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二位,可是我和晏家的大恩人,当受我们一拜”章清亭急忙上前拦着,“万万不可如此宁小姐身子还未恢复,怎可行此大礼?再说要谢的话,我们该谢你的地方可也不少呢”可宁亦安还是拜了下去,“张夫人,你们的事,博文都跟我说过了,如果当年没有你们的善心,现在的他还不知飘零何处,而我仍是相伴青灯古佛,所以这个礼,我们必须拜,您二位也受得起否则,我们一生都不会安心。”她都如此说了,章清亭倒不好拦着,只得侧开身子虚虚的受了一礼,就再不许了。既然人已到齐,孟子瞻便命人开了宴。晏博文只略坐一坐,以茶代酒虚应了个景儿便起身告辞,众人明白宁亦安身子不好,也都能体谅。走前,晏博文冲未婚妻眼神示意,宁亦安亲手捧出一只黑檀雕花螺钿的首饰盒,到了章清亭面前,“这里是婆婆的遗物,婆婆生前最疼的人便是博文,若是她老人家在天有灵知道是您当年大仁大义收留了她的儿子,又将他带回京城,一定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这几样都是她生前最珍爱的首饰,现送与夫人,不敢说报答夫人的再造之恩,也算是聊表我们一份心意。”晏博文也取出一张银票双手递给赵成材,“父亲生前便以教书育人为已任,若他知道赵大哥与他有相同的志向,定然也会慷慨解囊,共襄义举。”章清亭迅速做出决定,“银票可以收下,但首饰我不能要。这是裴夫人的遗物,怎好赠与外人?”宁亦安淡然一笑,“这也并非是纯粹感谢夫人,还有一层意思,是要与夫人添妆贺喜的,您可不能不收”这下说得章清亭脸上飞红,而玉真公主也过来凑趣,“这话说得好张姐姐,你就收下吧别说宁姐姐了,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呢”一面说着,一面命人抬了早就准备好的几口大箱子进来,“这里有凤冠霞帔,锦帐云被,全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和我的嫁妆差不多呢”章清亭急急推辞,“那可逾矩了”玉真公主一笑,“洞房花烛,本来朝廷律法都不限令,你就放心拿去使吧”孟子瞻也笑着站了起来,“这么一说,倒显得我准备不足了,只有小小银票一张也是以作助学之资,不过我已经命人在家整理藏书,日后抄出一份来,全部送给扎兰学堂,以全当日学生们赠我长卷的美意。”哎呀,这可是个好东西赵成材深深一揖,“光这份礼物就抵过万金了”乔仲达呵呵一笑,“跟子瞻的礼物比起来,我可就落了俗套了。成材兄,你知道我是做生意的,自然比你们读书人要算计。我是这么打算的,你既然要办学堂,也不能光教诗书礼义。当然那个也得教,只是听说你们那儿也教学生一些刺绣或是农活,我便有个主意,看你那儿能不能再教些有兴趣的孩子们学些诸如航海、绘图等诸科百艺?你若是觉得可行,老师和教具那些都由我来提供了。若是将来他们愿意,我也十分欢迎来做我的伙计”赵成材听得大喜“若是如此,实乃我们一方子弟之福了”杜聿寒听得心潮澎湃,豁然起身,“成材兄,不知你还愿意接纳区区在下做个夫子?若是能建这样一所学校,纵是让我在其中扫地烹茶,也是愿意的”众人哈哈大笑,“堂堂进士不去当父母官,居然去做这些粗活,那才真正是暴殄天物呢”杜聿寒也被录上进士了,还差点委派了一个县令,但他自知读书是块料,做人还差得远,做官就更难了。于是跟贺玉堂商量之后,以寡母病弱,长姊尚未婚配为由请辞归乡。反正可选的人多,也没人太过留意他,是以大家现在有此一番说笑。不过赵成材见众人都这么支持自己办学,不禁热血沸腾起来。不能做官又如何?他做老师,可以教出官员,培养三百六十行的精英失之东篱,收之桑榆,谁又知道,他不能在别处收获同样丰硕甘美的果实?现下,办学之心更加坚定了。送走了晏博文和宁亦安,大家接着开怀畅饮。席间,孟子瞻眼见赵玉莲离席,也悄悄走了出来,“赵姑娘”赵玉莲微怔,转身一笑,“小孟大人,有事?”孟子瞻生平头一次认真跟女孩说这样的话,不禁微有些窘意,“能到旁边说几句话么?”赵玉莲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柔顺的随着他到一旁僻静的小径上。*光正好,树吐新绿,花绽娇容,蝴蝶蜜蜂嘤嘤嗡嗡,穿梭其中,不亦乐乎。孟子瞻又斟酌了一下,终于开口了,“我这一去边关,恐怕三年五载都回了了京城。所以我们家,想在此之前给我结一门亲事。”赵玉莲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脚心直烧上来,直红到耳根。头垂得更低了,半晌不敢出声。孟子瞻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看?”赵玉莲局促的拧着两只纤纤玉手,声如蚊蚋,“那,那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能有这样的福气,真是……真是恭喜了。”到底不是那拖泥带水之人,孟子瞻认真问了出来,“如果,我想请你带给我这福气呢?”赵玉莲愣了,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可孟子瞻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她,他是认真的。(推荐桂子新书《家有鲜妻》,盼收藏盼推荐)第二卷 (四七六)庄周与蝶(四七六)庄周与蝶一时之间,连时空都仿佛静默了。这一瞬,无论对于赵玉莲,抑或是孟子瞻,都觉得如天荒地老般的漫长。孟子瞻虽然有时爱开开玩笑,却是个骨子里极其认真的人。他既然敢说这样的话,那就是他已经有了绝对把握。此去边关,苦寒之极,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哪里肯有陪他去千山万水的?而他的年龄已到,不可能身边没有个人服侍,而相对择妻的门弟,孟家的父辈们应该更加看重的是子嗣,血脉传承。所以他才能有把握说服家里,让他娶一个不算太门当户对的女子,他心动的女子。而远离了京城的纷争,相对来说,就可以给成为自己妻子的这个女子减少许多负担。纵是日后回来,那也是人事全非了。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足以让一个最平凡的妻子亦能够胜任未来英国公夫人的头衔。这就是从前孟子瞻从前所想的,他能求娶赵玉莲的唯一机会。几乎有那么一瞬,赵玉莲以为自己都要答应了。毕竟是自己曾经最纯真最热烈的盼望,当他陡然实现,真真切切来到自己面前时,那一份被肯定的巨大成就感,足以令人眩目的头晕。不过,那也是一瞬。许多事情,就如石子叩开浪花的波澜,虽然还会泛起涟漪,但已然进了湖心,它就再也浮不起来了。不知人情的雀鸟在树梢上欢快的鸣唱着,唤回了赵玉莲的理智。再度抬起脸,眼中不觉已经含着珠泪,但嘴角却挂着绝美的温柔笑意,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怜惜。那美得让人心醉的一刻,孟子瞻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对不起”赵玉莲以为自己没有办法看着他的眼睛说出这句话,但是她却做到了。只是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时清晰了,却又很快的模糊……象是雨天里潮湿的镜子,怎么也擦不干净。不过已经够了,已经够她把眼前这个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辈子了。赵玉莲一字一句告诉他自己此刻的心情,“谢谢您,真的非常非常谢谢您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我曾经有幻想过,幻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候,来证明自己并非是自作多情。因为我觉得您……您对我始终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不管别人说什么,我总是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她哽咽着坦白了自己曾有过的爱恋,却又道,“可是,我真的不能答应您”“那是……”为了什么?赵玉莲用力的摇了摇头,泪珠有些飞溅在孟子瞻的衣襟上,氤染出潮湿的小花,就如她的人一般楚楚可怜。“并不是因为旺儿,不是因为姨妈,不是因为兄嫂,也不是因为您的家人……这完全,完全都因为我自己”赵玉莲努力解释着,“因为大嫂跟我说过,人不能总是为了别人而活,不能总是为了别人的决定而做出决定。那样,是不对的,也是不会得到真正幸福的。”“可是你……你不是也愿意么?”孟子瞻需要一个答案,否则恐怕此生也无法平复这样一份纠结心情。赵玉莲凄然一笑,“可是,那些已经过去了。若是再早些,您能对我说样一番话,我会非常非常高兴,可是现在,已经不行了。真的,已经不行了”她再也忍不住的捂着嘴哭出声来,说不下去了。孟子瞻隐隐明白了一些,两拳握得死紧,小心翼翼却又无比残忍的对自己揭示了这个真相,“现在的你,已经改变了那份心情,对么?”赵玉莲无比艰难却是诚实的点了点头。孟子瞻勾起一抹苦笑,“我明白了,是我唐突了。赵姑娘,请您忘记我方才所说的这一番话吧”“不”赵玉莲知道自己此生都不会忘记这个男子,却只会把他珍藏在心里,不会再有遐想,只是作为一轴珍贵的画,典藏在记忆里。“我……愿意记住您也愿意……愿意记住我曾经说过的话么?”孟子瞻看着她流过泪后,显得格外清澈而透明的眼睛,慎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毅然决然的抽身离去。孟子瞻终于明白,自己输给了谁。可以说是时机,可以说是时间,也可以说是——自己。若是自己能够早一点表明这份心迹,也许今日就是不一样的局面了。可惜如果只是如果,人们常常说起它,却从来没有人能够吃到。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芳心暗许时,自己没有珍惜,又怎能怪今日的擦肩而过?到底,还是自己辜负了。再回到宴席上的孟子瞻依旧保持了常态,只是那酒喝得稍急了些,一不小心呛到,掩袖咳了起来。赵成材拍着他的背笑,“这就是欲速而不达,还是慢慢来吧”欲速而不达,孟子瞻心中刺痛,就算是最早出发的那一个,谁又能保证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来我敬赵兄这一杯”很想豁达大方的毫无芥蒂,可刚举起杯,瞧见那道袅袅婷婷的倩影也走进来时,未免指尖微颤,将满溢的酒泼出少许,那一瞬间的痛与酸楚在五脏六腑间蔓延开来。真的,还是受了点伤。赵玉莲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洗过了脸,平平端着一只小茶盘,放着一盅汤,搁在贺玉堂的面前,体贴的轻声提醒,“贺大哥,你先喝了汤,再喝酒好么?”这样的温柔,没有男人能够抗拒,贺玉堂二话不说,揭了汤就一口饮尽,还很自觉的保证,“我知道自己伤还没全好,估摸着差不多就不会喝的。对了,你的眼睛怎么肿了?”赵玉莲浅浅一笑,“方才去厨房里,给烟气熏了下。”贺玉堂望着她略带歉意的咧嘴一笑,但那笑容里分明就流露着一种既想极力掩饰,又想昭告天下的甜蜜。孟子瞻一时看得痴了,直到赵成材拍他的肩才回过神来。猛然之间,却如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就是承认心痛了又如何?就是承认受伤又怎样?难道自己竟怯弱连自己真实的心情都不敢面对了么?如此一想,反倒释然了。胸中豪气顿生,“来来来我们今日不醉不归”一场遗憾一场醉,但曾经失去过的人,才懂得如何更好的珍惜。孟子瞻醒来之后,收起了年少任性,把婚事全权交给了父母决定,只要愿意跟着他天涯海角的女子,纵是不能十全十美,他也必定会用心待之。章清亭七七八八打点好了行装,也要准备出发了。黄道吉日已经择定,也提前告诉了玉真公主一声,如果宫中还有什么赏赐,赶紧送来,要不等他们走了,可就啥也捞不着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件事,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今日且喜无事,便带了喜妞玉莲等人,同去天一神庙祷祝一番。玉茗道长听说他们要来,特意等着做陪。他这回要跟他们一起走,早就收拾好了行装,送到船上去了,这几日在庙里,也是大大小小的饯行不断,到底是别离,即便是方外之人,也总有些看不开的淡淡愁绪。紫阳真人已经出了关,只是百岁老人了,已经不怎么理事,每日唯在净室里打坐清修,极少见客。玉茗见他们带了孩子,执意要把牛得旺和小妮子带进去,求观主亲自赐个福,这事当然好,只妞儿年幼,甫一来到陌生的地方,便离不得母亲。章清亭本说算了,可玉茗进去请示紫阳真人后,却愿意破例见他们一次。当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紫阳真人蓦然睁开眼睛,如电的目光对上章清亭时,她莫名的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那双饱经沧桑,看破红尘的眼睛似乎一下就洞穿了自己的秘密,让她头一次感觉无所遁形。可紫阳真人瞬间就和蔼的收回目光,“既然有缘来了,那便坐吧”章清亭定一定神,行了礼,这才极是谦恭的侧坐在老观主的面前。紫阳真人先看牛得旺,抚挲着他的头顶赐了福,又赠了一个亲手开光的护身符给他,“世人皆笑我疯癫,岂知疯癫不是福?好孩子,记得心存善念,自会福泽深厚,逢凶化吉。”章清亭把喜妞递上,“也请真人看看我女儿吧”紫阳真人慈祥的接过小喜妞,“小丫头生得真好日后定然也是一生平顺,无灾无难的。”章清亭忐忑的问,“那大师您看,我呢?”紫阳真人笑了,却是反问,“你自己说呢?”我……章清亭一时语塞。紫阳真人道,“平安喜乐,皆系一心。你若是顺心遂意,问心无愧,又何须在意那些红尘之外的纷纷扰扰?庄周梦蝶,竟是周之梦为蝴蝶与,还是蝴蝶之梦为周与?”章清亭懂了。既然自己有缘来到这里,那便是自己的缘份了。正如大师所说,也许她本来就该是张蜻蜓,只是在南康国里做了一场繁华旧梦,后来梦醒了,便回到了这里。如此而已。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结竟被他三言两语就点拨开来,不觉哑然失笑,走前却问了一句,“真人,我一会儿想邀玉茗逛逛别处的道观,可以么?”书名:《古代剩女的春天》 书号:1751983 作者:短耳猫咪简介:剩女咋了?咱们也能找到自己的春天,宁愿当后妈,死不做小妾第二卷 (四七七)一个人情(四七七)一个人情章清亭一直记得晏博文曾经跟她提过的那件事。虽然她也不是特别明白为何晏博文要特意提醒她带玉茗去感谢那位道姑,但她相信晏博文绝不会害她,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是能够与人为善,又何乐而不为之?现下见到紫阳,解开心结,又见这老道长端的是世事通达,故此才会有此一问,也是对其敬重之意。紫阳笑了,“想去就去吧。等了这么多年,也是该有个人引着他出去逛逛了。”这模棱两可的话,着实让人有些费解。紫阳又解下多年随身,佩在衣襟上的一枚小小如意,“玉茗,你把这个佩上。”玉茗却愣了,这件玉如意可是紫阳的信物,便是走遍整个北安国,号令官府都不是不能做到的,“紫阳爷爷,这……我不配收”紫阳真人笑意更深,“傻孩子,不过是件玩意儿,爷爷既说给你了,就是给你了拿着,这也是保你们一路平安,事事如意”他亲自给玉茗挂在衣襟边上,“去吧莫让人都等着你。”玉茗这才磕头谢过,随众人出来。章清亭在集市上又买了些礼品,说要去谢过那日救了杜聿寒他们的农户,大伙儿无不点头,都觉得很是应该。怕人多反而扰人清修,章清亭把女儿交给赵玉莲,让她们带着先回去,赵成材积极主动的道,“那我陪你一块儿去”章清亭却不同意,“人家当日又没救你,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再说,你现在可是官大人了,那百姓见了你可不得磕头行礼啊?正经的,你带旺儿去谢谢王太医和黄大夫才是,跟着咱们算什么?这儿只要杜公子和金宝一起去就行了。贺大爷,麻烦你就送明珠她们先回去。还有玉茗小道长,咱们还要拜访一位道姑,就请你去作个陪吧”她这一番安排,很是合情合理。众人欣然应命,连杜聿寒都道,“嫂夫人说得很是,咱们分头行事,倒便宜好些。免得到处都是扎推的人,倒不象是道谢,反象是去打秋风的了。”赵成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那就分头行事。先送走了贺玉堂等人,他带了牛得旺,也买了礼物去与两位大夫道别,章清亭便只带了小玉,与他们一并前去郊外的农庄。乡人朴实,见他们临别又特来道谢就已经觉得很高兴了,何况还送了这么多礼物,倒弄得他们极不好意思,一定不肯收下。推搡多时,才勉强收了。却又立即让家人杀鸡沽酒,定要留他们吃个饭才许回去。章清亭正好趁便提起要去看望那位道姑,乡民立即豪爽的便亲自把他们领了过去。这还是章清亭头一回来,就见一座小小的无名道观,坐落于半山腰上,从外墙上看,虽然略显陈旧,但并不算太过残破。门前那副年前才贴的对联已经被雨雪侵袭得掉了不少色,但那墨迹仍是清楚的。“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八个大字,笔力圆浑,颇有些气势。但那笔划怎么看怎么似乎差了一点劲道,而且留心细看,都有些微往右倾,想来是不惯左手之人硬用左手书写所致。是怕暴露笔迹么?章清亭暗自思忖着,到底会遇到怎样一位仙姑。小道观一共就三间房,除了前殿,两边厢房分作接诊处和卧室。推开两扇朱漆斑驳的小门,便是小小的前殿,因为供奉着神灵,显出与一般民宅所不同的肃穆之意。只是墙角那被磨得光滑的长凳,乡邻送来的瓜菜,给小孩子预备的点心,又带出一份世俗人情味,显得波澜不惊,隐逸安详。“谁呀?请等一会儿啊”推门发出的吱呀响声,早已惊动了厢房里的人,却仍是自顾自的在里头忙活着,有一会儿,才见道姑陪着一个中年妇人出来。领路的乡亲熟门熟路的打着招呼,“李大婶,又来贴膏药啊?”“可不是?昨儿下地不小心扭了一下,疼得我一宿都没睡好。刚刚仙姑给我敷了药,可好多了。你们这是有事吧?我先走啦仙姑,谢谢你啊,等我明儿攒一攒,再拿几个鸡蛋给你”“都是乡亲,有什么好客气的”那道姑送走这农妇,方才洗了手过来招呼章清亭他们,“不好意思,快坐吧”章清亭仔细瞧了瞧,这妇人大约四旬上下,若不是穿着一身半旧的道袍,真看不出与普通农妇有什么特别。无非是皮肤白些,五官周正些。只嘴角那粒美人痣,让人印象深刻。想来韶华正盛时,应该也是位俏丽佳人。可当她端茶来时,章清亭看见她端茶的手势和露出来的那一双手,心里就明白了几分。这双手十指纤纤,虽然多年不加保养,却仍不改其纤巧之意。奉茶的礼数又极周到,看得出她的主人以前一定是一位养尊处优,且教养极好之人。道姑察觉到章清亭探究的目光,抬眼与她对视时,那一瞬间,她眼里的神采一现,竟让章清亭觉得有些触目惊心,有股天生的威仪淡淡的流露出来。不过也只那一瞬,道姑立即眯眼笑着掩饰起来,“这位小婶子倒是面生的很”杜聿寒忙做了个介绍,一时瞧见玉茗,那道姑明显的愣了一下。再见到玉茗挂在衣襟上的那枚小小玉如意,章清亭留意到,这道姑脸上的神情虽未改变,但整个身子却是狠狠的震了一震。但就是在如此慌乱之中,她也极快的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乃至整个身体,那茶水只渗出少许,还全藏在自己袖里。章清亭不由得暗暗佩服起来,这得有多好的定力,才能有如此的反应?她也不急,只屏心静气,等着看下文。孰料这道姑竟然瞬间就恢复了常态,只字不提,只是坐下,拉家常般说些闲话。让章清亭暗自纳罕,难道今儿来了,就真的只为了见上这么一面?直到那乡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要邀请一干人等全回家里去吃饭时,那道姑才笑着拒绝,“我是方外人,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你们自去吧,不过我这儿却有年下酿的一坛好米酒,送你们助助兴了”她转身进去取酒,玉茗忽地道了一句,“这仙姑看着真面善,倒象是在哪里见过一般”章清亭注意到,那道姑才消失的棉布门帘明显的无风自动了一下。可当她取了酒出来时,面上仍是看不出一点痕迹。只是要送她们走的时候,那道袍却被门角勾了一下,就这么巧,哧啦一声,撕裂了个口子。道姑皱眉嗔着,“真是讨厌人老了眼睛也不好使,这不又得麻烦人来帮忙?”章清亭心中一动,赔笑着道,“仙姑若不嫌弃,我留下来给您补两针就完了,总是针线都有现成的。”小玉忙道,“我也带了”她一面说着,一面从衣襟里取出暗藏的针线。道姑顺水推舟,“那可就麻烦你们了不如你们先走,我一会儿送她们过来”那乡民没有多心,领着人先回去了。章清亭知她有话想问,等道姑脱了外袍,交给小玉,“院里亮堂,你就在这儿做活。”自却进了屋。那道姑端坐床上,此时再见她进来,竟跟换了个人似的,周身散发着无形的威严,极具震慑,“是紫阳让你来的?”章清亭摇了摇头,“一个朋友。”道姑肃然问起,“那你知道多少?”章清亭淡然一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过是个村妇,即将返乡,有个姓晏的年轻人可能从前见过您,便让我带他来看看您,仅此而已。”提起玉茗,道姑岿然不动的神色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他这些年都在天一观里?”章清亭点了点头,“直到如今。现准备随我们远行出海。”道姑静默良久,终于忍不住眼圈红了,忿忿自语,“十七年了他竟然足足骗了我十七年”她的胸脯急剧的起伏着,那一份悲切与哀恸是装不出来的。章清亭旁观不语,一字不问。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秘密,她的任务是把人带到,不是揭开谜底。道姑冷静了一下,才问章清亭,“你有没有办法把我带出京城?”她很坦白,“我没有路引,也不能在京城中抛头露面。”章清亭想了想,“有不过这法子有些晦气,你愿意么?”道姑嗤笑,“再晦气的事我也经历过了,还怕什么?你说”章清亭悄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道姑微微颔首,“这法子不错。不过,我却没什么能报答你的。你真愿意帮我?”章清亭笑了,“我不过是在给自己积福,毋须报答。”道姑瞧了她好一会儿,“可我会记得欠了你这一份人情。”章清亭不置可否,只是一笑。经历了这许多的是是非非,甚至生生死死,她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已经悄然转变了。她不是爱心泛滥的人,但举手之劳的施恩,她会去做,也不会在乎回报。如紫阳所说,替自己多积点福,又有何不可?很快,小玉补好了衣裳,送进来还给了道姑。道姑亲送她们又去了那户农家,并且提了一句,草药快用完了,得去采点。又过了两日,那道姑一早就背着药筐进了山,却再也没有回来。乡邻自发的上山找了一夜,最终在一处断崖上发现她的一只鞋,而观中一切如常,据此认定,她是遭了不测,倒是嗟叹不已。(PS:谢谢投票留言的亲们,这么个大热天,码字的辛苦,追文的也不容易,o(∩_∩)o)第二卷 (四七八)还乡(四七八)还乡坐在船舱里,听着船浆有节奏的拍开层层波涛的哗哗声响,心里分外静谧。一时张金宝进来笑问,“大姐,你真的不去姐夫那船上啊?”“说了不去就是不去”章清亭横了弟弟一眼,“你怎么有空跑这儿来传话了?还不快去外头张罗着整个一船人都交在你手上呢,出了一点纰漏,我唯你是问”张金宝一缩脑袋,赶紧出去了。这次回乡,他们本来是准备了两条船的,可谁料临行的时候,皇上格外恩赐了一队仪仗,欢送赵成材还乡。既然敲锣打鼓,披红挂彩的闹将起来了,那沿途必定少不了官员接待。章清亭反倒不好与他同船,于是带着女儿躲到替方明珠准备的船上,图个清静。顺便就将回程的一应事宜全部交给张金宝来打点,自己什么都不管,逼着这个弟弟也要开始学着担责任管事情。方明珠听她打发了张金宝,因自己戴着重孝,不敢说笑,却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姐,姐夫也是一番好意,你若是不去,他必定又得打发人送东西过来了。”“理他做甚?”这些小小的讨好可不放在章清亭眼里。临走的时候,又进京谒见了一次皇后娘娘。国母颇为高兴的告诉她,“你们上回提的那事,哀家跟皇上提过了,觉得甚好。已经着礼部的官员审议,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昭告天下实行了”估计皇后娘娘因为这事得了皇上不少青睐,总之最后赏给章清亭不少东西。理由全一样——添妆章清亭也不脸红了,学起了某人的无赖心思,反正又不要钱,不收白不收后来赵成材瞧了东西,故意说着风凉话,“怪道人家看不上我了,看看这排场,跟公主都不相上下了,我还真得算算得置办多少东西才接得起这媳妇”章清亭懒得理他,心中却开始盘算回家之后的几件要紧事。一是小蝶的婚事,二是要抓紧时间盖新房了,三就是眼前之事。“明珠,你们族里还有什么人么?这次回去,会不会有些族长什么的又跳出来指手画脚?”方明珠也很茫然,“这个我可从来没听爷爷说起过,家里都多少年没亲戚往来了。”章清亭想想也是,就是在扎兰堡这几年,也从没见方家有人找上门来的。可这平时不往来,可不能保证那节骨眼上没人出来闹事。万一有人心怀不轨,觊觎方家财产,又欺她一个弱小女子,那可就有些麻烦。不过方德海既把方家的事全权委托给了她,怎么着她也得替方明珠保住这份家业才是。“明珠,我这有个主意。咱们现回去了,就直接先将老爷子和你爹的棺椁停回老宅子里去。这在京城也耽搁了一些时日,现下天暖,可不能停放太长时间了,但太短也不象话。就放上三七之数,便择日破土入穴吧。若是你家有什么人要来生事的,有这些日子也够他找上门的,到时咱们再看怎么应付。总之大事上绝不能让步,破点小财也别在乎,就当让你爷爷和你爹走得安乐些了,行么?”方明珠点头,“行大姐,我都听你的。”章清亭轻抚着她最近消瘦了不少的脸庞,委实有些心疼,“真是可怜的丫头这些天也着实累坏了。”方明珠迟疑了一下,有话想说却不太敢问。“有事你就说都现在这样了,以后可千万别跟我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