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摇摇头。“我想应该是在一个星期以后,有一条蛇要溜到里克的毯子底下,而我把蛇杀了。” 珍妮笑了起来。“你是说,那个大巨人怕蛇?” 洛伊假装受到冒犯地瞥她一眼。“女人才怕蛇,男人只是讨厌蛇。”然后他又稚气地一笑。“不过这都是同一回事。” 洛伊凝望着她的笑眼,非常渴望亲吻她。而珍妮在被他这和善可亲的一面吸引之余,突然又冒出一个积压在心的问题:“你今天真的会让他把那个小男孩杀死吗?” 他微微僵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我想我们该上楼了。” 珍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作这个决定,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要回房间去谈,于是迟疑着。“为什么?” “因为你想谈话,”他平平地说。“而我想带你上床。无论如何,这两件事在我房间做都比这大厅里适合。” 珍妮不愿引人注意,明白自己别无选择,只有跟他一起离开大厅。她刚要跟他走,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他们不会要跟着我们吧——”她哀求地问。“我是说,不会有闹洞房之类的事吧?” “就算有也没什么关系,”他很有耐心地说。“那是古老的传统习俗。我们可以事后再谈。”他满含深意地说道。 “求求你!”珍妮说。“那会是一场闹剧,因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已经——已经做过那件事了,闹洞房只会使话题又被惹起来。” 他没有答话,但当他们经过里克和爱琳姑妈的时候,他停下来和里克说了几句话。 新郎和新娘要离开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开始对洛伊鼓噪着喊出一些“鼓励”的话和“忠告”,使珍妮听了不禁羞红脸。他们开始上楼时,珍妮心慌地偷眼回头看,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来里克已正经八百地守在楼梯口,双臂交抱胸前——显然是出于洛伊的命令——阻止那些想闹洞房的人跟上来。 等洛伊打开进入他卧房的门时,珍妮已是惊惧而绝望。她默默地僵在那里,看着他把门关上,惶恐地瞪大眼睛望向那张豪华的大四柱床。这房间内除了那张悬挂有帏幔的床之外,还有两张椅子摆在壁炉前,墙边摆着三个雕花箱子。珍妮不用看就知道那些箱子里一定都是金银财宝。壁炉边有两个烛台,床头也有两个。最引人注意的是这房间有一扇向外凸出的大窗子,可以俯瞰庭院。 左边有一扇半掩的门通往化妆室,右边那扇门则显然是通到珍妮的房间。珍妮的目光故意避开那张大床,望向那两扇门。洛伊一移动身子,她便不假思索地把第一个跳到脑子里的问题说出来:“那——那两扇门通到哪里?” “一扇通到化妆室,另外一扇通壁橱。”他知道她有意回避那张床,于是平静而威严地说:“你可以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们已经结了婚之后,你反而比婚前还怕和我睡觉呢?” “我那时候没有选择。”她紧张地辩护着。 “你现在也没有选择。”他指出这一点。 珍妮只觉得唇干舌燥。她双手抱在腰间,仿佛突然很怕冷,而眼中则充满困惑。“我不了解你,”她解释着。“我一直不知道会碰到什么样的状况。有时候你似乎很好、很有理性,而就在我要认为你其实人很好——我是说很正常——的时候,你又做出疯狂的事情,对我作无理的指控。我和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在一起觉得很不安,你就像一个可怕而捉摸不定的陌生人!” 他朝她走近一步,然后又走近一步,珍妮也跟着一步步退后,直到腿顶到床边。她进退两难,只好默然地站在那里。 “你不要碰我,我讨厌你碰我!”她声音发颤地警告他。 洛伊皱起眉头直视着她眼睛,一面伸出手指到她领口,然后往下移到她的乳沟之间,上下移动着抚摩她的双乳内侧。珍妮体内开始燃起火苗,使她呼吸变得急促异常。他的手又往她内衣里头探索,罩住她整个乳房。“现在再告诉我说你讨厌我碰你。”他轻声地说道,双眸牢牢盯住她。 珍妮觉得自己的乳房肿胀起来,她把头别过去,死盯着壁炉里的火光,同时生气自已无法控制身体的反应。 他突然把手收回。“我开始认为你一定是喜欢引诱我,因为你比我所知的任何人都更擅于挑逗我。”他恨恨地用手扒扒自己的头发,然后走到炉边倒一杯酒。他转过身来默默地打量她,一分钟以后,他以一种近乎道歉的口气开始说话,使珍妮惊讶地望着他。“刚才是我的错,和你引诱我无关。你只是给了我一个借口做自从看见你穿上这件衣服之后一直想做的事。” 珍妮依旧保持沉默,警戒而怀疑地看着他,他生气地叹一口气说:“珍妮,这桩婚姻虽不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但是既然已经结了婚,我们就要设法和谐相处。我们都曾经误解对方,那是无法改变的事。我希望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但是你似乎很想谈谈,说不定那样也好。”他仿佛在作结论地说:“好吧,你把你的委屈说出来吧!你想知道什么?” “先有两件事。”珍妮用锋利的口吻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被误解的?同时看在老天的份上,凭什么说我误解你了?” “我不想回答第二个问题,”他平静地说。“今天晚上到你房间之前,我曾经在这个房间里待了两个小时,把你所做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决定不予追究。” “你真大方,”珍妮说。“但我并没有做过任何事情需要你宽恕或是需要对你解释的。不过,如果你愿意对我解释清楚,我也很乐意依你希望的试着解释清楚。你同意吗?” 洛伊望着眼前生气的美人,她似乎已经气得忘记害怕了。 他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他发现,她怕他是一件非常令他痛苦的事。他点点头。“完全同意。你说吧!” 她打量着他的脸,想看看他有没有欺骗之意,然后突然冒出一句话:“你今天会不会让里克杀那个小男孩呢?” “不会,”他平静地说。“我不会的。” 珍妮的敌意与恐惧开始消失了。“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我不需要说。里克只有在接到我命令时才会行动。他停下来不是因为你尖叫,而是在等我作决定。” “你——你不是在骗我吧?”她打量着他的脸问道。 “你认为呢?” 珍妮咬紧嘴唇,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心眼。“我道歉,当时不必那么鲁莽。” 他点点头接受她的歉意,然后又有礼地说:“再说吧!你的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珍妮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明白自己已经接近危险地段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羞辱我父亲和家人,证明你可以突破梅家堡的防御,把我从自己的床上绑来?” 她不理会他眼中突现的怒火继续说:“好了,你已经证明自己有那种能力了。可是你既然希望我们和谐相处,又为什么要做这种小心眼的事呢——” “珍妮,”他打断她的话。“你愚弄了我两次,也害我做了一次傻瓜。这个纪录已经很不寻常了。”他讽刺地说。“现在请你鞠躬下台,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珍妮凭着天生顽固的本性再加上几分酒意,打量着他的脸。她发觉似乎他所说的“阴谋”不仅会使他生气,而且使他变得尖苛起来。她不顾危险继续说:“我很乐意下台,但是先要确知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做。” “你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 “我不很——确定。” “你真让人惊讶。你可以一面说谎,又一面直视着我的眼睛。好吧!让我们玩这场游戏吧!首先,你那个妹妹——我敢发誓她连自己穿衣服的胆量都没有——借着你和那羽毛枕头的帮助……” “你知道这件事?”她忍不住想笑。 “我可不鼓励你笑出来。”他警告着。 “为什么不能笑?”珍妮狡猾地说。“那对我也是一个玩笑。” “我想你对这件事一点也不知情?”他望着她脸上的红霞,不知那是因为她喝了酒还是说谎的关系。 “如果我知情的话,”她正色说道。“你认为我会为了羽毛而急着卖身?” “我不知道。你会吗?” 她若有所思地说:“我不确定。为了要让她逃脱,我想我会——可是必须等我已经计穷了才行,所以就这件事而言我不可能骗你。还有什么事呢?” 他把杯子摆到桌上,开始朝她走近。 “我想你是指我和威廉逃走的事吧?”她不安地退后一步。 “我也不能为这个认错。他就躲在林子里。我是一直等到你要和里克一起走开时才看见他。” “很好,”他冷冷地说。“虽然你知道我说过即使你是苏格兰女王我也不娶你,但是你不知道就在你逃走的时候,我还像傻瓜一样地告诉桂佛利说我打算娶你。而且你也不知道我们在梅家堡举行婚礼之后,你就要住到修道院去了吧?那样会很技巧地使我一辈子都和你有婚姻名分,却又不能有子嗣!如果你再对我说一次谎——”他把她抓到跟前瞪着她。 “你那时打算做什么?”她低声问着。 “傻话说够了。”他不耐地说着,然后低头用力地吻住她的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她并没有反抗,事实上她似乎根本不知道他在对她做什么。他抬起头来发现她正瞪着他,蓝眼睛里是一种他从未看过的神情。 “你那时打算做什么?”她又轻声问道。 “你听见我说的了。” 一阵暖流袭遍她全身。她凝望着他那催眠般的眼睛轻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他你打算娶我?” “我那时候昏了头了。”他冷冷地说。 “因为我?”她恍惚地问着。 “为了你的身体。”他无情地说道。但是珍妮的心底已开始逐渐接受一件事实…… 而这解释了一切。 “我不知道,”她直率地说。“我没想到你会想和我结婚。” “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会把你兄弟赶走和我继续留在哈定堡?”他嘲讽地反问。 这是珍妮这辈子所做最大的冒险,因为她对他老实地说:“如果我——知道离开你以后的感觉,我也许就会留下了。”她见他抿起嘴唇,不假思索地伸手用指尖触摸他的脸颊。“请你不要这样看我,”她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眸子低语道:“我没有骗你。” 洛伊极力想忽视她的温柔触摸,于是平静地说:“那么我想,你对你父亲的阴谋也全然不知情了?” “我没有要去什么修道院,我第二天就要和你一起走,”她坦然地说。“我绝不会做那么……卑鄙的事。” 洛伊不忍再听她的谎言,把她猛然搂到怀里亲吻,可是她并没有抗拒他的强吻,反而踮起脚尖迎接他,双手同时环抱住他的颈子。她张开双唇贴住他的唇轻轻移动着,令洛伊惊讶的是她竟然在安抚他。这时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双手移到她背部不住上下爱抚,然后移到她颈后把她的头托向前,使她的唇更贴近他饥渴的双唇。 在激情迅速升高的同时,洛伊的愧疚感也开始滋生。他怀疑自己每件事都错了。他好不容易才与她的双唇分开,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等自己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然后把她朝后推开一点,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看着我,珍妮。”他温柔地说。 她抬起眼睛,眸子里流露的是真情与信任。结果他的问题变成了叙述,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你不知道你父亲的阴谋。是不是?” “没有阴谋。”她干脆地说。 洛伊头往后仰,闭上眼睛,却仍掩不住昭彰的事实:他强迫她遭受自己家人的疏离,又把她半夜从床上拉起来,逼迫她嫁给他,再把她连拖带拉地带到英格兰来,然后又自认宽大地要“宽恕”她,“既往不咎”。 他现在面临了两个选择,一个是粉碎她对她父亲的幻象,一个是让她继续以为他是一个野蛮的疯子。洛伊选择了前者。 他现在没有心思顾虑到什么侠义精神——不能为了这个而牺牲他的婚姻。 他抚着她的秀发,低头望向她那双满怀信任的眼眸,心中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她总是无法保持理性。“珍妮,”他静静地说。“我并不是你所以为的那么一个怪物,而且确实是有一个阴谋。请你至少听听解释!” 她点点头,但是却露出一副认为他纯粹想象力太丰富的微笑。 “当我动身往梅家堡的时候,一心以为你父亲或是你们某一个家族会企图违反和平协定,要趁我在苏格兰的时候不顾保证而把我杀掉。于是我先派了一些人安置在往梅家堡的路上,对任何人都盘问之后才放行。” “结果没有人违约。”珍妮满怀自信地说。 “没有,”洛伊承认道。“但是我们发现有一个车队急着要赶到梅家堡,里头包括一个修道院院长和十二名护卫。我的手下并不如你所想地专门攻击圣职人员,他们只是假装要护送他们到梅家堡借机询问内情。结果那位院长很乐意地告诉我的人说她是要去接你的。” 珍妮的秀眉蹙在一块,一脸不解的样子。洛伊几乎要后悔自己必须说出实情了。“继续说下去。”珍妮说道。 “院长那一行人因为北方下雨而耽搁了行程——所以你父亲才会编造出一个荒谬的借口,说班修士临时生病不能主持婚礼。根据那个院长的说法,有一位珍妮小姐因为被迫结婚,所以想遁入空门,但是那个丈夫想从中阻挠,因此她来这里是为了帮助珍妮的父亲把珍妮弄到修道院去——偷偷脱离那无神论丈夫的掌握。” “你父亲此举是一项非常完美的报复:因为我们已经行过房了,所以我无法使婚姻宣布无效或离婚。而我既没有办法再婚,也没有办法有子嗣——柯莱莫和我的所有产业在我死后就得归还国王。” “我——我不相信你,”珍妮说完,又补充道:“我相信你相信这件事,可是事实上我父亲不可能不给我选择机会就让我一辈子待在修道院里。” “但他正是如此打算。” 她猛摇着头,洛伊突然发觉她是无法忍受这事实。“我父亲……爱我,他不会那么做的,即使为了报复你也不会那样。” 洛伊觉得自己像个野蛮人,竟然试图破坏她父亲在她心中的形象。“你说得对,我——那是误会。” 她点点头。“一个误会。”她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这个微笑与以往都不同,里面充满信任、赞许,以及一些他所不知的意味。 珍妮转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星光照耀下的夜色。城墙牒口上点着火炬,衬托出巡城守卫的身影。然而她的心思并不在星星或守卫身上,也不在她父亲身上,而是在站在她身后那个高大的黑发男人身上。他原来想娶她,这件事实使她心底产生一种强烈的感情。与这种感情相形之下,什么爱国主义和复仇心理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伸出手指在玻璃上顺着他的轮廓画着,想起了她在梅家堡无数个夜里,因为思念他、渴望他而觉得空虚无法成眠。 她听见他在身后朝她走近,知道他们之间将发生什么事情,就如她知道自己爱他一般地肯定。上帝原谅她,她爱上了她家的敌人。她在哈定堡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了,但那时候她比较坚强——也比较害怕。害怕自己会爱上一个只想玩弄她的男人。但她肯定自己爱他,也知道他爱她。这解释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他的愤怒、他的笑、他的耐心……他在庭院中讲的那一席话。 他由她身后缓缓伸臂环抱住她,把她拉到他的怀里贴着他身体。他们的目光在窗玻璃上交会,珍妮望着他的眸子,提出一个要求请他允诺。这个允诺将会使她对他的爱及献身成为无罪。她激动地轻声问道:“你愿不愿意发誓绝对不对我的家人动手?” 他低语着:“愿意。” 一阵温柔的感觉涌遍她全身,她闭起眼睛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他低头用嘴唇轻抚她的额旁,沿着她的脸颊吻到她耳后,他的手同时缓缓滑到她胸前。 珍妮此时已被欲望所淹没,温驯地任他把她身子转过来,吻上她的唇;当他把她的衣服褪下时,她丝毫不觉得羞耻或愧疚。 当她的唇离开他时,他失望呻吟出来,以为自己脱缰的激情把她吓着了——但是等他睁开眼睛,见到她脸上竟是迷醉无比的神情。他只觉得一股甜蜜涌上心头,静静地看着珍妮捧住他的脸,用指尖抚摩他的眼睛和颧骨。然后她凑上前,热情地亲吻他。接着她把他推到枕间,亲吻着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当她吻到他胸部时,洛伊再也按捺不住了。“珍妮,”他低唤着,再度吻上她的唇,把她压在身下。“珍妮。”他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而她也在激情中喊了出来:“我爱你!” 他仰躺着,而他的妻子紧紧贴在他身侧。他静静等着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平稳下来。 在他多年的纵欲生涯里,从没有一次像今晚一样带来无尽的狂喜。 珍妮抬起头望着他,他在她眼中看到与自己同样的惊喜与困惑。“你在想什么?” 他微笑着问。 她也回笑,一面用指尖抚摩着他的胸膛。 她想到的是两个问题。虽然她渴望听到他说他爱她,但她只把第二个念头说出来。 “我在想,”她轻语道:“如果上次……在哈定堡……像今天这样,我想我不会跟威廉离开。” “如果上次和今天一样,”洛伊笑着说。“我就会去把你追回来了。” 珍妮的指尖移到他的腹部。“你为什么没有追?” “那时候我被逮捕了,”他抓住她的手。“因为我拒绝把你交给桂佛利。”他们又紧紧拥吻在一起。---------------第十五章 珍妮爬出木制澡盆,用女仆递给她的柔软浴袍把自己包起来。这件蓝色浴袍显然曾属于一个比较高的主人,因为它的袖子比她的手指尖还长六、七英寸,而袍身在她脚后面拖了有一码长。但是它很干净温暖,在珍妮看来已经像是天堂里的东西了。她的房间里生起了火以驱逐寒意,于是珍妮坐在床边开始把头发擦干。 一个女仆来到她身后,手里拿了把梳子,开始无言地帮珍妮梳头发。同时又有一个女仆过来,手里捧了一堆有淡金色光泽的布,珍妮推测那应该是准备晚上穿的礼服。这两个女仆都没有表现任何敌意,珍妮倒不觉得奇怪,可以料到是先前公爵在庭院中那段警告声明的结果。 庭院中那一幕不断自珍妮的记忆中浮现,就像一个难解的谜一样使她困惑。虽然他们之间闹得那么不愉快,洛伊却刻意公开把他自己的权力赋予她,使她升至与他平等的地位,这在一般男人已是不太可能的事,而在洛伊更是不可理解的。 就这一件事而言,似乎是为了对她表示仁慈才这么做,但是她实在想不出有任何事情——包括释放莉娜在内——他不是因为另有所求而做的。 谁要把仁慈这种美德冠在他身上一定是傻瓜,她自己就已亲眼看见他可能做出多么惨无人道的事:要杀死一个丢泥巴的小孩不仅是残酷,简直就是野蛮。但是从另一方面而言,或许他根本无意让那个小孩死,或许他只是反应比珍妮慢了一点。 珍妮叹一口气,决意目前暂时不去为她丈夫这个谜伤脑筋,转身对旁边这个名叫葛丝的女仆讲起话来。在梅家堡,女仆和女主人之间常常会彼此谈笑,交换心底的秘密。 如今她虽然不敢想象这里的仆人会跟她谈笑,但起码应该会跟她讲话。“葛丝,”她尽量以一种谦和有礼的口气说。“那是我今天晚上要穿的衣服吗?” “是的,夫人。” “我想,它原来是别人的吧?” “是的,夫人。” 这两个小时以来,这两个女仆第一次对珍妮开口。珍妮觉得既悲哀又气馁。她还是很有礼貌地说:“是谁的呢?” “是从前主人的女儿,夫人。”门开了,她们都立即转头去看,只见三个仆丁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 “那里头是什么?”珍妮困惑地问道。两个女仆都不知道答案,于是珍妮自己下床去看。箱子里面尽是美得令她屏息的各式各样的料子:锦缎、丝绒、镶绣的丝、软毛料以及薄得近乎透明的亚麻。“真是漂亮极了!”珍妮喘着气赞叹道,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一块翠绿色的缎子。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三个女人受惊地旋过身来。“我想你还满意吧?” 洛伊问道。他站在门口,肩膀靠着门框。 “满意?”珍妮重复了一遍,发现他的目光在她的头发和颈间游移。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随即紧紧抓住领口。 洛伊的唇间微微露出一丝嘲笑。他瞥一眼那两个女仆,淡淡地说了一句:“出去。”她们立刻仓皇而出,经过他身边时更是加快了脚步。 当葛丝经过他身边之后,珍妮看见她匆忙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表示暗祷与驱邪。 洛伊把门在身后关上,站在那里望着珍妮。她不禁紧张得毛骨悚然,于是设法说一些话以缓和紧张,把第一件闪到她念头里的事说出来:“你不应该用那么严厉的口气对她们讲话,我想你把她们吓坏了。” “我不是来讨论女仆的事,”他平静地说着,一面朝她走过来。珍妮想到自己的浴袍之下什么也没穿,本能地往后退,却踩到浴袍过长的下摆,使她动弹不得,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箱子前,伸手往里面胡弄一下那些衣料。“你满意吗?” 他又问了一遍。 “满意什么?”她问着,手依旧紧紧抓住浴袍的领口,紧得自己几乎都不能呼吸了。 “满意这些料子,”他指着衣箱说。“这是给你的,你可以用来做礼服或任何你需要的衣服。” 珍妮点点头,警戒地看着他离开箱子旁边继续朝她走过来。 “你——你要什么?”她真气自己的声音竟然在发颤,掩饰不住其中的畏惧之意。 他在距她一臂之处停了下来,但并没有伸手碰她,只是平静地说:“我要你松开你的手,以免把你自己勒死。我看过吊死的人脖子上的绳子也比你这样松得多。” 珍妮好不容易才使自己僵直的手指头松了一点。她等他继续说下去,但他只是默默地打量着她。终于她捺不住了。 “怎么样?现在你要什么?” “现在,”他依旧平静地说:“我要和你谈一谈,所以请你坐下来。” “你来这里是要——要谈话?”见他点点头,珍妮松了一口气,毫无异议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她用手指撩开额前的头发,然后又摇一摇头,把披在肩膀上的头发甩到后面。 洛伊静静地观察她整理头发,心里想着只有她这个女人,能够紧紧裹在衣服里面却仍看起来那么诱人。 珍妮梳理好头发,专注地盯着他。“你要谈什么?” “谈我们,谈关于今天晚上的事。”他说着,同时朝她走过去。 她猛然从床上站起来,仿佛屁股烫着了一般。她往后退避,直到肩膀顶到墙壁才停住。 “珍妮——” “什么?”她紧张地问。 “你后面有火在烧。” “我很冷,”她颤巍巍地说。 “再过一分钟你就要着火了。” 她怀疑地瞥他一眼,再低头望一望袍子的下摆,随即惊呼一声,把衣摆从火炉里抽出来。她一面慌乱地拍去衣摆上的灰,一面说:“对不起。这件袍子很漂亮,可是也许会有一点——” “我指的是今天晚上的庆祝会,”他打断她的话。“不是指那之后的事。不过既然我们的话题已经转到这上面来了,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和我睡觉这回事会突然让你这么害怕。” “我不是害怕,”她绝望地否认着,认为表现软弱是一件错误的事。“但是已经做过一次以后——我就不想再做了。我对石榴也是这样,吃过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想吃了。有时候我是这样的。” 他直走到她面前。“如果你的问题是缺乏意愿,我想我可以帮助你。” “不要碰我!”她警告着。“不然我要——” “别威胁我,珍妮。”他静静打断她的话。“你会后悔的,我高兴什么时候碰你就会碰你。” “现在你已经破坏了我今天晚上的兴致。”珍妮冷冷地说。“我可以自己私下穿衣服吗?” 他的声音似乎变温和了一点。“我的意思并不是来告诉你什么可怕的事情,不过让你知道事情应该怎样也好,省得你在心里乱猜。我们之间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不过那可以以后再说。现在让我回答你原先的问题,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 珍妮没有注意到他手臂的轻微动作,只是戒慎地看着他的脸,以为他想要亲吻她。 他猜到了她的想法,唇间露出笑意,但仍是静静望着她的脸。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温柔地说:“把你的手伸给我,珍妮。” 珍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很勉强地缓缓松开紧抓着衣领的指头,朝前伸出来一、两英寸。他用左手握住她的手,那温暖的一握使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产生一阵颤栗。这时她才看到他的右手拿着一个镶珠的小盒子。在盒子中间是一枚金戒指,上面镶着一颗她所见最美丽的翡翠,在烛光下闪着光辉。洛伊拿着戒指缓缓套在珍妮的手指上。 也许是因为戒指的关系,也许是因为他那温柔而专注的凝视,珍妮的心跳加速了。 他用充满感性的声音说:“我们做什么事情仿佛都不是按照正常顺序来。我们在结婚以前先圆房,而我又在交换誓词之后才帮你套上戒指。” 珍妮像被催眠般定定地望着他深邃的银灰色眸子,任他的话声抚过她全身。他继续说道:“虽然到目前为止我的婚姻没有一点正常之处,可是我还是想请你答应我——”珍妮简直认不出自己的声音。“答——应——什么?” “只有今天晚上,”他说着,一面用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我们能不能抛开歧见,表现得像在正常婚宴上的正常新婚夫妇一样?” 珍妮原以为今天晚上的庆宴是为了欢迎他回来,同时为了他打败苏格兰得到胜利而庆功,没料到是他们的结婚喜筵。 见到她在犹豫,他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似乎一个简单的要求并不能软化你的心,让我给你一个交换条件吧!” 她强烈感受到他指尖的抚摩所带来的震撼与吸引力,只能用发抖的声音轻轻说:“什么样的条件?” “你答应我今天这一个晚上,我也就回报你一个晚上,随便你要哪一天都可以。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会和你一起做你想做的事。”见她还在犹豫,他夸张地摇摇头。“幸好我在战场上从来没有碰到过像你这么顽固的对手,不然我早就败得惨惨的。” 他的话与其中的钦佩口气使珍妮的抗拒消灭不少,而他接下来再说的更是突破了她的防线。“我不只是在请你帮我忙,也是在帮你。你难道不认为在经历了这么多折腾之后,应该有一些比较特别的事情让我们的婚礼将来有值得回味之处吗?” 一股无名的情绪涌上珍妮的喉头,她虽没忘记他给她带来的这许多痛苦,但他刚才在庭院中的那一席公开声明却也依然记忆鲜明。而且想到只不过假装和他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妇几个小时——就这么一次而已——对她似乎不仅无害,反而具有一种甜蜜的吸引力,她终于点点头轻声说:“就如你所说吧!” 洛伊望着她的眸子深处,喃喃地说:“为什么每次你情愿让步的时候,都使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打胜仗的国王。而若是我强迫你屈服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打败的乞丐呢?” 珍妮还没反应过来,他已转身要离去。“等一下,”珍妮说着,把装戒指的盒子交给他。“你把这个忘了。” “那是给你的,里头还有两件东西也是你的。打开看看吧!” 她打开那个镶了各式珠宝的金盒子,里头是另一枚戒指,非常女性化的,上面镶一颗红宝石。另外在它旁边是——珍妮惊异地抬头看他。“丝带?”她瞄一眼那条简单的粉红色丝带,整整齐齐地放在那么一个豪华的珠宝盒里。 “这两枚戒指和丝带是我母亲的东西。我和泰凡出生的地方后来遭洗劫,结果就只剩下这一点东西。”他走出去之前,告诉她他会在楼下等她。 洛伊把门关上之后,有一分钟的时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自己也很惊讶刚才会对她说出那些话——而且用那种方式说出来,而他仍没有忘记她对他所做的事,包括在哈定堡欺骗他两次,以及她和她父亲合谋要使他既赔了夫人又将没有子嗣。但是有一样不容他争辩的事实,就是珍妮所说的那一段话—— “这都是因为我自己走上山,挡住了你那出来劫掠的兄弟的路……” 洛伊带着期待的笑意走下楼去。他已经决意宽恕她以往的各种行为;然而他也决定要让她明白,以后他绝对不会容忍她有任何欺骗行为。 洛伊离开后,珍妮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好几分钟。她低头看着他塞到她手中的盒子,突然有种想呐喊出来的冲动。她转身走向床边拿起放在上面的礼服,与自己的良心争辩着当然这不是背叛自己的家人和国家。她当然有权享受一下这小小的愉快。她的婚姻生活没什么好指望的,只有这几个小时里她或许可以抛开一切,让自己感觉像是一个新娘。 她把礼服拿到身前比着,发觉它的长度正合适,而那料子摸起来又凉又滑。 葛丝手里捧着另外两件丝绒外袍进来,讶异地发现恶名昭彰的梅家女孩竟然光着脚站在房间中央,抱着礼服在胸前比着,眼里绽放出喜悦的光采。珍妮抬眼兴奋地对葛丝说:“真漂亮,不是吗?” “这——”葛丝结结巴巴地说:“这是从前任堡主的女儿所有物中找出来的。” 葛丝原以为她会不屑地把人家穿过的旧衣服丢开,但这位女伯爵却只是高兴地笑着说:“可是你看——它是那么合身!” “它——”葛丝又结巴了,心里努力想把眼前这个天真的女孩与种种有关的传说凑在一起比较。根据某个农奴的说法,主人自己都说她是一个泼妇。“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们把它拿去裁短了,夫人。”她好不容易把话说出来,同时把手中的外袍放在床上。 “真的?”珍妮讶异地望着那整齐精细的缝线。“是你缝的吗?” “是的。” “只不过几个小时就缝好了?” “是的。”葛丝说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原应该憎恶这个女人的,此刻却开始怀疑了。 “缝得真好,”珍妮轻声说。“我就没办法缝得这么好。” “你要我帮你把头发梳起来吗?”葛丝冷冷地说,有意不理会珍妮的称赞,但是心里又觉得不安。她拿起梳子走到珍妮身后。 “噢,我想不用了,”她的女主人回头对愕然的葛丝说。“今天晚上我要做几个小时的新娘,而新娘是可以把头发放下来的。” 楼下的嘈杂人声原来在她房间里就可以听见,此刻当她要走入大厅时,更是吵得震耳欲聋。她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犹豫着。 不用看她也知道,大厅里一定充满了知道她种种背景的人。有的人曾看过她像被绑起来的鹅一样被带到洛伊营里,有的人也许参与了把她从梅家堡绑架出来的行动,而有的人也看到了她今天在村民面前受辱的情景。 半个小时以前,当她丈夫用具说服力的声音跟她提到什么值得记忆之事时,她所预期的婚宴是挺诱人的,然而此刻现实却使她方才的那一点兴奋消失无遗。她想转回自己的房间去,但是又知道洛伊一定会找她。而且她迟早得面对这些人,而梅家人绝对不会这么怯懦的。 珍妮深吸一口气走下最后一级楼梯,绕过转角见到大厅中的情景,不禁为那盛大的场面吓一跳。厅内大概有三百多位宾客,包括一些女士在内,还有许多表演节目在进行,演奏音乐、唱歌、小丑玩球、特技表演散布在各个角落。 珍妮很容易就看到了洛伊的所在,因为除了里克之外,全场中就数他最高了。他距离她并不远,正举着酒杯在和一群男女谈笑。珍妮发觉她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子过——轻松谈笑,全然是自己城堡的主人。今天晚上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侵略者,反而像是一个有威严的贵族,并且是一个英俊得危险的贵族。珍妮打量着他那壮硕的身形,心头闪过一丝骄傲。 大厅里突然安静下来,使洛伊知道珍妮露面了。他把酒杯放下,向正在谈话的客人说声失陪便转过身来,瞬间凝立在那里。他的唇边缓缓露出一丝赞赏的笑意,看着穿了一身蓝绿色丝绒礼服、衬金底的裙子和镶金边丝绒外套的珍妮朝他缓步高雅地走来。她那秀丽的金红发自中央分开,披散在肩旁成波浪状,与蓝绿色的丝绒形成强烈的对比。 洛伊迟迟才悟到自己不该让新娘来趋就他,于是赶忙走向前迎接。他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把她拉近,毫不隐瞒地露出赞美的笑容。“你真是美极了,”他轻柔地说道。“先不要动,让大家好好看看你。”��忽然狂吼一声,声震苍穹,宛若远古雷神忽然苏醒那团白光却开始收敛,变成了原来一半左右。 看情形,它似乎是要将招数收起来,可是任谁都知道,他若是真要收招,绝不会狂吼,更不会发出如此疯狂的声音。 片刻后,已经收敛的那团白光再度如电光一闪,往金铃身上压去,可是,它的飞行速度却比刚才快了何止一倍,说到便到,全无任何征兆。 看来,它刚才将白光收敛,便是为了空出更多的灵力来提升速度。 金铃和戮天无不吃了一惊,几乎本能的向旁闪避,远远地便感觉到身体四肢被其余力震得几如撕裂一般疼痛,行动也仿佛因此而麻木。 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从天压下,激撞在雪玉猿雕的身上,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雪玉猿雕被那道青光硬生生撞的改变了方向,往几乎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卷云山撞去。 呲呲! 哗啦啦! 切割般的脆响与哗啦啦的石块滑落的声音连成一片,依旧急速旋转的雪玉猿雕撞在卷云山上,高高耸起的山岳仿佛如豆腐一般被切成一块块碎石,又在巨大的撞击之力下,一块块向山下滑落。 稀里哗啦,山石翻滚,一座巍峨而起的大山,不消片刻,已被雪玉猿雕夷为平地。 雪玉猿雕的身子渐渐稳住,旋转之势也停了下来,不过周身五道天光火柱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出来吧。” 雪玉猿雕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倒不像吃亏后所应有的语气。 第九十三章:大战(2) 戮天和金铃惊魂未定,脸色还不曾恢复过来,却见身边一道青色身影踏空而出,仿佛来自于某神秘空间,缓缓地站在了戮天的身边。 流连仙人! 原来,戮天的真身躲进大海之中,并非是想要开启天极三叠图逃逸,反而是跑去搬救兵去了。 就他所认识的高手中,足以跟幽灵冰蓉对抗的,恐怕就只有流连仙人了。 “真想不到幽灵冰蓉会亲自来追杀你,看来两极族对你可是真正开始恐惧了,非杀不可了。” 流连仙人神色木然,看上去倒没有什么感觉。 戮天眉头一皱,看着流连仙人道:“你对付的了她吗?” 流连仙人的眼睛渐渐睁大,双手负起,身子也缓缓直了起来:“自从我修成以来,未曾放手一战,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到底有多强,姑且试试好了。” “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 雪玉猿雕缓缓将五只眼睛里面的天光火柱收了回去,双眼陡然睁开,额头上的那只白颜也转成雪白之色,里头闪烁出一道寒芒,仿佛要看透世间一切。 “我更喜欢别人叫我流连仙人。” 流连仙人缓缓地朝雪玉猿雕走去,从未展现出灵光的他,周身隐隐泛起了青光,想来对雪玉猿雕不得不重视。 戮天忽然想起什么,朝金铃看了一眼:“看情形幽灵冰蓉想杀了你再杀我,你先离开好了。” 青河青江本来在操控着此处气象温度,一见有强援赶来,正是求之不得,纷纷停下手中动作,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主人,咱们赶快离开吧,幽灵冰蓉不受火焰影响,我们留在这儿也是多余。” 金铃看起来颇有些疲惫之色,摆了摆手道:“你们俩先离开吧。”转头又向戮天道,“这种大战,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目睹的,况且……” 金铃仿佛想说些什么,不过却欲言又止。 戮天自然将他的神色收入眼中,嘴角一抽,接口道:“况且,你根本不是金铃,如果将真正的底牌拿出来,要脱身恐怕不难吧。” 金铃的身子又是轻轻一抖,神色看起来要复杂很多,不过片刻后,脸上又转成难以掩饰的欣赏与赞许之意,竖起大拇指道:“我很好奇,如果再给你三年时间,你能不能突破到天合层?” 戮天将目光移开:“我也很好奇,凤凰金丹、炼魂锅以及最后一卷亡灵古咒又能帮我增加些什么样的能力,待我变身七次之后,我又会修炼到何种境界。” 此时,却见流连仙人已经和雪玉猿雕交上了手,很快的,二人的战圈已经扩展到了方圆数十里,庞峰天龙和翼麟侏儒都无法抵挡二者强大的激撞之力,被震退到远处。 忽然间,只见流连仙人手印急速变幻,向后急退,大手一挥之际,双掌向前推出,一道粗约三丈有余的光柱从苍穹深处轰隆隆降下,仿佛狂怒的远古雷神暴怒一击,刹那间已从云层压到了海面之上。 雪玉猿雕似乎更加擅长近战,看到流连仙人如此强力一击,倒不敢硬接,电光火石之间,身子一扭,避了开去。 岂料,那一刻,那道巨大如山岳一般的光柱如开花般豁然炸开,一股更加磅礴的力量瞬间扩散,罩住了雪玉猿雕的全身。 雪玉猿雕“啊”一声惊呼哑了下去,他的声音几乎都被这强烈一击罩于其中。 那瞬间,又一道同样气势磅礴的白色光柱从天压下,于半空与流连仙人先前所放的那道光柱轰然相撞。 隆隆巨响,振聋发聩,白青两道光柱,僵持片刻后,白光硬生生将青光压得改变了方向,轰然而去,在深海之中炸响。 海浪翻涌,怒潮如山,一道道水墙如山一般被炸了出来,高达百丈的海啸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仿佛远古海神从好梦之中惊醒,带着不可遏制的狂怒,要将世界带入末日。 雪玉猿雕从这毁天灭地的一击之下脱身,惊魂未定,大口喘息,忽地抬头往高空看去,胸前和后背的两只眼睛都缓缓合上,掌心之中的两只眼睛也合上了。 “灵女,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雪玉猿雕虽然埋怨,但口气却一如刚才,非常的平静。 戮天顺着雪玉猿雕的方向看去,但见夜色如墨,全无半分光亮,哪有幽灵冰蓉的影子。 花妖魔晶瞳在那一刻蓝光闪烁,变得妖异起来,戮天的视野也随之而变,细目望去,忽见原本漆黑的夜空之中,有一个极为细小的白色光点凝于半空。 戮天的天极三叠图并未解除,意念一动,已到了苍穹深处,视野中那个细小的白色光点也渐渐放大,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个白色的光点,竟是一个毛茸茸的血魔灵。 天伦下,血魔灵无所遁形,这也是戮天看出方大一便是卧底在神龟山的两极族人的原因之一。 通常来说,两极族人的血魔灵都是红色的,可是幽灵冰蓉的竟然是白色,看来她应该是利用什么古怪法门将血魔灵守护住。 天伦眼的力量渐渐收回,一个一身黑衣,蒙着黑纱的女子出现在了戮天眼前。 只见这个女子,婀娜多姿,身材曼妙,不过周身被一袭黑衣包裹的密不透风,仿佛她生下来便害怕与外面的世界相接触一般。 忽见幽灵冰蓉抬起头来,目如点漆,光芒如电,看着戮天的方向道:“我能感觉到你的意念之力,这便是天极三叠图?” 戮天心头打了个突,他自出道以来,除了缺月,这还是首次有人能够看透他的天极三叠图。 可想而知,若是幽灵冰蓉刚才向自己攻击,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既然被她发现了,再隐藏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戮天觉得跟她也没什么可说的,意念一动,便退了回去。 就在戮天退回的那一刻,上空流连仙人身边,忽然多出了一道黑色身影。 那人一身黑衣,遮着面纱,甚至还带着一双黑色手套,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正是幽灵冰蓉终于现身。 雪玉猿雕化作一道流光,闪身而上,停在了幽灵冰蓉的身后。 “灵女,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话呢,我要跟他打,非跟他分个胜负不可。”雪玉猿雕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埋怨之气道。 幽灵冰蓉双目如电,凝视着对面的流连仙人,忽然间轻轻咳了两声,回头瞅了雪玉猿雕一眼:“你怎么变得像三尊者一样了,他到处找高手打,百战百败,你不是想布他的后尘吧。” 雪玉猿雕一愣,额头上面的白眼也缓缓地闭上了,抓了抓头道:“我哪会像嗜斗尊者一样竟找些比自己厉害的人打,这人自称流连仙人,我要将他打败,这样我就是凌驾于仙人之上的仙猿了。” 幽灵冰蓉左手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右手轻轻摆了摆手,待咳嗽停了下来,深深地吐了口气,方才缓缓地道:“他至少懂得三部分的‘亡灵古咒’,未出全力你便落于下风,如果他施展全力,你不是对手的,让我来试试好了。” 雪玉猿雕瞪着眼睛看了流连仙人两眼,哼了一声:“他是神龟山一派的高手,你悠着点。” 幽灵冰蓉又轻咳两声,摆了摆手,支开了雪玉猿雕,秀发一甩,猛然抬起头来,眼光如电,凝视着对面的流连仙人:“既然你擅长远战,看你能接我几指。” 说话之间,幽灵冰蓉手指轻弹,一股磅礴如山的无形大力喷涌而去,直指流连仙人眉心。 流连仙人瞳孔一缩,几乎下意识地向一旁闪避,可眉心又是火辣辣的疼起来了,仿佛被一根针要刺入一般。 这种感觉,自然是幽灵冰蓉弹指之力袭来的征兆,她如此轻描淡写的动动手指头,竟然有如此威势,且无影无形,根本难以提前防御。 第九十三章:大战(3) 流连仙人惊急交加,身形闪动,如鬼魅般开始转换方位,可不管他如何行动,眉心总有一股力量火辣辣的撞来,简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难以消除。 流连仙人惊悚不已,忽地心念一动,浑身灵力凝于右掌之上,在她弹指之力撞来的那一顺向前推去,左手也凝聚了一道青光,往她的心口射去。 呲呲! 并不甚响,但却尖锐如刺一般的声音传了开来,那声音,几乎要刺破世间一切阻碍,且无孔不入,震得戮天和金铃都极尽所能的开始抵挡。 而上空,流连仙人和幽灵冰蓉纷纷身子一抖,向后退出三步,不过流连仙人在防御的同时,又出了一招进行反攻。 那道青光仿佛一柄开天辟地的神刀,锐响声中,刺到了幽灵冰蓉的心口。 流连仙人轻描淡写的一击,在刚才已有征兆,只怕这道青光下去,幽灵冰蓉将被轰成一片虚无。 咳咳! 并不甚响的咳嗽声,几乎不会有人注意,从幽灵冰蓉这等早已辟谷脱胎的绝代高手的身上发出,看起来更像是有点儿戏。 甚至,她单薄的身子看起来还有些可怜。 不过,就在青光要激撞到幽灵冰蓉的那一刻,她的全身在瞬间转为雪白之色,一闪秀发,全部被一层明亮如镜的坚冰冻结。 幽灵冰蓉,仿佛在那一刻也变成了一尊玉雕。 青光射在幽灵冰蓉冰雕般身体的那瞬间,又被反射而回,往流连仙人身上回击而去。 流连仙人与幽灵冰蓉的一指之力相撞,手臂正感酸麻,不料幽灵冰蓉的下一轮攻击又轰然而来,大惊之下,手印变动,喝一声:“变身!” 即时,原本身形魁梧的流连仙人,身体陡然缩回,仿佛时光倒流,变成了一个年不过十岁左右的孩童,而他的身上,也同时升起了红绿二色的光芒,转为青红绿三色灵光,顺着身体开始流转。 金铃吃了一惊,指着流连仙人惊道:“他……他是……” 戮天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他,他便是当世除了两极族以外,唯一一个不老不死的人,或许,是不多几人之一。” 他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伸手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 只见流连仙人在变回孩童身形之后,身形不但迅敏了许多,就连功法也精深了不少,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在幽灵冰蓉的弹指之力下走来走去,反扑自如,倒并不见败象。 二人的交战,远不及刚才的流连仙人与雪玉猿雕的激烈,幽灵冰蓉自始至终都不曾展现过什么灵光,只是十指连弹,一道道无影无形的力量便将流连仙人罩于其中。 戮天从未看过这种打斗,若非仔细去看,夜色之中,几乎看不到幽灵冰蓉的身影,再加上她每一道攻击都不带丝毫灵光,只有流连仙人仿佛跳舞一般在半空翻腾闪烁,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之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二人的僵持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戮天和金铃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的战场,心头突突直跳,时不时一声巨响震动天地,时不时一道毁灭的力量在深海之中炸响,仿佛要将这个世界搅的天翻地覆方才罢休。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然大明,一轮红日缓缓从天边升起,极目西望,只见一大一小的黑点将落日挡在身后,正是不知何时逃到了远方的庞峰天龙和翼麟侏儒,也停了下来,观看着二人的战团。 流连仙人和幽灵冰蓉的大战仿佛比昨夜更加惊险刺激了很多,一个不断攻击,所有攻击都击中在十指之上,另一个攻防兼顾,防守得到,惊心动魄的程度,任谁稍有疏忽,就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场大战的进行,方圆百里,天地变色,原本卷云山附近就被戮天和白氏三翁毁成了一片火海中的断壁残垣,在此刻,被幽灵冰蓉和流连仙人的连番攻击,不知又毁了多少,早已成了一片在烈火中挣扎着的炼狱。 忽然间,流连仙人手印连番变幻,利用回风山的“开天诀”急速前行,大手向前直抓,手臂宛若暴涨了几千几万倍,与幽灵冰蓉豁然相撞,双双皆身子大震,退向了天南地北。 “你身上有病,现在天已经亮了,你认为还有再打下去的必要吗?” 流连仙人停在遥远的地方,但是他的声音却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般。 幽灵冰蓉左手掩着嘴,轻轻咳了两声,轻轻一笑:“能跟我打到这个程度的,方今世上,除了阳护法,你是第二人。不过,我只出弹指之力,便让你玩了一宿,如果我出全力,你又能多久呢?” 二人的实力造就超越了戮天的想象,戮天自然不太清楚他们的谈话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过对于流连仙人而言,却是全身大震,自始至终,他自己都只是在不断的防守中反攻,而且每每都是幽灵冰蓉将自己彻底压制住。 幽灵冰蓉如果施展全力,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 流连仙人暗暗忖度:“传言说没有人能够接住幽灵冰蓉的弹指之力,我本以为她只懂得这一招掐天指,看来她还有更厉害的绝招,因为某种原因不曾施展出来。” 忽听得幽灵冰蓉又是轻轻一笑:“不过你放心好了,这次我就先行罢手,过几天再来找你们玩玩。雪雕,翼麟,咱们走吧,哦,对了,天龙,既然你做了选择,可千万不要后悔。” 幽灵冰蓉又咳嗽了几声,不再多言,一步步的往神龟国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雪玉猿雕和远处的翼麟侏儒,也在稍稍沉吟之后,跟在幽灵冰蓉的身后,与她一样,一步步的离去。 庞峰天龙踏步而来,转瞬间已赶到戮天的身边,看着翼麟侏儒一行人远去的身影,神色颇有几分不舍,忽然间大声叫道:“翼麟,下次交手,你要再对我手下留情,我就把你打成一团肉肉泥。” 他的声音虽然响亮,但是有些发涩,闻之鼻酸。 那渐渐远去的小黑点忽然停了下来,朝这边望了一眼,片刻后转过身去,更不多言,化作一道绿光,消失在内陆深处。 戮天抬眼看了庞峰天龙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身形忽然开始扭曲,分身最终消失不见。 ※※※ 神龟山,接霄殿。 古老而神圣的殿堂,几千年来,经历了无数次的风波,但却始终不曾从神龟大陆除名,虽然几经破坏,但始终都能恢复如初,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不久前,其中一个巨大的柱子上面,还刻着“戮天”两个歪歪斜斜的字,不过老巧仙杏黄旗轻轻一扫,一切又恢复如初,那两个代表着耻辱与挑衅的字,便被磨的干干净净。 “师父,黄沙城的城主传来消息,说最近树人山脉又宠宠欲动,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才成形,就好像七十五年前,两极族伙同树人进攻神龟国一样。”林奕站在老巧仙的下手,恭恭敬敬地说道。 老巧仙金光灿灿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目前最重要的,并非两极族,而是戮天。” 林奕恭恭敬敬地道:“师父,童翁和完璧镖局的众多感受全都赶往凤凰岛了,肯定能够制止戮天的。” 老巧仙抬眼看了林奕一眼,没有说什么,不过却开始来来回回在接霄殿中走动,一时再无半点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巧仙忽然停了下来,又抬眼看着林奕,皱眉道:“你知道我这一生最佩服的人是谁吗?” 林奕不知道老巧仙为何要说起这件事情,但是对老巧仙所佩服的人却非常熟悉,接口道:“师父,我记得你前不久跟我说过,当世你仅佩服两个人,一个是极王,另外一个便是当世半人半仙,独一无二的人物洪天魔洪师伯。你为何忽然提起这个?” 第九十三章:大战(4) 老巧仙淡淡一笑,眼中颇有几分狂热之色:“极王给了戮天天伦眼,洪天魔洪师兄给了他天极三叠图。戮天今日的一切,都是拜这两人所赐。极王就不必多说了,不过洪天魔洪师兄所绘出来的那副天极三叠图,我却始终无法理解,莫非真要有类似戮天一样强大的瞳术,才能够开启天极三叠图?” 林奕挠了挠头,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笑道:“师父,你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据说天极三叠图是一把双刃剑,有的人天生就可以掌握,有的人却会被它给杀死,哦,对了,据说还要记忆力非常强,能够记住整个神龟大陆地貌的人才可以掌握。” 老巧仙颔首一笑,又坐了回去,不过眼中却忽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愤愤之色:“这些年,我极尽可能的去记忆神龟大陆的地形,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前不久,我看过天极三叠图,但无法开启,看来我该弄点瞳术出来才是。” 林奕呵呵一笑,随口接道:“所以师父你才去了一次凤凰岛,就是为了瞳术去的吧。” 老巧仙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寒光,盯得林奕直发毛,过了一会儿,他的神色才渐渐舒缓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不过可惜,他虽有强大的瞳术,但还是无法跟天伦眼相提并论,更无法开启天极三叠图。” 林奕被老巧仙刚才看的有些害怕,稍稍舒了口气,不过双臂却依旧紧紧的锁在身上,试探性地问道:“师父,天极三叠图真有那么神奇吗?” 老巧仙的眼中再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狂热,不过仿佛还夹杂着几分不甘与愤愤,嘿嘿一笑道:“天极三叠图……你认为戮天如今的倚仗是什么,只是五部分的亡灵古咒和天伦眼吗?不对,是天极三叠图,这么好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了他的诱惑。况且,如今,我也是神龟山掌门,洪师兄懂的东西我却不懂,不光是我,在那帮家伙面前,我也是非常难为情的。” 林奕想要偷偷笑出来,可对方毕竟是自己敬畏不已的师父,又如何敢笑出声来,忽听得老巧仙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从椅子上面坐起,喜道:“对了,她能够看清隐藏在天极三叠图中的意念,应该也有奇异的瞳术才是。” 林奕微微一怔,不知老巧仙所说究竟指的是什么,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往接霄殿外面看去,但见一道银色灵光如闪电般划了过去,在天空中留下一个优美的弧线,没有任何停留,直接进了接霄殿。 老巧仙眉头一皱,嘴角一抽,笑容立即堆了出来,一步步朝殿外迎去:“师姐,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冯回燕脸色铁青,斜了老巧仙一眼,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去:“师弟,我刚才经过仙介城,听到了好多传闻,你好像坐视不理?” 老巧仙微微一怔,向林奕摆了摆手:“快奉茶。” 林奕自然知道他们要谈些其他事情,退了出去。 冯回燕看着林奕走远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师弟,仙介城接二连三出现怪事,听说有不少人都失去了双眼,可神龟山在仙介城的回防为什么要撤掉?” 老巧仙嘴角一抽,干笑了两声,自己也坐了回去:“这件事情我也感到非常奇怪,自从仙介城城主肖长老双眼被挖之后,我便将附近的回防撤掉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随着不少人双眼被挖,我们实在是查不到丝毫的线索,便只能撤掉所有回防,为的便是放长线,钓大鱼,让他肆无忌惮起来,我们好来个瓮中捉鳖。” 冯回燕比较容易相信别人,当年浴风楼便是如此,如今依旧如此,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最近整个神龟大陆似乎都乱了起来,她隐隐觉得有些心绪不宁,却说不好究竟是什么感觉。 老巧仙又是嘿嘿一笑:“师姐,你大老远的来这儿,是不是与戮天出现在忘忧谷的传言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