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当晚的十一点左右,我的大门被敲得很响,我还以为是工作上有什么急事连忙跑去开门。可门一打开我就愣住了:来找我的居然是李唯森。 他什么话也没说,就那么跌跌撞撞直接走进了我的房间,我看他那副样子是喝酒了,而且还过量了。 我想了想,还是上前扶住了他:“……你喝了多少?怎么成这样了?” “……没多少……”他粗声回答着把我使劲拽到身前:“……床呢?……床在哪儿……我想睡觉……” 我好不容易把他“平稳”的扶到床上,问他:“想不想吐?” “……不想……好像还行……” “我……让你女朋友来接你。”我犹豫了一下,拿起了床边的电话,尽管已经很晚了,让他女朋友出来不太合适,可我想不出别的处理办法。 果然……我拿着电话的手被他掰开了:“……她院里……关门了……” “那我让小川来。”我再度在电话上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反正不能让他单独待在这儿。 “你他妈放手!”他几乎是跳起来使出蛮力把电话抢过去,还“砰”一声摔到了床脚下:“这么见不得我?老子我今天不走了!你能怎么着?” 大醉如泥的他眼神很凶猛,看着我的样子就象武侠小说里描绘的那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忍住气恼和自嘲告诉自己:他醉了,别跟他计较。 “那你睡觉吧,我出去。”我慢慢的站起来,把电话机压好,准备到另一间房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准出去……我要跟你‘睡觉’!”他刻意加重那两个字的声调,同时狠抱住我的腰往床上拖。 我立刻回身给了他一拳,可还是敌不过这个醉到不怕疼的家伙,他连个“痛”字都没说就把我压在身下乱摸乱捏,嘴里的话断断续续:“……躲我……你妈的……什么东西……看不起我……干死你……看你还……拽不拽……” 我最起码打了他十几下,也踢了他好几下,但身上的衣服还是越来越少,当我实在打不下手的时候他突然不动了,我吃了一惊,推着他问:“你没事吧?……李唯森!李唯森!” 没有反应,他好像是昏了……不,他是真的睡着了,他的鼻息变得沉缓绵长,眼睛也闭着,看起来全没有刚才那种野兽般的攻击性,而他的手还放在我的腰上,我的长裤已经被褪至膝盖。这个莫名其妙的场面让我发了会儿愣,然后用力将他推开一边,再把自己弄得整齐了一些。 走之前我还是给他盖上了被子,他无意识抓着我的手凑上那张因酒意而红透的脸,也许因为我的手很凉,所以靠得挺舒服。在手背磨蹭的嘴唇既柔软又炽热,我一时间恍惚了起来,但最后我甩开了他,非常安静地离开那个房间。 那一晚我无法入睡,一直清醒的睁大双眼,隔壁房间偶尔传来模糊的声音,他好像在说什么梦话,内容想必是与我无关,就算有,也不会是好话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穿得严严实实去了他那边,他早就醒了,半躺着身体看我远远坐在床沿,脸上的表情居然颇有点脆弱和委屈:“……你干嘛老不理我?我就这么讨厌?” 他这样的眼神是我最害怕的,可逃跑已经来不及,我一瞬间回到了很久以前,他缠着我陪他跳舞的那会儿,我的心被一种温软的东西死死揪住,明知道要糟也管不住自己的嘴:“……我没有。” “那……坐过来点。” 我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就那么乖乖的紧靠在他身边,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我,手指抚上我的唇角:“你全身上下,就是这个地方最好看……” 我几乎开始发抖,因为我害怕,我又感到了不可自制的眩晕,眼睁睁看他的嘴贴过来可就是躲不开,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温柔的吻我。他濡湿的舌尖轻划过我的唇齿,我傻乎乎的闭上了眼,然后……就是我有生以来最投入最激动的时刻,我的心跳快得连自己都害臊,他吻我的方式不再是强硬霸道,而是含着浓烈的色情意味,我全身发软的瘫在他身上不能再思考,下体的反应也异常直接。我从来没想到接个吻会有这种效果,似乎性感带全跑到了舌头上。 急促的喘息中他翻身把我压在床上,手忙脚乱的脱去我们俩周身的衣物,当我一丝不挂之后他的动作又变得急迫起来,只稍稍犹豫就在我两腿间埋下了头为我口交。 我做梦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急得整个人拼命向后缩,他摁住我的腰抬起头,一副不以为然的口气:“躲什么?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这句话他继续埋头苦干,源源不绝的快感俘获了我的理智,我实在忍不住低低的嗯了两声,这种声音反倒象鼓励了他,嘴上吸得越来越用力,我终于小声的呻吟起来:“……嗯……停……停……别弄了……” 在这种超强的刺激下,我用不了太长时间就缴了械,好在我及时推开了他的头,他把那些液体掬在手心向另一个地方涂抹,我两条腿也被他压至胸前。这个姿势极不舒服,更别说他立刻就闯了进去,我极力压抑住痛呼的欲望,好让他痛快淋漓的享受,可他对我说:“你怎么不出声,叫出来啊!” 总之我和他在这方面的配合度还很低,原因出于我根本讨厌那种接受的行为,我无从想象G片和小说上那些被干的一方所描述的快感,就我的这几次经历,除了疼痛和屈辱没有任何别的感觉。 一夜没睡加上如此厉害的体力消耗,等他做完我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但他只休息了半小时的样子就恢复了精神,再次发挥缠功让我教他上网。 我无奈的坐起身,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超级经典: “高郁,快起来教我上网!” “……我好累,让我睡会儿行吗……” “起来嘛……对了,网上有毛片可以看吧?” “……你说什么?” “呵呵,别说你不想,肯定偷偷看了不少了!” “……” 我足足看了他几分钟,还真是说不出话来,干脆倒头拉上了被子,任他自便。 被窝之外的他在我身边坐了很久,最后对着我的方向说了一句:“……神经”,就“踢踢踏踏”的走掉了,我埋在被子下面痛骂自己:“高郁,你为什么这么贱!” 第六章 “没事儿吧?我过分了点……别生气……” “我是同性恋。” “……什么?” 经过那天,我又对自己来了个完全而彻底的痛定思痛,之后的结论还是老一套:我得避着他。 脑袋清醒了以后我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跑过来缠我的原因不外乎这么几个:一,他以为我看不起他,还拿话挤兑他,心里边挺恨我所以要“报复”;二,我这段时间不搭理他,他有点不甘心;想证明他还是能“征服”我的;三,他女朋友太保守,男朋友又断了线,性需要得不到满足;四,工作联系得不顺利,想证实一下自己在某方面是还有“能力”的;五……到这儿就不用再列举了吧? 他根本不是GAY,就算做尽了所有事,至多勉强是个双的,我不能这么粘粘乎乎的跟他耗下去。除非他只有我一个,否则我放弃,我无法忍受自己像古代宫廷里,那种随时随地等待皇帝临幸的宫女,揣着一颗寂寞芳心任他予取予求,末了还得毕恭毕敬说句“谢主隆恩”。 从总总事实来看,对他来个深情告白纯属多余,我只能接受两种情况:要么相爱,他从里到外都是我的;要么干干净净做个表面知己,除了聊天别无其他。老死不相往来还是不太现实,我们的朋友交情都有好几年了,绝交这种事我拉不下脸,也没法跟小川他们解释,而且我对阿飞式的“突然想通”还抱有相当大的期望,那才是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 于是我再次开始了“冷落”行动,坚决不跟他单独见面,每次有第三个人在旁边才做做好友的样子,就连小川上厕所我也跟着去,免得他抓着机会迷惑我的心志。他瞪我的时间越来越多,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是骂我神经病就是觉得委屈,基本上他没得罪我什么啊……也是,有时候我都替他委屈,摊上这么个该死的同性恋,喜欢他喜欢得要死却又一个劲儿装清高,明明眼一闭就可以躺到他怀里什么都不顾,也算完成了一场贯彻到底的痴情。 我为了躲他,电话换成带来电显示的,大门也换成带猫眼的,他找过我好几次我都“不在”,再笨的人也能看出来我是故意的,有一次他在我门口骂了几声,其内容如下:“高郁你个神经病!我知道你在呢!你他妈出来!我哪儿对不起你了!混蛋!狗日的!#*%xx……” 我在门内静静的听着,一边听一边无声的苦笑,我就这么点出息可是没办法,我真是怕了他那种无辜的样子,如果门一开,他软软的说上一句不怎么样的甜言蜜语,我还不又得晕菜? 当然了,他找我不一定是为了那事,但我只能防患于未然,他兴致一来随便玩上一次,我就得花上千百倍的力气反省,好让自己从希望中再度抽身,前几次的经验把我折腾得太狠了。 有过肉体接触再要两个人平安无事真的很难,不光是他,就连我自己也没什么把握。“再见亦是朋友”可以,但前提是再见的地方没有床或者沙发什么的,况且以他的自制力,可能要大庭广众作为后盾才确保万无一失。 小川来找我的时候,对我的新大门颇感疑惑:“你干嘛换门?那个好像还行吧?” “坏了,所以换个结实点的,免得被人捶烂。” “呵呵,谁会那么无聊啊?” 进了屋我继续躺在床上养神,小川百无聊赖打开我的电脑玩桌面小游戏,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小川把话题拉到了李唯森身上:“……高郁,那家伙这段时间脾气挺躁的,你发现没有?” “是工作找得不顺吧?” “可能是……不过听说他家里找了不少人,快解决了……” “解决就好,在哪儿呢?” “反正是国企吧,他准备去跑什么汽配销售,好像油水很足……” “适合他啊,可以出差又有钱拿,他那张嘴也能说……” “……那他还不满意?老是阴着一张脸,搞不好跟女朋友吵架了吧?” “……我也不清楚,你多陪陪他就是了。” “我也要上班,唉,反正我们有空就找他呗。” “……嗯。” 小川打腻了游戏接着听歌,鼠标在各个文件夹上点来点去,当他点进了我的“精选辑”时,我突然想起那里面有“好东西”,那几秒我简直是浑身冒汗,赶紧让小川退出来,他一脸好奇的问我:“里面有什么啊?秘密?” 我干笑着打哈哈:“不是……没写完的小说,乱七八糟的……等写完了再给你看!” “哦,我等着你写完就是了,加油吧!”小川不疑有他,又拨号上网,我收藏夹里的“好站精选”可怎么办啊? “小川!帮我看看水开了没有!”我总算想起炉子上烧了好一会儿的水,小川被我“凄厉”的叫声吓得弹跳而起直奔厨房,我则抓紧时间把一切“证据”隐藏起来,等他端来一碗下好的面条,我已经抹净了额上的汗面露微笑:“谢谢!” 天知道,要是小川看见了那些东西会是怎样的表情,那是我用来解决性需求的刺激品,其色情和暴力程度可想而知,我自己也写过类似的小短篇在网上张贴,用词越粗鄙就写得越来劲,完全是一种发泄而已,也许在那些时刻我才是真实的,曾经跟李唯森作爱的那个我只是从前岁月留下的幻影。 基于小川对李唯森的关心,那年的圣诞节我们是一大群朋友一起过,地点在我家。 李唯森来的时候没带上女朋友,我当时心里就犯愁,好在一天下来他倒没什么异常,连瞪我的频率都相当低。 下午的席上我不停劝他少喝点,好保证他可以清醒的离开,他当着大家的面这样臭我:“高郁,你什么时候成我老婆了?” 听了这种话我还能怎么着,当然只能保护自己少喝点,免得待会儿犯错误。李唯森喝了好些白的,接着又喝下两罐啤酒,饭还没吃完就趴到沙发上去睡觉了。 吃饱喝足再打了几小时的扑克,终于到了赶他们回家的时候,我一个接一个的拜托都被他们逃掉,最后的希望是小川,可他自己也是女朋友搀着才出了门,我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那个家伙想了半天,只能硬把他叫醒再说。 我一边摇晃他一边问他:“你是让她来接你还是我帮你叫车?” 他慢慢睁开眼看着我没说话,眼神却清醒得很,我一瞬间明白了他是在装醉,气得立刻转身往房里走,身后幽幽的响起了一句话:“我想你。” 我停顿了一下,脑子有点晕,可还是压住了回头的欲望继续往里走,他又说了一句话:“跟我好好谈一次行吗?……我保证不乱来。” 他的话不能相信,我知道的,所以我冷冷的回他的话:“……你以前答应过,还不是不作数。” “你就那么记恨?跟我聊聊天都不行?” 他这是狡猾的转开了话题,我也知道,可我的脚在原地生了根,任他走近从后面环抱住我的腰,他的下巴在我颈窝处捻来捻去,就象我小时侯养过的那只猫,引诱我又一次上了他的当。 “……那好,我们好好的谈,你先走开。”我好不容易逼着自己说了这句话,甩开他坐到沙发上。 他想坐在我旁边,当然被我赶到了对面:“就坐那边,不准过来……你想谈什么?” “……你躲我是什么意思,讲清楚。” “没什么意思,就是没空。” “你明明在家都不开门,我听见你走路的声音了。” “我……你听错了吧?” “小川跟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旁边呢,我接着找你就没人了……” “……我不想跟你做那种事,就这么简单。” “哪种事?”他理直气壮的逼问我,人也站了起来:“当初你也没说个不字,现在就清高了?我没资格跟你玩了?大记者!” 面对他一脸气愤,我只能怪自己糊涂,为什么当时不强硬的拒绝他。我象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看了他三秒,然后冷笑着对他下逐客令:“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默认了?那我也用不着对你客气了!” 他首先煽了我一巴掌,使的劲挺大,让我顺势倒在了沙发上。我坐起来正要回手,他就扑在我身上撕扯我的毛衣,趁我的头套在里面出不来,他又结结实实给了我肚子一拳,这一下让我半天没缓过气,差点晕了。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把我整个翻过去压在身下,两条手臂被他扭在背后用膝盖钳制住,裤子也被死命往下扯,他几乎是一次性让我的下半身彻底暴露,接触到冷空气的皮肤很难受,我终于破口大骂:“你他妈放开我!混蛋!” “我没你浑!”他还有空闲回嘴,抓起我的头发带着整个脑袋往沙发沿上用力磕了一下,脑门传来一阵剧痛,我头晕目眩的闭上了嘴。 再后来,他直接把那个东西送进了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前戏或润滑,我咬紧牙关任他冲撞,可眼睛即使闭着也流出了某种液体,其实他从进入到射精总共才四、五分钟,我的感觉上却很漫长,这种行为……就是强奸,赤裸裸的强奸,但在他看来只是一种力量的征服而已吧。 等他心满意足的从我身上下来,我的眼泪也早就干涸,我的语气依然冷淡平静:“你滚。” 他把我半抱着扶起来,尚算温柔的动作掩不住眼中的自得,我陡然间心若死灰,说出了那个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听到我的话他一下没反应过来,接着话茬问:“……什么?” “我说我是同、性、恋!你还不走?”我挥掉他停留在我唇角上的手,再次叙述这个我不愿被人知道的事实。 “那你……你的意思是、你对咱俩的事……是认真的?”他断断续续才能把话说完整,看着我的眼神震惊到极点。 我再不开口,就那么直直的对着他的眼,他也呆呆的对着我的眼,时间停顿了一小会,我们之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突然,他跳起来就向外跑,连裤子上的拉链都保持着刚才的敞开状态。 在圣诞节请的一天假不好顺延,我第二天照常上班,同事们看我的脸都犯嘀咕,可真开口问的只有我那个“师傅”,我说没什么事,遇到个抢劫的,也没损失什么,就拿走了身上的几百块钱,他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我:“钱是身外之物,人没事就好,别跟那种人争强斗狠知道吗?” 我唯唯诺诺的应着,努力保持完美的站姿,其实两条腿一直打颤,身上那点伤倒没什么,就是头特别晕,好像是得了感冒。中午我没回去,趴在桌上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很清闲,我总算支持到下班。准备回去的时候,站起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走起路来根本不象踩在实处,可我还是慢慢的走出了单位的大门。 坐在计程车上我老想吐,司机还以为我晕车,问我要不要停在路边,我说你只管快点儿开就是了,等到下车时我整个人真是翻江倒海,还好小川正来找我,连忙给了车钱再把我扶到了家。 他手一摸到我额头上就变了脸色,硬拉着我去医院。测过体温,烧得不算太高,三十九度八,他却煞有介事押着我输液,一边等我一边唠叨了大半天问我怎么回事,我只得把那个烂透的解释重复了一次。 “……被人抢?那你怎么还感冒了?”小川的心思突然变得细腻起来,揪住我话里的小疑点。 “我……我不甘心,找那家伙找了半夜没找着……要是逮着他我让他好看!” “……切,值得吗?弄得自己成这样了!” “……也没怎么样嘛……” “还没怎么样!要是我不拖着你来,再延误下去还得了?”小川夸张的表情让我心头好暖,我微笑着对他说:“那……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喽?” “呵呵,不敢……你也得多照顾一下自己啊,真是……”小川又开始唠叨了,我老老实实的洗耳恭听,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小川对我是全套服务,打完了针再送回家,听说我没吃东西还亲手做了清淡的食物端到嘴边,这种对待幼儿的方式真让我有点窘,可他说:“你要嫌不好吃,我就不勉强你……” 当然……不会多好吃,我再次领教了他“精彩”的厨艺,过后他满脸期待的问我进步了没,我点头如捣蒜:“不错!不错!……你自己干嘛不吃?” 笑笑谈谈,不知不觉天色晚了,小川交待我一定要吃那些开回来的药,然后不算太放心的离开,临走时还留了话:“我明天一下班就来监督你!” 我拒绝的声音被他甩在身后,也不知他听没听见,安静下来的房间尚留一丝余温,我的精神也好了很多,终于可以面对还没来得及细想的事。 这一次应该是真正的结束,我把那个家伙吓得拔腿飞奔了,跟我想的一样,他根本就不是,所以才会那么震惊吧,他那一刻的表现完全在我意料之内,真的没什么大不了。比起他那种暧昧柔软的眼神,我宁愿他从此视我为异类,被他厌恶憎恨好过终日夹缠不清。这已经是我的终极手段,做不成人就干脆做鬼,死透玩完再无复活的余地。不光是对他,更主要的是我不想再姑息自己,用尽借口仍然割舍不去,玩纯情玩潇洒玩隔离最后玩到了暴力,任谁都要笑到肚痛,笑我这个做作到极点的笨蛋,更别说他跑掉的时候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那个瞬间我真的心死,就算过往记忆仍能延续一世也决不后悔这日所为,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因为我实在太累,完全与他无尤、是我庸人自扰,或者……就算他也已被我伤到。细想他的种种作为,就某方面而言他是在乎我的,而是我从未真正把他只当作朋友,如果能回到那个“游戏”之前,我可以沉默在他身边直到一生完结,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再不能无欲无求,我的丑陋越来越清楚的暴露,这样的我连自己都无法承受,那么就让我再丑陋一点,我做不到的放弃交给他来做。 无论用什么方法,彻底结束就好,那一刻我只有这个念头,“突然想通”依然是最高境界,我却只是个尘俗凡夫--就算是他暴力过后施舍的温柔,我居然也为之心动,这样不可救药的我还能做什么? 我如此卑微但又过分贪心,他转身以前我甚至还残留着一点幻想,如果……他能说一句“我不在乎”,我会接着希望他说爱我,再接着……希望他甩掉现在的女友,甩掉所有的一切,身边只留下我,从此生命中只有我……于是他转身以后,我庆幸他没有满足我的幻想,没有注意我饥渴的眼神,更没有机会见识到我歇斯底里的、疯狂的将来。 对小川、对老爸,我的正常是因为他们在乎我;对老妈,我告诉了自己无数次是我不要她;对李唯森,我用的还是那一套,但到头来全是作茧自缚,亦可算应有此报,这么病态的人活该被这么折腾,免得有余力去害别人。 这几年的时光,算是老天给我的教训,我安心领受、一并来个微笑谢幕。我真的受够了,无论是他还是我,我所谓的自尊到昨夜为止已崩溃得干净彻底,得再花上同等的时间培养我最初的自负,那是个异常艰巨的任务,由他来鞭策肯定是不成的,幸运的是事实证明他选择了弃权。 ……想了一大堆要命的东西,我也反省得有个眉目了,接着打开电脑在网上东看西跑、到处留情,感冒症状已经不是太明显,就是连接椅子的那个部位开始感觉到疼,我挪开身体半坐着跟网友眉来眼去。不一会儿有个陌生的家伙问我:“想不想419?我年轻英俊、体院毕业、电话是xxxxxx” 我回他:“我只做1,不做0,有意请与我联系。” “……” 如此粗俗无礼的回话当然得不到反应,不被人破口大骂就很幸运了,我自嘲的笑笑便下网关机。 元旦我跟老爸他们一起过,吃了饭一起逛街,老爸是一脸高兴跟在阿姨身边,我是舍命陪君子,走着走着就碰到了李唯森。还真是巧,那么大几条街偏偏就碰上他。 他正陪女朋友买皮包,看见我以后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动了一下,我回了他一个同样的表情,然后彼此擦肩而过,很容易也很自然,没有半分尴尬。老爸还问我现在跟他们玩得怎么样,我说还是那样,关系好着呢。 此后辗转过了几个月我总共才见了他两、三次,小川说他一上班就开始出差了,经常不在,这种情况让我越来越安心,失眠的毛病也渐渐好了起来,就算想起那些和他拥抱过的夜晚都不再激动。 到了那一年的初夏,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时间是可以淡漠一切的东西,我曾经怀疑过这种说法,但那段日子我对说出这句话的人心悦诚服,忙于工作的我几乎没有太多空闲搭理自己的心情,由于我们的那份报纸扩充了版面而没增加人手,整个单位就那么二十来人,我是什么活儿都愿意干,虽说工资不和政府挂钩,拉赞助还是有一点奖金的,不管缺不缺这份钱,关键是充实了不少。其实拉赞助这回事和推销差不多,嘴太滑不见得是好事,我拉的那几个客户都是靠礼貌加信用,我不觉得跟生意人交往有多铜臭,他们最大的优点就是特别守时,办事效率相当高,比我们单位那些老滑头顺眼多了。干了几单活,我干脆跳到了经济部,跟其他三个年轻人专跑“经济业务”,他们问我学新闻的怎么跑起经济了,我说这个叫响应当今潮流:一专多能。 将近六月,气候变得炎热许多,我业务完成得不错,经老总特许不用天天上班,乐得在家里猛劈“罗马”、“魔法门”什么的,闲暇时写点兴之所至的东西,过得不知多舒服。小川对我这种生活羡慕得要死,说他每天必须打扮得方方正正去报到,一到单位就要为领导打杂,我以过来人的姿态“教导”他:“小川同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再说我当初也没少干这种活儿啊!” 某天我正玩游戏玩到快通关,不知谁死命摁我的门铃,那游戏不能暂停,我简直手忙脚乱,可最终还是去开门了。从猫眼里我看见了一个很久不见的人:李唯森。 那时候我对自己特有信心,连犹豫都没有就立刻拉开门,灯光掩映下的他一脸疲惫,我愣了一下,平平淡淡的跟他说起了话:“……是你啊?” “是我。怎么,不想让我进门?” “……呵呵,哪能呢。” “我累得要死,刚出差回来。” “……进来吧。” 他的态度也挺平淡,好像根本忘了我那次说的话,自顾自脱鞋、进屋,再直接走进我房间,重重躺在了我的那张小床上:“……好舒服……真是累死我了……” 他连说了几个累,我才对着他脸上看过去——头发变得有点长,胡渣也冒在外面,显得有点邋遢。 “……唔,你的枕头怎么是香的?有女孩来过?”他懒洋洋的问我,鼻子在枕头上用力嗅了几下。 “没有……我今天……刚洗过头……”我继续坐在电脑前奋战,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腔。 “我想睡一会儿,可以吧?” “……嗯,待会儿……我叫你。” “我想……你陪我,行吗?” 我震惊的转过头,他苦笑着继续开口:“你放心,就算你有那个心我也没精力了……” “……那你想干嘛?”我疑惑的很,眼神在他脸上审视了好久。 “不相信我?唉……算了,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他躺了下去,用那个有点湿的枕头压住了半边脸:“……我给你留点地方……” 他紧紧的睡在里侧,那么小的床都让他空出了一半。我接着玩了会游戏,到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躺上了那张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疯了。 睡到迷迷糊糊,他的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搂住了我,没摸到任何不该摸的地方,只是手上的力挺大,我热得不行,推了他几下可他纹丝不动,后来也将就着睡熟了。 半夜里我醒了一次,窗口透进的月光照在他蜷缩着的身体上,这张小床睡下两个大男人是太挤了,我想掰开他的手换房去睡,他的梦话阻止了我的行动:“……嗯……别闹……” 他睡着的脸疲倦然而满足,还带着一点天真的笑意,想来……是做了什么好梦吧。 那个夜晚就像一段模糊的梦境,我次日起床时他早就不在了,只在枕头上留下了一点我曾经熟悉的气味,此后又是个把月没联系。我真不知道他什么目的,当了一段时间的陌路人又突然跑来,而且什么都没干只是纯睡觉,过后一个字没有再度消失,就好像一部小说结尾得毛里毛糙,未收拢的情节都撂在那儿了。我不敢想太多,就当他是一时累透了所以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尽管这个理由不太符合现实逻辑,反正……我还是自由自在过我的清闲日子得了,以免好好的平复期又来横生枝节。 天气越来越热,白天里我不大出门,一到晚上就跟小川他们或是几个年轻同事一起玩,唱唱歌、吃吃冰,一混就是好几个小时。偶尔我也跟客户出去吃饭,买单的时候自然是抢着付账,有一个跟我挺有点交情、年纪也才比我大上几岁,最喜欢当面调侃我:“你这个帐能不能报销啊?” 我对他也放肆得很:“你在广告上多砸点钱就是了,我私人请你吃多少都没问题。” “我知道你那点心思,放心,下次续约我包你一年!” “……你小子,就不忘占我便宜……咱们这回可说定了?” “呵呵,定了……” 拿着刚出炉的奖金,我把家里装上了空调,待在家更舒服了,就是空气挺差。我的烟量是每天一包,一个月三百块烟钱雷打不动,屋子里老是烟雾弥漫,小川不止一次劝我少抽点,说怕我得肺癌,我心里不以为然但还是照他的意思去检查了一下,结果完全健康,肺上连个黑点都没有。从医院出来以后他总算唠叨得少了点,高高兴兴拉着我去吃饭了。 再次见到李唯森,是在七月初,他来之前打了个电话,说有东西要送给我,我有点诧异——从认识他开始,我都没想过他会送我什么。 等我看见他的“礼物”就更诧异了,他送给我的是一版影碟:《春光乍泄》。这个片子我知道,也看过一个烂到极点的盗版,其画面效果简直惨不忍睹,根本看不清主角的脸,放了几分钟我就拿出来了。我不明白他送这个给我到底什么意思,讽刺?宽容?还是无意中买错? 当然我还是接过来放到桌上,什么都没说,倒是他坐在我床上一直看着我:“……你不喜欢?” “……还行。”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版,反正效果挺好的。” “……你看了?” “呵呵,一共三种版面,我让老板轮着放,就这版最好,旁边还有好多人盯着我呢……我不好意思让他放完,剩下的跟你一块儿看。” “你……干嘛要跟我一块儿看?你家没影碟机?” “我就想在你这儿看……”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打开那套“家庭影院”,再飞速跑回来坐到我身边。 开头就是一小段床戏,我这回算是看清楚了,很不自在的往旁挪开了点距离,他闷笑一声,评论起画面上的主角:“他们俩身材都不错,不过比我们还差点……” 我装作没听到,只管目不斜视对着正前方,剧情一幕幕发展,我一直忍着不开口说话,任他一个人时不时发出笑声。每到何宝荣跟黎耀辉之间纠缠不清的时候,他都会笑得话都说不连贯:“这俩家伙……哈哈……真他妈绝!……这个何什么的……真是高!哈哈……有意思……” 可是我只能看到黎耀辉那无可奈何的挣脱,和无可奈何的陷入。他的眼神那么沉默那么痛苦,却总是满足于何的一点点在乎,如此悲哀的黎耀辉让我笑不出来。 当剧情进行到那个午后,斑驳的阳光下他们慢慢跳舞,我的心情突然灰暗至终点,低下头对李唯森说了一句话:“……关掉……我不想看了……” “……你又怎么了?看得好好的……” 他的一只手臂伸过来轻挽住我的肩,另一只手托起我的下巴:“……不要再闹了,我有话跟你说……” 随着这句话,他的嘴唇贴在了我脸上,极轻的碰触之后再向下移动,最后来到的地方是我的嘴。 仅仅是一种贴合,而没有任何别的,这种举动使我无意识的呆了几秒钟,搞不清自己到底身处哪个时空。 “……我想……我也是喜欢你的,否则……我不会这样亲你。” 他说什么?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兀自盯着他微笑的脸,他好像有点窘,但还是解释了刚才的话:“我这话是认真的,你听清楚了吧……呵,太肉麻了,我不会再说了……” “……那……”我脑子再次晕得一塌糊涂:“……那……” “‘那’什么啊……你还不表示表示?先亲我一下吧!” 我还在发愣,他已经凑上了那张热热的嘴,同时凑上的还有他整个人:“……高郁,我真的想你,出差的时候就老在想……你想我吗?” “……我……你……” “你怎么傻了?快点脱衣服!”他兴致勃勃的帮起我的忙,身体深处压抑了很久的欲望一瞬间复苏,我用余下的理智明白了一件事:我的过去终于完美,我终于可以不再被动。 所以,接下来的过程中我主动抚摸了他的身体,也很自然的把他压在了身下,他脸红着说“还算公平”,就没有多作抗拒。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他,但我生理上并没有得到完全的享受,我一直在注意他的感觉,我快感的来源是他忍耐或快乐的表情。为此我几乎用上了所有的理论经验:很长时间的润滑和扩展、按摩前列腺、极缓慢的初次插入……他看着我满头大汗的样子颇有些于心不忍,说你就放松了干吧,我只能喘息着苦笑摇头,如果让他因为这个而受伤,我不会原谅自己。 最后他在我之前抵达了性的彼岸,全身颤抖抱着我不停的乱吻,那几秒钟内我满足得如同得到了全世界--他是我的,就算只在这一刻;而我的身体当时非常辛苦,可能因为太紧张所以迟迟释放不了,维持了很久的充血状态真是别提多难受,实在没办法……我只得自己解决掉,他问我到底怎么了,神勇得有些过分,我又是一阵尴尬的苦笑,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又会把这一天珍藏多久,这不仅仅是一次性交,而是我被他真心喜欢过的证明。尽管我不期望他会有什么贞操上的观念,可我希望他永远都记得这一天,曾经有一个男人,让他在接受的体位也能达到高潮。 我也相信,他这辈子都不会让第二个男人对他这么做,我是唯一“干”过他的人,这个说法非常粗鄙但很真实。我和他在这一点上应该一样,不是有真正的感情,绝不会躺在人下。 他在自尊上可能还是有点受损,完了以后老半天没说话,等到天快黑了才起来洗澡。反正我们俩个子差不多,他穿着我的T恤从浴室里慢腾腾的出来,我微笑着问他饿了吗,他略带幽怨的瞪我一眼:“……嗯,你去做饭!” 吃饱喝足,我们挤在那张小床上继续看片子,先前谁还注意得到它后来讲了什么?整个看完,我为黎耀辉高兴但也有些遗憾,何宝荣应该是爱他的,如果他们再重新开始的话又会怎样呢? 说了会话,李唯森犹豫着告诉我他嫂子前几天生了孩子,是个女孩,言下之意就是他作为家里最后的希望,肯定得结婚。 我笑笑让他接着讲,他眼神有点混乱的看着我:“在我心里你跟别人是不一样,所以……我更不能骗你,我放不下你,但也放不下她……起初我没想跟她认真,可她对我太好了,我……我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比我成熟,还是你帮我拿主意吧?” 现实真是来得太快,他居然让我告诉他怎么做,难道我说你干脆甩了她,一辈子别结婚? 想了好一会儿,我尚算冷静玩起那老一套:“……那是你的事。” “难道不是你的事?” “……那好,你一心一意对她,我们俩……只做朋友。” “……这个……我做不到,我就想象现在这样!” 他大声拒绝了我,任性与自私的脸在我眼里依然可爱。 我第三次苦笑,告诉他我不能接受,他理直气壮的质问我:“你将来不是也得结婚吗?” “我不会。你忘了我是个同性恋?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我决定了,所以……你还是听我的好了。” “我说了我做不到!……算了,我不跟你吵,我回去好好想想,改天再找你,你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他快速的换上衣服离开了我家……看得出来,他在拼命压抑跟我大吵一架的冲动,留下的我看着一床凌乱,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第七章 “高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非得这样?” “……我本来,就是这么个人。” 久违的失眠再次造访,那天我又一整晚睡不着,收拾屋子的时候我把那版《春光乍泄》锁进抽屉,对自己先前的感慨颇有几分嘲讽,事不关己可以遗憾宽容,临到自身却那么死心眼,我的任性和自私并不比李唯森少。我对他做的事不过是对自己的一个补偿,为我的过去几年划上完美的句号,好让自己可以无憾的离别。 我在午后的阳光下微笑着拥抱了他,对他许下永不相忘的期望然后放弃他,这样的我早已不是当初爱他到无争无欲的那个少年,跟他作爱的时候我所想的是:我们没有以后,今天就是完结,因此才能有条不紊的做完一切,他那句“喜欢”的意义仅在于“曾经”,我的人生决不会为这句话而有所改变--曾经……我的爱不再是单恋,他也爱过我,我们曾经是一对恋人,期限是一个下午……这就是他和我之间的全部,我一生中快乐的巅峰,尽管我看似浪漫的用心实际上非常卑劣。 两天之后我接到他的电话,内容是借出差的机会约我一起去四川玩,为期十天左右。 我想了一下,告诉他我有工作要忙,任他缠了老半天也不松口。我听见他在电话那头狠捶桌子的声音,随后是一句充满火药味的话:“你不去我就找别人去了!” 其实我当然有空,但我很明白一件事:如果这次我去了,就是默认了他的“提议”,我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只能拼命控制语调力求其轻柔和缓:“……行啊,祝你们玩得开……” “心”字尚未出口,听筒里只剩盲音--他很性格的摔掉了我的电话。 把无辜的电话慢慢压好,我又开始收拾屋子,从厨房到客厅、从房间到浴室;扔垃圾、整理书柜、把窗户抹得一尘不染……平时没干完的活儿一会儿全干了,等拖地拖到第四遍,我实在找不出什么没做完的,只得把音箱音量开得很大,狂听了一下午摇滚,墙壁上时不时传来“咚咚”的敲击声,我也没搭理一次。 十天,仿佛很短可也太长,我一再压抑自己揣测他们都做了些什么,跟朋友在酒吧我经常走神,那暗蓝色的灯光从来没这么讨厌过,我总是拉他们早早换个地方喝酒,路边的大排档才能高高兴兴待着。 熬了一个星期,我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小川看见我的时候吓得跳起来问我:“你撞邪了?” 我说没什么,这几天忙着跟人打牌,赢了不少,他给我当头一喝:“你疯了!什么不好玩迷上赌博!” 除了后悔找错借口我还能怎么样?为了这个谎言我对小川发了几百次誓:罪孽深重、洗心革面、下不为例、天地作证……为什么我总会作茧自缚呢?难道这也是天生的? 李唯森走后的第八天,我终于接到了他的电话:“高郁,出来吃饭,我回来了。” 在一个颇为高档的饭店,他点好了情侣套餐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等我,那样子看起来既不象要谈判,也不象要斗狠,甚至还笑得很高兴。 我表情自然的坐在他对面,不无卑鄙为他的表现而难受--他玩得很开心?已经想通了?跟女友尘埃落定?即将摆酒设宴? 无心吃着餐盘里的美食,我一个人沉湎于那些暗沉的情绪,他说话的声音在耳边隐约掠过,我都没仔细听。 “……高郁……高郁!你又瞎想什么呢?听见我的话了吗?” “……你刚才说……”我茫然看向他笑咪咪的脸,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他站起来给我倒酒,声音凑近很多:“我一交货就赶着回来,太想你了……” 八二年的红酒在杯中晃动,这小子真不惜工本,他今天到底有什么阴谋?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不出声,等他说出下面的正题,可他又规规矩矩的坐下了。 “……我也没怎么玩,心里不踏实,老想着……” 说到这儿他停止了语言,我在桌下的腿突然感觉有点异样——这家伙的脚?慢慢爬上我的小腿,还在一直往上撩…… 我吃惊不小,眼睛瞪得更大,嘴也闲不住了:“……你干嘛?……住手!” “呵呵,我的手好好的放在这儿,没怎么啊。” “不是……你别这样,有话就……唔……李唯森!” 我闷哼一声,又连忙忍住……太过分了,他仗着腿长,已经攻击到我的重点部位,我真不知他是从哪儿学的这么大胆,这儿可是公共场合!虽然桌布挺长的,但还是太危险了,奇怪的是我生理和心理上都倍觉刺激……我的毛病也不小。 “……怎么?你不舒服?那就走吧。”明知我下面有了反应,他还故意装关心,欺负我现在不敢站起来……我忍住汹涌的欲望,抬起腿狠踢了他一脚,这下是他“唔”了一声,额上跟我一样开始冒汗。 “……你他妈……太狠了吧?” “……请注意……文明礼貌……” 两个狼狈的男人,一顿要命的晚餐,我们最后用眼神达成了一人退一步的协议。 很不容易总算“平安”的站起了身,剩下的东西谁都没心情吃,他一到餐厅门口就挽住了我的肩膀,嘴凑到我耳根处说了一句:“跟我上去。” “上哪儿?”我怒气尤未平息,但不好在人前失礼。 “……就是楼上……我订了房,别浪费嘛……” “你!”原来早有预谋,我差点大叫出声,他使劲捂住我的嘴,来往行人的目光令我无地自容。 看我气急败坏的浑身都在抖,他这才松开了手,继续那小小的音量对我挤眉弄眼:“去嘛……反正已经给了钱……” 在这种最具诱惑力的攻势下,我好像又快晕了,只得飞快移开发直的眼神:“……不去。” “你真是……你不去,我就在这儿亲你!” 他离谱的威胁让我再次睁大眼睛:“……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这小子玩浑的了?就喝了那么点红酒还不至于吧? “好吧……我跟你上去……” 听到这话那混蛋咧开了嘴,表情别提有多得意,我赶紧趁着他忘形的机会转身就跑,早已生疏的短跑天赋瞬间回归……跑出大门,我随便叫了辆车,立马让司机开回我家。 我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李唯森今天完全是个缠着要糖吃的小孩,他以为这样我们的问题就能解决?……也算是一种天真过头的表现吧。 坐在车上,我又想哭又想笑,复杂的心绪纠结成一团乱麻。我知道我肯定伤了他,但不能再顺着他的意思了,他和我的一生不是一幕言情剧,用一点任性一点搞笑再加上一点成人的魅惑就可以换来皆大欢喜。若真能那样,是多么美丽的童话,难怪那些小女孩会沉迷并且相信,可我们……永远不会属于那个粉红色的世界。 回到家里只有一片冷寂,这才是我将会延续下去的生活,每个人都这么过日子,彼此无关痛痒,遇上了就打个招呼。 电话在进门的一刻就响个不停,一直响了半个钟头,他还在扮演固执的情人,这也是将来可资回忆的幸福,我盯着那个电话机,每响一声都止不住身体深处的颤栗,同时反复告诉自己再等等。 静静等待心乱过去,我训练好一张冷面接起了它,那头的李唯森居然也没有大发雷霆,他的声音淡淡的、冷冷的、灰灰的,听不出任何热情与激动。 听完他的话,我沉默了很久很久,连指尖都变得冰凉才缓慢的开口,平稳的音调就象对一个陌生人谈起天气或新闻。 线路的那一头,同样是长久的沉默……不知到了几点钟,他轻轻放下电话,从此……再无以后。 平平淡淡过了一个星期,我跑到单位把那一大笔该续的约签了,领完回扣、奖金、工资,对老总说我专业素质太差,想从八月底开始出去进修一年。老总一脸的不以为然:“你业务上挺不错的,进个什么修啊?” “我毕竟是学新闻的,还想干回老本行。” “你有什么毛病吧?你现在拿的钱不是更多?” “……我自费、停薪,不用单位掏钱。” “那你不准备回来了?” “回啊,保证只去一年就回来上班。” “……得,就这样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我也不做你的指望,你要本事大尽管留在外面!” “呵呵,我不是保证了吗,我绝对不会。您就放我逍遥一年吧?回来以后您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讲了一下午,我终于获得老总的首肯,他到最后总算是开了点窍:“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找个借口……专门出去旅游啊?” 当然了,我反正是自愿停了薪,他才不管我到哪儿玩,就当是请了个长假呗,唯一的仁慈就是多发我一个月的工资,为这个我还挺感谢他。 把这事定下来我轻松了很多,接着就联系学校,北方那个繁华的城市是我的目的地,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名牌,我也没准备学出个什么名堂,所谓的“进修”只是顺便有个事儿好混,所以我还真是故意找了一个二流大学,跟他们讲好只要上的课跟新闻媒体拉上点边就行,只有天知道,我这趟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临到我生日那天,我们三个人照例聚餐,我去的时候小川已经到了,一见我就告诉我李唯森这个月订婚。 我心里早有准备,只是不懂他为什么不直接结了,还玩什么“订婚”,老早就不时兴的玩艺儿,嘴上则淡淡的说了一句:“他们也谈了几年,是该定下来了。” “可他还年轻得很,那么早结婚有什么好的?”小川一脸恐惧的说起“结婚”这两个字:“老夫老妻?想起来都掉胃口!” “早结完结还不都要结?你的那个也不短了,什么时候办事?” “你饶了我吧,我可没想那么远,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你的呢?怎么还没影啊?” “没遇见有感觉的,勉强交一个还不如单身自在。” “呵呵,那倒也是……” 说了这么些闲话,李唯森也到了,西装笔挺、气色不错,就是瘦了一点,小川贼兮兮的开他玩笑:“跟嫂子在四川玩得太开心了?可别操劳过度啊!” “切,我有你操劳?就差搬一块儿住了!” 仍然跟从前一样的口吻,满不在乎又带点粗野,我笑着问小川是不是真的,他面红耳赤的否认:“没有!……只不过……周末去她那儿,我们又没干什么!” 李唯森笑得快岔气:“高郁,你看小川多他妈可爱?孤男寡女的没干什么?除非是你还差不……” 我不动声色瞄他一眼,他表情一僵,立刻转移掉话题,刚才没说完的那个字硬生生憋进了喉咙,小川没注意到我们的古怪,还在越描越黑:“我们就是睡觉了……不,是纯睡觉!不是你们说的那种!” 我只得狠敲了一下小川的头:“得了,别说了,咱们吃饭!” 菜一上,我们的啤酒也跟着上了,可小川的毛病又来了:“我去一下厕所!你们先别喝,等着我啊!” 我真是哭笑不得:“你开始不去现在去?” “哎呀,这个啤酒……有联想嘛!” 我跟李唯森都忍不住皱眉唾骂他飞奔的背影:“恶心!” 小川一走开,我们之间就安静下来,过了几分钟李唯森才低声开口:“你知道了吧?” “嗯,小川跟我说了。”我没看他的脸,视线远远投向窗外的蓝天。 他好像在等我继续说点什么,可我老不出声;他终于耐不住问我:“我订婚,你没话跟我说?” “……恭喜。” “就这样?” “ ……剩下的得留到你结婚那天吧?” “……” 我也不愿猜想他到底要听什么,只能跟他迂回的做起天下最无聊的问答题。 正当我们的气氛变得僵硬之极,小川就回来救了我一命:“咦,你们在聊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勉强挤出笑容告诉他:“没什么,我们在说他订婚的事儿,难免有点感慨嘛。” 小川坐下来连连点头:“就是啊,结这么早的婚,我们以后都不好找你玩了!” 李唯森比我更“正常”,笑得脸都歪了半边:“有什么不好找我的?歌照唱舞照跳,你们跟我什么交情她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我这不是还没结吗!” “有这句话还差不多!”小川放下了心,又高兴起来,作为一个好兄弟就该象他这样,不是吗? 饭吃到一半,“恭喜”和“生日快乐”都一一上演完毕,我举着杯子告诉他们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小川惊讶的问我什么时候、有多久,李唯森则是停下了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下个月走……大概一年吧,希望……赶得及喝喜酒。” “……你放心,我一定会请到你,你和小川这两个伴郎缺一不可……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可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听得出来他刻意把话说的很慢,眼神也直直盯着我的脸,我几乎使出所有的控制力才能正对上他的眼睛:“嗯,一定到。” “你走的时候我去送你?” “……不用了,你刚订婚,小川来就行了。” “那我就不去了,祝你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小川听着听着好像觉得有点不对劲,眼睛在我和李唯森之间逡巡起来:“你们……李唯森,你是不是怪他没早告诉我们?没什么啊,他又不是不回了……” 我、李唯森,同时挂着一张笑脸对上了小川:“没事、没事!” ——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刻,我们才会如此默契。 饭没吃完,李唯森的扩机就响了,他离席用手机回扩之后说家里有事要先走,我点点头让他自便,小川骂他不够意思的话被我用眼色瞪回一半,等吃完饭、结完帐,小川硬是跟着我回了家。 这个夜晚,我跟小川自然是一夕长谈,他一再追问我和李唯森是不是有什么心病没讲开,原来就有点犯嘀咕,我好像老避着李唯森,所以一直想问清楚,我们三个可是六、七年的交情了。 我想不出什么话,只能说我有事对不起李唯森,他刚退伍的那会儿我因为工作忙老放他鸽子,小川说这也没什么啊,道歉就是了,我含含糊糊的说我还骂过他不成器、没出息、架也打过,总之我们的心病不是一天两天,关系反正也不算太差,让小川别管了。 可小川把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拉:“他刚退伍的时候我还没回来……要不然我多找他玩玩就不会弄得你们有矛盾……老这样不是办法啊……你们俩是我最铁的兄弟……” “……我这次离开一段时间可能是好事,见得少了以后就会亲热点嘛……” “呵呵,这也是,我也多劝劝他……我可真舍不得你,去了那边第一时间跟我联络哦!” “当然,我不找你找谁?” “呵呵……到了那边,多认识几个女生,最好带一个回来!” “……我努力试试吧……” “凭你,还说这种没志气的话?就怕她们看见优良品种冲上来抢!” “我可不怎么样,对女孩子来说……我是最坏的男人。” “切,你瞎说什么呢!过分谦虚就是虚伪了!” “……好了,别说这个了,咱们玩会儿游戏!我跟你对打!” “玩就玩!谁怕谁啊!” 八月份我见过李唯森一次,就在大家伙儿为我饯行的桌上,他没带上准新娘,说是免得不让他喝个痛快。酒过三巡,兄弟们都说了一大堆临别赠语,他跟我碰杯时已经有点醉了:“……来……咱们干!……你可是我……最佩服的人了……你他妈……够厉害……” 我满脸堆笑一饮而尽:“哪里、哪里……” “不用……谦虚了……你什么事儿……做不了?哈哈……你把谁不是……提在手心里玩?” 一听到这些话,朋友们的酒都醒了大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小川赶紧扶住了他小声劝解:“唯森,你喝多了……” “谁说我喝多了……我还能喝!高郁!我们一人吹一瓶!你给不给面子?” 小川只好也看着我,用眼色暗示“别理他”,我想了一下,把没开的啤酒拿了两瓶摆在桌上:“行,咱们两兄弟今天高兴,喝多少都没问题!” “这可是你说的!小川,叫人拿一箱过来!” “……唯森……高郁……你们别……” “小川,照他的意思,我这次要陪他尽兴,你就别管了。” ……一瓶接一瓶的整个儿吹,我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最后的记忆是李唯森嘴里没别的话了,一个劲儿重复着三个字:“……为什么……” 我当时觉着这几个字有点耳熟,但已经没有什么思维的能力了,据小川后来的叙述我是被两个人架上车的,李唯森的情况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我安安静静而他说着听不清楚的胡话。 我问小川别的朋友都说什么了,小川苦笑:“就是缠着我问呗,我说你们前几天吵了一架,没什么大事……他也真是的,当着这么多人跟你拼酒……”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小川拜托:“……我走了以后,你别跟他提我的事儿行吗?” “你们到底怎么了?” “呵,你不是听见他说了吗?我耍了他,我根本没把他当兄弟,他这样也是对的。反正我和他都是你的兄弟,那不就行了?” “你怎么耍他了?我看你们老是怪怪的……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如果把我当兄弟,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小川,我不是说过吗?你不用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等我回来,大家那么久不见就没什么了。” 两天以后我在小川和老爸的注视下坐上了火车,老爸对我的决定非常支持,年轻人多学点东西傍身比铁饭碗更有用,他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出真正的目的:玩、散心、不务正业。 一觉醒来,我已置身那个北方城市,来接站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同学。说是同学,他们可都比我小,才十八、九岁,当然我的年纪没有大到跟他们有代沟,笑笑谈谈还算合得来。 学校的地点位于郊区,新建的教学楼和宿舍看着挺不错的,这就是我选择它的原因,跑来“进修”而已,我只要一张结业证了事,跟新闻本科的学生同教室听课但不必为那张文凭奋斗。 象我这样的也不止一个,上班几年或将近十年的都有,说是进修不过找个借口出来休息疗养,只不过他们比我多了一条——顺便泡泡小妞。我们这种人是学校里的有闲加有钱阶级,尽管那些正规生老拿眼睛瞪我们,可心底里多少也有点羡慕吧? 我在学校话不多,跟同宿舍的那几个“少爷”也只是口头朋友,他们不过老拉我一起约女孩子吃饭,真正深交的朋友是十一晚会前夕认识的。 那年的十一晚会我被校务处相中,明明非正式学生也非学生会成员,却硬派我编排晚会的节目单,说几个学校一起联谊,我是被一群女孩推荐的首选“人材”,真他妈见了鬼,我只能勉为其难。 那几天,我整天困在排练室,不知哪个有创意的学生自作主张找来个乐队。开始我是毫无兴趣,敲敲打打吵得我受不了,可后来听他们练了会自己的东西,觉着颇有点味道,一问之下他们住得不远,而且有两个还是附近学校的大二生。 他们一共五个人,除了鼓手是临时凑的以外其他几人都住一块,我每天跟他们聊一点,到晚会那天已经熟透了,我有时听点摇滚可并不太精,那几个小子却是迷得发疯,话题十回有九回得转到音乐上。 他们的节目之后,晚会上我随便唱了首流行歌,一完了他们就拉着我“批斗”:“你那个不是音乐,我们的才是!” 我说不是就不是吧,没什么啊,他们不约而同面露不善:“你说什么?你需要再教育!跟我们走!” “晚会还没完呢,我得跟那些老家伙交待一声!还有你们的东西……” “早就收拾了……你还交待个什么啊……” 基本上,他们是七手八脚把我押往他们的住处,黑漆漆的夜路加上绕来绕去的胡同让我记不住路:“喂,你们不是图谋不轨吧?” “我们想谋杀你!害怕了?” 说实话,我还真没怎么怕,到这儿来的一个多月我过得太平淡,所以对“刺激”这回事有种需求。 到了他们的“家”,我简直吃惊,屋子里脏乱得要命就不说了,几张床挤在一块儿……床前居然还有一桌麻将正在打,几个吞云吐雾的男孩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奋战,话倒是很自然的搭上:“……你哪儿的……没来过啊……”、“……看着不象……” “他挺合眼,我们都觉得他不错,可以发展……” “切,碰过吉他没有?” 我茫然回答:“没有……我们那儿不太兴玩这个……” “键盘?贝斯?鼓?” “……都没有。” “那带他来干嘛?你们有病啊!” 牌桌上说话特别冲的家伙似乎是他们的主脑,一头微曲的长发漂染着一点紫色,五官谈不上细致却有种刚劲的冷艳,肤色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声音也是不健康的低沉中带点沙哑,我对这种人……不可自控会产生性联想。 可能是我的眼光太直接,他又瞥了我一眼:“你是GAY?” 我当时在满室的烟雾里有些失常,居然接了一句:“是又怎么样?” 那两个站我旁边的大二生反应有点大,好奇的看着我的脸;屋子里其余的人却都没怎么搭理我,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样的情况倒把我吓了一跳。 “自己找地方坐,遮着我的光了。” 那个家伙面无表情的回到牌局上,带我来的几个人都“呵呵”的笑起来:“过来坐!我们打会儿扑克!” 稀里糊涂的混了几个小时,我话不多可精神不错,曾经长久的失眠使我越熬越勇,最后有人倒在了床上,我则移到了麻将桌上。 带“混”的打法我很不习惯,那个家伙老是骂我:“你会不会出啊!笨蛋!” 坐我下家的一个男孩,短短的酒红色头发,皮肤也有点苍白,眼神很懒,劝他的声音更懒,听起来就象没睡醒的感觉:“吵什么?只管打你的就是了……” 我感激的对他笑了一下,他微凑过脸在我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直入耳膜:“……我看上你了,有空找你去……” 那个坏脾气的家伙冷笑一声:“看上他了?我就知道!你他妈要浪也别在这儿!” 我的眼光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找不到要领,另外那个男孩劝架的声音也听不出诚意:“林东、小毕……你们打完这圈再吵行吗?” 原来那个长发的叫林东,我又多看了他两眼,他瞪我的样子就象一头豹子要猎食,充满凌厉的美感:“你跟他一块儿滚!” 那个小毕根本不理他,还是懒洋洋的对我使了个眼色:“别理他,他变态的。” “砰”的一声……林东掀了桌子,对着小毕就是一拳:“我要你这种人干嘛?整天发浪!你的鼓呢?到今天都没影!” 小毕抬起头,嘴角有些肿,可说话的速度依旧慢条斯理:“我不是没钱吗?有钱了就有鼓。就你这种货色,我还用跟你练?到时候直接上啊……” 几个睡在床上的男孩也埋怨起来、墙上传来“咚咚”的敲击声、林东冲上去掐住了小毕的脖子……这个混乱的场面使我干脆自己找了张床随便一躺,不管了。 声音渐渐平息,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我就这么朦朦胧胧的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我被一个懒懒的声音从空白一片的梦中唤醒: “喂,你醒了没有?我要吻你了……” “……你谁啊?” “你管我是谁,我来了哦……” 睁开眼的同时那家伙正在亲我,连舌头都跑进来了,我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唇齿间是清香的水果味,之后我也懒懒的笑着问了他一句话:“你没艾滋吧?” “……如果有呢?” “没什么……你那个牌子的牙膏口感还不错,待会儿借我用。” 第八章 “……你怕不怕死?” “……有点怕,不是太怕。” “呵呵,我也是这样……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你的音乐怎么办?” “什么他妈音乐……我早就完了,早就完了……” 从此以后,我就跟这群人混在了一块儿,缺课是常有的事,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的性向但没有人觉得我是异类,也许因为在别人眼里我们都是异类。 到了十二月份,我干脆不怎么上课,直接搬过去了,每天听他们练会儿吉他、打打牌,差不多的时候出去随便吃顿饭,回来了继续瞎玩,时间太晚就各找各的床倒头大睡。 我去学校的机会越来越少,主要是为了收小川和老爸的信,远离电脑的生活使信件再次有了地位。小川的信无非是“好想你”、“过得怎么样”,老爸的信里倒是有一件大事:阿姨怀孕了,据查已经有两个多月,也就是说我要有个弟弟或妹妹了,就我的私心当然是弟弟比妹妹好。 小毕经常跟我搞得很亲热,甚至在一起做过爱,不过我们没有太出格,顶多相互摩擦几下了事。他说自己不是GAY也不是双的,他崇尚的是性本身,他的理论怪怪的一大堆,核心部分就是“雌雄同体”,他觉得人类就是这么一种生物,所以双啊、同啊、异啊都是废话;但跟我,他比起做爱更喜欢搂搂抱抱或者接吻什么的,说那是“纯粹的美学享受”,搞了半天那小子原来是学美术的,半路出家迷上了打鼓,职高一毕业死活不愿再上学,背井离乡到处找同好,跑到这儿已经好几年了。我问他怎么生活,他撇了撇嘴:“反正活得下去,这一带玩地下音乐的哪个有钱,穷也要玩啊……” 确实,这一带的房子都很差,可年轻人十个有九个都“奇形怪状”还背着吉他,也有混出了一点小名气在酒吧里表演的,但那些酬劳全部用在了乐器上,吃饭的问题总是最不被考虑的事情。 林东的情况不知算比他们好还是更差,他是本地土生土长,家里还有几个小钱,就因为他迷这个弄得天天跟家里吵,大学没念完、女朋友也跟别人出国了,他反正是死不悔改,这段时间又离家出走,据说是今年以来的第四次了。他心里的事别人都没敢问,他那副爆裂的脾气加上尖锐的言辞谁愿意乱招惹? 我最开始认识的几个孩子比他们俩小,高中时跟林东同校,一直挺崇拜林东的个性,今年年初林东从家里跑出来“投靠”他们,个个都举双手赞成。 对于我,林东老是不爱搭理,但也看不出有多反感,就是看了我写的一些东西后才多说了几句话:“……没意思,不够劲,他们还说想用你的词……什么玩艺……你还是跟那个混蛋去瞎混吧!” 他说的那个“混蛋”,自然是小毕,他们俩三天两头出状况,不是骂就是打,小毕很少动手可说的话相当损,要么直接消失两、三天再回来,腰包里多了些票子。我问他你都干什么了,他不紧不慢的回一句“找相好去了”就搂住我往床上倒。 他身上的确留着一些交欢过后的痕迹,可在被窝里他还是会挑逗我,我烦了以后就威胁他:“你他妈再惹我,小心我把你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