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赵王氏还真有几分期待了。赵老实拍板了,“这有啥?说定了”赵王氏乐开了花,“那我可记着了你到时可不许说嘴”赵老实瞥她一眼,“都一把年纪了,我是那种人么?”赵王氏欢欢喜喜付了银子,将那对金镯子贴身藏仔细了,老两口就去了绸缎庄。挑了挑料子,算了算大概做一身大概要多少钱,怕章清亭看不中,给她们母女俩各付了两身最好的。赵老实想着这大过年的,老伴也没做身新衣裳,便道,“要不你也做一身吧,这玉兰出嫁,你也得收拾收拾,招呼客人的不是?”赵王氏算了算银子还够,“那咱们一人做一身吧,咱做便宜点的,再给玉莲和成材也挑一身好的。”赵老实想想就问了,“那咱都做了,家里的两个要做么?”赵王氏脸拉得老长,“凭啥给她们做?我瞧她们箱子里的衣裳可不少呢现在成栋又不在家,她们打扮了给谁看去啊?不做就是要做也等年下再说。”不过她想了一想,“给南瓜扯点料子做一件吧,到时咱带他出来热闹热闹。”赵老实觉着不好,“既然大人不做了,那给芽儿也做一身吧,那丫头看着也挺可怜的,在家也乖,她还那么点小,也费不了多少布。”赵王氏也不是狠心之人,点头应了。给一家人各自挑了新衣,只儿女的都付了钱让他们自己来挑,他们的就剪了料子回去自己动手。这边东西都买定了,老两口又出来买了只大西瓜,抱着进了张家。张家快要盖新房了,有些事还得张发财出去张罗,屋内只张罗氏带着丫头在家,见他们来了,也不意外,“哟爷爷奶奶又来看孙女了?这是去买东西了?”“是啊玉兰要成亲了,总有些东西要准备的,顺路就瞧瞧你们,这西瓜是送你们吃着玩儿的。”张罗氏客气几句收下,又给他们倒了茶。二老坐下来抱了抱孙女,逗孩子玩了一会儿,赵王氏将买了衣料的票子递给她,“这是给喜妞和她娘做的新衣裳,让妞儿她娘有空时自己去挑挑吧。成材的这件也给她了,她眼光好,比我们选的都强些。”这个张罗氏可老实不客气的就收下了,做长辈的给晚辈买几件新衣裳,那不是很应该的么?“这可让你们破费了,玉兰那边都准备好了么?”“都差不多了。你们家房子哪天动工?到时一定来帮忙。”拉了几句家常,逗弄了小喜妞一会儿,他们也就准备告辞了。却见张家正好又有客上门了,一个小厮进来说话,“我是街口贺家的人,我们大爷让我来问一声,张夫人晚上有事么?他想过来拜访一下。”张罗氏当即热情的点头,“可以呀晚上她们都回来的,今儿也没听说有什么事。”小厮作了个揖告辞了,“那就谢谢张大婶了,晚上我们家大爷必到”赵王氏心里纳闷了,这贺玉堂大晚上的跑来找章清亭干嘛?回去的路上她还嘀咕着,赵老实却不以为然的道,“兴许是有生意上的事情,有啥好多心的?”赵王氏却异常警惕,“要是有生意上的事情,上马场去说说不行么?非得晚上跑家里来的?”“也许白天人家也有事呢,你别又多心了”赵老实可不想闹出什么误会来。赵王氏却仍是有些担心,“那个贺玉堂可还没成亲呢你咋一点不知道着急?从前他好象就跟媳妇关系不错,现在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的,又是同行,会不会有点啥?”“不至于吧?”赵老实给她说得有点怀疑了,可琢磨了一会儿又摆了摆手,“不可能那上京城的时候,还全亏了人家帮忙照应呢,要真有啥,成材能不知道?你别想太多了。”赵王氏想想似乎也是,暂且放下心头的疑惑,却是很有些郁闷,“你说媳妇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是不松口呢?她到底在等什么?”“你瞧你又着急了”赵老实摇了摇头,“成材不说了等新房盖起来再说么?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了,瞧把你就急成这样了”赵王氏给呛得不作声了。二人回家,柳芳一开门,就瞧见他们手里的新衣料了。当下惊喜起来,“买了新料子啊?”她伸手就想去接,赵王氏却冷冷的呛了一句,“没你的份儿”柳芳立时就僵在那儿了,哭不得笑不得,赵老实递上小孩衣料,缓和了一句,“这是给南瓜和芽儿的。”赵王氏冷冷的吩咐,“赶紧把南瓜的衣裳赶出来,他大姑成亲那天要穿的。”柳芳闷不吭声的接了衣料回屋了,忿忿的往炕头上一扔,气得火烧火燎。赵玉兰成亲,老的小的都做了新衣裳,凭什么不给她做?难道她就不出门了么?赵王氏还真的就是打的这个主意,酒席婚宴,乡邻聚集,总有些龙蛇混杂,良莠不分,象柳芳杨小桃这样的小媳妇最好还是不要去抛头露面了,就在家里看着家便完了。可柳芳哪里知道她的安排?心中气归气,一时拿起孩子衣料来看,虽然不是极好的,但也不差了。尤其是给芽儿选的那身桃红色的,非常娇艳,做给小闺女穿,肯定衬得小丫头唇红齿白,娇嫩可爱。柳芳自己对着镜子比比,心下也自喜欢,可就是料子少了点,但若是给自己做件坎肩倒是够的。可赵王氏都说了,这是给孩子的,自己拿来做了好么?管她呢柳芳心想,给南瓜做的她不能动。给自己女儿做的又怕什么?到时把自己哪件旧衣裳拆了给芽儿改一件,这新料子就留给自己穿吧她都许久没做过新衣裳了,难得有个机会出来见见人,怎么也得收拾收拾才行。晚上,章清亭回了家,听说赵王氏给她做衣裳了,倒是当真惊讶了一回,“真是她给的?”“可不是?难得铁公鸡拔了一回毛,让你带妞儿自己到后头店里去选,说钱都付了。我去问了,还真是的,都按上色付的钱,她倒果真大方了一回”张罗氏也觉得稀奇,递上那票子作证,“这儿还有成材的一套,让你顺便也给他选一件。”章清亭心中微微有些动容,暗自揣测,这到底是赵王氏的意思,还是赵成材的意思?若是赵成材的主意那就没什么可说的,若是赵王氏的主意倒当真让人有些刮目相看了。“对了”张罗氏还想起一事,“那巷子口的贺家大爷还打发人来说,晚上要来找你的,说是有事呢”章清亭微微一笑,略猜到几分了。赶紧吃了饭,又收拾好了客厅,备上香茗,恭迎客人的到来。(今天有加更哦,中午老时间放送。)第二卷 (四九○)求亲的来了(四九○)求亲的来了贺玉堂特意挑在晚饭后过了一会儿才过来,在家将养了这些天,他看着可比分手那会子好多了,虽然还略显消瘦,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恢复得不错,脸上也有了红晕。章清亭笑着将他迎进厅中,“这可有些日子没见了原想着去你们家看看的,又不知你回没回来。况且咱们前段日子又在办方老爷子的事,一直不敢登门叨扰。最近身子觉得怎么样?三小姐是弄璋还是弄瓦之喜?”“谢谢关心”贺玉堂笑着还礼,一一作答,“玉华生了个儿子,可把杜伯母高兴坏了,我和聿寒回去的时候,爹娘也在他们家做客呢瞧我那样,又留着不许走,天天是鸡鸭鱼肉的吃着,我都快走不动道了直到昨儿才一起回的家,聿寒今儿应该去找成材了。”章清亭忙道,“三小姐也回来了么?那我可一定得去瞧瞧”贺玉堂点头微笑,“他们全家都过来了,孩子的满月酒是在那边办的,我家亲戚朋友多,有些还不清楚,这百日酒便在咱们这儿办了。”他从袖中取出请柬,双手奉上,“到时还请赏个脸吧”章清亭接过嗔道,“这可是说的什么话?只要你不嫌烦,咱们全家都必是要去捧场的”贺玉堂呵呵笑了,“那可是欢迎之至”章清亭瞧了瞧办酒的日子,装作不经意的提了一句,“正好,姨妈和玉莲她们也应该这一两日就到了,我带她们一起过来,行么?”提起赵玉莲,贺玉堂微有些赧颜了,“牛婶子那儿,我已经给她店里送了张请柬过去,街坊邻居们当然都是要请的,要请的”章清亭瞧他这局促样儿,心中更加肯定了三分,却自一笑,只请喝茶,并不搭腔了。反倒是贺玉堂搓了半天的手,大热天里更是憋出一头的汗。支支吾吾开口了,“呃……呐个……张夫人”“有事?”章清亭忍笑问他。心中却自暗叹,这不管平素是怎样豪爽的男子,一旦真的动了情,还是免不了拖泥带水起来。可这也就是成亲之前,成亲之后可就难保了。不信你瞧那死秀才,现在都成啥样了?情书一封一封接着来,那么些肉麻的话也好意思写,亏他还为人师表呢“张夫人”贺玉堂又喊了一声,章清亭立即回过神来。就见他鼓足勇气开腔了,“我呢……挺喜欢赵姑娘的,也跟家里商量了下,准备向她提亲。可是……我也知道,她的事不止赵家,还有牛婶子那边……所以想拜托你去帮我两边问问,看成不成。”这一番话结结巴巴说下来,贺玉堂手心里都攥着两把子汗了。章清亭静静的瞅了他一时,忽地噗哧笑了起来,“你呀你怎么就不问问玉莲她自己的意思?”贺玉堂脸上一红,“她……应该是愿意的吧。不也该问问……你也帮着一起问问吧”“行”章清亭先是痛快应了,收敛起玩笑之色,才正色问道,“贺大哥,咱们也算是在京城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朋友了,既然是朋友,我这儿有几句话,可不得不问你。若是问得冒昧了,还请念在我是一片真心为你们好的份上,不要见怪。”贺玉堂也严肃起来,“张夫人,你只管问”章清亭淡淡一笑,委婉的问了一句,“贺大哥,你和玉莲的婚事,是全家都同意的么?”她还记得,从前贺玉峰可也对赵玉莲颇有好感,还献过不少殷勤的。还有贺老爷,从前可是一门心思指望着儿子结门好亲事,以助家里一臂之力的。赵玉莲虽是赵成材的妹妹,托赖着这个哥哥有了几分身价,却比不得那些身家丰厚的阔小姐们。除了她自己的聪明劲儿,别的忙却是能帮的有限。贺玉堂略一思忖,便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了,很是诚恳的坦白道,“这事儿是我拿的主意,娶妻当娶贤,赵姑娘人既聪慧伶俐,又体贴能干,若是能娶到她,那倒真是我的福气了。至于我家爹娘,可能赵姑娘和他们从前的想法是有些不同,但经我的解释之后,他们现也是真心愿意的。只怕翰林家的门槛太高,看不上我们呢”末了他一笑,“就是我家弟妹也是极欢迎的,对了,玉峰还说到时要驯一匹好马,送给未来的嫂子”章清亭放下一半的心了,不过仍有些隐忧,贺家父母是被贺玉堂“说服”的,而不是他们真的心甘情愿的。这对于赵玉莲来说,就意味着未来的媳妇可不大好做。但是世上又有哪家是能够完全包容的接受一个新媳妇呢?哪怕是一开始非常愿意的,在相处之中也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这世上门当户对的姻缘,又有几对夫妻是能够笑着相携白首?喜欢一个人不难,而真正想要和一大家子和睦相处却是一门学问了。章清亭觉得赵玉莲有这个能力真正讨得公婆的欢心,只要她愿意选择贺玉堂的话。可章清亭还有一个问题,“贺大哥,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只是你们家,家资富饶,玉莲若是愿意嫁你了,你可能保证日后不纳妾室?”这条她必须得问,万一贺家父母同意娶赵玉莲为正妻,却仍是要找借口为贺玉堂再娶什么平妻小妾之类的,那她们可绝对接受不了贺玉堂作了保证,“这个绝无可能,我也说句不中听的话,除非玉莲不能生,否则我是绝计不会纳妾讨小的。我们家虽然家境还过得去,但也不到那种非要三妻四妾的地步,张夫人大可放心。”他自己还加上一条,“玉莲和牛婶子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些。别的也不敢说大话,但请张夫人带给牛婶子一句话,若是她肯允了这门亲事,那得旺就是我的亲弟弟。日后不光她的养老送终着落在我身上,就是得旺这辈子,包括他日后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也全部着落在我的身上了。”那就没问题了。章清亭应允下来,“等姨妈到了,我会问过她的意思,若是可以,你们家大概希望在什么时候办喜事?”贺玉堂裂嘴笑了,“我们家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不过太仓促了也不行,可若是拖到明年,春天又是马场最忙的时候,若是家里都同意的话,最好放在年底。这还有半年工夫,足够准备了。”一气说完,他忙又补了一句,“不过若是实在要等的话也行,那就到明年端午前后吧。”章清亭微微一笑,“但愿不负所托。”“那我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贺玉堂高高兴兴的走了。张发财这才打听,“啥事?”“好事”章清亭掩嘴一笑,却不说别的,只将贺家的喜帖递了上去。张发财佯作恼色,“你这丫头,又不是不知道爹不识字”章清亭呵呵一笑,“行了,是我错了,人家请咱们全家喝百日酒呢”听说是贺家添了外孙子,众人也俱自称赞好福气。章清亭心中却想,姨妈那儿自不必说,定是自己亲自去说合的,只赵家那儿,得跟隔壁那位招呼一声,让他自己回去跟爹娘说去。想着要见赵成材,不觉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原因无他,给情书折腾得有些害羞了。牛姨妈她们是第三日的中午到的,大热的天,虽然早早的起来赶路了,但仍是旅途辛苦,一到了这边就不想动弹了。尤其是牛姨妈,本来就胖,折腾得满头大汗就更加难受。赵玉莲赶紧的安排温水洗浴,又让伙计去熬了清粥,买了开胃小菜回来劝她多少吃下一点。等牛姨妈下午歇了一觉,缓过劲儿来,拉着过来探视她的章清亭的手,感慨不已,“这要是没有了玉莲,可让我怎么办?”章清亭也笑,“那就盼着旺儿快些长大,好给您接个媳妇回来伺候着,那不就得了?”牛姨妈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等那小子长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到时能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哪还敢指望上他们?我只希望能给玉莲招个上门女婿,那该多好”赵玉莲窘得脸通红,转身出去了,章清亭趁便问了起来,“姨妈还当真打算召个上门女婿么?”“我倒是真想可也知道,多半不可能。”牛姨妈叹了口气,“要不是穷得没法子,哪有人愿意给人当赘婿的?那样的又有几个好的?我不过说说而已,可舍不得委屈了玉莲。”章清亭一笑,“那我可就放心了”牛姨妈顿时警觉起来,横了她一眼,“有话快说,少在那儿装神弄鬼的卖关子”“您可真是一双火眼金睛,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章清亭当下就把贺玉堂求亲之事一一道明了。牛姨妈听完,半天没言语,好半晌才深深的叹了口气,颇为伤感,“玉莲回来跟我说起京中情形,我就猜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出了。毕竟一起关押了那些天,总是有些情分在的。说实话,若不许他,于名声也不大好。唉,我这玉莲,只怕真是留不住了。”“姨妈”章清亭抚着她的肩安慰着,“闺女大了,哪能真留一辈子的?贺大哥为人真的不错,他们俩在京城相处得挺好的,又肯侍奉您,照顾旺儿。若是能结成姻缘,也是一桩好亲事了。”牛姨妈点了点头,却道,“可我还有个要求。”(二更鸟,新书《家有鲜妻》盼收藏)第二卷 (四九一)给他一个机会(四九一)给他一个机会赵成材这两日可是忙得天昏地暗,应该说,忙得不止是他,整个县衙和扎兰书院都忙得团团转。原因无他,领导来了。郡里的知府大人亲自带队,把整个郡学,以及地方上的大儒小儒,才子士子统统带了过来。赵成材在郡里的恩师方大儒当然也在其列,这一届他可不仅教出赵成材和杜聿寒两个进士,还有一个在京中授了官,一个考入翰林院,可真正带给他最多荣耀的,却还是这个状元公,所以无论如何要来捧个场。首先是举办了隆重的庆典,将赵成材得的那块“忠正刚直”的牌匾挂在了书院最高的摘星楼上,并亲自改名为“状元楼,”以激励地方百姓。再就是召开了关于如何用好皇上御赐赏金的专题会议,这个会一开起来,老夫子小夫子们畅所欲言,各抒已见,各执一词。有人说,应该把这笔钱拿来,资助更多的穷苦孩子们上学,以示皇恩浩荡,泽被天下。也有人说,不能光顾着帮助学生,还得奖励夫子们,若不是有他们这辛勤耕耘,哪来的桃李满天下?有人说,应该拿这笔钱修个大大的,气派漂亮的新书院,以彰显皇家气派。又有人说,应该多兴建一些小学堂,不能给扎兰书院一家独享,得让整个地方的百姓都受益,总之是莫衷一是,议论纷纷。身为地方上唯一能与知府大人相提并论的四品官员,赵成材不可能不全程陪同。成天应酬往来,给一众人等吵得是头昏脑胀,连每日必备的情书都从起码的三张纸缩减成了三行字,哪还有心思顾及别的事情?章清亭几次想和他说说赵玉莲的事,都找不到机会。想想也就算了,毕竟牛姨妈那儿还有个条件呢,哪怕是赵家同意了,她那儿通不过也是白搭。不如等牛姨妈同意了才说,想来赵家也是无话的。于是便将此事暂且搁下,带着喜妞去把新衣裳给做了。虽然赵王氏这份礼物送的并不贵,却很贴心。章清亭也觉得她想得挺周到,这些时正好接连有几场喜事,她也想着要做两件新衣裳的,正好她就送来了。其实抛开别的不谈,章清亭也知道,这个婆婆虽然不识字,但当家过日子却是真的没话说。若是在从前的大户人家,能把她收伏了做个管家娘子,倒是极好的。这些天,虽然她没有刻意打听过赵家之事,却也知道,杨小桃和柳芳的日子必不好过。章清亭对那两个女人都没有什么好感,也觉得她们合该是要被狠狠管教一番才是。若是赵成栋两三年内不回来,倒是都打发出去比较好一点。放在家里,迟早生出事来。正歪在床上,一面给女儿打着扇子,一面想着心事,却听门外有轻轻的敲门声,“大姐,睡了么?”“进来吧”方明珠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见喜妞睡着了,放轻了说话的声音,“这是我要送给玉兰姐的贺仪,大姐你帮我给她,我想她快开店了,应该用得着。”因有热孝,方明珠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明儿贺家的百日宴她只随了礼,却肯定是不去的。就连赵玉兰那儿,她也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出现。章清亭不接东西,却嗔了她一眼,“你跟别人见外,跟她还有什么好见外的?她办喜事那天,你不去新房那边可以,却不能不到新房,亲自祝贺她几句。若是认真讲究起来,她还算方老爷子的徒弟呢,这可又这么说?咱们又不是那样大户人家,不讲这些虚礼”见方明珠还待说话,章清亭劝道,“你真别放在心上,这是玉兰亲自跟我交待的,让我那天一定拉你过去。总不能让她个新娘子跑来见你吧?”说得方明珠也笑了,“那好吧,那**们必是忙的,我就一早去新房送她一回,再去马场看着,这你可不能拦我了。”章清亭略一思忖,如此也好,就算她们都不介意,但一些老人家若是闲言碎语的,倒也令人讨厌得紧。就是赵王氏,也保不住不忌讳这些。于是也不坚持了,只是笑问,“你打算送她什么好东西?”方明珠细心的打开盒子,“这是爷爷让我抄的菜谱,我整理了一下,专门挑了些家常小菜、寻常糕点的做法,专门给玉兰姐抄了一份出来。我不知道她都会不会,但有本书在,她没事时看看,总能派得上用场吧。这是爷爷在京城时做的那卤水的方子,他把几味比较难弄的调料给删了,加了些简单的,味道你们尝过,都说不错,我就把这个方子也给玉兰姐了。她开小餐馆,做这个可是最合适了,既省时又省力,想必许多人也都是爱吃的。”章清亭迟疑了一下,“这个可是你们家传秘方,给她合适么?”方明珠呵呵笑了,“大姐,爷爷最后教过我,做菜的真谛并不在于一两道秘方,而在于能够不断的推陈出新,精益求精。有一句话说得好,叫食不厌精,就是这个道理了。要说起来,爷爷从前那张秘方在整个扎兰堡都传开来,又有什么呀?这个秘方现放在我这里,不过是白纸一张,放在玉兰姐那儿,却还可以听听客人的意见,不断改进。说不定哪日,她还能创出一个更厉害的赵家秘方呢”她再次将东西递上,“现在玉兰姐搬回那边住了,我去总是不大方便。你要不就给姐夫,或是打发谁送过去,她也好早些做个准备。”章清亭知道这小妮子还有一层心思是让自己和赵家人多接触,却不点出,只将东西收下,“你这份大礼,她一定是最喜欢的”方明珠微微一笑,却又犹豫了一下,这才打听起来,“小蝶……是几时回来?”章清亭淡然一笑,有几分明白她想说什么了,“差不多玉兰成亲那会子她应该就要回来了,她的婚事就在中秋前后,总得在家里好生住上俩月,跟咱们团聚团聚。”方明珠顿了一顿,半是尴尬半是赧然的低了头,“大姐,金宝也不小了,不用特意为了我等,若是他有了心仪的好姑娘……”章清亭轻拍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明珠,我说过,我们家不会要求你什么,你也不要觉得好象欠了我们家什么似的。我让金宝等三年,不过是为了尽对方老爷子的一个义字。你爷爷于我们家有大恩,若不是有他,咱们现在还不知在哪儿落魄呢不光是我,就是我们一家子可以说都受了他的恩惠,现在不过是让金宝等上三年,又有什么值得过意不去的?若是实在别扭,你就当他为你爷爷尽了三年的孝罢了,你可千万别觉得心里有负担。”抬手轻抚过方明珠绯红的面颊,章清亭微微笑着,“这样的话我对玉莲说过,现也对你再说一遍。成亲是人一辈子的大事,你若是把他当成小事,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凑合也可以。也许你看上了他有钱,也许你看上了他有才,也许你是迫于父母之命,也许你只是为了报恩,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把这一生交待出去。然后就是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一辈子很容易就打发过去了。可是,等你老了,头发都白了,牙齿都掉光了,你会不会后悔?后悔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的找一个人来相处?后悔在你最青春最美貌的时候,没有得到一个懂得欣赏你的人来赞美,这总会是让人遗憾的吧?“章清亭也不隐瞒自己的私心,“当然,我是希望你能给金宝这个机会。咱们两家算是彼此都很知根知底了,金宝这人呢,你也知道,憨厚有余,灵巧不足。他是长子,日后家里大半的担子都要交给他,若有个机灵的人帮扶着他,那家里的事情肯定会顺利得多。但若是机灵太过,我又会怕她有私心,怠慢了爹娘和弟妹们。我在这儿不瞒你,若不是你的话,我断不会帮他讨一个这么聪明的媳妇回来,宁可笨一点,也希望人家能踏踏实实守着这份家业,孝敬老人,照顾好弟妹就成。可若是你的话,我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因为我能信得过你,却信不过一个陌生人。你明白么?“方明珠用力的点了点头,章清亭忽而又笑,“当然,我也知道,金宝长得既不英俊潇洒,也不能出口成章,人家是文武双才,他就是文武废材”听及此,方明珠知道是拿他跟晏博文作比,噗哧笑了出来,“他……他也没有那么差啦”章清亭握着她的手,“我这么说,是让你知道,他就是这么个人。想跟他过日子,就不能指望他能一飞冲天,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金宝绝对是能够为了妻儿去挡刀子的人还记得么,从前我们刚开绝味斋那会子,三番五次的有人来闹事,每回总是他拿着棍棒刀枪冲在前头。姓薛的欺负我,他会不要命的冲到那儿去救我。那回因为秘方的事情我误会了他,把他一双腿差点打断了,事后我很内疚,可他一点都没记恨过我。他也许没有那么聪明,没有那么会讨人欢心,但绝对是一个能让人放心依靠的人。当然,这世上靠得住的好人很多,你不可能选择每一个。我还是那句话,选择权在你,但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方明珠沉思良久,忽地抬起脸来望她一笑,“大姐,那我可以给他写信么?”第二卷 (四九二)还得让你媳妇回来(四九二)还得让你媳妇回来贺府给外孙办的百日宴,虽然算不得大庆典,但也请了不少亲朋好友,办得有声有色。因酒席设在中午,又有些别的缘故,章清亭一早忙完了马场的事,就赶回家换了新衣,又接上牛姨妈,带着一家老小早早的就赶过来了。赵玉莲今儿也穿着一件新衣,雪白的底上交缠着姹紫嫣红的花团锦簇,配上一条葱绿细褶裙子,束上鹅黄色的腰带,既喜庆又不过分浓烈,在这大热的天里看下来,竟仿佛是集中了盛夏的所有光彩,格外的耀眼。章清亭不觉打趣起来,“这知道是去赴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寿星呢”赵玉莲顿时羞红了脸,低声道,“这是姨妈挑的,真的……很艳么?”“就是艳一点才好呢”章清亭拍着她的手笑道,“方才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可别以为就不好了。象你这年纪,就该穿得艳丽一点,从前虽说也好,却是太素净了,偶尔艳丽一下,又有何妨?”牛姨妈笑了起来,“听听这话说得,倒象是你有多大了似的姨妈从前是不敢打扮,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你要不嫌弃啊,赶明儿我帮你配两身衣裳,包管大方又得体”她指着章清亭的湖蓝色的新装道,“你这身新衣裳倒也不错,就是颜色太素了些,大方是大方了,又没配个花啊朵的,未免有些显老气。姨妈这年纪穿还差不多,你这么年轻的小媳妇穿就有些不象了。跟成材站一块儿,不知道的人瞧了,还以为你是他姐姐了”章清亭给揶揄得脸上一红,“我干嘛要跟他站一块儿?”牛姨妈呵呵一笑,“你不跟他站一块儿,那想跟谁站一块儿?赶紧说来听听,姨妈帮你说合去”章清亭急了,轻啐了一口,“姨妈真是越来越没个正经了,我不跟您说了”“你可千万别不跟我说”牛姨妈接着笑,“你不跟我说,我上哪儿找这么伶牙俐齿会解闷的去?喜妞,你瞧,你母亲都嫌我了。你快快长大,长大了好来跟姨婆做伴,那时姨婆就不找你母亲了,好么?”小喜妞已经快一岁了,这么大的孩子已经听得懂不少人话了,听到牛姨妈说到娘,就会把小脸转向自己亲娘,“啊啊哦哦”的叫两声,然后叽里咕噜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牛姨妈慈爱的把喜妞摇摇晃晃的牵到自己面前来,“好孩子,想说话么?叫一声爹来听听?”小喜妞不懂事,但一听到爹字,就开始左顾右盼转动着小脑袋,可惜车厢内没有赵成材的身影,她很遗憾的拍拍小手,看着牛姨妈,意思大家都明白了,她爹不在这儿。牛姨妈给逗得哈哈直笑,“那一会儿姨婆带你去找你爹好么?”小喜妞不顾亲娘那边使过来的无数眼色,小脑袋点着跟小鸡啄米似的,逗得众人更乐。章清亭扭过头去,这小叛徒自己成天带她,也没看她多亲热,倒是成天记挂着她那个不着家的爹,真没良心。不多时,到了贺家门口,却见已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因为正好赶上郡学里的人也来到扎兰堡,所以贺家一并下了帖子,并让杜聿寒在门口和贺玉堂一起迎接。此时见他们的车一到,二人都迎了上来,尤其是贺玉堂,脸上简直笑开了花,不知道手脚往哪处放才好。赵玉莲脸上滚烫,头都不敢抬,假装拉着牛得旺,躲在众人后面。还是杜聿寒上前招呼,“快请进吧,成材他们估计一会子也就到了。”章清亭想来他今日再忙也必是要抽个空过来道贺的,正好跟他找机会说说赵玉莲的事。先上前给杜聿寒道喜,又送上礼物。贺玉堂回过神来,殷勤的把众人往里请着,暗地把章清亭一拉,跟她交待了一句,“都安排好了,先到大厅见个面,再过去方便么?”章清亭点头,快步挽上了牛姨妈,在她耳边转述了一遍,牛姨妈也点了点头。进了大厅,客人已经来得不少了,贺家父母兄弟等人都在那儿坐陪,孩子也抱了出来。三个月大的孩子,正好玩的时候,一点也不认生,虎头虎脑的,好奇的打量着众人。上前寒喧了一回,贺家父母特别留意的多看了赵玉莲几眼。当然,这闺女的外貌是绝对没有话说的,就是言语问答,虽然害羞,却也是不卑不亢,谦和有礼。贺玉堂见自家爹娘都还比较满意,心中欢喜,过来请牛姨妈入内说话。章清亭把女儿交待给张罗氏,也陪着过去了。她方才留神观察了一下贺玉峰的表情,看向赵玉莲的眼光里只有普通的欣赏之情了,想来时过境迁,曾经的青年心事也终化作虚无,这才放下心来。贺家爹娘也先后借故告辞,都到了后面一处收拾好的花厅里。章清亭瞧着是人家长辈说话,便知趣的和贺玉堂一块儿告退了出来。贺玉堂请她到一旁的耳房坐下,让下人奉上茶点,虽然招呼着她,却是两只眼睛不住的往关着门的屋内瞟,恨不得长一对顺风耳,听听他们到底说什么。牛姨妈提出的最后一个条件便是要和贺家父母亲自见上一面,恳谈一次。若是觉得可以,就允了这门婚事。若是谈不拢,那就没有办法了。章清亭知道,姨妈一人守寡,独自支撑整个家十几年,看人处事都有她自己的分寸在里头。她这么做,无非也是为了替赵玉莲负责,看贺家到底是不是能够真心的接纳赵玉莲,接她进门做媳妇。有些事,光贺玉堂保证没用,必须得听到贺家父母的真实想法才行。见里头半天没有动静,贺玉堂心下着急,在屋内来回转个不停。章清亭见他这么一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表情,不觉莞尔,“贺大哥,你就歇歇吧这心急也吃不得热豆腐,且等等吧,应该是没问题的。”贺玉堂自嘲的一笑,不觉叹道,“从前总笑话人家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轮到自己头上,才知道什么叫做如坐针毡,什么叫做牵肠挂肚呢”他赔了一礼,“对不起,张夫人,也没能好生招呼你,却是我的不是了。”章清亭笑着摇头,表示无妨。谁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劝是要劝的,但更加的可以理解。赵王氏他们当然也接到贺家的请柬了,不过是送给赵成材的,请他带全家一起来逛逛。当然贺玉堂还特意提了一句,“我可也请了张家的,到时安排你们坐一处,好生聊聊。”赵成材自然感谢,他忙得脚打后脑勺,没空回去,打发保柱将请柬送回家去,让他二老也务必出席。幸好赵王氏买了布料回来,在家抓着杨柳二女,没日没夜的赶了几天,终于把他们二老的新衣裳赶制了出来,倒也不用失礼了。赵老实换上新衣,还悄悄说着老伴,“你看,我就说人家跟媳妇没事吧?若是有事怎么还会请咱们家去做客?成材也不会叫咱们去了。”也许是吧,赵王氏心头的疑虑其实还未完全打消,非得要那个媳妇答应重嫁回来不可。他们一早收拾好了,就在家中等着。可赵成材却直到快晌午了,才匆匆忙忙雇了车赶了回来,“快走快走还有别人呢,才开完会,我是特意绕回来接您们的。”老两口知道儿子现在正在忙大事,不敢耽误,赶紧上车。杨小桃倒还罢了,只柳芳见他们去吃酒也不带上自己,很不甘心。在家里摔盆子敲碗的,嘟嘟囔囔。杨小桃冷眼看着她的恶形恶状,也不言语,只是暗暗的记在心里,准备什么时候密告赵王氏去。她可一直没忘了,自己小月子的时候,柳芳是怎么对她来的。等爹娘都上了车,赵成材突然想起,问了一句,“礼物呢?”赵王氏心中一惊,“你没准备?”“我哪有那个工夫?”赵成材两手一摊,很是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