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样子,陆贞不禁笑了,“太子殿下果然谋略过人。”高湛也贫嘴道:“哪比得上陆大人是人心所向,走到哪儿有都有人前来投奔。”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陆贞想了想,“有她在身边也好,否则我在司衣司初来乍到,没个人帮手,还真不方便。”这话提醒了高湛,他好奇地问道:“你不是有个姐妹,叫什么阿碧的,也在司衣司里面吗?”陆贞愣了,“阿碧?她怎么会是我的姐妹?上次官籍的事情,就是她告发的。”高湛奇道:“那就奇怪了,这次你落难,她很关心你的,又是四处打听消息,又是帮着跑东跑西,忠叔还亲眼看到她拿黄金收买看牢的宫女,让她们对你好一点呢。”陆贞不相信地说:“真的?”高湛点了点头,“嗯,阿贞,我看她也不像是个奸滑之辈,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陆贞半信半疑,“她怎么会突然对我这么好?”高湛却没在意,一把拉过陆贞的手,打趣道:“你之前还不是恨我入骨,后来一想通了,不也就突然对我好了吗?”被陆贞啐了一口,将手抽了回去。陆贞心里却下了决心,今晚就将玲珑要到自己身边来。第二日陆贞带着玲珑一起去了司衣司,回了自己主位,展开文书细细察看,却见到满是小字,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多啊?”玲珑看她烦恼,在一旁解说道:“宫里服饰的仪制就是复杂,虽说司宝司和司衣司都是平级的,可司衣司管的东西比哪儿都多。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太后穿什么,皇上穿什么,贵妃穿什么,还有其他各宫主子、女官、宫女,全都是这儿的事。”陆贞叹了口气,用一根手指敲着桌子道:“唉,也只能多花点工夫好好看了。你虽说在司宝司是大宫女,可在这儿,你还得跟我一起好好学学,别到时候又整出什么玉镯金镯的事,受罪不说,心里还委屈。”玲珑点着头说:“是,我一定会好好学的。”陆贞又说:“我想过了,这儿的大宫女们各自都管着一摊事务,要是硬把它们抢来分给你,别人肯定会不高兴。昨儿陈典侍跟我说,女官身边都是可以有个总管宫女的,比如尚侍大人身边的腊梅,要不,你也就先试试看吧。”这等于提高了玲珑的级别,玲珑大喜道:“谢谢大人恩典,我一定……”她话还没说完,阿碧突然走了进来,施礼道:“大人,阿碧有事禀报。”陆贞不知她又要打什么主意,问道:“有什么事,说吧。”阿碧却恭恭敬敬得很,“听说大人在看本司的衣饰仪制,奴婢担心那上面的东西写得太过枯燥,就从库里找了几本以前的画册出来。那是以前郁皇后在的时候让女官们描的,宫里各色人等的衣饰都画得清清楚楚,比起光看书来,要方便很多。”她递给了玲珑几本画册,“只是因为宫女的部分还没有画完,所以这些册子,也就一直堆在那没人看过。不过能给大人做个参考,也是好的。”陆贞不明白她为何要对自己示好,神情极是复杂,挥了挥手,“你用心了。”阿碧又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大人,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请容阿碧告退。”陆贞看她走远了的背影,自言自语,“咦,她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回过头来再看那画册,极为详细,又图文并茂,显得生动了许多,还是捧着书看了进去,这一看直到回到青镜殿也没停手。夜深了后,丹娘推门而入,“姐姐,该吃药了。”她看陆贞拿过药一饮而尽,又回头去看书了,不禁好奇看了几眼,惊奇道:“这是什么画儿啊,画得这么好看。”陆贞看她问了自己,说道:“这是前朝一位女官画的衣饰仪制图,画得真是传神细致。”她又指着画的角落对丹娘说:“你看,每一页的角落里都有一个‘桑’字。我想,这位才女的名字里,一定也有这个‘桑’字。”丹娘被她一提醒,细细去看图画上那女官的装扮,旁边还有批注——七品女官夏着,蓝湖绉麒麟官服,飞鱼钗……不禁出声又道:“哎,姐姐,这个女官的字,跟你还挺像的呢。”陆贞一愣,“是吗?”自己端详了会儿,又说:“嗯,她也是簪花小楷,但笔力要弱一些。”丹娘撇着嘴说:“姐姐你天天拿着那铅石笔写字,谁敢跟你比啊。”陆贞顿时笑了,“倒也是,师傅说,再这么练几天,我就可以正式开始在瓷瓶泥坯上雕花了。哎,我要是能像这位女官一样就好了,又会画,又会写。”丹娘翻看了几页,啧啧称奇,“她这样写得倒真是挺好的,就算像我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一看也都能明白七八分。”陆贞沉吟道:“这本书是阿碧给我的。”她一说,丹娘就将书丢回了桌上,“她?她怎么会这么好心?”陆贞一只手托着腮,说道:“我也奇怪啊,不过,自从我进了司衣司,她倒是一直对我挺不错的,过去的事情,她好像全都忘了似的。”丹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该不是故意在你面前装的吧,你现在是她的顶头上司,她当然不敢得罪了。”陆贞想了想说:“不是,阿湛跟我说,我还关在暗牢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办法救我,还曾经拿钱让守牢的宫女给我送东西呢。”这下丹娘也疑惑了,“是吗?难道真的老天有眼,恶人也能变好人?”陆贞又说:“我也想不通。”丹娘想了一会儿,“不过我倒是听说,她前段时间在司衣司当三等宫女,倒是很受了一点苦……”陆贞听了她的话,叹了口气,犹豫地说:“也有可能,也许她是真的改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对她总是有些不放心。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阿碧的心狠手辣也是她亲眼所见,她总还是有点难以释怀。第35章:委蛇进司衣司的这些日子来,陆贞忙个不停,待到向陈典侍汇报完之前做的工作,她已经感到头痛得不行,“春分节令要换的春衣都已安排得差不多了。只是先皇驾崩还不到一年,宫里这些人的衣服上可不可以有红色,我还有些拿不准。”陈典侍安慰她说:“应该没什么问题。虽说国丧期是一年,但我北齐按的是鲜卑旧例,皇上驾崩后一月,皇后驾崩后十五日,后宫即可按常例行事。”陆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刚进宫那会儿知道有新美人进宫还有些奇怪呢。现在终于明白了,看来鲜卑和汉人的规矩还真是不同。”陈典侍说:“可不是吗?我们汉人就算是家里父母去世,也得守三年的孝,不嫁不娶,更别说是国丧了。”她没注意到陆贞神色一黯,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这么谨慎,我很放心。从明日起,这里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我每十天来一次就行了。”陆贞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对自己放手了,有点迟疑地说:“这怎么行,下官才疏学浅……”陈典侍却说:“好了,你不用自谦,那么大一个司宝司,你还不是管得头头是道的。”她冲陆贞神秘地一笑,低声道:“再说,尚侍大人把你放在我这儿,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好好干,未来的路还长着呢!”陆贞只能顺着她也笑起来,陈典侍又说:“不过,如果真有什么事,你还是可以随时打发人去礼乐处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贞果然问她了,“对了,大人,我一直都想问您,阿碧那个人,到底怎么样?”她一直对阿碧都不怎么放心,想着陈典侍和她相处的日子久,也不会骗自己。陈典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问,说:“她?挺不错的啊。以前当二等宫女的时候就很能干,不愧是大家闺秀,跟那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宫女就是不一样。后来她被罚下去了,我还很是惋惜了一阵子。本想着找个机会把她提回来,可人家自己有门路,很快又升回了一等宫女。我让她管总务,她也管得有条有理的,是个可造之材。”陆贞仍是有所迟疑,“那大人觉得她本性如何?”陈典侍不以为意,看着陆贞说:“陆贞,后宫里面,不会有完人。这个阿碧很能干,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当然,她之前是有些骄横,但只要改好了,我可以忘掉。毕竟她只是一个宫女,只要用得好,她还能翻了天?”这番话让陆贞有所悟,喃喃道:“大人真是一语喝醒梦中人。”陈典侍看她很快就懂了自己的意思,笑着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方说:“我平常也不说这些,只是看你确实是个聪明人,才跟你多聊两句。”眼见着手头的工作都交代完毕,陆贞这才信步走到司衣司后院,只见宫女们正忙着将新染好的布一匹匹地晾晒出来,她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看着,没料到一旁染缸里的气味冲到鼻尖,一阵难受,不禁咳嗽了出来。身后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大人,这染料味道很大,大人你重伤初愈,还是站远一点吧。”陆贞回头看阿碧正在用关心的眼神看着自己,想起陈典侍说的话,她的脸色也柔和了许多,对阿碧说了声“谢谢”,之后回到司正司正殿,召来玲珑询问最近工作进展的情况。陆贞问道:“各个宫室的春衣,都送过去了没有?”玲珑忙答道:“才送了一多半,皇上、太后和贵妃服侍的人最多,分发起来也麻烦,我怕出错,准备明儿让几个稳妥点的大宫女来办这事情。”陆贞想了想,吩咐道:“你帮我把阿碧叫进来。”玲珑不解,但也照着吩咐叫来了阿碧,阿碧一进殿门,就恭敬地施礼道:“大人宣召阿碧,不知有何吩咐。”陆贞笑着看着她,“明天给昭阳殿送春衣,我想让你带着去办,不知道你接不接得下来?”阿碧果然先是流露出吃惊的表情,继而感动地说:“谢谢大人!阿碧一定办好!”陆贞嗯了一声,“那你下去准备吧,一定要好好核查几次,千万别出漏子。”眼看阿碧走出了殿门,突然又转身跑进来,重重跪倒在地给她磕了几个头,哽咽地说:“大人,谢谢你不计前嫌,阿碧……阿碧一定不辜负你的厚望!”陆贞看她这般,心想自己之前的确是太多疑了,反而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你就别想这些了,先好好做事吧。”她看着阿碧含泪走了出去,却没看到含泪走到庭院里的阿碧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讽。陆贞看她走远了,又对玲珑说:“明天你找两个信得过的宫女,跟她一起去。”玲珑体会她的用意,“怎么,你是怕阿碧……”陆贞说:“只要盯着她就好了,要是她敢做什么手脚,马上把她拦住。”这样便能试出这阿碧的真假了。但第二天阿碧很快就发现了有人在监视自己,她故作不知,反而对昭阳殿的宫女热情地说:“我们那儿的陆大人特别吩咐过,要给昭阳殿的各位姑姑姐姐们用上好的天青纱做内里,毕竟你们都在皇上身边,自然什么都要最好的。”她说完了这番惺惺作态的话后从昭阳殿出来,发现监视自己的宫女果然走了,不禁面露嘲讽,心想,陆贞啊陆贞,你果然一直都是那么好骗。但这神情只是稍纵即逝,很快她一脸的惊喜,看到高湛不知什么时候在走廊边缓缓走着。她兴奋地跑到他面前,施礼道:“奴婢阿碧,参见太子殿下。”高湛一抬头看到她满脸通红,以为她是跑的,微微一笑说:“原来是你啊。怎么样,陆贞在司衣司还好吗?”阿碧看他果然记得自己,心里一阵欢喜,大着胆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陆妹妹,不,陆大人,我还是不习惯那么叫她。反正,她非常重用我,今天还特意让我来昭阳殿送春衣呢。”高湛也没怎么听进去,淡淡说了句,“那就好。”阿碧看他的意思是想走,连忙又说:“其实,上次我对殿下隐瞒了一些事。”高湛果然住了脚步,说道:“哦?是什么?说来听听。”阿碧故意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和陆大人之间,原来有些误会,我之前还去司正司告发过她。可是后来我爹重重地骂了我一次,我才知道,好多事情都是我想岔了。”她心想自己和陆贞的过节,陆贞出了牢一定会和高湛提起的,自己一时谎言还能糊弄过去,万一时日久了,太子对自己有所怀疑反而不好,还不如自己现在做得真诚一点。高湛果然没有疑惑,只是问:“令尊是……”阿碧心道,自己幸好走了这步棋,看高湛这么问自己,虽然不解,还是答道:“家父沈悟觉,现任刑部五品郎中。”高湛却说:“啊,原来是沈大人。如此说来,我倒要恭喜你了,沈大人前些日子身先士卒,破了一出贪弊大案,皇上昨日才升他为四品刑部主事。”这消息阿碧并不知道,乍闻之下,不禁惊喜道:“真的?”高湛也不意外,说道:“你在内宫,消息自然没有那么灵通。”阿碧对他福了一福,“谢谢太子殿下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以后一定好好帮着陆大人,把司衣司大小事务都处理得头头是道!”高湛笑了笑,“不错,我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他正准备走,却又被阿碧拦了下来,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只见阿碧蹲下身子,掏出了一块手绢,仔仔细细地将他靴子上的一块泥污擦得干干净净。高湛不禁有些尴尬,阿碧却若无其事又退到了一旁,“恭送太子殿下。”她看着高湛渐渐走远,心里的火却越燃越烈,下意识地将那块手绢捏紧在了手心里。此时,那个跟踪阿碧的宫女已经返回和玲珑交代了一番,玲珑便去正殿找陆贞,对她摇了摇头,陆贞正色看着她问道:“她真的什么事都没做?”玲珑点着头说:“嗯。盯着她的人还说,那个阿碧手腕挺灵活的,还在昭阳殿的掌事宫女面前帮大人你说好话呢。那青丝其实也就是普通的绸子,几个宫里的宫衣都在用,偏偏被她那么一说,显得大人您对昭阳殿的人特别好,那个掌事宫女听得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呢。”陆贞听她说的没有差错,也释然了,“她这么聪明,是应该好好重用。你以后再多让她做些大事吧。”玲珑嗯了一声,看她没有别的交代,先出去了,陆贞自己想了一会儿,又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着自言自语道:“想那么多干吗?人家知错能改还不是好事儿?”自此她便渐渐开始用阿碧做一些重要的事了,阿碧心思灵活,又勤快,而且也十分尽心。不一日,三个人巡查司衣司的库房时,阿碧向陆贞禀报道:“大人,前些天你让我清查衣库,结果我发现有好多陈年的缎子,都已经发霉了。我把它们清了出来,都报了损耗。”陆贞皱着眉头自然地说道:“发霉了的丝绸也是能用的啊,这样不是浪费了吗?”阿碧说:“是,我也知道,所以我已经让人把能用的部分都挑出来,给针线上那边的人送过去了,这样她们做鞋子袜子那些小物件的时候就不用再领布匹,也能省些开支。”陆贞没想到她这么细心,倒有点意外,“你做得很好。”阿碧看着她笑着说:“不当家不知油盐贵,以前奴婢也不懂这些,后来吃了一点苦,也就慢慢明白很多道理了。”这话算是说到了陆贞的心里,她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岂料就在此时,三人头顶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裂开声,三人一起抬头,发现头顶上的一处货架不知为何裂开了,那上面可是成捆的布匹,一旦砸下可大可小。一时之间,三人都吓在了当场。眼见布匹顷刻间就全部摔落,阿碧用力地推了陆贞一把,“大人小心!”陆贞大病初愈,脚还并不利索,又被眼前一幕吓住,待到被阿碧推到了旁边。那些布匹已经轰隆隆一下全部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砸到了阿碧的身上,她扑倒在地,额头上冒出了红红的血。陆贞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一场意外,她扑到阿碧身边拍着她的脸,口里急道:“阿碧,阿碧!”这时一旁的玲珑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同喊道:“阿碧,你醒醒啊!”但阿碧趴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已是昏死了过去。陆贞急得赶紧跑了出去,“快来人啊,有人受伤了!”玲珑紧跟着她也出去叫人来,没有人会看到,伏在地上的阿碧的嘴角又露出了那抹嘲讽的笑容。这一番变化让司衣司上下都忙个不停,抬人的抬人,叫太医的叫太医,又有人还要检查库房怎么会突然发生了坍塌,陆贞一直守在阿碧的房外,待到太医出来说了没大事才放下心来,快步走进阿碧的房间。眼神早已落在了阿碧的头上,包扎着的白布上还有星星血迹,显是伤得不轻。阿碧靠在榻上,看到陆贞进来了,用虚弱的声音道:“大人,我没事。”陆贞拉着她的手,坐到她的身边,说:“阿碧,你都是为了我才受伤的……”阿碧也不居功,只是说:“大人,你不必放在心上,阿碧想过了,这恐怕也是罪有应得。以前阿碧不懂事,害过你,现在,老天已经在惩罚我了。”眼神里似有丝丝悔意。这一刻陆贞完全相信了她的诚意,赶紧阻止她自责,“不不不,你别这么说。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阿碧的眼中隐隐泛着泪光,“本来,我区区一个宫女,是劳烦不了太医的。大人对我的关怀,奴婢感激在心……”陆贞关切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你是我的姐妹,我当然想尽各种办法都要救你!”此话一出,阿碧激动地坐直了身,哆嗦着声音,“你……你真的还把我当姐妹?”陆贞点了点头,“嗯!我们不是一起进宫的吗?”阿碧眼中的惊喜渐渐褪去,很快摇了摇头,“奴婢不配,奴婢只是一个宫女……”陆贞看她这么患得患失,心中自责,安慰着她,“宫女又怎么样了?我也当过宫女啊!阿碧,我不该怀疑你,让我们把以前的事都忘了,以后重新再做姐妹吧!”阿碧在她的帮助下渐渐躺回,一把伸出手抓住了陆贞的手臂,大眼睛里滚落出一颗颗的泪珠,颤抖着声音说:“我好高兴,我好高兴,我没想到,陆姐姐你真的会原谅我。”陆贞把她扶起来,“别哭了,病人是不能哭的。你比我大,还是叫我阿贞吧。”她隐隐为阿碧心疼,又伸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好声好气地说:“你先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还有好多事都需要你帮忙呢。”她帮阿碧盖好了被子,又小声嘱咐了小宫女几声后,这才出了房间。自此陆贞便和阿碧形影不离,一时一起巡查,一时一起看小宫女们绣花,反而将玲珑冷落了似的。就连丹娘也看不下去了,说了陆贞几句,陆贞果然又帮阿碧说起了好话。丹娘心下无奈,她虽然单纯,但总觉得那个阿碧不是什么好人,可是陆贞偏认定了她,自己怎么说也没用,只能顺其自然。一来二去,陆贞来司衣司已有月余,此时正值春日,万物欣欣向荣,天气渐渐变暖,早已有不少花朵已经争先恐后地开着,生怕自己落后了满园的春色。青镜殿虽地处偏僻,但陆贞住进以后,处处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夜深人静时,反而会觉得是这后宫里最安逸的地方。高湛站在凉亭里,看陆贞安逸地站在花丛前伸了个懒腰,“这春天的味道可真好闻啊。”她睁开了眼睛,里面都是笑意。高湛取笑她,“花苞还没开呢,你就能闻到香味?看来最近我们陆大人的心情很不错嘛。”陆贞走到他身边轻轻捶了他一下,说:“那当然,有阿碧帮忙,司衣司事情越做越顺手,陈典侍现在根本就用不过来,什么事都叫我自己处理。”高湛一愣,“哦,你现在放心阿碧了?”陆贞坐到他旁边的凳子上,点着头说:“嗯,她其实还是个好姑娘。有她在那儿,我可省了不少工夫呢。估计再过一阵,我要能立个什么大功,升职就有希望了。”高湛看她这么在意升职,就说:“噢,你就那么想升官?”陆贞托着腮看着月光,“那可不,先是七品,然后是六品,到那时候,我就可以请大理寺重审我爹的案子了。”她越想越远,恨不得第二天就能帮父亲报仇。高湛故意说道:“六品就够了?我看你这个官迷,只怕还想坐得更高吧。”果然陆贞急着和他开始分辩了,“谁说我是官迷了?我才不喜欢什么荣华富贵呢。”他就喜欢看她着急的模样,故意又说:“有人说不喜欢,唉,莫非以后,我要娶个只穿粗布衣裳的夫人?”陆贞被他这么一说,羞得整个人从凳子上跳起来就准备往外跑,又被高湛一把拦住。她顿着脚说:“谁管你以后娶什么样的夫人!”高湛得意地拦着她,粗声粗气地说:“你当真不管?那我就娶别人了哦!”陆贞看他说得认真,一时停住了声,许久才扭扭捏捏地说:“其实也不是啦。只是我爹去世还没满一年,按规矩,我是要守孝的……”高湛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倒是忘了这件大事。”他皱了皱眉,看向了陆贞,“民间父丧三年禁婚嫁,难道我还要再等两年?”陆贞果然点了点头,高湛长叹了一口气,用力地将陆贞搂进了怀里,“唉,我等吧。反正,好事总是多磨。”陆贞心里不忍,伸出手来帮他理了理被夜风吹散的头发,轻轻地说:“对不起。”高湛柔声说:“傻姑娘,这又不是你的错。”两人本来一片大好的心情因为偶尔提起的这件事而蒙上了一层阴霾,高湛故作振奋地岔开话题,“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一年一度的端午节了,到时候不仅宫里会赛龙舟、舞龙,连民间的姑娘们,都要挖空心思准备礼物送情郎。你还不赶紧想想,到底要送什么东西,才配得上我这个文武双全的太子?”果然陆贞被他逗笑了,两人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也不提那个让人伤感的话题。第二天循例是陆贞带着阿碧去内侍局向娄尚侍请安,两人一进娄尚侍的房间,立刻行礼道:“给尚侍大人请安。”娄尚侍先笑眯眯地说:“快进来,我可等了你好长一段时间了。”转眼看到跟在陆贞身后的阿碧,疑惑道:“哟,这不是阿碧吗?”阿碧看她竟然认得自己,连忙上前,“奴婢正是沈碧。”陆贞也奇道:“尚侍大人记得阿碧?”娄尚侍微笑着说:“原来你们不是一起在用勤院待过吗?阿碧,帮我向你父亲沈大人问好。”她转头对陆贞说:“我找你过来,本来是想商量端午的安排呢,到时候赛龙舟的、舞龙的,都少不了你们司衣司。对了,后宫各位主子应节的五色彩衣也要安排。”陆贞递过一个香囊给她,答道:“前面几项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儿个我们过来,顺手也把给您准备的避邪香囊给带来了。可关于应节衣裳,我正想请教大人,各宫主子在这上面,可有什么不同的忌讳喜好?”娄尚侍将香囊在手里把玩了几道,啧啧称奇,“这小玩意还真漂亮。嗯,端午节嘛,太后娘娘一直不喜欢太过花哨的五色彩衣,皇上是一国之君,龙袍自然不能有别的颜色,戴个五色荷包也就完了。至于其他主子,倒没听说有什么忌讳。”阿碧在这时插了一句话,“恕奴婢多嘴,崔德妃娘娘的生辰,好像就在端午正日。”娄尚侍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提醒我了,对,德妃娘娘的生辰还真就是在那天。嗯,她的彩衣一定得隆重点,毕竟是四妃之一,千万不能太素净。”陆贞在一旁点头道:“好的,我都记下了。”娄尚侍又说:“你这个丫头,记性还真不错。”陆贞笑着道:“下官就是担心事多,才特意把她一起带过来。最近我都有些离不开她了。”娄尚侍满意地点着头说:“你是个肯提拔人的上司,阿碧跟着你,肯定有好日子过。”她二人见过了娄尚侍后,这才往司衣司走去。陆贞一路走一路对阿碧说:“这次带你见过尚侍大人,就算正式明过路了,今年的女官考试我打算推荐你,你那么聪明,肯定也成功的。”阿碧没想到陆贞这么大方,故作惊喜地对她说:“真的吗,姐姐,我真是开心死了。”陆贞笑着推她,“姐妹之间,那么客气干吗?”她两人说话之间,一顶小轿不知不觉间靠近了两人,内侍的声音也响在了宫道上,“闲人回避,太子殿下车驾在此。”两人这才惊醒,连忙让到了路边。轿子晃晃悠悠在两人面前停住了,阿碧顿时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抬头热烈地看向了轿子那方。只见高湛一挑轿帘,一本正经地看向了站在路边的陆贞,“陆大人,真巧。”陆贞也是一本正经地答道:“下官给太子殿下请安。”高湛又认真地问道:“端午近在眼前,不知我们修文殿的避邪香囊,几时可以送到?”这话里的意思只有陆贞才明白,她一阵害羞,方稳稳地说:“请殿下放心,按例都是在明日午时阳气最盛之时才会送到,如此避邪之效才会最佳。”高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如此甚好,我还等戴着那香囊出席端午节会呢,明日午时,我会在修文殿等着,请陆大人一定准时。”阿碧听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高湛从头到尾都没看自己,不免十分失望,仰着头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他。高湛和陆贞说完话,低头看到她还跪在地上,微微一笑,“阿碧姑娘,又见面了。”还没等她说话,就放下了帘子,早有人喊了一声“起轿”,一行人等从两人身边慢慢走过,阿碧的一张脸烧得通红,他对自己笑得那般温柔,自己为他死都值得了。陆贞却完全没有发现阿碧的异样,心里暖洋洋地只顾着回忆刚才和高湛说的话,日子一日过一日,距离端午也越加近了。这天,陆贞和阿碧匆匆告别后就先去了用勤院,杨姑姑看到她进了门,早就笑着迎了上去,“哟,今天怎么有空来用勤院了。”陆贞也笑着放下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这不是给您来送端午节的避邪香囊吗,待会儿我还要跑静心院呢。”杨姑姑好奇地看那只香囊道:“今年这么早就轮到我这儿了?”陆贞贫嘴笑道:“那可不,连王尚仪和其他五司,我都是打发别人去了。不过您这儿的,我肯定得亲自跑一趟,唉,谁叫您有个在司衣司当官的侄女儿呢。”杨姑姑一下乐了,点着她的额头说道:“看看你这个轻狂样子,又是贫嘴,又是脸泛桃花的。最近你那个如意郎君对你不错?”陆贞看她一下就提自己那件事,不由得脸都红了,点了点头。杨姑姑看她心情大好,就趁机问她:“那你们以后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说过要娶你吗?”陆贞扭扭捏捏地说:“还没有正式说过,但是他跟我说过,等我把父亲的事情办妥了,就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杨姑姑以为她是没开窍,提醒着她,“这种事情,不说明白肯定会有问题。毕竟他的身份那么高,而你只是……”她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别怪姑姑说得太直白,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是娶你当正妃?还是把你收在太子府里就算了?是堂堂正正地让你出来见人,还是一直把你藏起来当个红颜知己?阿贞,这些事,你必须都先得打算好,毕竟女孩子的好年华就那么两年……”陆贞没有底气地说:“姑姑,你别说了。我不是不愿去想,我是根本不敢去想!以后的事会变成怎么样,我心里完全没数。毕竟,我和他之间差距太大了。姑姑,你骂我笨也好,说我懒也好,反正,我现在真的是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安安静静和他在一起,下下棋,赏赏瓷,能快乐一天,就是一天……”说着说着,声音都几不可闻。杨姑姑看她本来心情不错,现在又一副灰心的样子,赶紧岔开了话题,“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司里的事,现在做得还顺手吗?”陆贞也顺势调整了一番情绪,顺口答道:“还行,偶尔也会出点小问题,不过多亏有阿碧帮忙,都对付过去了。”杨姑姑脸色一沉,“听说你最近和她关系挺好?”陆贞嗯了一声,“刚才我还带她去见了娄尚侍,准备秋天就推荐她参加女官考试。”杨姑姑还是说了自己的担心,“她那个人,我总是有点担心。上次官籍那件事,我就觉得她心机深沉。再说她又是靠着沈嘉敏升的一等宫女。阿贞,我劝你还是防着点她。”陆贞却笑着说:“放心吧,姑姑,阿碧真的改好了。沈司珍提拔她,是因为她们两人也算是远房堂亲,再说我也不是傻子,她要真是装的,这两个月下来,还能不露出点破绽?”杨姑姑看她这么自信,怕她以后会摔跟头,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后宫的女人,向来都是双面高手。”她四下观察了番,眼见无人,这才拉过陆贞到身边低声说:“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郁皇后是死在太后娘娘手上,那她们情同姐妹那十多年,太后得藏得多深才行啊。”陆贞闻得此言,果然心中一凛,但很快安慰自己,“不会的,连阿湛都说阿碧是个不错的人,他的判断,总不会有错吧。”与此同时,阿碧也去了司宝司,找来了琳琅,“我特地给你们这儿找了八十个香囊,多的那些你们可以带回家去,也算让家里人沾沾皇家的福气。”琳琅看她这么细心,十分感动,“还是姐姐你想得周到,唉,我要是能跟你们一起待在司衣司就好了。”阿碧看她说得可怜,悄悄说:“怎么?沈司珍又出什么新花样了?”琳琅也不隐瞒,凑到她身边小声说:“还不就是那样吗?那件事情,也不过就让她安生了半个月,后来就又来了,天天不懂装懂,什么都要听她的,要不是那个月华脑子还算清楚,我们这儿,成天都得鸡飞狗跳。”阿碧正同情地看着琳琅,没料到后院沈嘉敏的房门刚好在这时打开了。嘉敏抬头看到了阿碧,脸色一变,厉声说道:“沈碧,你给我过来!”阿碧跟着嘉敏进了她的房间,嘉敏重重地关上了门,只留下琳琅在门外揣测着:嘉敏为何发这么大的火?莫非是阿碧要倒霉了?阿碧镇定地看着嘉敏变幻莫测的脸,施礼道:“阿碧给司珍大人请安。”嘉敏看她不慌不忙的,更加有气,怒气冲冲地说:“原来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攀上高枝就忘了我这个过墙梯了!”阿碧立刻小心翼翼地说:“奴婢哪儿敢啊,要不是您把我提拔成一等宫女,我现在还可怜巴巴地受苦受累呢。”嘉敏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呵,我看不是吧,你现在天天跟在陆贞后面,就跟一只狗似的。这都几个月了,你来过我这儿一次吗?我看你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没想到阿碧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大人你这话就是冤枉我了,阿碧和陆贞仇深似海,要不好好在司衣司敷衍她,奴婢只怕连骨头都不剩了。前些日子,陆贞还特意派了人监视我,幸亏我装得好。这几天才放松了点儿,要不然,我也找不到机会来司宝司看大人您了。”嘉敏听她说得在理,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缓缓问道:“是吗?那这些天你在司衣司又干了什么好事儿?”阿碧肯定地说:“陆贞现在已经很相信我了,大人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新计策?阿碧一定全力配合。”嘉敏却无言以对,喃喃地说:“我还没想到什么新主意呢。月华叫我最近低调点,别再老是针对陆贞了。”阿碧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那沈大人,不知奴婢还有什么能帮你效劳的呢?”笑里有着讽刺,但沈嘉敏此时正抱着头苦思着,“你消息灵通,帮我打听一下太子表哥最近在做什么吧,现在他都不太理我,我又不是那么方便去修文殿。”这话提醒了阿碧,她便对嘉敏说道:“奴婢倒是有一个好消息,今年宫中的端午节会,太子殿下肯定会出席!”嘉敏果然惊喜地站起了身,“是吗?”她心潮澎湃,连阿碧什么时候告辞的都不记得了,一径拉着月华商量着应该送什么给高湛做端午节礼物能明白地表示出自己的心意,却哪里知道阿碧做的提议都是在为她自己打算。陆贞并不知看似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阿碧实际上两面三刀,待到第二日她兴奋地准备去修文殿和高湛相会前,一道旨意送进了司衣司的正殿里。来人是许久不见的阮娘,奉贵妃娘娘懿旨,令司衣司将各宫贵人之避邪香囊上缴,由内侍局安排专人送至各宫,以免有误吉时。陆贞面有失色,也只能吩咐玲珑将所有的香囊都收回送去了内侍局。另一边高湛正在苦苦等待着和陆贞约好的约会,他兴奋地走出殿门外,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背对着自己,激动之下从身后抱住了她,柔声道:“阿贞……”那女子冷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来,“阿贞阿贞的,你叫得还真是亲热。”这人的声音太过熟悉,高湛脸色顿变,不知为什么萧观音会出现在这里。萧观音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是理亏,又说:“怎么?没想到是我?”高湛苦涩地问她:“你怎么来了?”萧观音话里带话地说:“这些天,我听说太子殿下春风得意,桃花满天,也想过来看一看。”一脸哀怨地看向了他。高湛却有点不耐烦,“观音!这不是闹着玩的时候,大白天的,你跑到我的修文殿来,还嫌谣言不多吗?”他担心一会儿陆贞来了见到这一幕,自己怕是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了。萧观音冷笑着说:“怕什么?各宫的主子们现在都乖乖在房间里等着拿避邪香囊,哪儿都不会去。至于你这里……”她顿了顿,嘲讽地看着他,“你不是把全殿的人都清空了吗?”高湛不知她为何又要施展这些把戏,愣在原地没有说话,萧观音幽怨地说:“阿湛,你骗得我好惨——你说陆贞并不喜欢你,要我别再对她出手,可是,我的人却告诉我,你最近经常去青镜殿;你说除了我,她是你喜欢的最后一个人,可我却听到消息,说沈国公的千金进宫来就是为了嫁给你……阿湛,你说了这么多的谎话,到底累不累啊?”高湛听她说了半天,才缓缓说道:“观音,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我之间,早已成为往事,无论以后我和别人怎么样,都已经不关你事了。”萧观音却不相信他的话,“阿湛,你的心可真狠!你就不怕我伤心?”高湛心里隐隐有着担心,立刻说:“观音,请你记住,我的话依然有效,你若是执迷不悟,还要加害陆贞,别怪我翻脸无情。”萧观音看他一心一意只维护陆贞那个人,恨恨地说:“你以为我还会那么笨吗?阿湛,你是无情,可我偏偏就忘不了你。今天我听到消息,说陆贞要亲自过来给你送香囊,所以我就把这个机会抢了来。阿湛,你看,我可没有为难她对不对?但是,现在你能见到的,只能是我,而不是她!”高湛着实无奈,“你到底想要怎样?”萧观音阴阴一笑,“我只是过来告诉你,从今天起,我会用我的方式,把你一点点抢回来!放心,我不会动手去害你的陆贞,只是,你肯定逃不出我的五指山!”这话令高湛很是反感,不免动怒道:“我不是什么东西,可以任由你掌握!”萧观音看他动怒,自己却哈哈大笑起来,“是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她握紧了拳头,转过身慢慢走了——这次若不是那个阿碧给自己通风报信,自己怎么能忍得了这口气,让他们二人光明正大相会!这也算是稍稍出了内心的这口恶气!她相信阿湛只是被那个贱人迷惑,她与他这么多年的情分,阿湛不会不顾自己。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自己身边,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用分开了!第36章:受罚看着阮娘的背影渐渐走远,陆贞仍是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期待了这么久和高湛的相会,就因为一道旨意什么都没有了,怎么会这么巧?她心里喃喃地念着,但脑海里一片混乱,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了。玲珑见陆贞两眼无神地不知看向了哪里,深知她心里不痛快,又不能说出口,想出言安慰她,又不知道自己从何说起才好。就在这时,一个小宫女走过大殿,又准备往外溜,刚好打翻了东西。殿内一片安静,这一声响显得格外大声。玲珑看陆贞一惊,不由得没好脸色地看向了那罪魁祸首,怒斥道:“笨手笨脚的,出去,给我在后院里跪两个时辰!”陆贞早已回过神,看那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挥了挥手笑着说:“这是干什么,她又没什么大错。”她低头看着那一脸苍白的小宫女,“把东西收拾好了就下去吧。”那小宫女忙着收拾去了,陆贞也不管她,又看向玲珑说道:“好了,反正现在我也不用出门了,要不你干脆把以前的图册都拿出来,咱们好好研究一下太后今年的彩衣要怎么做。”玲珑看她一直强颜欢笑着,有点担心,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大人,你……真的已经没事了吗?要是你不开心,千万别憋在心里。要不奴婢去拿几匹布来,你撕一下,也能高兴一点。”陆贞看她说得有趣,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那是戏本子里奸妃才能做的事,我可还够不上那个资格。快快快,咱们做正事要紧。”这下玲珑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人,我现在才发现,你的气度,一般人还真是比不了。”陆贞无奈地笑了笑,“哪儿啊。只是我这个人天生就挺乐观的,遇到自己无能为力的事,老是先笑,然后再想办法忘掉,最后赶紧做点其他的事。做着做着,你就会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天那么蓝,水那么绿, 再不开心的事,只要你肯放下,就什么也不是了。”说到工作,她才打起了精神,很快又召来了阿碧,对着一桌子的布料看了良久,陆贞还是忍不住发愁,“玲珑、阿碧,你说什么样的五色彩衣才会既新奇又不花哨?”玲珑说:“大人是在想太后娘娘的端午节彩衣吗?”陆贞点了点头,“嗯,我看了看以往的彩衣,都是五彩斑斓的,难怪太后娘娘她不喜欢。”玲珑一时之间也觉得自己没了主意,“这可难办了,既然是彩衣,哪有不色彩缤纷的?”受罚陆贞也犯起愁,“是啊,我想了半天,也没什么主意。”倒是阿碧有了主意,“我倒是觉得,太后之所以不爱穿彩衣,是因为她毕竟年纪大了,宫里的妃子们都很年轻,穿起彩衣来自然有如花中蝴蝶,可太后娘娘讲究的是庄重,是尊贵。要不我们想想办法,找找什么样的衣料既能稍带点彩色,可又不是那么打眼的?反正端午节的彩衣也就是个说法,只要有五种颜色应景也就可以了。”这番话提醒了陆贞,她眼睛一亮,立刻就有了主意,“有了,你们快跟我去库房!”话音刚落,她便抢先往库房跑去,蹭蹭几下翻出自己想要的几匹布料出来,兴致勃勃地说:“你看,这匹,那匹,还有那一匹!这些颜色都是比较淡雅的,我在想,索性给太后娘娘做几件单衣,每一件都是素色,一层层搭配起来,既大方典雅,又不会让人看得眼花缭乱。”阿碧微笑着说:“大人是看汉朝的画像才想到的吧?那时候的衣服,确实有那样的穿法。”陆贞看她果然心思灵巧,“对对对,阿碧你也想到了。”阿碧顿了顿,转了转眼珠说:“那样穿倒是不错,可是,五层衣服毕竟是太厚了,要不然我们索性换成这种软烟罗,就算十层八层的,也不会让人觉得累赘。”此言一出,三个人的眼睛都亮了,也不耽误时间,立刻就吩咐了宫女下去画样子裁剪。待到几日后,一切完毕,这才由陆贞一径送入了仁寿殿里。娄太后左看右看,都觉得陆贞甚是让自己满意,等到听说端午新衣已经裁好了,便心情大好地让宫女们送上前来,岂料打开上面盖着的布后,她脸色却一变,问陆贞:“这什么料子?”陆贞恭敬对答:“回太后,是软烟罗。”娄太后勃然大怒,“荒唐!如此又薄又透的东西,竟敢呈给哀家?陆贞,你好大的胆子!”这个陆贞真是胆大包天,枉自己还一直觉得她聪明伶俐。陆贞像是早料到娄太后会有此情绪,镇定地看着她说:“太后娘娘请息怒,这件彩衣虽然又轻又薄,但却另有奥妙。微臣敢以性命保证,它绝不会有损您的威仪。”娄太后看她一点都不慌张,反而不卑不亢,回想陆贞一直以来办事都极为稳妥,语气也就缓和了不少,“哦?哀家倒要听听,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稀奇?”陆贞又将衣服拿在了自己的手上演示给娄太后看,“太后请看,这彩衣并非只有一件,而是五色为一套。每件衣服单看起来的确有些透明,但若是叠穿起来,却一点也看不见肌肤。”娄太后顺着她的说法仔细查看了一番,脸色稍缓,“这样看来,还有点意思。”陆贞顺势就说:“这衣料用的是最好的软烟罗,被日光一照还会流光溢彩,异常奇妙。微臣斗胆请太后娘娘现在就试穿一下,到时您若是不满意,再惩罚微臣也不迟。”娄太后对她深深看了一眼,“好,那哀家就给你这个机会!”一年一度的端午盛节热热闹闹来临了,御花园被早前忙碌的宫女们装饰得焕然一新。太液池中漂着龙舟,小太监们都争先恐后地在表演着舞龙,吸引各宫妃嫔、六司女官以及有资格的大宫女围在花园一角目不转睛地看过去,人群里还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叫好之声。孝昭帝微笑着看身边的萧贵妃,她着一身彩衣,日光下光彩耀人,看得他都快入迷了。此时他温和地说:“贵妃,南郡刚刚送来几筐荔枝,我已经叫人送到含光殿去了,晚上朕也去你那里尝尝鲜吧。”萧贵妃难得好心情,也柔柔地回答:“陛下驾临,臣妾自然不胜荣幸。”身边的其他妃子都艳羡她,却又哪里羡慕得来?但好心情很快就伴随着一声太后娘娘驾到而烟消云散,只见娄太后身上的彩衣在日光下流转出五色光芒,不同角度看去情致又是不同,众人的目光顿时完全被她所吸引。孝昭帝惊叹道:“母后,您今天这身彩衣可真是非同凡响啊!”娄尚侍也跟着说讨好的话,“皇上说得太对了,太后娘娘您这么一穿,满园子的绝代佳人都被您比了下去。难怪您今天不要我去仁寿殿接您,原来您早就打算好了,要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大地惭愧一番!”这话极为讨娄太后欢心,她一脸的笑容,却故意骂着旁边的娄尚侍,“住嘴,皇上面前,也能胡说?”孝昭帝却很是高兴,“无妨无妨,今天难得过节嘛,大家随便说笑一下也无伤大雅。”陈典侍也在一边附和,“是呀,娄大人可是说得一点没错,微臣今日见了太后娘娘的风姿,才明白什么叫做国母风范,什么叫做绝代风华。”娄太后心细,注意到萧贵妃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故意说:“一国之母只能是皇后,哀家还等着皇上赶快娶皇后进宫,为皇家开枝散叶呢。”这话让一旁的孝昭帝大感尴尬,“母后……”娄尚侍看萧贵妃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拖着陈典侍说:“哎呀,陈典侍,我怎么越听你的话就越觉得不对劲呢?表面上你好像是在夸太后,可我仔细想想,你这明明是给自己邀功嘛。”她转头看着娄太后,拉着自己的袖子,颇为委屈地说:“娘娘,您还是快赏她点什么东西吧,要不然下次端午节,她又该拿我们穿的这种花布衣服糊弄您了。”这话说得俏皮,周围人都笑了,气氛也一下松了下来。陈典侍也笑着说:“微臣倒是想讨赏,不过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太后娘娘的彩衣虽然是出自司衣司,可都是陆掌饰一手操办的,微臣只是挂个名罢了。”这话奇了,孝昭帝也疑惑着说:“噢,这件衣服是陆贞的主意?果然新奇别致。”目光落向了人群里的陆贞。陆贞看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出来答谢道:“谢陛下夸奖。”娄太后又出手招呼她,“好孩子,过来。”陆贞只能走到她身边,娄太后对她说:“你把那天跟我讲过的话,再给皇上讲一次。”陆贞答了一声“是”,转头看着孝昭帝说:“那一天太后娘娘问微臣,为什么要别出心裁做这种五层彩衣。微臣回答,因为每年端午节,宫里人人都需要穿新彩衣过节,可是彩衣过于色彩斑斓,平时大家都没法穿戴,如此一来,几千件做下来却只能穿一次,未免太过浪费。而今皇上在前朝提倡节俭,我们后宫自然也应当效仿。所以,此次微臣特意向太后娘娘献上这种全新的五层彩衣,每件衣服都是单色,这样就算端午节过后,平日也可穿着。”孝昭帝不禁大喜,“说得好!你如此为国家朝廷着想,真是难能可贵!”娄太后看他心情大好,顺势说:“皇上,后宫有这样的女官,是我北齐之幸。哀家很想替她向你讨个赏赐。”孝昭帝怎不解她的意思,何况又顺自己的意,立刻说:“母后之令,不敢不从。嗯,元寿,颁朕的旨意,从明年端午开始,宫中彩衣应全改为五层单色,不再另制彩衣。司衣司掌饰陆贞,敬忠职守,德行出众,特晋为七品典饰。”这旨意来得太突然,陆贞都没反应过来,还是一旁的娄尚侍捅了捅她,含笑低声说:“陆典饰,还不谢恩?”陆贞赶紧跪倒在地,“陆贞拜谢皇上,拜谢太后!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娄尚侍也就说道:“既然陆贞升了官,以后陈典侍就不用再兼管着司衣司了。陆贞,以后司衣司那边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就在这喜气洋洋的时间里,高湛从太液池的一角也逐渐走近了,先是施礼道:“皇兄,太后,端午节安好。”顿了顿,才平静地说:“皇嫂,端午节安好。”目光并没落在萧贵妃的身上。萧贵妃却突然说:“太子殿下,以后请别叫我皇嫂了。”众人都没想到萧贵妃这么说,都愣了一愣。萧贵妃微笑着又道:“只有未来皇后娘娘才配得上这个称呼,臣妾只是区区一个妃子,哪里够得上这个格呢。”孝昭帝怕她不高兴,轻声在她耳边说:“刚才母后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岂料萧贵妃却大声说:“皇上您想多了,只是今天的太阳有些大,臣妾想先到那边树荫下歇一歇。”孝昭帝赶紧说:“朕送你过去。”萧贵妃冷冷地说:“不用了,您还是陪着太后吧。”目光跟着高湛,看他果然和陆贞使着眼色,用小指指了指假山一角,陆贞面红地点了点头,一副要见情郎的样子,不禁心里冷笑,大庭广众的,他们胆子也真是够大!耳边高湛已经在说:“听说那边的龙舟赛不错,臣弟想过去看一看,太后,皇上,请恕臣先走一步。”萧贵妃不想再看了,被王尚仪扶向了远处的树荫。孝昭帝忙着照顾她,哪里管高湛说什么,连声答应,“好,你快去吧。”待到将萧贵妃送到树荫下坐住了,孝昭帝这才回到席位上。王尚仪小声问萧贵妃:“公主,您还好吧?”萧贵妃用一把扇子遮住自己的脸,扇子背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又回到了高湛的身上,“放心吧,娄尚侍那点道行还气不倒我。不过,只要站得远一点,你就能看到更多有趣的事。”果然,高湛匆匆离开以后,陆贞跟身边的一个宫女交代了几句后也走了,她吃惊的是,那宫女在陆贞走后,看向她的背影的目光中充满了嫉恨之色。这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萧贵妃问王尚仪道:“阿璇,那个宫女是谁?”王尚仪不明其意,答道:“她叫阿碧,司衣司的一等宫女,现在是陆贞的亲信,以前是陆贞的仇人。”萧贵妃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微笑着说:“是吗?那倒挺有趣的。”另一边,高湛满怀甜蜜地走到假山的后面,吩咐元禄道:“你去盯着外边,没事别过来。”元禄笑嘻嘻地说:“放心吧殿下,我肯定眼观八路耳听四方,绝对不放人过来打扰您跟陆大人的甜蜜时光……”被高湛一脚踢到屁股上,立刻就往假山外跑去。高湛手里紧紧握着那只白虎出神,岂料假山外传来元禄大着嗓门说话的声音,“哎哟,沈司珍,您怎么在这儿啊?”嘉敏的声音也传来了,“让开,我明明看到太子表哥在那边的。”紧跟着是元禄的声音,“不成不成,您不能过去。太子殿下他在……”嘉敏却没好气,“在什么?快让开,我真的有事要找太子殿下!”元禄也急了,“沈大人,您真的不能过去,太子殿下他在……他正在方便!这您也想看吗?”这番对话让高湛听得目瞪口呆,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最后还是咳嗽了一声,走了出去。嘉敏本来涨红了一张脸,看高湛出来了,上前要拉他的手,委屈地说:“太子表哥,元禄他欺侮我!”高湛装作发怒,对元禄说道:“还不快滚!到那边去告诉他们,本太子待会儿想换个地方看龙舟!”元禄看他一直对自己使着眼色,明白过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叽叽咕咕地说:“遵命!沈大人,我真的没有骗你,太子殿下确实是在……”高湛很快将一块石头丢到他身边,元禄一会儿就没影了。高湛这才看向嘉敏说:“嘉敏,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说吧,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嘉敏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捂住了鼻子,另一只手又去拉他,“咱们别在这儿说好吗?去那边吧,这里太臭了!”她一径将高湛拉到远处的玉兰花树下,正准备说话,抬头却看到高湛正在挥手拂去掉落在肩上的花瓣,姿势潇洒,映着他英气的脸,不由得看呆了。高湛没看出嘉敏在想什么,出言问道:“这里总可以说了吧?”他想早点说完,和陆贞去相会。嘉敏被他一提醒,以为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低着头扭捏了半天,才说:“太子表哥,我做了一件东西,想送给你。”她拿出一只精致的锦袋,从中拿出了一条绣好的腰带,递给了高湛。高湛愣住了,很快就明白了嘉敏的用意,尴尬地说:“对不起,嘉敏,这个礼物我不能收。”这句话在嘉敏听来简直如同五雷轰顶,猛地一抬头看向了高湛,“为什么?”高湛苦笑着说:“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这根腰带,你还是送给别人吧。”害羞、不安、害怕、失望等等情绪在嘉敏心头一晃而过,最后她着急地说:“我不信,如果你不是喜欢我,干吗要我把带到宫里来?公主表姐都跟我说过了,我以后是要和你……要和你……”她拼命去摇高湛,像是为了肯定自己说的话似的。高湛打断了她的话,“嘉敏,你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不能再像国公府里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他的语气立时变得严厉,“徐驸马才是你的表哥,你我非亲非故,以后叫我殿下即可,嘉敏,不,沈大人,告辞了。”他毫不留恋,转身就走。看着高湛的身影越来越远,嘉敏的眼眶不自觉地红起来了,她发起狠来,一力地去踩着地上的玉兰花,口里不服气地说:“他凭什么不理我?凭什么?”远处的月华已经走近了,悄声对嘉敏说:“小姐,你消消气,被别人看到了可不好。”嘉敏一抬头,“哪会有别人看到,我……”目光落在了月华身后的阮娘身上,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阮娘平静地说:“沈司珍吗?我们贵妃娘娘说她新近发现了一处地方,风景不错,想请沈大人过去观赏一下。”嘉敏迟疑了,“贵妃娘娘?可是……我和她不熟啊。”幸好月华很是机灵,从背后推了推她,堆着笑容答道:“贵妃娘娘如此盛情,沈大人自当遵从,还请姐姐在前面带路。”阮娘笑着在前面引路,“沈大人请。”几个人一路走上了一座假山上的凉亭,阮娘这才停住了脚步,说:“到了。”嘉敏一路上走得气喘吁吁,她环视这凉亭,空无一人,不知为何让自己来这里,不禁大怒,“你不是说贵妃娘娘会在这儿吗?怎么什么人都没有?”阮娘却不冷不热地说:“此处风景大好,请沈司珍慢慢观赏。”她施礼后转身就往山下走去。嘉敏气愤道:“你竟敢耍我!”她准备去拦阮娘,却被月华一把拉住了手臂,凑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小姐你看。”嘉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假山下陆贞和高湛正亲密地靠在一起。陆贞正帮高湛戴上了一只护腕,高湛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推了一推。这一幕看在嘉敏眼里,恰如在她心里烧起了熊熊大火,她勃然大怒,“这个淫妇!我要杀了她!”月华怕她冲动,赶紧去拦她,“不行,小姐,你要冷静!”嘉敏怒火中烧,“别拦着我!难怪他不收我的腰带,原来……原来他被陆贞这个狐狸精给迷住了!”月华只能劝着她,“小姐!小不忍则乱大谋。陆贞刚刚才升了七品,而且太子现在明显被她迷住了,你现在冲出去只会自己倒霉啊!”嘉敏一愣,虽说她所说有理,但她更觉心凉,整个人坐倒在地,再也撑不住了,放声大哭,“不干,我不干!我哪儿比不上她?”这边,嘉福殿里鸡飞狗跳,自从嘉敏端午那日见到高湛和陆贞相会后,回到殿里成日地哭泣着,直到长公主上门好生劝说了一番,也不知说了什么,才又好了起来,只是长公主去找了高湛,却一直见不到他人。另一边,司衣司却是另一番景象了。陆贞接了孝昭帝的赏赐后,宣旨的人走了,阿碧和玲珑立刻笑嘻嘻地上前施礼道:“恭贺大人再上层楼、步步高升。”陆贞微笑着看着她们,“好啦,这儿就只有咱们三个人,还讲究那么多干吗?快过来,看看这些东西,你们喜欢哪样?”她指着桌子上满满的金银锦缎,看两个人都不动手,自己就帮她们挑起来,先是拿起了一匹缎子,“这匹缎子用来做衣裳最好,又素淡,又大方,玲珑,你把它收着吧。”递给了玲珑,又挑了起来,“这只金镯子是上好的赤金打的,上面镶的宝石也很珍贵,阿碧,我看它最配你了。还有这个水晶镜,这个珠宝盒……”阿碧连忙推辞道:“大人,这是太后和皇上赐给您的宝物,您怎么都给我们了啊?”陆贞却塞回给她,“哪儿的话啊,要不是你把软烟罗找了出来,太后的那件彩衣也不会有那么好的效果。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阿碧笑吟吟地抱着陆贞给的东西一路回了房间,关上门后,脸色顿时沉了下去,随手把那堆东西都扔到了桌上,“金镯子?水晶镜?陆贞,你以为这些破烂就能收买我了吗?”坐回椅子上,她越想越恨,“明明是我的主意,到头来却全成了你的功劳!凭什么你就能轻轻松松再升一级当了七品,我却还是个宫女的命?”就在这时,屋外却传来了烦人的敲门声。阿碧以为是小宫女有什么事要问自己,没好气地问:“谁啊?”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含光殿的阮娘。”阿碧一惊,连忙把她迎进了门,四下看看并没有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没几天,司衣司上下乱成了一片。陆贞看着宫女们拿着衣服跑来跑去,连忙叫着玲珑,“快快快,玲珑,你赶快去太医院,找那边要最好的白蚁药来!”玲珑看陆贞急得一脸的汗,赶紧答道:“白蚁药只有内府局有,我已经派人去了,大人你别着急呀!”这也难怪大人会急,好好的库房,天知道怎么会有了白蚁,一旦蛀起来,这些衣服布料什么的都没法放了,不知道损失会有多少!陆贞仍是着急地说:“我能不着急吗?前些日子才烧过一次白蚁,怎么这次又闹大了?”偏偏阿碧在这时雪上加霜地来汇报,“大人,我已经让她们把没染上白蚁的衣料都放到院子里曝晒了,只是被咬坏的衣服实在太多,我估计有好几百件!”闻得此言,陆贞更觉头痛,“那就把坏得不多的衣服挑出来,看看能不能织补,其他坏得不成样子的,马上烧了!”阿碧和玲珑都应声下去了,陆贞颓然坐到椅子上,撑着头想,哎,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但司衣司这次损失重大,陆贞只能往内侍局上报。王尚仪一边翻看着册子一边说:“损坏衣物共计四百八十件,合黄金三百两!陆贞,你到底是怎么搞的?”陆贞低头说:“司衣司之前就闹过白蚁,前些日子我还特意整治过一次,没想到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大人,我其实……”王尚仪打断她的话,“够了!我叫你来,是问你没做什么,不是问你做了什么!”陆贞只能说:“是,的确是下官疏忽了。”王尚仪又说:“这件事情,你责无旁贷,限你们司衣司在十天之内将所有衣物补齐!至于重做衣物的费用嘛,陆典饰,反正你刚刚升官,俸银不少,就全数由你补齐好了!”她这次竟然没有为难陆贞,只是让她补足了漏子,陆贞虽然意外,可是整个人已经疲倦得不行,也不去想这些,只想怎么尽量去弥补。待到她从内侍局出来,丹娘不放心她,早就等在外面,连忙迎上去问,“姐姐,怎么样了?”陆贞看到她,眼里才有了点活力,苦笑着说:“罚了我三百两黄金。”这数目让丹娘睁大了眼睛,“三百两黄金!够我买下全京城的一口酥了!可是姐姐,你有那么多钱吗?”陆贞点点头说:“差不多吧。我入宫的时候虽然身无分文,但是这段时间我还是攒了不少俸银的,加上这段时间皇上和太后赏的,零零碎碎凑起来,估计也就三百两左右。”丹娘啧啧称奇,“那个王尚仪怎么算得那么准,居然一下子把你的家底全都清光啦,她简直太狠毒了嘛!”两人走在宫道上,陆贞看了一下周围,这才给丹娘使了眼色,“别胡说,她根本就没为难我,毕竟这次全都是我的错,罚钱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你快把我梳洗的东西都搬到司衣司去,这些天我恐怕得天天住在那边赶工了。”她匆匆交代完了,自己就先往司衣司走去,只剩下丹娘在原地发呆——王尚仪变好了?太不可思议了!陆贞满心都放在赶制那四百八十件衣服上。司衣司上下灯火通明,忙了十天,终于补完了所有被毁的衣服。阿碧将衣服交到了陆贞手上,陆贞带着玲珑匆匆赶去内侍局给王尚仪交差。但王尚仪这次却是彻底大怒,拍着桌子骂陆贞,“荒唐!陆贞,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我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了,怎么你补做出来的衣服还有那么多的问题!你看看,这件宫女夏衣,明明该绣兰花草的地方怎么绣上了桃花!那么厚一本宫衣仪制你是白看的吗?”陆贞被她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低头说:“是下官疏忽大意了。下官马上去改!”王尚仪却闷哼了一声,“一改二改三改,你把宫规当成什么了,想犯就犯!”刚好娄尚侍在这时走进门,听到王尚仪的话有点不乐,“王姐姐,这你就说得不对了,陆贞只是绣错了花,关宫规什么事?”王尚仪冷冷看着陆贞,“可她是一犯再犯!若不严加惩罚,以后怎么能够服众?陆贞,所有绣错了花的衣服,我罚你自己必须亲手全部改好!嗯,这期间你暂时停职,司衣司内所有事务,让玲珑和阿碧代管!陆贞,你可有不服?”陆贞咬牙说:“下官领罚!”大步往内侍局外走去,娄尚侍连忙追了出去,“那个王璇又在找你碴了,你别理她,随便叫青镜殿里的人帮你把衣服改改也就完了。”陆贞红着眼,却倔犟地说:“不,这确实是我的错,我一定会亲手把它们都改好的!”娄尚侍打量着她,“你呀,干吗这么倔,她明明就是故意迁怒嘛。哎呀,你看看,眼睛怎么都红了?别委屈了,这里人这么多,别丢了你女官的体面。”陆贞吐起了苦水,“尚侍大人,我只是想不通,最近我怎么就突然变笨了呢?要是把补做的衣服在交上来前仔细查看一下,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娄尚侍安慰她,“傻孩子,就算是神仙也有犯错的时候啊!我刚当女官的时候,也是天天被太后娘娘骂得狗血喷头的。听我的话,别想那么多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儿再开始干活,千万别委屈自己!”陆贞被她安慰了,才稍稍好受了一些,带着玲珑回司衣司交代,“尚仪大人既然这么吩咐了,我就得开始做。错了的衣服一共有二十件,以我的本事一天最多能改两件,所以这十天之内,司衣司的工作就得拜托两位了。玲珑,你负责针线、账目和库房。阿碧,其他的事,特别是和别的司打交道,就得麻烦你了。”阿碧在旁边泫然泪下,“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要是那天我再检查得仔细一点,就不会把绣错了的衣服送上去了。”陆贞却不怪她,“你都累成那个样子了,哪儿能全怪你呢?都怪我最近太疏忽了。唉,你们下去吧,我得开始干活了。”她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问题,交代了接下来的工作后,愁眉不展地拿起衣服开始改起来。本以为改衣服这几天虽然累,好歹能安生一点。但没过了几天,玲珑跑到青镜殿来找陆贞,说:“我一个不小心,把送给司宝司做十珍帐的料子送成了景华缎,结果沈司珍捏住了错处,不仅把缎子打了回来,还闹到了内侍局那边。”陆贞发愁地看着她,“唉,萧贵妃以前是南梁公主,她最恨那个让她亡了国的大将军侯景,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的忌讳?你还偏偏选了景华缎给她做十珍帐,真是不要命了!”玲珑想了想又说:“是奴婢太笨了,好在上面也没怎么处罚我,只是把我管的差事都卸了,全交给阿碧兼着。”陆贞却没听出她话外的意思,“算了,这事本来就是惩罚,让你代做,岂不是更给别人留把柄。再说,我也只有四五件没改完了。唉,这两天就为这个,折腾得头昏眼花,天天都睡不好。”玲珑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就在此时,丹娘急急忙忙跑进来,“姐姐,快去内侍局,王尚仪那边说有急事找你!”陆贞心里一沉,整个人站起了身,不知道这王尚仪这次又要玩什么把戏。第37章:两难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又不知道王尚仪会找自己什么漏子,陆贞只能拼命往内侍局赶去。她满头大汗地推开了内侍局的门,却见满屋子都站着女官,大家都静悄悄的,环顾四周,王尚仪却还没有来。不知道有什么事,陆贞看到陈典侍也在人群中,走到她旁边小声问道:“大人,这么大阵势,到底有什么事啊?”陈典侍悄悄对她说:“不用担心,王尚仪向来喜欢抽查我们,估计今天又要来一回了呗!”陆贞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奇地问她:“怎么抽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内侍悠扬的声音,“尚仪大人到!”满屋子的人都看向了门外。王尚仪带着阮娘一行人走了进来,环顾四周,道:“各位都是内侍局的女官,也应身为六司的表率,宫女的榜样。今天我召集大家前来,就是要抽查一下大家是否对宫规倒背如流,又是否对自己的职责如数家珍。阮娘,请各位大人坐下,这儿有一份试卷,请大家立刻作答!”屋里的桌子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显然是早有准备。看到人人都坐到了桌前,阮娘又给每个人分发了试卷,王尚仪道:“这些题目都是最简单的,我只给各位三炷香的时间,请!”宫女们点上了第一炷香,陆贞深吸了一口气,俯身去看自己的第一张卷子,考的是宫规,她稍微放下了一点心,赶紧写起来,刚写完,那第一炷香已经燃烧完毕,宫女们很快又换上了新香。陆贞又抽出了自己的第二张试卷,但一眼看去,不禁手都哆嗦了,迟迟不敢下笔。王尚仪要看的就是这一幕,待第二炷香烧完后,陆贞一咬牙,只能去答试卷,但哪里来得及,偏在这时,耳边传来阮娘的声音,“时间到,请各位大人收笔。”王尚仪嘴角隐隐浮出一抹笑意,看着陆贞无可奈何地将试卷交上前,这才说道:“请诸位不用离开,本座现场判卷。”她装模作样地翻看着试卷,没几张就看到陆贞的卷子,一拍桌子怒道:“陆贞,你给我上来!”陆贞只能上前,王尚仪轻蔑地看着她道:“司衣司的七律八规,你只写对了三条,司衣司的中元仪式,你一字都没写?陆贞,你身为司衣司掌饰,竟然对自己司内的规定一窍不通,简直丢光了我们女官的脸!”陆贞努力辩解着,“大人,我刚从司宝司调过来没多久,之前女官升级考试的时候,我考的是司宝司的内容,这些天又一直太忙,所以司衣司的规定,我还没来得及细看……”王尚仪哪里容得她多说,冷笑一声道:“我问你,你现在到底是司宝司的女官,还是司衣司的?”陆贞心一惊,知道自己已被王尚仪吃死,只能说:“下官是司衣司的。”王尚仪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你不是号称有过目不忘之才吗?如果不是故意玩忽职守,怎么会连最基本的规则都记不得?陆贞,本座要罚你,你可有不服?”陆贞低头答道:“下官不敢不服!”王尚仪立时说道:“那好!本座就罚你——”她顿了顿,像是故意要让所有的人听到,露出一抹讥笑,“本座就把你罚回八品,并且要跪在司衣司,把司里所有的规则都背熟了才能起身!”陆贞只觉眼前一黑,心想,难怪她之前那么好说话,原来是为了今日这般对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陈典侍看她可怜,上前求情,“大人不可,司衣司工作繁重,要是将陆贞降回八品,我怕司里会乱。”王尚仪一口回绝,“她之前也是八品,不一样做得好好的吗?哦,不对,这些天,她一直不断出错,还没有那个叫沈碧的宫女能干呢!”她料到陈典侍会这么说,立刻又道:“不过,陈典侍你说得也对,司衣司工作繁重,陆贞一人不能胜任,那本座就破例将沈碧也升为八品掌裳,和陆贞共掌司衣司!”她不待迟疑,就招手让阮娘去将阿碧叫来。没多久,娄尚侍听闻消息急急赶来,阿碧随后也进了内侍局大殿。看到王尚仪和娄尚侍的脸色都不大好,阿碧跪了下来,“奴婢阿碧,参见尚仪大人。”王尚仪得意地说:“不用再自称奴婢了,从今天起,你也是女官了。”她转头故意看向娄尚侍说:“整件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你对我的处理可有不满?”娄尚侍缓缓地说:“陆贞的分辩也在情理之中。王尚仪,你的处罚也实在太重了一些。”没想到王尚仪话头一转,倒像是卖了娄尚侍一个人情似的,“那好,既然有娄尚侍为你说情,陆贞,你就不用在司衣司罚跪了,等你记住了,在我面前背一次就好了。娄尚侍,这样你可满意?”如此一来,娄尚侍张口结舌半天,只能说道:“我也没什么异议了。”王尚仪满意地宣布,“那本座就此宣布,沈碧自即日起升为司衣司掌裳,官居八品!”阿碧自是喜不自胜,“下官拜谢皇上,拜谢尚仪大人、尚侍大人!”王尚仪看着陆贞,拖长了声音道:“陆贞,起来吧,以后你和沈碧同司为官,一定要互相协助,齐心同德!”她看着陆贞和阿碧面对面施礼完,这才大声斥道:“这就是内侍局的规定,有赏必赏,应罚必罚!诸位,本座郑重警告你们,切不可因为身居高位就疏忽大意,否则,陆贞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陆贞失神地从内侍局里拖着脚步走出来,屋外的阳光极为刺眼,她下意识地伸手到面前挡一挡,目光落在前方阿碧身上,只见她身边早已围上了一圈宫女,面带谄媚之意,显然是来给阿碧道喜的。她抬脚想走几步,一个踉跄,幸好扶住了身旁的宫墙才没有摔倒。娄尚侍走在她身后,看她失魂落魄的,关切地上前问:“不高兴了?”陆贞见她顺着自己的眼神看向了阿碧,连忙说:“没有,阿碧是我的好姐妹,她能鲤鱼跃龙门是天大的好事,我哪里会不高兴呢?只是今天,我也太丢脸了……”娄尚侍安慰着她,“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王璇八成是看到太后娘娘升了你的官,心里不高兴,找机会报复你呢。放心,赶明儿跟我去看看太后,跟她诉两句苦,你的官位很快能回来了。”陆贞摇着头,“谢谢尚侍大人,可这次不怨王尚仪,全是我自己没用……”娄尚侍心有不忍,“好啦,别哭丧着脸,她不是故意针对你才怪呢,趁你忙得昏天黑地的工夫,故意搞什么抽查,我刚看了那卷子,以往就从没那么难过!”看陆贞眼圈都红了,赶紧又给她递上手绢。她两人正在说话,没注意身边走过的王尚仪看向她们的眼神里流露出不出所料的意思。娄尚侍看陆贞不说话,以为她还在在意,又说:“别着急,回去我就下道命令,让阿碧管着针线上、库房这块不容易讨好的活,其他的地方你好好干,千万别再出岔子了。”陆贞施礼道:“是,尚侍大人,真是谢谢您了。”她心里有着疑惑,又觉得阿碧是自己的姐妹,自己居然怀疑她,是不是太不好了。胡思乱想间,娄尚侍已经说道:“你脸色这么差,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咦,那不是你们青镜殿的小丫头吗?”陆贞赶紧回头,看到丹娘在宫墙一角,正探头探脑地往自己这边看过来,眼里满是担心,心中为之一暖。这才看回娄尚侍说:“大人的吩咐,陆贞都记在心里。以后我一定好好努力,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指点。”娄尚侍点点头,“你走吧。有什么想不通的,尽管来找我。”陆贞立刻转身朝丹娘的方向赶去,丹娘也迎上前来,看陆贞红着眼圈,问道:“姐姐,你没事吧?”陆贞道:“你知道了?”丹娘安慰她道:“我刚听别人说起,立马就跑来了!姐姐你不用怕,这当官就和踢毽子似的,你踢得越高,掉得也就越快,有时候踢得轻一点,反而没那么容易掉……”她看陆贞精神不大好,也不怎么说话了,扶着她就往青镜殿走,绕过阿碧身边,阿碧竟然是一眼都没有看她。陆贞和丹娘越走越远,听得身后一阵又一阵的笑声,只觉得心里一片凄凉。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内侍的声音,“皇上御驾,闲人回避!”陆贞和丹娘连忙跪倒在路边,身后的宫女们都一起跪下了,明黄色的轿子从她们身边经过,陆贞正准备站起身,却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丹娘着急地抱着她喊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她推着陆贞,陆贞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宫女们都围上前来看陆贞的笑话。丹娘试了试陆贞只有微弱的呼吸了,再抬头看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不由得咬牙切齿道:“让开,让开,让姐姐呼吸点新鲜空气!”她去推那些宫女,这些人平日里最会见风使舵的,极为势利,见她来了,闪到一边,之后继续围上前,和丹娘纠缠着,急得丹娘眼泪直往下掉。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肃静!”丹娘听出这是元福的声音,赶紧高声叫道:“元福公公,陆大人她晕倒了!”自己身边这些小人没一个能指望上的,元福既然来了,陆姐姐就有救了。这时,孝昭帝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落轿!”紧跟着,他一掀轿帘,往陆贞的方向走来,人群自动地给他让开道来,孝昭帝一径走到陆贞的身边,低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道:“怎么这么烫?”他着急地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元寿喝道:“还不快传太医去!”元寿被问得傻眼了,“可是太医传来了怎么办?难道就在这儿治?”这话提醒了孝昭帝,他想了想,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不行,事情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快,把朕的御轿抬过来,用它送陆贞回青镜殿!”他边说边挥着手,“青镜殿在那边,你们快去吧。朕自己走着回昭阳殿。”这一幕让丹娘才回过神,感激地磕了一个头,“皇上万岁!皇上您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看着内监将陆贞抬上了轿子,一阵小跑地追了过去。孝昭帝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待看到一行人抬着陆贞往青镜殿走去,他这才放心地带着一众人回了昭阳殿,只剩下一地的宫女们,震惊之余,免不了各种议论。玲珑走到内侍局附近,就看到不少宫女正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司正司那宫女看到她来了,上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问道:“哎呀,总算找到一个知道内情的人!”其他宫女果然都围了上来。司正司宫女问:“玲珑,快说说,皇上和陆大人是怎么回事?”玲珑也疑惑地说:“我也不清楚啊,宫里现在到处都在传这事儿,我都听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