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走下台阶,来到车旁,忽然转身对郭启昌说:“郭先生,过去戴维是我的好朋友,今天我才知道,他还是我女婿的哥哥,我外孙的伯父,也就算是我们科拉诺家族的亲戚了,谁要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谁要伤害了他,就是伤害我们科拉诺家族,伤害我们西西里人,这是我们绝对不能容忍的。”郭启昌只觉得有点呼吸不畅,表面上却仍然笑容可掬,赞赏地道:“唐?科拉诺先生,我对西西里人一向尊重,对您更是久仰大名,别说戴维是我朋友,就算不是,冲着您的面子,我也会尽力保护他的。”“好。”安东尼对他礼貌地微一躬身,便坐进了车里。玛西诺走过郭启昌,微笑着说:“郭先生,纽约的中国人虽然厉害,意大利人也不是吃素的。”“当然。”郭启昌神色如常,看着他坐进车里。等到他们和两辆保镖的车驶出大门,郭启昌才叫来一个心腹,轻声说:“你马上放消息出去,如果白啸风今天上午十一点还不出现,许幽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切记,不要泄露出许幽在我们手上。”“明白。”那个人一脸精明,立刻上车离开。郭启昌回身进屋,走到二楼自己的书房,打开电脑,沉声说:“阿豪,叫许幽过来讲话。”第95章许幽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辽阔海面。他已经站了很长时间了,看过海上日出,又看着乌云涌过,遮住太阳,接着下起大雨。天空阴霾密布,海面波涛翻卷,惊涛拍岸。从居住的角度讲,这幢建在海边悬崖上的二层别墅是非常好的,从安全的角度讲,这里也很难在不被屋里的人发现的情况下攻进来。房间的角落有张桌子,旁边坐了一个穿着灰衣的中国男人。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左右,黑色的眼睛透着冷酷无情,全身都弥漫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味道。许幽站着没动,他坐着也没动。许幽当他不存在,他似乎也当许幽不存在。许幽走进这间房后,他才进来坐下。两人不但没说过一句话,连看都没有彼此看上一眼。似乎过了很久,他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喂了一声,便冷冷地说:“许先生,你的电话。”许幽转过身,走过去接过手机。郭启昌的声音仍然沉稳:“小幽,考虑得怎么样了?”许幽很爽快:“你让他们过来跟我说句话,证实他们还在你手里,我就签字。”郭启昌冷笑:“小幽,你确实很聪明,但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也不是浪得虚名。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要派人去意大利暗杀你母亲、你的继父、你的弟弟妹妹并不是难事。甚至我都不需要大动干戈,找人拿着艾滋病人吸毒用过的针头,找机会给他们一人一下,包括你那个侄子,就可以了。我看你的继父和母亲跟安东尼?科拉诺先生的关系并不好,只怕不会让黑手党去严密保护他们吧?你弟弟刚刚毕业,妹妹还在上学,也不可能不让他们出门吧。你也好,安东尼也好,能保护他们一生吗?”许幽略一思索,不解地说:“昌叔,你并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一个女儿在世,孙子孙女也在上学,你将生死置之度外倒也罢了,难道就不怕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吗?”“我自然已经有安排,不劳你费心。”郭启昌冷哼一声。“小幽,你别以为仗着有安东尼?科拉诺撑腰,就能有恃无恐。科拉诺家族跟纽约的两大黑手党家族是朋友,这没错,可我跟另外两大家族的教父却是合作伙伴,他们在乎的是生意,而不是毫无往来的西西里远亲。另一个家族保持中立,两不相助。如果再加上我们华人社团在纽约的力量,局势并不像你想象的这么乐观。小幽,我再说一次,你是走白道的,何必趟这个浑水?痛痛快快地把字签了,我绝不伤你性命,更不会动你的亲人。”许幽想了一会儿,淡淡地问:“如果我说‘不’呢?”“那就只有把针头往你身上插了。”郭启昌冷冰冰地说。“我再给你半个小时考虑。如果你坚持要钱不要命,那我一定成全你。”不等许幽再说什么,他便挂断了电话。许幽将手机放到桌上,走回窗前,继续看着外面的大海。二十分钟后,郭启昌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郭先生,我是田野。”那个声音很年轻,却透着沉稳。“我已经找到白啸风,现在他在我手里。”郭启昌双眉一挑:“是吗?”田野冷冷地道:“郭先生,我与幽哥的关系可能你已经知道。白啸风从来不是我的朋友,你要杀他,我拍手称快。他受了重伤,躲在一个地下诊所里做完手术,刚刚清醒。陈三也一样,受伤很重,现在仍然昏迷。我运气不错,比你先找到他们。你如果想要白啸风,就拿幽哥来交换。”郭启昌愉快地笑道:“你跟白啸风不对盘,这我倒是知道的。不过,我怎么能肯定白啸风就在你手上。”“这还不容易?”田野冷笑。停了片刻,郭启昌便听到似乎有殴打的声音,然后是田野的声音:“姓白的,别装死,给我出个声。”然后是白啸风充满怒意又竭力抑制的声音:“姓田的,早知道你他妈的是个混蛋,我那年就该干掉你。”“哼。”田野没理会,对郭启昌说。“郭先生,今天我就要交换,否则我就去报案,将他们交给美国警方,让警察来救幽哥。我不混黑道,没那么多规矩,反正我心里只有幽哥一个人,别人的事与我无关。谁要对幽哥不利,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年轻人,不要感情用事。”郭启昌听说过他与许幽和白啸风曾经有过的那一段纠葛,对他的话相信了七成,不由得放松下来,笑逐颜开。“我同意交换。今天晚上你等我电话。”“好。”田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郭启昌立刻开始布置,加紧在城内搜索田野、白啸风和陈三的踪迹,只要找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白啸风肯定跑不了。半个小时后,他再次打电话给许幽,要他做出答复。许幽痛快地道:“好,我签字。”“不必了,我改主意了。”郭启昌冷静地说。“小幽,你的公司还是留给你。不过,我儿子死在白家人手上,事业也毁在他们手里,你早已经是白家的一分子,要你拿一亿美金出来赔偿,应该不算过分的要求吧?”“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金。”许幽淡淡地道。“治理东河投入了我所有的资金,别说一亿美金,就是一千万人民币,我现在也拿不出来。”“行,那你写个借据吧。”郭启昌忽然变得宽宏大量。“我允许你分期偿还。”许幽便道:“好。”“很好,识实务者为俊杰,小幽,我很欣赏你。”郭启昌笑得很得意,随即让他把手机交回给阿豪,对他吩咐了几句。那人嗯了两声,便挂上电话,从头到尾没有看过许幽。几分钟后,怀特推门进来,将打印好的借据交给了许幽,上面写明许幽向郭启昌借了一亿美元,分十年还清,年息六分,并自愿用自己所拥有的沧澜集团的股份进行抵押。许幽一言不发,在借款人一栏填上自己的名字,又用大拇指按上鲜红的指印。怀特收起借据,眉开眼笑地说:“幽哥,先吃饭吧,然后休息一下,我们晚上就送你离开。”许幽微微点头,始终冷静从容。傍晚,纽约城内不时有黑帮火并的激烈场面出现,空气中弥漫着动荡不安的氛围,在那些治安不好的地区,许多居民一早就躲进家门,以策安全。许幽呆着的这个海边别墅却异常安静,只有涛声阵阵,根本感觉不到有人在活动。入夜,许幽被那个叫阿豪的人带上车,怀特坐在副驾位,另外一个看上去也很剽悍的人开车,沿着海边公路驶去。不久,他们下了公路,驶过林间小路,直达海边。司机关上车灯,熄了火,静静地等在黑暗中。很快,一溜汽车驶过来停下,接着车门大开,下来的人清一色黑西装,行动敏捷,看上去训练有素。郭启昌随后下来,悠闲地走到许幽的车旁,拉开车门便坐了进去。许幽只得往旁边挪了挪,他另一边的阿豪开门钻出去,却没有关上车门,一直站在旁边警戒着。郭启昌含笑看着许幽。夜色深沉,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却也能看出许幽的侧影都俊美无比。他微笑着问:“小幽,你到底喜欢的是田野还是白啸风?”许幽微微皱眉,冷淡地道:“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是啊,我知道这是你的私事,本来我是不想问的。”郭启昌轻松地说。“田野抓住了白啸风,要和我交换你。他们一会儿就到。我想问问你,如果他们两人中必须死一个,你希望死的是谁?”许幽毫不犹豫:“一个也不想。”郭启昌笑了笑:“那就看他们的运气吧。”许幽再不言语,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半个小时后,郭启昌接到电话,他派出去在外围监视的人发现有五辆车开过来了。郭启昌答应一声,随即对怀特说:“去,叫弟兄们做好准备。”怀特立刻下车,在月光下做了个手势。那些人全都拔出枪来,分别隐在汽车和海滩上的一些礁石后面。很快,五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开上沙滩,在他们对面五十米处停下。车门打开,不少人站出来,手里也握着手枪。田野从前面一辆车里钻出来,叫道:“郭先生,我们来了,幽哥呢?”郭启昌轻声对许幽笑道:“你的这个小情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你和啸风以前都没料到吧?太小瞧一个人,往往会铸成大错。”许幽没吭声。郭启昌稍稍提高声音。“阿豪,带他出去。”阿豪弯腰钻进车里,伸手握住许幽的胳膊,将他从另一边拉出车外。他们站在暗影里,看不清楚面目。田野高声问道:“幽哥,是你吗?”许幽提高了声音:“是我。”田野便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人从他所在的车里拖出来一个人。那人露在外面的头上、脖子上、手腕上都缠着绷带,身体似乎很虚弱,根本站不住,一出来便软软地倒在沙滩上。郭启昌吩咐道:“打开车灯。”立刻有辆车打开大灯直射,清清楚楚地罩住了倒在地上的人。白啸风的脸很清晰地出现在郭启昌面前。车灯中看不出他的脸色,但憔悴是显而易见的。他紧皱眉头,被强烈的灯光照得睁不开眼睛。他蜷缩在地上,衣服上有血,满身都沾着沙子,看上去狼狈不堪。郭启昌这才满意地钻出车门,笑着对许幽说:“你那个小情人下手还真狠,只怕你的风哥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许幽抿紧了唇,一声不吭。田野叫道:“好,我们交换。”郭启昌扬声说:“我们双方各出一个人,带着人质往前走,在中间交换。”“可以。”田野一把将白啸风拖起来,大声呵斥。“别装死,给我往前走。”许幽沉默地走在阿豪前面,稳稳地向前走去。他一直看着对面的田野,看着踉踉跄跄的白啸风,脸色沉静,眼神如水。第96章全场的人都静默无声,看着他们四个人一步一步地接近。许幽迈出最后一步,站到白啸风面前。他微微皱眉,责备地说:“怎么搞成这样?”白啸风耸了耸肩:“我们带来的人太少,干不过他们。那老小子不是单干,他和黑手党联手。我们又人生地不熟的,没办法。”许幽身后的阿豪显然不打算听他们叙旧。他一手抓牢了许幽的胳膊,另一手忽然拔出手枪,对准白啸风扣动了扳机。白啸风猛地撞过去,抱住许幽后向一旁扑倒。田野手中的枪已经瞄准阿豪,连连击发。立刻,两边的人都开了枪,子弹横飞,响声震耳欲聋。阿豪与田野几乎同时中弹,两人打完了枪中的子弹,向后飞跌,同时倒在地上。白啸风紧紧伏在许幽身上,用身体掩护着他。许幽顿时急了,猛力推他:“风哥,不要,不要这样。你闪开,我们往后跑。”白啸风一边听着枪声如雨般倾泄而至,一边死死地抱住他,几乎将他埋在沙窝里。现在的场面复杂,情况十分危险,他们只能趴在地上不动,一起身就成了活靶子,他绝不会让许幽再受到丝毫伤害。枪声响起后不到三分钟,周围便冲出大批人马,向郭启昌那边的人开枪射击。有人高叫“警察”、“FBI”、“放下武器”之类的,但交火双方的枪声却更加激烈。两分钟后,一架警用直升机飞到空中,强力的探照灯射向郭启昌那边,机上的人用扩音器叫着:“下面的人听着,我们是纽约警察,你们立即放下武器,立即放下武器投降。”郭启昌亲眼看着阿豪射倒田野,另有不少子弹打到白啸风身上,便心满意足地钻进车里,对司机说:“冲出去。”怀特也钻进车中,坐在副驾位上,对司机叫道:“快走。”郭启昌的这个司机过去是个地下赛车手,车技极好,立刻启动,随即高速冲出,向着边上的树林冲去,惊险万分地绕过一棵棵树之后,弹跳着冲上公路,向北疾驰。很快,一长溜警车向他追了过去,一架警用直升机也在空中飞过,向他们飞去。许幽听着不间断的枪声和此起彼伏的汽车爆炸声,愤怒地骂着:“风哥,你他妈的,放开我。”白啸风摸索着从他的前额发际里拿出一枚微型窃听器扔到一边,这才吃力地笑道:“小幽,好像这是第一次听你骂粗话吧,真好听。”“你他妈的少废话,快放开我。”许幽气得无以复加。“你要死了,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白啸风笑道:“我穿着防弹衣,没那么容易死。”许幽一听,稍微放了点心,却仍然忿恨地说:“你要是残了,我也休了你。”白啸风几乎想大笑,忍不住亲了他一下,在他耳边亲昵地说:“我爱你。”许幽又气又急又无奈,只得在枪林弹雨里拼命和他说话,以证实他还活着。他疑惑地问:“你跟美国警察合作?”“没办法,形势逼人,不做不行。”白啸风叹了口气。“郭启昌与甘比诺家族、卢切斯家族联手对付我,并不是因为杀子之仇,更多的是想黑吃黑。啸云和老爷子不听我的劝,竟然与郭启昌合作贩毒。他们动用了帮里仅有的一亿多资金,进了大批冰毒,运往美国。如果在这里批发出去,可以得到差不多八千万美金。郭启昌说服甘比诺家族和卢切斯家族联手杀了我,所得利润均分。那两个家族当然高兴了,派出了大批人手围攻我和陈三。晓舟带着弟兄们拼死抵抗,才护着我和陈三突围出去。我们都受了重伤,行动不便,手机也全都打烂了,根本不能用,无法与你联系。外面风声又紧,到处都有人在找我们,还出了高额赏金,我们只能躲在唐人街的地下诊所里,幸好那里的医生是陈三的朋友,没有出卖我们。结果,最先找到我们的竟然是田野,我估计与FBI或者美国警方有关系。这小子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发起狠来也厉害。他对我说,你已经赶到纽约,在机场就被郭启昌的人带走了,现在非常危险,我如果不爱你,大可以杀了他,让他到地下去陪伴你,如果我爱你,就与他合作,把你救出来。那我还有什么话说?肯定是与他合作了。这小子真机灵,居然在你的头发里放了窃听器,你的行动我们基本都清楚,这才能定下行动计划……”说话之间,枪声渐渐稀疏,终于停止下来。白啸风长出一口气,忽然全身一沉,伏在许幽身上不动了。许幽大惊失色,连声叫着:“风哥,风哥。”片刻之后,有人轻轻将白啸风抬开,放到一旁的担架上。田野随即扶起许幽,关切地问他:“幽哥,你怎么样?”许幽看着他。在射灯眩目的光亮里,他和白啸风一样,也是满身鲜血。许幽紧张地问:“你伤得重吗?”“没事,我穿着防弹衣,中弹的地方都不是要害。”田野轻松地笑道,随即用英语问检查白啸风的人。“他的情况怎么样?”那个美国警察对他说:“失血过多,没有生命危险。”田野和许幽都松了口气。田野习惯性地又要去扶许幽,却一阵晕眩,身体晃了晃,差点站不住。许幽抬手扶住他,叹了口气:“我没受伤,还是顾你自己吧。”救护车已经赶来,白啸风被抬了上去,许幽和田野也被请上去。救护车拉响警号,将他们送往医院。田野一边接受医生的处置,一边笑着对许幽说:“你的身份不一样,亿万富豪,著名慈善家,目前正投入巨资治理东河,为整个城市的人居环境做出了巨大贡献。你在美国被绑架,消息传回去,立刻惊动了公安部和外交部,他们在第一时间与国际刑警和美国方面联系,请求尽快将你解救出来,并务必保证你的安全。美国警方和FBI倾尽全力,我才会那么快就找到风哥和三哥,这次行动才会这么顺利。”许幽握着田野的手,看着昏迷的白啸风,轻轻叹息:“这次要谢谢你。希望这件事能让风哥明白,时代不同了,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根本不可能与国家机器对抗。他要真能彻底退出江湖就好了。”“会的。”田野肯定地说。“我相信他不想再让你因为他而落入危险的境地了。”许幽点了点头,这才疲惫地靠向椅背,看向车窗外。天边,黎明的霞光冲破了层层乌云,放射出璀璨的光芒。尾 声巨大的液晶电视屏幕上,意大利队站在领奖台上,高高举起了大力神杯。烟花腾空而起,蓝白两色的彩纸从领奖台四周喷出来,如雨般飘飘落下。歌声一直在响着。“Come on,come on,come on,come on (来吧,来吧,来吧)(Together) We will go our way (我们要走我们的路了)(Together) We will leave someday (我们有天将要离开)(Together) Your hand in my hands (我们手牵手)(Together) We will make our plans (我们要安排我们的计划)(Together) We will fly so high (我们会飞得很高)(Together) Tell all our friends goodbye (向我们所有的朋友告别)(Together) We will start life new (我们要开始新的生活)(Together) This is what well do (这就是我们将要做的)…………(I love you) I know you love me (我知道你爱我)(I want you) How could I disagree? (我怎么会不同意呢)(So thats why) I make no protest (我不做抗议)(When you say)You will do the rest (剩下的就是你要做的)…………”靠在单人沙发里的许幽伸长了双腿,高兴地笑道:“风哥,这回可是你输,我赢了。”白啸风半躺在长沙发上,腿上盖着一床薄毯,愤愤不平地说:“可恶的法国队,太辜负我的信任了。那个齐达内是不是忽然中邪了?他踢了那么多年的球,一向都有绅士风度的,怎么会在一生中的最后一场球里干出这种事来?完全是耻辱地谢幕,真是……太气人了。”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里的田野好奇地问:“你们的赌注是什么?”许幽哈哈大笑:“他要做一个星期的饭,每一顿都必须变花样,不能有一样重复。”田野一挑眉:“那我有口福了。”白啸风唉声叹气,不断骂着法国队。许幽看看表,见已经快清晨五点了,便道:“风哥,快去睡吧。你的伤还没好,这些天都在熬夜看球,身体是不会好的。”白啸风点了点头,掀开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的两条腿在美国多处中枪,伤到了骨头,现在还未完全痊愈,他讨厌住院,所以硬要出院,回家来住,但现在行动起来还是有些不灵便。本来许幽要他就在卧室看球,他却呆不住,不愿老躺在床上,许幽只好同意让他在设备一流的家庭影院里看比赛。许幽用力搀着他,慢慢从影音室走到卧室去,将他扶到浴室洗漱,然后将他放到床上,替他盖上被子。弄好了他,许幽又赶到另一间卧室去。田野中弹的地方与白啸风刚好相反,是双肩、胳膊和手,现在臂上、手上的伤都好了,但肩上被子弹射穿的肩胛骨,现在也未痊愈,动作起来也颇为不便。许幽推门进屋,田野正在浴室努力拧干毛巾。他的双肩不得劲,拧了半天也没把水拧干。他倒也没不耐烦,而是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直努力在拧着。许幽走进浴室,从他手上拿过毛巾,替他拧干,才放到他手上。田野对他温柔地一笑,很快洗好了脸,便对他说:“你也快去睡吧,一会儿就要上班了。”许幽却一丝不苟地看着他洗了脚,上床去睡下,这才替他关掉灯,出了门。躺到白啸风身旁,感觉着他有力的双臂环绕上来,将自己的腰紧紧圈住,许幽的心里都是快乐和满足。他将手轻轻放到白啸风的胳膊上,随即微笑着闭上了眼睛。纽约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毕竟离得太远,在国内造成的余波并不大。但在美国,特别是纽约,却有着深远的影响。那一夜,郭启昌在美国警察和FBI探员的联合追击下没能逃脱,终于束手就擒,他的高级助手怀特被击毙。不久,从运抵美国的一只集装箱中查出大量冰毒,按现行市场价,约值一亿一千万美元。之后的几天里,FBI相继逮捕了包括甘比诺家族和卢切斯家族重要成员在内的上百名毒贩,一举摧毁了美东的主要贩毒网。这是一次辉煌的胜利。不久,FBI又逮捕了布亚诺家族的二十多名高级人员,并将以杀人罪和诈骗罪起诉这个著名黑手党家族最后的唐,乔?玛西诺。与此同时,在纽约的华人黑帮又一次遭到FBI的大搜捕,几乎每一个著名帮派都遭受到沉重打击。不过,郭启昌的女儿和孙子孙女却不知所踪。他惟一的女儿因涉嫌贩毒被美国警方通缉。道上有消息说,似乎这位外号叫“女王”的女毒枭已经逃到了缅甸,但目前该消息尚未得到证实。白啸云仍然下落不明,郭启昌交代了不少罪行,却坚持没杀白啸云。他将被起诉贩毒罪、绑架勒索罪、诈骗罪,但因没有确切证据,检察官没有起诉他杀人罪。尽管如此,如果罪名成立,他也会被判终身监禁。许幽与负责他们这个案子的警长谈过白啸风失踪的事,警长答应会尽力查找。不过,他也含蓄地说明,有些失踪会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才真相大白,而有些失踪者就永远石沉大海了。许幽和白啸风都明白这个道理,心里都认为白啸云多半已经遭遇不测,但白啸风的态度很坚决,只要一天没有看到弟弟的尸体,他就一天不会停止查找。许幽对此没有异议。白啸风与警方达成协议,他出庭作证,并解散风云帮,而警方不追究白松的罪名。至此,这位年过花甲的老爷子雄心全消,决定不问世事,彻底退休。不等白啸风他们回来,他便郁闷地带着小情人回了加拿大,不久却传来消息,那个比他小了将近四十岁的小情人竟然已经怀孕两个月了。白松精神大振,决定与她在加拿大结婚,从此开始新生活。当时白啸风、田野和、陈三和王晓舟都在美国养伤,便去了加拿大,参加他们的婚礼。他们带到纽约的两百个兄弟还有一百八十多人活着,也浩浩荡荡地赶到温哥华,为老爷子撑足了场面。许幽获救后,中国大使到医院看望过他,对他转达了领导人的关心。许幽自然热情洋溢地感谢祖国,感谢领导。当他回国后,又受到了市委书记的亲切接见。这个社会有很多人都善于跟红顶白,许幽顿时更上一层楼,成为中国民营企业家的光辉典范。白啸风与田野在纽约并肩作战,住院时又在同一间病房,顿成莫逆之交。趁许幽不在时,白啸风对田野说:“小田,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就不提了。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好朋友。将来我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幽就交给你了,你替我好好照顾他。”“只怕我有意外的时候比较多。”田野沉稳地道。“这样吧,将来无论我们俩谁先走,另一个都要照顾好幽哥。”“好。”白啸风微笑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田野也愉快地笑了起来:“一言为定。”许幽对他们两人竟然相处得颇为友好略感疑惑,却又不便细问,索性只专心侍候他们。陈三和王晓舟住在他们隔壁的病房,许幽也一并照顾了。虽然累,他却觉得很快乐。当他们伤势初愈,回到国内时,一件天大的新闻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对他们的事就很少有人关注,而对尚未侦破的李朝东被杀案也无人再提。省交通厅的厅长、副厅长因巨额贪污受贿案被捕,从省厅到各地交通局有上百名干部落马,引起各方震惊,轰动一时。许幽听到这个案件后,第一反应便是看向田野。田野神态自若,温柔地看着他,淡淡地笑着说:“我又失业了,真命苦。”许幽忍不住笑了,轻声道:“沧澜集团随时欢迎你。”田野微微摇头,玩笑地说:“我现在住你家,有吃有穿,暂时就不打算工作了。”他每次完成任务后会有一个假期做休整,然后才做下一个任务。回来后,他一下飞机就住进了白屋,是白啸风坚持的,许幽当然不反对。田野在这里无亲无故,双臂伤势未愈,没人照顾是不行的。现在,他们的生活很平静,也很悠闲。许幽去上班时,田野就和白啸风下下棋。天气好的话,两人会到湖边晒晒太阳,聊聊天。很快便是德国世界杯开幕,三人便挑灯夜战,看球看得不亦乐乎。陈三和白啸风合伙的生意仍然在做,只是白啸风这边的规模缩小了许多,而且事务性工作都交给了小飞和东子。白啸风安心养伤,除了下棋就是研究菜谱,让田野很感意外。白啸风和田野有伤在身,都不谈情事。许幽仍然夜夜与白啸风同床,但对田野也照顾得无微不至。三个人的同居生活居然特别和谐,特别安宁。白家的两个孩子仍然住在这里,但只在周末假日才回来。他们都很喜欢年轻英俊活泼开朗的田叔叔,因为他对电脑游戏、流行时尚、经典动漫都很了解,说起来如数家珍,让两个小家伙大为崇拜。看到意大利捧杯,三个人的夜战终于告一段落,生活重新走上了正轨。仲夏的早晨,凉爽怡人,许幽轻手轻脚地起床,在浴室里洗漱好,换了衣服,便悄悄地走了出去。在宽敞明亮的餐厅里吃了早餐,他拿上皮包,开车出去。两旁的原野上都是绿色的水稻,在淡淡的阳光中如湖上波浪般轻轻摇曳,绿色的麦穗沉甸甸的,充盈着丰收的喜悦。许幽开车驶过这美丽的景象,深深呼吸着暖醺的空气,惬意地微笑着。走进办公室,他坐下来,打开了电脑。几分钟后,王晓舟满脸笑意地走了进来。他在纽约时也伤得不轻,但到底年轻,恢复得很快。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看上去容光焕发,状态很好。许幽微笑着问他:“伤都好了?“好了。”王晓舟坐下来。“给我工作吧,这几个月真是闲得我浑身不舒服。”许幽点头,立刻开始向他交代目前需要他做的一件件工作。王晓舟认真记下,不明白的地方便立刻发问,许幽耐心地给他解释,让他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自己要做的工作。时间过得很快,等他们谈完,已经快到中午了。王晓舟看了看表,便要起身去为许幽安排午餐。许幽忽然叫住了他:“晓舟,有件东西,你找过,但没找到。它一直在我这里。”王晓舟脸上的笑凝住了,转头看向他。许幽打开墙角的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盒录像带,递给了王晓舟,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母带,没有拷贝。”王晓舟本能地接过,神情间却有些不知所措。许幽对他笑了笑,淡淡地道:“我们没有在房间里装监控器,但过道上有,这是那天下午的监控录像,我调看了,就没再还回去。过了这么长时间,保安部的人已经记不清了。你那天病了,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些事情,我与你一样,都希望能永远埋葬。”王晓舟听到最后,脸上渐渐开朗,眼中涌起感动。他握紧录像带,轻声说:“谢谢你,幽哥。”许幽对他点了点头,随即继续埋头工作,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王晓舟也不再多说什么。他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许幽抬起头来,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他不知道究竟当中发生了什么,却只希望真相永无人知。正在叹息,他的电话响了,白啸风开朗的声音传过来:“小幽,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和田野要出去买菜。”许幽立刻笑道:“我想吃你做的酸萝卜鱼片汤,阿野做的糖醋鲫鱼。”——完——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