是元秀不动声色间,悄悄向离燕九怀远些的地方移了移——她决定回别院后,不管怎么说,都要把薛氏叫回身边!“公主当真不试试?”燕九怀见她始终不肯伸手,遗憾的叹了口气,也不再劝,缩回了手,自己咬了一口,随即满足的嘟囔了几句,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他胃口显然极好,足足吃了四五串后,元秀见他并无其他动作,看向自己时满眼都是促狭和狡黠,却无猥琐之意,渐渐放了点心,到底还是年少好奇的年纪——不知道是肉的缘故,还是燕九怀手艺好,香味着实诱人——她清咳一声:“给本宫一串!”燕九怀也不计较她先前的态度,他手边最后一串生肉恰好叼在了嘴上,闻言笑着就要起身去旁边溪水里取浸泡的生肉来继续烤着,然而元秀却一把抢过他手里才咬了一口的,燕九怀任她抢走,笑眯眯的说道:“公主这么做,若是叫其他人见到,可要想歪了!”却见元秀举着肉串,凑近了火堆,慢条斯理的打量半晌,忽然从旁边摘了片叶子,用力将他咬过的那口扯下丢入火中,又在下一块上咬了一小口,随即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接着便享受的小口小口、却飞快的吃了起来。等她吃完了一串,才哼道:“燕小郎君狡诈无比,本宫可消受不起你特特为本宫准备的!”燕九怀咦了一声惊奇道:“公主这话说的,这些肉可不都是我特意替公主准备的吗?”他摸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极了,“怕公主不愿意尝试,我才特特切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若不是要引公主下口,方才那点时间,就是四五十串也下肚了,公主几时见我吃东西速度这样慢了?”元秀心中顿时警钟长鸣,她丢下铁签,瞪着燕九怀,沉声道:“这是什么肉?”“公主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燕九怀目光诡异,声音一下子变得阴沉飘渺起来,在这深夜的林间潭边,着实让人毛骨悚然,他悠悠的说道,“反正……不会是人肉!”他不说人肉,元秀还不至于多想,一提人肉,联想到方才生肉白花花的……元秀脸色也是一阵惨白,只是她平素身子强健,这会虽然难受万分,却是怎么都吐不出来,瞪着燕九怀的目光,只恨不能扑上去掐死了他。燕九怀欣赏着她的神情,见元秀已经怒到了极点,这才一本正经道:“不过是几条蛇肉罢了,公主一向胆子大,难道还会害怕?”他很是遗憾的叹道,“这等野味,公主就是在深宫里再住几十年,怕也尝试不到的,何况我这烤蛇的手艺,这天下迄今尝过的也才五指之数,莫不赞我手艺了得,难道公主究竟见识广多,竟一点都瞧不上眼?”说话之间,一幅极为失望之象。元秀气得一拉裙裾,这会也顾不得身份了,猛然扑上去狠狠掐住了他脖子尖叫道:“你不是说不是蟒肉么?!你这个骗子!”燕九怀好整以暇的任她掐着,他武艺极为高明,内力到处,元秀足以在七十步外十中八九的臂力仅仅只能掐出数道红痕,别说真正伤他,燕九怀连说话的声音都未变,带着分明的戏谑与笑意道:“公主这可太冤枉人了——我说了,这是蛇肉,不是蟒肉。”他叹息着,只听语气,那真是说不出的伤心与难过,“日间公主言语之中颇为嫌弃蟒肉,为了叫公主喜欢,我可是入夜后在林中费尽千辛万苦才抓到这些蛇!有道是,蛇种越毒,其味越鲜,公主乃是金枝玉叶,等闲珍馐,想来都是不放在眼里,我方才烤的那些蛇,无一不是山中剧毒,常人被咬上一口,几乎立刻无治!这黑灯瞎火的,虽然我薄有武艺在身,但这番拼着性命不要,为讨公主你一时欢心的做法,难道公主不应该……”说到这里,燕九怀低下了头,沉思数息,抬头时,目光炯炯,几乎是迫视着元秀,“不应该给我些比较珍贵的赏赐,比如说——公主此刻耳上的嵌宝金耳坠,那对宝在火旁依旧光芒奕奕,当是上品夜明珠吧?”元秀今日几乎是睡下后被他强行拉出来的,离开竹楼时仅仅来得及披了件外袍,耳朵上这对坠子却是睡前忘记摘下,这对嵌宝金耳坠子白日里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不过是金丝攒成四朵米粒大小的莲花烘托着正中一颗黄豆大小的宝珠,在白天看起来犹如猫儿眼,只有到了晚上散发出荧荧光芒方知是世所稀见的夜明珠。这会虽然是深夜,但身旁燃着篝火,这珠子的夜光依旧明媚,也难怪燕九怀目光灼灼的盯住了不放了。元秀瞪着燕九怀,松开了手——对此人,她简直已经不能生气!燕九怀见她不答,讪讪的摸了摸下巴,把话题转开道:“公主可还想吃覆盆子?若是喜欢,我再去替公主摘些如何?”“你什么时候送本宫回别院?”元秀不耐烦的问道。“公主何必急呢?”燕九怀苦口婆心道,“若是公主光明正大的出来,可能如此夜一般恣意?别说袁别鹤,就是采蓝采绿那两个使女,难道会许公主你这样随意的席地而坐,啖食蛇肉?”“幕天席地,是魏晋高士常有的风度,有什么不可以?”元秀冷笑着看着他,“但燕小郎君这个高士,却是高来高去的高啊!”燕九怀也不以为然:“能高些总比矮的好,是也不是?”元秀怒视着他道:“莫非你敢挟持本宫不成?!”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指着他惊呼道,“你……你这是想替迷神阁转移视线?”她虽然在紫阁别院里对长安这会的局势不大清楚,但从燕九怀来时前后听到的消息,可知此刻围绕任秋之案,长安定然已是暗流汹涌,以迷神阁所处的位置,无论哪边得势,它都将是被牺牲的那一个……在这时候,若是忽然传出来在终南山中避暑的元秀公主失踪的消息,无疑会转移大部分此案的焦点,尤其是丰淳的注意力!元秀将这个可能说了出来,但又很快否决了:“不对,你若挟持了本宫,迷神阁只会倒得更快!”她皱起眉,目光犀利的看向了燕九怀,“燕小郎君,如今左右无人,你若有什么算计,不妨直说!本宫的性情你也很清楚,不可能同意的事情,郎君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提起了!”她说得直接,燕九怀却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我只是觉得住在别院里,吃公主的,喝公主的,住公主的,虽然公主富贵难言,不在乎多我这么一个人,心里究竟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这才想回请公主一次,说起来这高冠瀑布在终南山中颇为有名,若不是公主诸事缠身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到这里来,不过公主若要过来观景,必定是白日,因此我便取个巧,带公主过来看一看夜色了。”元秀怒道:“本宫又不是夜猫子!这会黑乎乎的除了听见水声,鬼知道那瀑布在何处!你三更半夜的把本宫拖过来看什么?还不如在竹楼上挂几盏灯看后边的睡莲池象样!”燕九怀皱眉想了一想,站起身来,走到不远处的潭边,取了十几串蛇肉回来,诚恳道:“那么,还是让我亲手继续烤肉回报公主吧?”元秀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庞,她用力轻柔,燕九怀便未避让,正要调侃,元秀却猛然用力一拧,咬牙切齿道:“本宫想吃你的肉!!”“公主!”燕九怀被她拧住了半边脸,却依旧面不改色,用一种极为缓慢与郑重的语调,道,“探丸郎如今固然比汉时多接许多差事,但到底,还是卖艺不卖身的!所以,公主厚爱,我也只能抱憾了!”“……”元秀没有再说话,她简直已经说不出话……然而,燕九怀的小心眼尚未结束,将蛇肉递过来时,他手有意无意在元秀臂上一拂,元秀本欲推开的手顿时一软,与此同时,燕九怀手里的蛇肉也啪嗒一下掉在了她裙上,夏日衣裙单薄,尤其元秀出来得匆忙,轻软的夏衫下,仅有一袭薄如蝉翼的中衣,那几串肉串偏巧掉在了她膝下,区区两层衣裙压根隔绝不了才从火中取出的滚烫,元秀甚至可以感觉到皮肉上仿佛有烙铁滚过的痛楚,出于自幼的教养,她近乎本能的用力压住一声痛叫,反手抄起还带着肉块的铁签,恨恨砸向了燕九怀,后者却是不避不让,抬手接住,随手向旁一挥,立刻稳稳的斜插入地,他皱眉靠了过来:“对不住,我这回当真是失手……伤得可重么?”元秀见他居然将手伸向自己裙裾,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反手就是一个耳光!燕九怀敏捷的一偏头躲过,冷静道:“先到潭水中去——公主若当真要打我,等伤好了打起来也能用力些,是不是?”说着,不等元秀说话,手一伸,毫不避讳的将她抱了起来!“姓燕的!”元秀又惊又痛,不敢去想会不会因此在腿上落下疤痕,切齿道,“本宫迟早有一天,要把你碎尸万段!”“若是公主此刻多骂几句我,可以少痛些,我不会介意的。”燕九怀脚下一错,几乎是瞬息之间到了潭边,元秀被他迅捷突进带起的衣袂这才徐徐而落,却忽然觉得膝下一凉——伤处接触到了夜间冰冷的潭水,好歹缓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半扶半靠在燕九怀怀中,顿时眉头一皱,斥道:“放本宫下来!”燕九怀慢条斯理的问道:“公主可会水?”“这是潭边!”元秀用力扳着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却听燕九怀慢悠悠的说道:“哦?看来公主不知,这高冠瀑布下的潭水,因是瀑布长年冲击形成,这一段,偏巧是没有缓冲之处,哪怕潭边,都是极深的,公主若是不会水……”听到这里,元秀动作不由迟疑了下,然而燕九怀侧了侧耳,眼中却闪过一丝促狭,按在元秀腰间的手忽然一用力,元秀全身顿时一麻——她本能的感觉到不妙,正要出声,燕九怀却已经松开了手,口中假意惊叫道:“公主既然不要我搀扶,那我自然不敢冒犯公主。”他笑意盈盈的望着元秀惊慌失措的沉入潭水……………………………………………………………………………………写着写着,忽然惊恐的发现燕九怀原来是照着当初玩WOW时某法师的形象写的,尤其是说话的态度和爱财的本性——尖叫!难道某人给我的阴影如此之久?我不玩都快两年了!问题是某法师当时在我手里吃的亏也不少啊,我居然一直让燕欺负着元秀,我太有罪了……!!!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刺客更新时间:2012-5-25 7:48:37 本章字数:3048瀑布水声隆隆,潭上细雨霏霏。借着潭边火光望去,但见一个绛衣少年嘴角含笑,背负双手,悠然站于潭边,身量挺拔而矫健,衬托着天心一轮三分月,足以入画。然而——在他身前不到三尺处,在夜色渲染下犹如浓墨的潭面上,一个浅色衣裙的少女却正在垂死挣扎——乌黑的长发漂浮在水面,似已与潭水融为一体,一片黑暗中,那张满布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脸庞格外苍白,耳畔夜明珠光分明照出了她眼底的恐惧。这一幕,燕九怀却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依旧笑容满面。那种漫不经心的姿态,犹如眼前一幕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风景一样。和他的闲适迥然不同的是,元秀此刻已是惊恐万分!除非是一心求死之人,否则一个不会水的人,骤然被丢进了深不可触底的潭中,面对冰冷与死亡逐渐的来临,以及窒息时那种无法忍耐的难受——生死关头那种本能的恐惧,即使是受过严格的皇室风仪教导的公主,也无法控制住!她拼命挣扎!但这个拼命,却只是她自己的想法,腰间被燕九怀按过后,她的四肢都仿佛被系上了一层铅,再怎么用力,也是软绵绵的,动作缓慢而迟钝,偏偏,头脑却依旧清醒,清醒的感觉到死亡一点一点走近自己。因此她瞪大的眼睛,在借助于耳畔一对夜明珠的照耀下,能够清楚的隔着水看到潭边燕九怀笑眯眯的脸,以及……脚下仿佛无底的黑暗!他居然敢杀我?!哪怕头顶渐次灌下的水逐渐吞噬着她的生机,元秀此刻依旧觉得不可思议……无论是从私仇还是迷神阁角度,抑或是探丸郎,杀自己对燕九怀都是有害无益的,她是宪宗嫡女,今上胞妹,最最正统的金枝玉叶,可不是血缘偏远的寻常宗室女!就是宗室女子,猝然死亡,也不可能毫不追查!燕九怀……市井出身,一介白衣,居然胆敢谋害一国公主?!元秀虽然与燕九怀彼此看不顺眼,但还是同意他留在自己身边,正是因为她知道燕九怀虽然敢恐吓自己,却绝不会对自己下杀手——探丸郎再怎么历史悠久,燕九怀武功再高,终究是坊间势力,与皇室相比,哪怕如今梦唐不比盛世,也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对付的。反过来,梦唐要清肃探丸郎,斩草除根或者不可能,但若想让对方元气大伤,却绝对做得到!而且……探丸郎与皇室,不是一直都有合作的么?难道贺夷简当日所言不实?或者,是因为自己召见邱逢祥,让探丸郎大受损失,燕九怀因此前来刺杀自己报仇?但如果是这样,为何拖到今日才下手?在采蓝采绿都知道他的到来后?如果原本的目的就是刺杀,理当选在贺夷简夜探别院,向自己辞行后才是!那样一旦事发,当日在别院外求见被拒绝,却未因此离开的贺夷简必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那样的话,长安与河北翻脸也在即,燕九怀在别院中潜伏数日,难道是为了不让这种翻脸在此刻发生?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是受何人指派?元秀在失去意识前,脑中刹那间转过千百个念头,猛然,她想到了自己想私拆却被燕九怀抢回去的那封不知内容的信笺!……………………………………………………………………………………………………长安月色晦暗。孟光仪从睡中惊醒,敏感的发现房中多出了一个人。不是张氏,南阳张家的女儿,有一个张明珠那样的叔父,张氏的为人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端庄贤惠,这段时间孟光仪为任秋一案几乎是夜以继日,多年夫妻,张氏在这个时候绝不会来轻易打扰他,何况是夜间。何况这里不是卧房,只是他的书房。孟光仪缓缓坐直了背,他方才正在阅读案卷,却不料不小心伏在案上睡了过去——脊梁上传来分明而森然的寒意,抵住他的肌肤,三重夏衫都已经破了,而且是毫无声息之间。是个高手,并且应该有话或者事问自己,否则他没有醒来的机会。七年京兆尹,孟光仪自己也记不得究竟结下了多少仇人,他虽然学过剑技,但不过为了强身健体用,与真正的高手压根没法比,可这不代表他没有眼力,实际上,京兆府中抓捕到的高手,他见过很多。“阁下夤夜而来,该不会是打算这样胁迫本官到天明的吧?”急速的思索了一下,孟光仪没有回头,而是缓缓反问。身后差不多是立刻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任秋之案查得如何了?”声音很年轻,比孟光仪估计得要年轻得多,清朗之中夹杂着阴沉,孟光仪暗暗记下这一点,不动声色道:“阁下想问的具体是?”“你明日入朝后的奏章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只想知道你私下里是如何就此案禀告丰淳的。”那人冷冷道,“多嘴的话,立刻——死!”孟光仪哂笑了一声:“贵主上也太心急了,既连本官奏章内容都不知道,又为何急急的派阁下前来?本官还以为,贵主上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本官上奏之言,对其不利!”“莫要罗嗦。”身后之人漠然道,“孟光仪,也不要想着套话了,你再不速速说完,恐怕明日,连奏章都交不上去了!”孟光仪哈哈大笑,浑然不在意道:“若是如此,今上自会另遣能吏,调查此事,难道堂堂正统,还会怕几个鬼蜮小丑,因此查都不敢查下去吗?”他话音刚落,背上已是一寒,却是身后之人猝然动手,平静道:“你可以再试试多嘴!”“任秋之案,乃是今上信任本官,哪怕案中涉及皇室阴私,也托付了本官负责,有道是食君俸禄,忠君之事!”血从伤口之中涌出,飞快的洇.湿了衣袍,滴落地上,书房内原本的墨香中混入血腥之气,但孟光仪却依旧神态平静,从从容容的道,“听说如阁下这等人,亦有义士在内,譬如当年剑南道上的燕侠便是一个例子……”他微微笑了笑,傲然道,“本官为京兆尹七年,坊间素以孟郎相呼,阁下以为,长安百姓莫非都是瞎眼之人?!”身后之人明显的一窒,但听孟光仪悠然说道:“阁下要杀便杀,想要本官透露不该说的话与事,却是万万不能!”说罢,他也不管身后利刃犹自加身,自顾自的整理衣冠,却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书房内,气氛赫然僵持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光仪忽然感到脑后生风,他未及反应,顿觉后脑勺一痛——硬生生的被击晕过去。在倒下的刹那,他眼角似乎瞥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向了他写好后尚未封口、单独放在一旁的奏章,嘴角顿时露出一丝隐秘的诡笑……半个时辰后,轻巧的躲过长街巡逻之人,避入坊间深巷的身影,原本灵活轻盈的步伐猛然一顿,整个人晃了晃,忽然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孟……光……仪?!”身影低呻一声,立刻警觉的看向了自己双手,但见方才接触到那封奏章的地方,都泛起了淡淡的青色,带着不祥的预感,他赶紧拉起袖子,发现青色已经犹如疹子般,扩散向上,一直到了胸前,他惊怒交加,几乎是立刻就要折回去寻孟光仪与解药,然而四肢百骸之中一阵阵的发冷、越发沉重的步伐,都告诉了他再探京兆府是件不可能的事,身影踉跄几步,扶住墙,竭力向记忆中的位置摸去……这时候,京兆府中的孟光仪方悠悠醒转,眼还未睁,就扬声叫进了京兆府的侍卫,侍卫看到他背上的伤口,顿时露出惊色。孟光仪抬手止住他的问候,飞快的吩咐:“即刻通知全城,凡有购这几种药材者,一律问清来历、追查到底!”说着,拿起手边一支紫毫,那侍卫见旁边砚台已干,忙识趣的站过去研墨,孟光仪与那未见到面的刺客相持良久,背上又有伤,此刻虽然强撑着,脸色究竟苍白,不待墨汁浓郁,便匆匆就着一口气写了七八道药名,掷笔咳道:“去……是……刺客……中了毒!”那名侍卫赶紧扶住了他:“孟尹但请勿急,卑职这就去办!”说着扶他靠住台案,匆忙出去,不多时,另一名侍卫快步进来扶住了已经逐渐昏迷的孟光仪,紧接着如医生、使女、张氏纷纷而入……京兆府门在夜色之中大开,快马将消息分报各处,京兆尹孟光仪遇刺的消息顷刻间惊醒全城!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师出同门更新时间:2012-5-25 7:48:37 本章字数:3343元秀再次呼吸到山林特有的草木清气时,恍惚间如再世为人。她感到脑中一片空白。空白之中,纬度即将溺毙的惊恐清晰的残留着,出自本能,她死死抓住自己所能抓住的一切东西,用力至于几根指甲生生断裂而不自知。因着沉入水中太深的缘故,元秀两耳嗡鸣,良久才能与附近瀑布水声区分开来,涣散的瞳孔也终于凝聚到了一起,她先看到了半空已经西移的月轮。盯着月轮看了足足十几息,她才逐渐恢复意识。定一定神,元秀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擦拭自己的脸颊,柔软而湿润,上面有着凹凸不平的纹路,仿佛是刺绣,却不是自己衣裙上的熟悉图案,元秀茫然的仰头,还没看清楚眼前,燕九怀毫不掩饰的促狭笑声从旁传来,悠悠的道:“公主,你还要抱到几时呢?”“燕郎,你太胡闹了。”平静之中略带责意的声音从旁传来,元秀眨了眨眼,她耳上的嵌宝金坠戴得很牢固,也许是燕九怀方才在她腰上那一按让她在水中无力挣扎的缘故,这一番垂死的危机下来,这对坠子居然还在耳上,不曾失落到潭底去,正好照出杜拂日微微俯下的脸庞,他的仪容有些乱,尤其一头墨发湿漉漉的滴着水,被拨到肩后,却因神态温和平静,不显狼狈,更觉从容,正在询问她,“贵主感觉如何了?”“本宫……”元秀才说了两个字,便感到喉间一阵火燎般的焦渴,她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咳嗽起来,杜拂日说了几句什么,她都没留意,只觉什么触到唇边,冰凉而湿润,她不假思索的张口,甘甜的泉水流入,一口气喝了数口,才缓过气来,却见燕九怀笑眯眯的收回水囊,悠然笑道:“古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公主方才喝了也不知道多少滴水,但求不追究我方才失手之事,不知道公主可同意?”元秀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看他,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此刻是靠在了杜拂日膝上,然而此刻她全身依旧脱力,全身上下无一处地方对劲不说,四肢之中,都空荡荡的提不起劲,一阵冷又一阵热——若非倚着杜拂日,甚至就要倒下去,喝完水后,元秀感到自己有了些力气,只是——一直死死抓着的,赫然是杜拂日的衣襟,难怪燕九怀会出言戏谑!她试图松手。然而许是方才惊恐过度,此刻一时间尚不能够镇定下来的缘故,她想松手,却觉得手指怎么也松不开,不由低叫一声!杜拂日不明所以,待顺着她目光看去,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轻轻道:“贵主恕我冒犯!”伸手覆住她冰冷的五指,一用力,将她手拉开,而元秀的手依旧维持着紧握的姿势,她死死咬住唇,几乎就要叫出声来,杜拂日察觉到她的紧张,伸指在她腕上几处飞快点了几下,元秀顿觉被他点到的地方都似有一缕暖流汇入,她试着伸展手指,惊讶的发现虽然不及平素灵活,却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贵主方才惊骇过度,待定了心便好了。”杜拂日似知道她担心的事情,在旁解释道。元秀长长出了口气,目不转瞬的望着他,半晌,郑重道:“多谢你了!”不怀好意的声音再次从旁传来:“公主真是没良心啊!一般的英雄救美,当初我面对的可是魏博节度使爱子贺夷简,其护卫河北第一高手夏侯浮白,而杜十二他不过是跳下水潭把公主拉上来……为何公主对我不冷不热,多有嘲讽,对杜十二却这般深情凝视?莫非我生得不及他俊俏么?还是因为他是世家子?”燕九怀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他双手拢在了袖子里,施施然笑着道,“说起来杜十二乃是杜青棠那老狐狸的侄儿,与公主你外祖家可是有深仇大恨的,公主……”他正说得兴高采烈,却见元秀转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冰寒刺骨,饶是燕九怀见惯了生死,也不禁被她此刻神情所慑,呆了一呆,下意识的住了口。元秀见他已经闭嘴,缓缓收回目光,试了试力,脸色微变,复看向见她清醒后便主动退开的杜拂日:“十二郎可否拉本宫一把?”这短短片刻,她虽然尚不能自行站起、衣裙皆湿,却已经恢复了一国公主的气度,燕九怀摸了摸下巴,看向了杜拂日。后者移步到了元秀侧边,伸臂托住她肘,平静道:“得罪了。”元秀借他力站好,杜拂日便依礼松手,哪知元秀眉头一皱,居然就要倒下!燕九怀哈哈大笑,元秀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杜拂日却似明白了什么,探手至她腰间,轻轻一按,元秀全身犹如解缚。“燕小郎君。”元秀立刻也知道了这是燕九怀的暗手,她回想起方才在潭中几欲死去的惊恐与经历,面上没有怒色,只有冰冷,淡淡望着燕九怀,“若有一日,探丸郎归于史书,不复存于长安,千万记得,这都是你做的孽。”燕九怀眉头皱了皱,随即无所谓的笑着道:“公主心怀高远,区区探丸郎,何必放在心上?”元秀没理会他话中的讥诮,而是复看向了杜拂日,一字字道:“十二郎,多谢你方才援手,不过十二郎为何恰巧在此刻出现在此地,不知可否告诉本宫?”杜拂日还没说话,燕九怀已经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悠然道:“听了这句话我才觉得公主到底还是公平的。”“我与燕郎在此有约。”杜拂日很平静的说道,“为防损及贵主清誉,信是托裴灼以其妹裴二十四娘的名义送至别院的,贵主应是未看就给了燕郎?”元秀皱起眉:“你既然回信给燕九怀,为何不与本宫说一声?”这话才问出口,便见燕九怀古怪一笑,杜拂日踌躇了下,没有立刻回答,但元秀自己很快反应过来——杜拂日为了防止传出不必要的谣言,连给燕九怀的信都是托了裴灼再用裴二十四娘的名义往紫阁别院送来,而不是杜家自己的信使,他写信给燕九怀,或者还可解释,若还要带给元秀信笺,恐怕裴灼都会怀疑,燕九怀不过是个幌子……“十二郎约燕小郎君深夜到这瀑布下,不知有何要事?”元秀蹙起眉,追问道。燕九怀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偏生这边三个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悠悠道:“所以,我从来不肯让一让公主,只因我知道,一旦对她让了一步,她必定还指望我让第二步,如此,一直要对她言听计从了才行,有道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十二郎究竟是要做英雄的。”“燕郎。”杜拂日看了他一眼,对元秀道,“我约燕郎前来,是为履行前约。”“前约?”元秀看了眼燕九怀,淡淡道,“十二郎是君子,本宫倒不在乎做一回小人,刨根问底了——不知道十二郎与这市井儿有什么前约?”她忽然变了对燕九怀的称呼,也不独是对燕九怀不满,更是暗指杜拂日与燕九怀之间身份的差异,这时候士族固然不及魏晋那样高高在上,却依旧骄于平民,尤其杜氏在本朝可谓是名声隆重——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相比之下,燕九怀的身份,却着实低微不堪了。“我与燕郎师出同门,虽然师父各有所传,但终究是同门师兄弟。”杜拂日也不讳言,平静道,“只是孰为长,孰为幼,各有争执,因此早前燕郎就提出私下比试一番,三局两胜者为长,只是一时未能寻到合适的时机与场地,这会趁燕郎在终南山,正好了却前约。”元秀怔了一怔,早先在崇义坊与杜青棠见面后,她就知道杜青棠与燕九怀关系匪浅——这两个人,同样带给她狡诈的印象。但她却没想到,看起来一派君子之风的杜拂日,居然与狡黠无常的燕九怀师出同门?然而燕九怀闻言,却立刻冷笑道:“师父收你那是迫不得已,若不是杜老狐狸觑着师父言出必行的性情,无耻下套,你凭什么拜在师父门下?师父当年可是答应了只收我一人!”杜拂日微微一哂,也不与他争辩此事,道:“燕郎,你年纪本比我要幼……”“公主的年纪似乎比我也小一些,若叫她来做门中大师姐,你可心服?”燕九怀翻了个白眼,不屑道,“闲话少说,你到也到了,救人也救了,念在公主的份上,方才我出手已经留有分寸,你也未受伤,想来可以开始了吧?”听了他这番话,元秀眉心一动,恍然大悟!“这是你我之事,与贵主无涉,如今夜深寒重,你还是先把贵主送回别院,改日再约罢。”杜拂日话音未落,燕九怀已经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指着元秀道:“杜十二,你且问一问公主殿下,如今恐怕我走近她身旁,公主就恨不得掐死我,又岂会再要我送她回去?”他笑嘻嘻的说道:“还是你送吧,顺便,向公主借张弓。”燕九怀摸着下巴,微微眯眼,毫无诚意的道,“毕竟……方才我出手试探时,一个不小心,将你的弓弄坏了,既然是比试,总要公平,对不对?”“你利用本宫的性命诱出十二郎在前,趁机偷袭断其赴约之弓在后,如此卑鄙行径,还有脸说公平二字?”元秀再也听不下去,冷笑着摇头道,“燕小郎君总是有办法,叫本宫认识到卑鄙二字,本就是没有止境的!”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约战更新时间:2012-5-26 7:49:31 本章字数:3592燕九怀虽然自恃武力,对元秀的公主身份一直表现得并不太在意,然而真正伤及元秀之事却是不敢做的,别说他身后有迷神阁、探丸郎这两个势力的拖累——这两个势力在正常情况下或者会是他的实力,然而面对皇族,却也成了羁绊,更何况,在长安,单是与元秀身边人打过照面的,还有一个孟破斧,并秋十六娘。这也是元秀虽然对他有所防备,却依旧默认他在自己身边所谓保护的缘故。然而今晚燕九怀的行为却十分古怪,不但将元秀强行带出紫阁别院,甚至还封住她的穴道,将她丢入深潭!以燕九怀的实力,杀元秀有的是机会,而以他的为人以及与元秀之间的关系,都没有虐杀后者的理由。元秀被杜拂日救起后,对他的做法也是一头雾水,一直到方才杜拂日说出两人之间的约战,元秀才恍然大悟——杜拂日与燕九怀师出同门,却各有所长,元秀虽然还未曾见过这两个人全力出手,但薛氏与韦华妃都说过,杜拂日箭技天赋卓绝,从无虚发!而在重五之节,观澜楼宴饮上,曲江畔杜拂日应邀随手拨弦,已经让元秀对他的箭技叹为观止,毫无疑问,杜拂日的长处,必定是箭技!至于燕九怀却不然。探丸郎本是刺客,而且最初是针对官吏的刺客,相比寻常人,刺杀官吏更加困难,也因此,这个组织中,高手不少,燕九怀号称赤丸魁首,足见其拔尖——刺客杀人方法百变,但伺机而发四字,却是最最基本的。最重要的是,元秀想起,当初与杜青棠在崇义坊酒肆见面时,那老狐狸曾以箭技嘲讽燕九怀,使燕九怀赧然拂袖而去!这对同门师兄弟之间的差别可想而知——杜拂日擅长箭技,燕九怀擅长近身刺杀,两者欲决胜负,距离,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约战的信笺是杜拂日所写,地点应该也是杜拂日所提。那么对于燕九怀来说,这一点,有所不利。首先,高冠瀑布左近,水声隆隆,细雨终日,又是夜晚,地方与时辰俱是杜拂日所约,那么杜拂日会不会先行赶到,埋伏左右,燕九怀并不清楚,以杜拂日的箭技,哪怕是在草木茂盛的林中,只要燕九怀在一定距离外曝露行踪,都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其次,哪怕燕九怀相信杜拂日的品性,不会先到,但后至的话,燕九怀的胜出之数同样是五五对开——若燕九怀能够稳占上风,两人之间也不必约战了,反之亦然。第三却是元秀。燕九怀奉秋十六娘之命前来保护这位金枝玉叶,偏巧在这个时候接到了杜拂日的约战,这场约战显然已经拖延日久,并且很可能拖延的缘故是出自杜拂日的意愿,总之,燕九怀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但约战的地点不在紫阁峰,他却也不敢就这样将元秀丢下,自行赴约。原因很简单,在这眼节骨上,杜拂日忽然主动相邀,有脑子的人都会怀疑这其中是否有诈。而燕九怀今晚将元秀强行带到瀑布下,正是为了这一战。他将元秀带在身边,自然杜绝了自己被杜拂日引开时,独居紫阁别院内竹楼上的元秀可能会遇见的刺杀。单比近身刺杀,以燕九怀在探丸郎中的名声,想胜过他者,哪怕是长安权贵暗中豢养的死士,也是望尘莫及。以元秀的身份,他也不担心在与杜拂日交手时会成为自己的拖累,比起藏身市中的探丸郎、平康坊中的迷神阁,前朝权倾一时的杜氏,更不敢轻易伤害皇室中人,何况还是对杜氏极有偏见的今上胞妹。相反,把元秀带过来,杜拂日说不定还要留神不让山中蛇虫之物惊扰了这位娇贵的公主殿下。当然,燕九怀实际上将元秀利用的更加彻底……他估计杜拂日已在左近,故意将元秀丢入深潭,杜拂日果然如他所料,无法坐视元秀在自己眼前溺毙——从自己藏身之处出来!潭边的篝火未灭,借着火光,元秀冷冷看向了被抛在不远处乱石之间的一张弓,这张弓样式简简单单,但元秀知道,杜拂日既然带它来赴约,定然是他平素用惯之物,只可惜,此刻这张弓的弦,已经断为两截,无力的松弛在弓头与弓尾处。从燕九怀方才的话中不难推测,他将自己丢下水潭,不仅仅是为了逼迫杜拂日露面,也在杜拂日救自己时,必定也出手偷袭,而杜拂日在失去长于燕九怀的优势——距离之后,仓促之间,也丧失了自己的武器。想通了此节,元秀兀自滴下水来的宽袖下,双手都在微微发抖——她从来、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轻慢、如此利用过!!!燕九怀一脸无辜:“杜十二的弓也不是什么名品,公主金枝玉叶,恐怕身边侍卫随便摘一柄弓下来,借他一用,也就差不多了,唉,公主你果然不公平!”说着,很是委屈的摇了摇头。元秀大怒,正待说话,却听身旁杜拂日轻咳一声,道:“不必如此麻烦,燕郎,借你外袍一用!”燕九怀目光一转,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倒也未曾拒绝,笑嘻嘻的脱下了长袍,向杜拂日扔去,长袍轻软,他这一投却有风雷之声!杜拂日随手接下,不待元秀反应过来,便被长袍披到了肩头,她一皱眉,正要推开,却见燕九怀摸着下巴笑道:“公主不怕春光外泄,我倒也不在乎,只是杜十二习惯了君子做派……公主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极没意思?”元秀脸色瞬息数变,最终哼了一声,转向杜拂日,脸色依旧很不好看:“十二郎,本宫回别院,还烦请你送一送,燕小郎君心思太过狠毒,本宫,可不敢再信他什么了!”“慢着!”燕九怀立刻沉下脸来,怒喝!而杜拂日思忖了下,却点了点头。元秀见杜拂日同意,也不去理睬燕九怀,哼道:“那走罢。”说着转身就走,却听燕九怀悠悠道:“元秀公主名义上在终南山中避暑,实际上却是在私会情郎,有观澜楼的前事在,公主以为,长安望族之中信是不信这个传言?”“……区区谣言,你当真能威胁本宫?”元秀才走了几步,闻言站住脚步,冷下脸来,森然道。杜拂日却道:“燕郎,贵主不会在终南山中住太久,七月中我颇有空。”“你有空我没空!”燕九怀不耐烦的道,他手腕一翻,忽然从袖中掣出一柄如霜如雪的锋刃,仔细看去,却是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说是匕首,却比匕首略长,刃身微弯,火光与稀薄的月光照在上面,折射出既冰冷又绚丽的光彩,他挥了挥刃,傲然道,“我偏要在今晚分出胜负!”场面一时间僵住,半晌后,杜拂日转过头。元秀不由皱眉,果然杜拂日温言道:“贵主。”他语气和缓,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战意,“可否在此处稍侯片刻?”元秀还没回答,燕九怀却已抢先道:“若是想说服我便死了这条心吧!”“你我各自走开十丈,半柱香为界。”杜拂日截断他的话,心平气和的道,“时限到后,占上风者为胜,如何?”“十丈?”燕九怀一皱眉,也就是说,两人相距二十丈时开始动手,这个距离对于善射的杜拂日来说,并不占太大优势,相反,燕九怀对自己的轻功很有自信,这个提议,他并不吃亏。不过,燕九怀可不甘心就占这么点便宜,他打量了一下平坦而空旷的潭边,摇头道:“地点换成林中。”杜拂日颔首:“可以。”两人同时看向了元秀,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不可能把一位流淌着李氏血脉的金枝玉叶灭口,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还是要请示一下她的。元秀脸色阴沉,眯着眼,淡淡的道:“两位郎君既然已经商议好了,又何必再来询问本宫?”……………………………………………………………………………………………………明黄色的帐幔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略带一丝急切,丰淳在迷迷糊糊之中大致感觉到是那个叫做杏娘的宫女在叫皇后王子节,他想听清楚,然而帐内燃烧的甜腻的香气却让他感到由衷的困倦,不免放弃了清醒,沉沉睡去。只是窃窃语声才消失,丰淳却被身旁的人大力摇醒,他顿了一顿才睁开眼,眼前正是披散着长发的皇后,王子节云鬓早松,满头青丝流泻而下,端庄的面容上尚且带着一层淡淡的绯红,露出薄被的大半个香肩上若隐若现着殷红的痕迹,丰淳下意识的抓过一把长发,放到鼻端嗅了嗅,轻笑道:“子节?”薄被下,他另一只手已经滑向了王子节的腰间。只是这回王子节却没有像寻常一样娇羞的投入他怀中,而是神色郑重道:“五郎,外朝出了些事!”丰淳一怔,旖旎的心思略消了些,顿时想起方才迷糊之中听到杏娘呼唤王子节之事:“什么事?”“大约两个时辰前,京兆尹孟光仪遇刺。”王子节一面说,一面已经扬声唤进了杏娘等人替丰淳穿戴起来,见后者脸色立刻一变,赶紧解释,“五郎放心,孟光仪只是背上被划了一刀,虽然因着失血过多,这会子晕了过去,但并无性命之忧,倒是那个刺客,被孟光仪设计,中了剧毒,此刻想必不会好过,孟光仪昏迷前,已经吩咐京兆府四处张贴布告,令全城药铺不得轻易售卖解药中的药材!”孟光仪在京兆尹这一人避不及的职位上一待七年,心计城府都极为深沉,丰淳听到他无事,好歹松了口气——随即是震怒!“京兆尹居于京兆府中,自有兵马护卫,刺客究竟是怎么得手的?”杏娘等人托过衣袍,王子节自己随手拿过一件中衣穿上,便亲自伺候着丰淳更衣,更衣之中,丰淳也感到一股怒火压抑不住要发作出来,他的目光越过王子节看向了杏娘,后者一惊,立刻跪了下来,禀告道:“回大家,奴听鱼公公说……”“叫他自己滚进来!”丰淳不耐烦的道!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风起更新时间:2012-5-26 7:49:31 本章字数:2623鱼烃衣冠整齐、脸色凝重的横持拂尘快步进入了蓬莱殿的寝殿,丰淳不等他行礼便挥手免了,沉着脸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回大家,是有高手趁夜潜入了京兆府,奴方才问过京兆府那边过来报信之人,今晚里里外外的岗哨皆在,却无人发现刺客行踪,还是刺客离开后,孟尹出声呼唤,书房外的士卒才惊觉孟尹遇刺!”鱼烃是在丰淳少年时就陪伴左右之人,丰淳性情虽然有些阴沉,但轻易却不会迁怒到他身上去,因此虽然此刻听出丰淳心绪不佳,禀告起来还是心平气和,道,“孟尹昏迷前说,他听到刺客的声音十分年轻。”“年轻?”丰淳皱起眉,探丸郎虽然起自于汉,但因一贯在关中尤其是长安活动,身为长安如今的主人,丰淳虽然久居深宫,却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刺客,目标是官吏,年轻……这三个特征加在一起,很难让他不往探丸郎上想。王子节在旁趁机劝道:“孟尹既然无妨,五郎且放一放心,那刺客左右中了毒,孟尹又使人去药铺中监察,想来迟早会露马脚,不如趁上朝时候未到,再休憩片刻。”听到皇后改了对丰淳的称呼,鱼烃微微一愣,随即不动声色的掩饰下去,如今宫里人人都知道皇后得宠,就是之前时常被丰淳召幸的裴才人这会都不得不天天到蓬莱殿上来以婢妾自居,端茶倒水,小心奉承。尤其是元秀公主不在宫中,他可不敢在这时候得罪了王子节。丰淳看了眼铜漏,距离上朝还有些时候,他没有听皇后的建议,而是问鱼烃:“孟光仪那边可有派太医?”“回大家,京兆府报信之人说,张夫人已经另派人往耿家请耿太医前往为孟尹诊治!”鱼烃赶紧道。耿静斋的医术长安人人皆知,他这么一说,丰淳才松了口气,却依旧没有继续睡下的打算,而是站起了身,对王子节温言道:“子节且安睡,我先去紫宸殿。”“……五郎保重些身子。”王子节面色僵了一僵,到底露出个笑来,柔声回道。丰淳嗯了一声,旁边鱼烃已经殷勤的递过外袍,伺候着他穿上,复引他出殿去了。少顷,杏娘端着水盆进来问王子节:“殿下可要……”“不必了。”王子节脸色有些黯淡,即使灯光也掩饰不住,杏娘不免劝说道:“皇后殿下何必多心?这是前朝出了大事,大家理当前去处置,何况大家此刻去的是紫宸殿。”“我哪里是为了他一听到孟光仪遇刺就将我撇下难过?”王子节有些失神的笑了笑,但那笑容里却透露出了分明的自嘲之色,“只是不久前家里传来的消息你也不是不知道——父亲他也没为那魁首赎身,平康坊里一个乐籍女子,虽然这会趁年轻颇有几分姿色,也不过那么一回事……谁会想到平康坊里那么多人家不出事,一出事就是这一家?还卷进了齐王来?我这会都不知道,这件案子究竟是针对谁?”杏娘叹道:“如今大家夜夜宿在殿下这里,殿下且放宽了心,或者等天明之后请耿静斋过来看一看——指不定……”王子节听出她的意思,也下意识的抚摩着自己的小腹,淡淡一笑:“如今也只能指望这个了,旁门左道究竟不是长久之道,女子在这世上立足,到底是靠子嗣……武周之乱固然我那先祖死得凄惨无比,可我每每想起来总还是对那武氏佩服的居多,不是每个不受丈夫宠爱又无所出的女子都能如她那样的。”“武氏在太宗朝的时候固然不及徐才人得宠也无所出。”杏娘却不以为然道,“可高宗一朝,她啊还不是靠着诞了高宗除庶长子与两个庶女外所有的子女,经昭仪、皇后、天后、太后,最后才废其子称帝的?殿下不要胡思乱想了,趁这机会,快快有孕——大家本就是嫡出,只要殿下有子,承香殿那一等卑贱之人再生多少,又怎敢肖想东宫?”王子节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杏娘趁机劝道:“那药已经熬得差不多了,奴去给殿下端来。”见王子节点头,杏娘出了寝殿,到小厨房里问了看药的宫女,滤出药渣后拿乌漆盘托了,才走到殿上,忽然外面灵奴脸色郑重的走了过来,衣带卷风,见到杏娘,顿时眼睛一亮,奔了过来先把药接了,杏娘也不和她争,只皱眉道:“你怎起来了?可是被方才惊动的?警醒固然是好的,但在皇后殿下身边当差,仪容也不可失,瞧你这鬓发散的!”说着伸手替她掠了掠,道,“罢了,这会皇后殿下心里乱着,你只把药送到门口,还是我端进去罢。”“皇后殿下果然心里乱着啊!”灵奴原本就颇受杏娘的照顾,上一回杏娘在承香殿里被赵芳仪打伤后,她忙前忙后的伺候着,两人感情这会却更好了,这会听杏娘透露消息,眼中露出一丝犹豫,杏娘立刻觉得了,她看了看灵奴跑来的方向,皱眉道:“你得了什么消息?”灵奴眨了眨眼,使个眼色,叫她靠近了来,低低说了几句话,杏娘顿时一惊,幸亏药没拿在她手里,低叫道:“这是真的假的?”“我亲眼看到的,这几日皇后殿下这边小厨房里也常用到,看都看得眼熟了,哪里会认错?”灵奴坚持道,“再说若不是里面有关节,何至于三更半夜的,跑到太液池边倒药渣?”杏娘沉声问:“那么可看清楚了是哪一殿的人呢?”“像是望仙殿里郑美人身边的褐儿。”灵奴悄悄的道,“阿姐,这会皇后殿下心里乱着,能不能去说啊?”“当然要去。”杏娘看了她一眼,“你跟我一起进寝殿,把事情经过说清楚。”“那我去换件衣裳,把头发梳一梳?”灵奴摸了摸自己因奔跑而松散的鬓发道,却被杏娘拉住了肩,嗔道:“一会聪明一会糊涂的……你说了事情皇后殿下哪里有工夫去管你仪容不整?”灵奴被她拉着往寝殿方向走去,她这段时间被柳娘等人提点也知道王子节对自己颇有栽培之意,自然着意要表扬,只是也因此收敛了许多原本的性情,脚下走着,面上却迟疑着问道:“阿姐,这会皇后殿下正在心烦,我去说了这样的事,她岂不是更不高兴吗?”“不高兴自然是有的。”杏娘在她头上拍了拍,摇头道,“你究竟近身伺候得不久,对皇后殿下的性情还是不清楚,殿下她再不高兴,对你也只有赏赐,不会因此罚你……何况这种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自然是越早知道的越好。”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寝殿门口,守着的却是梅娘与桑娘,见灵奴跟着过来,都是抿嘴一笑:“你倒是勤快。”灵奴笑嘻嘻的端着药,屈了屈膝:“没头苍蝇似的转了转,却不想遇见了阿姐去厨下取药,就跟着过来看一看几位姐姐了。”“你要看的是殿下吧?”桑娘低声笑着道,“可殿下这会心情怕不太好,进去了可得小心些,殿下性.子柔,你也不能硬待着惹她心烦,知道么?”灵奴朝她眨了眨眼睛,笑着道了个是,梅娘随口道:“出来时把香灭了吧,换支安息香。”“我自省的。”灵奴以为她是在叮嘱自己,正要答应,杏娘却接过了话,带着她挑帘进殿。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望仙殿更新时间:2012-5-26 7:49:31 本章字数:2667王子节这会也是睡不着了,披了一件绛紫色交领夏衫,胸前的带子松松的系着,长发拿两根赤金衔珠步摇绾住,步摇上各坠了一串儿鸽子血般的红宝石,在灯火上一闪一闪,明明暗暗之间,尤其的招人注意。见杏娘带着灵奴进来,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了药,一饮而尽,这药单是凑近了闻到便知苦涩不堪,王子节却喝得心平气和,显然已经惯了,杏娘也是熟练的从旁边瓷罐里取了几颗腌渍过的梅子出来,服侍王子节用下。王子节见灵奴还未出去,疑惑道:“可是有什么事?”“殿下,奴方才本在外面,听到了蓬莱殿里灯火人声,这才回来,哪知路上却看见了一件事情,问过阿姐,殿下这会醒着,因此过来禀告。”灵奴虽然得了杏娘叮嘱不必害怕此刻王子节心绪不佳,但见王子节清淡的神色到底心里怯了几分,柔声细气的说道。“你刚才在外面?”王子节皱起眉,“究竟是怎么回事?”宫禁之后,宫人内侍无事皆不可随意走动,灵奴可不是才进宫不谙宫规的宫女,怎么还敢明知故犯?“奴在太液池边看到了人在倒着药渣……”灵奴这么一说,王子节顿时深深看了她一眼,太液池,说起来就在蓬莱殿前,可这三更半夜的,又是殿里都被惊动的情况下,灵奴跑到那边去做什么?像是知道王子节的怀疑,杏娘在旁替灵奴解释:“是殿下前几日说露水沏茶比城外运进来的山泉水更好。”“你有心了。”王子节这才缓和了脸色,对她微微一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灵奴松了口气,继续道:“那些药渣是倒进了太液池中的,那人还在岸边折了枝条,把渣滓都拨到了离岸颇远的地方,奴心里好奇,就等她走后,过去看了看,结果在淤泥里面发现几味与殿下这几日所喝之药差不多的药材,想着应该来告诉殿下一声。”“都是些什么药材?”若是灵奴独自来禀告,王子节还心存侥幸,但她是和杏娘一起来的,这表明杏娘一定已经问过一些情况,特特带了她来,定然是已经有了些肯定,果然灵奴虽然不谙药性,但描述下来,王子节已经气得笑出了声:“好个郑美人!自进宫来,不声不响的,倒叫本宫也被瞒了过去!”“奴倒是奇怪那褐儿做什么要把药倒到太液池来,毕竟承晖殿到这里还是有些路的,万一路上被人遇见了,可怎么说?”杏娘见她气极,赶紧道,“别是郑氏自己不中用,被身边人陷害而不自知吧?灵奴这几日趁夜出去收集露水的事情虽然没有大肆宣扬,可也没有故意隐瞒,她屋子里有人同住,蓬莱殿虽然殿下打点得紧,想是没有故意泄露殿里事情的人,但灵奴不过一个小宫女,若有人问起来,想也不会太在意透露几句。”王子节冷笑着道:“遇见了不是有灵奴这儿做例子的借口么?何况望仙殿里固然有井,却是供那边庖下使用的,总不能把药倒进去,就是她管得住自己身边的人,那里面可还住了位雄心勃勃的裴才人呢!她既然一心想要隐瞒,埋起来时也不免容易被人发现,又还会走了味道,这宫里哪有比太液池跟方便的地方?”见王子节这话是差不多已经认定了郑美人隐瞒有孕,杏娘皱起眉,开始思索对策,却听灵奴不解道:“殿下当初礼聘新人们入宫,早便说过她们若是有孕,皇后殿下定会重赏,有赵芳仪与曹才人的例子在前,皇后殿下又不是那等容不得人的小心眼儿,这郑美人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位份本就只比庶出的裴才人高一些,论宠爱从进宫以来还不如裴才人呢!”“小孩子家懂什么?”王子节眉心皱了皱,语气清淡,虽然没与她计较,这会却也没心情替她解释,只是对杏娘道,“这件事情你去处置吧!”灵奴顿时眼巴巴的看向了杏娘,杏娘却没多问一句,而是爽快的屈膝道:“奴知道了!”待出了寝殿,灵奴正待询问,却见杏娘脸色不好,顿时住了嘴,到了没人的地方,杏娘忽然站住脚步,把手一下点到了她额上,嗔道:“你这没眼色的!没眼色也就罢了,你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皇后殿下是不是小心眼儿,哪里是你能够说的话?”灵奴委屈道:“我就是说皇后殿下不是那样的人……”“皇后殿下不是,你这样说话好听吗?”杏娘瞪了她一眼,“你啊也幸亏是在皇后殿下面前这样说,我也不提赵氏那毒妇,就是裴才人那里,你敢这样无礼,瞧她怎么收拾你!进了宫来,说话行事还不留心,迟早有苦头吃!”灵奴抱住了她胳膊悄悄问道:“阿姐,郑美人究竟为什么要隐瞒身孕啊?”“唉,你个呆子,也不想一想,方才大家才被前朝孟尹遇刺之事惊动,撇下了皇后殿下赶去紫宸殿,如今任秋案闹得满城沸沸扬扬,郑美人原本就不怎么得宠,这会子赶着大家前朝政务繁忙时候传出有孕的消息,又非嫡非长的,你以为能够占到什么便宜?”杏娘叹息着道,“再说了,皇后殿下膝下无子,如今韩王年纪渐长,这么下去,群臣迟早会请立东宫,她啊,也是怕皇后殿下会打她孩子的主意!”灵奴吃了一惊:“皇后殿下……”“哼,那糊涂东西,皇后殿下若是打算抱养庶子,早先卫王就不会养在曹才人身边了。”杏娘冷笑着道,“何况如今皇后殿下得宠——殿下又不是年纪大了,正当韶华,还怕没有真正的嫡子吗?她啊,大约是想选个合适的时候再叫人知道,也是她自己命不好,如今叫你看破,等着看吧,这宫里,就是皇后殿下都做不到随心所欲,她一个不得宠的美人,哪里有那么顺心的事情?”灵奴惊讶道:“阿姐要怎么做?”“皇后殿下既然当着你的面把事情交给了我,你也出一份力罢。”杏娘眯着眼,道,“望仙殿裴氏身边的善舞不是对你很是讨好吗?今儿晚上前朝出了事,大家匆忙离开,明日她定然会过来打探消息,你不妨顺便把郑美人的情况透露给她,到底同住望仙殿,郑氏有孕,裴氏理当多多照应才是!”听出她“照应”二字的不怀好意,灵奴眨了眨眼:“裴才人究竟位份不如郑美人呢,为何不把消息也告诉赵氏?郑美人再不得宠,好歹怀着大家的血脉,赵氏若是伤了她和腹中子嗣,就是大家肯轻饶她,元秀公主避暑归来知道,也定然对她厌恶无比,大家只有公主一个胞妹,赵氏若把公主得罪死了,连着韩王与魏王都没有好下场!”“很好,你能想到元秀公主,倒也不枉在咱们身边这些时候。”杏娘先是赞许了一句,随即哼了一声,用力一点她额角,叱道,“那你怎么还要糊涂的提到赵氏?也不想一想,赵氏那性情那脑子,到那时候她闹得郑美人固然不得好,可宫里宫外怕是都要知道这件事了!赵氏她自己小产才多久?宫里又出小产之事,你当皇后殿下这个六宫之主很得脸吗?”灵奴顿时沮丧起来:“那为什么要告诉裴才人……”“郑美人既然不喜欢声张,那就从头到尾,都不要声张。”杏娘冷哼道,“望仙殿的事,在望仙殿解决,这才是不声张——懂了吗?”灵奴抿了抿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阿姐教训的是。”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澜微更新时间:2012-5-26 7:49:31 本章字数:2105“阿家?”采绿端着一盏蜜.桃饮,秘色瓷碗里,融化的乳酪里切得大小合宜的桃肉沉沉浮浮,里面另有碎冰,看着就是一阵的舒畅,对着睡莲池的走栏上,元秀斜依着美人靠,懒洋洋的看了一眼,似乎想接,但又缩回手,有气无力道:“我这几日不想吃这些,你只拿些寻常的冰水来就好。”“阿家从前最爱吃加了瓜果的冻酪了,这几日是怎么了?”采绿奇怪的道,自从三日前元秀便忽然不想吃酪饮,也不只是酪饮,连饮食都变了许多,差不多新鲜菜蔬肉类皆没了兴趣,倒是忽然想起了腌肉咸菜——只是每每看着元秀皱眉吃下那些东西,总觉得她极为勉强。采绿和采蓝都是伺候元秀多年之人,对这个主人的性情很清楚,元秀可不是会无缘无故的委屈自己的人,尤其是在吃食上面,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正是贪嘴的年纪,何况她贵为公主,有谁会在这样事上为难她?这三日来庖下的采橙如临大敌,因元秀口味之变,她原本拿手的菜肴差不多都没了用武之地——从前元秀饮食力求新鲜,对于腌渍过的无论是菜是肉,都是连看也不看一眼,这几日,采橙已经是靠向别院中郭旁的夫人请教才勉强把饭菜做得让元秀不至于用膳时愁眉不展了。元秀借着看向睡莲池上一朵盛开的睡莲,若无其事道:“忽然变了胃口罢了。”她说得轻描淡写,但采绿哪里肯信:“这一回采橙用了新的做法,阿家但尝一口,若是不好,采橙也好改进。”“过几日再说。”元秀几乎是忍痛这么说的,偏生采绿不肯放弃,端着秘色瓷碗到她面前,舀了一勺好言道,“阿家就尝一口也好。”元秀倏然转过了身,怒道:“下去!”采绿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不敢多言,赶紧端着瓷碗离开走栏。元秀恨恨的拔下头上一支鎏金蝴蝶簪,向不远处欲停上一片睡莲叶的蜻蜓丢了过去,簪子擦过蜻蜓,将其惊走,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底,见那只蜻蜓惊慌的飞开,她心里才好过些,咬牙切齿的自语道:“姓燕的,本宫跟你没完!”说话间,她微微蹙眉,不自然的移动了下隐隐作痛的双腿——拜燕九怀那一失手所赐,哪怕是立刻就浸泡进了潭水中,她双膝下依旧被滚烫的蛇肉燎起了足足四五个大水泡!虽然杜拂日事后替她一一挑破,然而也告诫她这段时间不可沾染发物,元秀对发物懵懵懂懂,照杜拂日随口提的几种看来,还是腌过的东西吃起来放心,为了不叫伤口恶化,她也只能暂时忍耐了。“阿家。”元秀正在蹙着眉,思索自己该怎么对付那可恶的市井儿时,身后忽然传来采绿去而复返的声音,她心情正糟,沉着脸,头也不回道:“什么事!”采绿才被她叱走,哪里不知道她这会心情不好?无奈这消息若在此刻不告诉她,接下来定然也要被埋怨,只得硬着头皮道:“长安出了点事。”“什么?”元秀听到长安二字,这才敛了怒火,惊讶的转过头,“是宫里还是宫外?”“阿家但请放心,是宫外。”采绿赶紧道,“是孟尹遇刺!”她见元秀脸色一变,忙加了一句,“不过孟尹受伤并不致命,倒是那刺客中了剧毒,这会全城都在搜捕,这消息还是袁统军传过来的!”“什么时候的事?”元秀皱起眉:“孟光仪是在什么地方遇刺的?遇刺时身边都有些什么人?”“奴听说他是在三天前的亥时末,于京兆后府书房里遇刺,据说刺客武功很是高明,岗哨都不曾发现,就是书房外的守卫也是在刺客离开后,孟尹被击晕后醒转出声,听到了传唤才进去的。”“从未听说孟光仪武功高明,那刺客既然可以在无人察觉下潜入京兆府,可见身手,他不杀孟光仪,看来是对其并无杀心。”如果不是时间恰好与燕九怀约战杜拂日是在同一夜,元秀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那个武功高强又心狠手辣的赤丸魁首——虽然孟光仪应属文官,她飞快的思索了一下,皱起了眉,“我倒好奇,孟光仪是怎么给他下的毒?”采绿忙问:“可要传袁统军过来?”元秀立刻阴了脸:“不必了!”她被烫伤以及被掳去高冠瀑布之事,连这两个当夜只一门之隔的贴身宫女都未察觉,这里面固然有燕九怀武功高明,又用了些许**的缘故,但袁别鹤身为禁军统军,又是如今负责元秀安危之人,居然也一无所知,元秀如何不怒?她这会除了燕九怀,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此人!听出元秀语气之中的恼怒,采绿立刻住了口,元秀思索片刻,道:“你去把于文融叫来。”于文融来得很快,行礼后,元秀吩咐:“你回长安一趟,去珠镜殿的库房里面取些东西,以本宫的名义去探望一回孟光仪。”“是!”“既然他并无性命之忧,想来精神也差不到哪里去,若有机会,把他遇刺的经过问仔细些。”“是!”元秀又想了想,皱眉道:“京兆府里固然没有多么出名的高手,但怎么说也是堂堂官府,能够悄无声息潜入者,又怎会轻易着了孟光仪的道儿?而且居然未曾杀他?”“阿家可是要奴留在长安打探消息?”于文融问道。元秀摇头:“这些事情岂是你能打听出来的?”她沉吟道,“你只管把这些疑问转达给鱼烃,看看御前能不能透露出什么消息来。”于文融记了下来,又听她叮嘱:“迷神阁那边,你私下里和孟光仪说一声,去寻秋十六娘问一问,长安足以与燕九怀相媲的高手,大概有多少?”“阿家,此事是否为秋十六娘使人为之?”于文融却怀疑的问。元秀仔细考虑片刻,却摇了摇头……正文 第二百章 师徒更新时间:2012-5-27 7:48:40 本章字数:4676长安,迷神阁。虽然暂时关了门,但传遍坊间的消息秋十六娘还是在晌午时知道了,她蹙起精心描绘过的远山眉,问云娘子:“这消息可确实?”“京兆府确实是半夜里就乱起来的,中门都开了,同时遣了人去宫里报信,又使了人请医生……快天亮的时候,太医院的耿静斋也赶了进去。”云娘子小心的说道,“另外药铺都接到了京兆府命令,道是有几味药材不许随意出售,若有人想买,须得立刻告诉上去。”“嗯?”秋十六娘顿时郑重起来,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沉声道,“是哪几味药?”“听坊间说是熏渠、青贝、三七等,自莺娘死后,京兆府的人一直盯着咱们阁里,如今虽然不限在平康坊里活动了,可偏巧遇刺的是孟光仪,何谦说还是不要太关心的好,免得把祸事引到咱们身上来,这三样还是有人隔着门听到旁边那一家出入的人议论时提到的。”云娘子道。秋十六娘飞快的思索了下:“这三样已经足够了——熏渠产自西域,青贝出剑南,三七更在南诏那边才有聚生处,在关中,除了药铺,都不是随意能够取得的,况且京兆府昨夜就闹出了动静,那刺客想出城也难。”“孟光仪不过一介文臣,就算身边有佩剑,想也不可能是身手足以潜入京兆府的刺客的对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了命,还反过来阴了对方?”云娘子皱眉道,“也幸亏那刺客武功高明,若不然怕是咱们又得被推出去做替罪羊!”秋十六娘眯起眼,淡淡的道:“他是任秋案的主审之官,咱们偏巧在案中,他出事,你以为咱们还能脱身吗?”云娘子顿时一惊:“十六娘,那怎么办?”“叫锦娃来吧。”秋十六娘吩咐道。不多时,秋锦娃翩然而至,虽然迷神阁这几日都关了门,但秋锦娃依旧打扮得明丽曼妙,她头上梳着回心髻,自顶心分出的一缕黑发在额前扭成一个精致的圆,余者却向后梳盘成了柔婉层叠的形状,斜插了三支碧玉簪,另一边则是一朵宫制绢花,花萼下拖了一串珍珠,坠到了耳畔。面上施着淡淡飞霞妆,眉心贴梅钿,描长眉,点星靥,唇上是杏花娇,上穿越罗石青底绣飞鹤夏衫,下系杏子黄隐花裙,柔若无骨的手中还拿了一柄象牙骨的折扇。“师父寻我?”平康坊里的女子一般都是认鸨母为假母,然秋十六娘对秋锦娃有授业之恩,却是以师生相处,见到了自己精心教导的弟子,秋十六娘的脸色略略回缓:“孟光仪遇刺事你可知道了?”秋锦娃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云姨路上没有告诉你?”秋十六娘也不以为意,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道,“本以为任秋的身份以及莺娘之死足够咱们头疼了,谁想到事情还没完——孟光仪的官职还在了其次,他的官声——长安孟郎可不是叫着好听的!这一回是真的遇见了麻烦了!”话是这么说,秋十六娘面色却依旧冷静,秋锦娃长眉微蹙,思索了片刻,才道:“弟子有事不明——王司徒虽然是三公之一,位列一品,然而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论起权势别说当今的韦相,就是六部的尚书也不及,不过是因着他是皇后之父,加上当初主动让出了吏部侍郎之位,才给了他这个荣衔,为了去今上的疑心,王司徒甚至不惜与我等结交……为何这回会惹来这样大的麻烦?”秋十六娘摇着头:“锦娃你究竟年少!你以为咱们这回遭遇这等祸事与算计,是因为王司徒?”“若不是为王司徒,难道是因为燕小郎君?”秋锦娃对燕九怀的身份有所知,此刻不由低叫了一声,“可是燕小郎君已经年余未曾出手了!”秋十六娘淡淡的道:“我说你年少就在这里,王司徒是什么时候才开始捧你的?你小时候的魁首又是谁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