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赃一事,就算他起初有些不明白,可在牢里仔细一想,便隐隐猜到了与家里脱不开关系,所以他才会自暴自弃的主动认罪。反正自己也是该死之人,他不想让任何人为了他为难。若是那人不假冒孟子瞻之名,可能还放了他一条生路,却偏偏提起这桩旧事,那是什么用心?这就象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不仅是要逼着他死,也重伤了孟子瞻这是爹的意思还是他从小最为信赖的大哥?为何要如此置他于死地呢?晏博文不想也不敢去追究,只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凉透了。赵成材倒了杯茶递他手里,宽厚的一笑,“我们不是特别对你好,只是做了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就好象孟大人,无论怎样,他都坚持了禀公处理,不是么?阿礼呀,这人生中有些事情是很无奈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是最亲近的人,有时也会是让你最头痛的人。尤其象你们家,那么个复杂的环境,可能……可能会发生一些比我们普通人家更多的繁杂。可人若是掉进那个死胡同里,就太难受了。咱们只能凡事往好的地方想,就象对你,别人我们也不清楚,不敢打这个包票。但是你母亲,还有那位祝嬷嬷她们肯定都是真心实意盼着你好的。就为了这样的一份牵挂和惦记,你也得好好活下去”晏博文低着头,嘴巴里却尝到了咸涩的铁锈味。死,他并不怕,可他真的怕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但赵成材说的对,他还有娘,他是他娘唯一的孩子,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娘也不会,那他怎么能让娘伤心的对着自己的坟茔?“留下来吧”赵成材温和淳厚的声音低低的劝着,“等着时过境迁,咱们再一起去趟京城,见见你母亲。偷偷告诉你个秘密,我家娘子和那乔二爷是要合伙做买卖的,少不得还得再上京城去上京城的路可不太平,我们这回去就差点遇上山贼了。有你跟着,自然能走得更安稳些。等你见了你母亲,再想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到那时,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不会拦你。只是现在,还请留下来,好吗?你也知道,娘子身边没几个得力的人,若是你不帮她,那咱们可就更艰难了你不总要报答我们吗?那现就留下来帮帮我们,好么?”话已至此,让晏博文又能说什么?“谢谢你,赵大哥,真的,你们夫妻俩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说什么傻话呢?快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回马场去,有你们忙活的了”……扎兰堡县衙。夜已经很深了,可孟子瞻仍站在窗边,望着黑鸦鸦的天,沉默不语。屋子里很静,连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见,除了那跳动的烛火,连呼吸似乎都静止了。“爷,睡吧”青松青柏都没休息,陪在他的身边,忧心忡忡。良久,孟子瞻才忽地问了一句,“好象又要下雪了吧”“是,又起北风了。您进来,让咱们把窗子关了,好么?”孟子瞻缓缓的转过身来,一张脸已经被寒风吹得白里泛着淡青。他刚一抬脚,却觉得步伐有些僵硬,青松忙上前扶了一把,心疼的道,“您要是再病了,家里人可有多担心”孟子瞻想笑一笑,但脸已经麻木得没有了表情,到火炉边坐下。青柏关了窗,又在火盆里添多了几块炭,冰凉的屋子终于慢慢暖和起来。“爷,恕小的多嘴,今儿那贼人的话,您可别往心里去这就是说了故意来气您的,您要是真的生了气,那就是中了他们的奸计”孟子瞻闭目烤了好一会儿的火,直到感觉僵硬的身子暖和起来,才淡淡的开了口,“不他没说错身为兄长,若是对自己亲弟弟的血海深仇都报不了,那还叫人么?”青松青柏吓了一跳,对视一眼,疑惑的看着他,“可是……”孟子瞻微一摆手,“你们想错了我指的不是晏博文”“那爷的意思是……”“我心里一直就不明白,为什么当年会发生那场惨剧。你们还记得么?当日事发之后,晏博文是如何的震惊与不可置信,那表情断无可能是伪装出来的。他甚至立即就要横剑自刎,以谢天下。如果他是有预谋有计划的,为什么一定要挑在那样一个日子,还要特别和子眭单独在一起饮酒,落下这样明显的把柄?”“可是当时,不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吗?连二少爷喝的酒的查过了,没有下毒。”“是,当年确实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只能当作是酒后乱性。可是今天,那人倒给我提了个醒,此事恐怕真的没有那么简单”“爷是说,此事有可能跟晏家那位大少爷有关?”孟子瞻眉毛一挑,“你们想想,他从前对他那个弟弟有多好,就连我这个亲生大哥都时常自愧不如可是现在呢,不过短短四年,他居然狠得下心来置这个弟弟于死地这岂不是太反常了?”“可是爷,人的位置改变了,心态也是会变化的。从前晏二少爷是嫡子,他不过是个庶长子,自然要好好对这个弟弟。可现在他是太师府唯一的继承人了,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当然就不一样了容不得这等家丑,怕也是为自己将来做打算吧?”“这就更奇怪了你们想想,晏博文当年出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是他若是他当真与世无争,为何会不声不响的去结交了当时的太子,当今的陛下?他既然已经稳稳当当的坐上了晏府当家人的位置,为何却要对这么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弟弟赶尽杀绝?”孟子瞻重重的捶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眼神凛冽,“答案只有一个”二人惊叫起来,“他心虚”孟子瞻冷笑,“多亏了他这么画蛇添足的来一下子,否则我就算怎么疑心,也不敢肯定。可现在,他既然已经不打自招了,那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这件事,我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可是爷,他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还不知道他从前帮着陛下做了些什么事情,万一……”万一这其中暗藏什么隐情,陛下一定要保他,他们又能耐他何?或者更进一步大胆的推测,那桩旧事就是当今陛下的暗中支持,那他们要如何翻动这个铁案?孟子瞻抬头望着天花板,深邃的眼神也藏不住那里的暗流涌动。到底是什么样的隐情需要牺牲自家小弟的性命呢?让他们两家势成水火对陛下又有什么好处?这个问题,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不过,他现在必须着手要做的,是另一件事情。“青柏,笔墨伺候”孟子瞻略一思忖,提笔唰唰唰便写好一封家书,“明儿一早就派人送往京城”“爷,您可不能轻举妄动啊”“你们放心,我不过是想要回京”只有回去了,才能更好的查出真相。这个扎兰堡,他呆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也差不多是时候,准备回去了。晏博斋,如果当真是你害死我弟弟,就算是拼着鱼死网破,我也要你给子眭偿命……一夜北风紧,早起时,雪住风停,天地间已是白茫茫的琉璃世界,掩盖了那些污秽与丑恶,展现出最纯洁明净的一面。早饭过后,赵成材出去雇了辆大车,把伙计们全送回马场去了。马场众人见到大家都平安归来,全都放下了心。张小蝶私下逗方明珠,“瞧,你的阿礼哥终于回来了,你要哭,到他面前哭去可别在我跟前水漫金山了。”怄得方明珠本来又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又收了回去,拿手捂着红肿的眼,怎么也不肯上前去。倒是晏博文一一走到众人面前赔不是,“全是因为我,连累大家了”“这哪里关你的事”牛姨妈呵呵一笑,“既然都回来了,那就没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嗳,成材,我记得你今儿还有客的,你先回去忙你的吧,这儿咱们再帮着干一天,到下午再跟你媳妇一道回去”牛姨妈一提,章清亭也想了起来,“今儿初十,不是那个族长请了你么?倒是去走一趟,免得又给人说闲话若是有乡邻问起家中的事情,你也好好跟人家解释解释,免得越传越不象话”“那你不跟我一块去么?”“现在我哪还能走得开?公公姨妈都在,我倒跑出去做客,那成何体统?你快去吧记得回家换件衣裳,再把那红包多备几个保柱,去牵两匹马来,跟着大爷回去,路上小心照应着若是喝了酒,回来记得走慢些,这么大雪,别让马失了蹄”“知道了”赵成材和保柱两人骑着马走了。可今儿的族长有约,他到底有什么事呢?(PS:又有粉红和打赏,真令人愉快呀)第二卷 (三○六)巧雁(三○六)巧雁这边章清亭安排了马场里的事务,牛姨妈听说了事情始末,她倒是和章清亭两口子意见相同,“这个阿礼是个人材,值得你们冒险收留。你们现在卖他这么大一个人情,日后要是遇上什么事,他在关键时刻能帮帮你们,就很是值得了。正好,你们家的事情了了,从今晚回去开始,我就开始把我家店里的事情交给你。其实也不太难,这边的铺子你也是知道怎么做的,那边就是更大些。至于几个购粮商,我把名单写了给你,若是要进粮时,你只要小心应付着,别让他们欺生伺机抬高价钱,或是以次充好就行了。你要是有些不懂的,便把我店里的老黄掌柜带去,他是个实诚人,断不至于蒙你……“赵成材回了家,却见门口有辆小驴车,元宝守在外头小声告诉他,“是你们族长爹在里头陪着呢本说你不回来,就送他去马场找你的”赵成材极为诧异,赶紧进去,一瞧那厅里,可不是赵族长大驾光临?还带着一位族兄,搁着几样节礼。“大伯,您怎么来了?”赵成材上前施礼。赵族长眉头紧锁,瞟了张发财一眼,张发财会意,立即赔笑着告退,“成材,陪你大伯好好聊聊”等他走了,赵族长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成材,你怎么恁地糊涂?大伯知道你好心,可也不能收容那样的杀人犯在家里你可知道外头现在传得有多难听么?快把那人打发走免得带累了你的名声”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赵成材早料到有此一着,赶紧又把事情解释了一番,“大伯您看,这可真的不关我们和那伙计的事。全是那些人无中生有,穷疯了想来闹事。孟大人已经明察秋毫,断明了此案,便没事了。”“糊涂大伯这份年纪,可比你多吃几十年的盐,多经了不少的事。要知道这人言可畏啊虽说你这案子结了,是你们没事,可只那杀人犯一日在你们马场里,这让乡亲们怎么看你?我远的不说,自你们出事这两日,便有不少族人到我这儿来说起此事,个个都让我来劝你。成材呀,这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若是你那伙计当真老老实实,为何会有这样的事情偏找上他呢?天知道他从前还得罪了些什么人?纵是这一回让你给躲了过去,可谁能保证就没有下一回?你是读书人,安安心心念好你的书才是正经,成天上衙门打官司,那算个什么事?”族兄在一旁补充,“成材,你大伯是真关心你,前儿一听说你们家出了事,立即就让人来打听,你们昨儿过堂,你大伯就在外头一直听着呢知道你们没事,又见你们忙着,便没来打扰。今儿一早,又冒着这么大雪过来劝你,你可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好心”这可真是消受不起赵成材百般道谢,不得不说出未来的打算,“大伯,其实我们已经打算把那伙计送离此地了,因岳父想在永和镇上开个铺子,本来就要人手的,所以那伙计也是暂时留在此地。”“真的?”赵族长听他如此一说,倒是面色缓和了几分,“可这也是治标不治本啊?还是送走了干净”赵成材只得混蒙过去,“那伙计自己也要走的,只是咱们家确实在用人之际,求他暂且留了下来,等到日后,恐怕他自己还是得走的”“还算他有自知之明”赵族长如此才作罢,脸上有了几分笑意,“行啦,既然无事了,那你就随我回去吧家里早就准备好了,那新鲜的狍子肉都已经炖上了,就怕你忙着来不了,我还打算亲自上你们家马场接你呢”赵成材不胜惶恐,要不要对他这么热情的?赶紧上楼去换了件做客的衣裳,又偷偷在给他们家孩子准备的红包里头加了点料,才下来请族长大伯一起走。怕他过度挽留,又弄得天黑了才回,偷偷给岳父大人使了个眼色,张发财在送他们出门时便交待了一句,“女婿,晚上可早些回来这路上雪大,天黑了可不好走”赵族长听到“女婿”二字心头一刺,心想我们家这么好的孩子白给你做了半子,还没出门就催他回来,这是什么意思?当下就沉了脸,“怎么?就是晚上雪大,我留成材歇一晚不行么?”“不是这个意思”赵成材忙解释着,“是明儿已经约好了要上别人家做客的,晚上实在不能回来晚了。还请大伯见谅”“什么要紧的人?推了不行么?”“这可不行那是早就定下来的,人家也准备好了的。”这个赵成材可没骗他,确实是约好了要去陈师爷家的。赵族长这才作罢,和他一起出了门,见准备的马匹又是眉头一皱,“这大冷天,怎么让你骑马?跟我上车坐着去别带马了,回来让你哥赶车送你回来”不带马,那是不是也不让我去了?保柱眨巴眨巴眼,那可不行,章清亭命他跟去,肯定有她的用意,就是招人嫌,他也得去于是假装听不懂,仍是自骑一匹,另牵一匹,跟在驴车后头,一句也不多言语。赵成材笑道,“大伯莫怪,有这小厮跟着,到时就不用送了,这么大雪,若是让堂哥来送,可真是要折我的福了”见他如此坚持,赵族长也就勉强同意了。只瞥了保柱一眼,暗恼这孩子太不懂事,人家请客,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赵成材去做客了,赵家今儿也来了一拨稀客。还能有谁?杨家母女。赵王氏还当真愣了一下,谁来她也没想着这一家子还能上门啊可来的都是客,赶紧笑脸把人迎了进来,“杨婶子,你们今儿怎么有空来逛逛了?还这么大雪呢,真难为你们想着”杨刘氏的目光可一直被赵家的新房子所吸引,又惊又羡的半晌都没能收回来,“哟怎么一时没来,你们家竟大变样了?修得这么漂亮的房子,这门窗都是新的吧”“是啊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本来准备全部推了重建的,只我嫌那个太费事,不也正好赶上闹洪水,工匠们难请么?故此就随随便便弄成这样了这前头几间还是老房子,只是弄了些花样,全部翻新了,后头那院子倒是新起的。来,都带你们瞧瞧”赵王氏见人羡慕,更加夸耀显摆起来。杨家母女听得心中震惊,就这还是随便弄弄?这可比她们家的房子强上十倍不止了杨小桃指着锁了门的东厢,“那可是秀才哥的屋子?”赵王氏爽快的开了门,“哪里呀咱们这儿地方小,他们住不下,还住胡同那边呢这是给成栋准备的新房”杨刘氏瞧着一屋子崭新的红漆家具,赞叹不已,“那以后谁家闺女嫁你们家成栋可真是有福了,这么多好东西,什么都不用准备,带几副铺盖来就行了对了,他的亲事说定了么?”“哪这么容易?”赵王氏仰着下巴,愈加傲气,“咱们也不求姑娘家大富大贵,但也得多少说得过去,要不日后啊……”她似是故意失言,又把自己的话打断了,“算了,不说了,要成材听见,又该说我挑三拣四了”“你们家现在纵是挑三拣四也是应该的”杨刘氏奉承了一句,转头就瞧着西厢门口帘子掀动了一下,站着一个怀孕的俊俏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也在往她们这边打量。“那是……”赵王氏嘴一撇,“不就是成栋那屋里的?那小丫头也是她带来的。”杨刘氏明白是那妾室了,说着恭维话,“这带个闺女来,以后还能帮着带弟弟,一个小丫头而已,费得了多大的事?”赵王氏一笑,“可不是这话?反正咱们家也不差这一口粮食。”她大嗓门对着柳芳嚷嚷,颐指气使,“芳姐儿,快去沏壶好茶来,招待杨师母”柳芳忙应了,去沏茶摆点心。心下却开始狐疑,这妇人是何方神圣?又带着没出嫁的闺女上门来干嘛?瞧那丫头长得不错,可别是来给赵成栋说亲的吧?一会儿可得探探口风。听见来客,赵玉兰也从房中出来了,见了杨刘氏和杨小桃,当下也抱着孩子过来见礼。杨小桃立即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进孩子的小被子里,亲亲热热的接过孩子抱着,“长得真结实日后跟着大舅舅好生念书,肯定也是个有出息的”母女俩又说了一番吉祥话,赵玉兰自然听着高兴,只也稀奇,她们来干嘛?到底把赵家的新房子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杨家母女才坐下说话,“听说你们家出了点子事,可把我们吓得了不得这不就赶紧过来了?瞧赵婶子这神情,应是无碍了吧?”“没事就几个穷疯了的人,瞧我们家阔气了,来闹事的”赵王氏早得了赵成材的话,不多跟人谈及此事,免得越描越黑。反问他们些家中情形,唠起了家常。如此也好,杨家母女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打着要送杨玉成上书院的幌子,开始旁敲侧击,打听赵家如今的生计。那一边,赵族长把赵成材请进家里,笑吟吟的在一群半大的孩子当中,指着一个十四五岁,巧笑倩兮的红衣小姑娘,“来,成材呀,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家的外孙女,江巧雁。”第二卷 (三○七)注意保密(三○七)注意保密杨家母女在赵家坐了好一时,赵王氏盛情的留了她们吃了饭,直到下午日头偏西才尽兴离开。柳芳一直随伺在旁,听那对母女杂七杂八聊了许多,不过只粗略的问过赵成栋的事情,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在赵成材身上,心中的警惕便放了几分。算她们知趣只那杨家姑娘似乎和赵成材很熟的模样,可赵家怎么没看上,让她来做媳妇呢?等着人走了,收拾茶具的时候,听赵王氏在那儿跟赵玉兰说风凉话,“从前她们家还瞧不上咱们家,总以为自己家闺女多了不得似的现在瞧瞧,她们家闺女就是模样儿好点又怎样?一样找不到好婆家还不如当初……”“娘”赵玉兰皱眉嗔了一眼,“人家心里已经够糟心的了,您就甭提了再说,哥嫂都成亲这许久了,再说这些,没得又惹他们嫌”赵王氏翻了老大个白眼,“我就说说怎么了?又没当着他们面,别成天你哥啊嫂子的,难道我这做娘的还不许说几句话了?再说从前那事可是你哥自己闹的还自个儿拿着银子上人家家里下聘,差点就把这丫头弄回来当你大嫂了这里可有你母亲半分事么?”“行啦行啦”赵玉兰息事宁人,“我不就提醒您一句么?说起来,小桃也怪可怜的。您啊,也就别笑话了若是一时不慎让人听见,再传出去,多不好啊”“你母亲是那么没成算的人么?你也忒小看你母亲了放心,你母亲嘴巴可紧着呢你哥现在是要进学的人了,怎么能让人知道从前这些混帐事?不过他们家提起想让玉成上学倒是个正经事,你看要不要我上你哥那儿说一声去?”“不用了哥这会子正忙着呢。等晚上嫂子他们从马场回来,我跟着过去,抽个空悄悄跟哥说一声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那书院开学也还有些日子呢”柳芳肚里腹诽,还以为你赵成材多么清高的正人君子,原来一样也勾搭过漂亮小姑娘。不过她也彻底的放下了心,既然有此一节,那赵成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娶那个女子了。至于其他,她也没那个兴趣去搭理了杨氏母女离了赵家,在最初看到赵家繁荣的兴奋过后,陷入了深深的失落。杨刘氏歪在炕上是唉声叹气,“那么好的房子,那么漂亮的家具,本来全都该是咱们桃儿的呀可现在,全落在那个杀猪女手里了”“你就别唠叨了”杨秀才把茶杯往炕桌上重重一放,愁眉紧锁,“还有完没完的?”他这个年可当真没过好,四处打听女儿的婚事,却处处不谐。有的年纪合适,但家境人物平平。有些家境人物合适的,多半又年龄不合适。就杨小桃的年纪,该娶的人家都娶了,若是还没娶的,多少就有些问题了。“你别拿我撒气啊”杨刘氏也是满心不快,“难道女儿婚事不顺,我心情就好了么?你也真是的,怎么能续弦的也拿回来说?瞧把桃儿都给弄哭了,这大过年的,让孩子心里多不好过?”“你以为我想啊?”杨秀才也是非常不乐意,“可怎么办呢?这媒婆也托了,四下里都找遍了,哪有那么称心如意的?就这个续弦的,虽然大上几岁,但家境好,人也生得不错,只要他懂得疼人,也算是可以了”听相公颇有几分允意,杨刘氏急了,坐直了拍着炕道,“可那不行他家还有个才几个月的奶娃娃,桃儿若是嫁了去,一进门就给人家做后妈你没听人说啊,这六月的日头,后**拳头任你做得再好,终归也落不到一个好字那孩子若是个闺女还好,养大了嫁出去也就完事了,可偏偏是个男娃,还是他们家的长子嫡孙。上头除了公婆,还有爷爷奶奶,下头还有小叔子小姑子一大堆,桃儿伺候得了么?”“那你说怎么办?”杨秀才瞪起眼,拍桌子叫了起来,“要不你去寻去?我不管了”见相公当真发了火,杨刘氏气势弱了几分,只脸拉得老长,低声埋怨着,“若是当年你早同意桃儿和成材的事,现在哪有这么多的烦恼?”“早知道早知道你要早知道你怎么不赶紧办了去?还问我干什么”杨秀才是真有些后悔了,早知今日,还当真不如从前就不讲彩礼,把女儿许配给赵成材拉倒哪象如今,这么费劲可再为难也得把女儿嫁出去呀总不能真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吧?杨秀才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要不你去劝劝桃儿吧那门婚事虽然有些不如意,好歹也还过得去媒婆可说了,他们家请了有下人的,一般的粗重活也不要媳妇插手,只孝敬好老人,照顾好相公孩子就行了。你们可别瞧不起,就他这样的家底,有不少闺女家在打听呢你们看不上人家,还不知人家看不看得上我们”“那就让他看不上好了”门帘猛地一掀,杨小桃红肿着眼睛进来,“爹,您要是逼我嫁那样人家,就是逼着我去死”她今儿回来,本来就想着赵家的兴旺发达很是不爽,偏又听爹提起这么一桩婚事,新仇旧恨,逼得杨小桃当时就抓了狂,情绪失控的大哭一场。可想想又怕杨秀才真的用父母之命强押着她订下这桩婚事,一直躲在隔壁偷听。杨秀才本就溺爱孩子,见女儿哭得这么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又心疼了,口气更软了些,“桃儿爹也不是狠心,只是现在你也这么大了,总不能就这么拖下去吧?再要不然,就只能往远地方打听了,可爹也舍不得啊”杨小桃主意已定,“我就宁肯嫁到天边去,也不给人做后娘爹您总是也不心疼女儿的,那就索性把我嫁得远远的,不在您跟前,您也能落得个眼不见为净呜呜……”杨刘氏忙把女儿拉进怀里,恼着相公,“你瞧瞧,都把女儿逼成啥样了?难道你非逼死她才甘心么?”她们母女一唱一和,又都扑簌簌落下泪来,逼得杨秀才无法,只得松了口,“好好好咱们不嫁这家,不嫁还不行么?”可是往后……到底该怎么办呢?杨秀才算是一筹莫展,黔驴技穷了。杨小桃回了屋,抹了眼泪,悄声跟杨刘氏道,“娘,若是实在不行,我也只有走那条路了”杨刘氏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今儿听成材他娘那口风,虽然对她那媳妇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太大的厌恶,还帮着她说好话来着能同意么?”杨小桃冷笑,“那您留心没?她可也说了,若是成材哥今年再没孩子,她可是要另作打算的。那能做什么打算呢?无非就是给他纳妾”杨刘氏想了想,赵王氏确实是提到过这么一句,“但就是要纳妾,人家也不见得就想着咱们啊你还是成材恩师的女儿,成材是断不会来提出这话的”“事在人为”杨小桃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孤注一掷的执拗,“那姓张的这么长时间也怀不上,多少有点问题。我这儿倒有个主意,不过还得娘您帮着点”她附在娘的耳边低低嘱咐了一番,杨刘氏连连点头,末了又拍拍女儿的手示意她放心,“你母亲为了你和玉成都能豁出命去,又岂在乎这点小事?放心,这就交给你母亲了一定想法让你心愿达成”杨刘氏也存着一份私心,看赵家的光景如此之好,即便是女儿当真嫁去做妾,也是值得的不过就是个名声不大好听,但只要日子过得好,谁又在乎呢?差不多杨氏母女离开赵家的时候,赵成材也终于酒足饭饱的从族长家中出来了。和保柱一前一后的上了马,缓缓走上回家的路。等出来老远了,赵成材回头唤了一声,“保柱,过来说话”“嗳”保柱催马上前,与他并驾齐驱,“大爷,有什么吩咐?”赵成材瞧着小伙计,面上似笑非笑,“今儿你在这里都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这话问得蹊跷保柱心里一紧,想了想才试探着作答,“族长家待客很殷勤,特意准备了狍子肉,很香还给小的赏了双布鞋。”赵成材笑意愈浓,“你打算就这么回你家主母去?”呃……保柱犹豫了,不知当讲不当讲。“放心,大胆说你就是这会子不跟我说实话,若是跟你主母说了,回头她跟我闹将起来,我还是会知道是你告的密”保柱讨好的一笑,却不好意思的低了头,“爷,那族长介绍个小姑娘给你干嘛?这要是让主母知道了,非生气不可”赵成材呵呵笑了,“既知道会惹她生气,那还要说吗?回去记得注意保密”保柱愣了,“可是……”“要是隐瞒,你又会觉得对不起她,对么?”保柱用力的点了点头,却有一丝不解,见赵成材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这才壮着胆子问,“爷,那您为什么要我瞒着呢?”难道是怀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PS:有亲看得着急了,虎摸本文已进入后期,桂子正在奋力码字,奔向结局嘎嘎)第二卷 (三○八)箭快还是腿快(三○八)箭快还是腿快赵成材收了笑容,换了一声叹息,“傻小子,你还小哪知道有时候若是真心疼一个人,其实是最不希望她烦恼的。我不让你说,不是要故意瞒着娘子,而是不想让她知道了不开心。咱们马场出了这档子事情才刚摆平,正是心情刚好一点的时候,又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不成心又让她闹心么?”保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那个姑娘……就连他都看出来不对劲了。一屋子人,保柱虽然不认得,但也看得出那位江姑娘是个顶打眼的。不仅是长相甜美,笑容可爱,还有那身打扮,明显就比家里其他人要好一些。而且最最可疑的就是,那位族长一直在拉扯着江姑娘和赵成材说话。虽然他被安排在旁边屋子里,没听到几句,但抓住机会偷眼瞧去时,都是江姑娘和赵成材似乎相谈甚欢的场景。这明明就透着一股诡异嘛这是为的什么?赵成材最是心知肚明。他真没想到,族长大伯居然还留有这等心思这未免也太瞧得起他赵成材了吧?且不说他没这心思,纵然他有这心思,您要找,也找个年龄大一点的啊,对着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赵大叔还真下不去手就论辈份,两人也不般配啊可族长大伯却说,“雁儿虽是我的外孙女,却不是咱们族里的人,跟你年纪也小不了多少,虽喊你一声舅,你只把她当妹子看就完了”我若拿她当了妹子,那该拿她娘当什么?可这话能说么?能说么?秀才心中苦笑,只点头,不吭声。“这丫头倒也有几分小聪明,本来听说几个兄弟都要上书院去念书,也闹着要一同跟去,可她毕竟大了,实在不适合再去抛头露面。正好今儿你来了,就跟她说说书院里的情形,也让她过过瘾雁儿呀,你可要好生向成材请教,他学问可大着呢若是觉得你还有几分可造之处,说不准就时常来给你开小灶了”“那雁儿就先谢过表舅舅了”江巧雁笑着,露出粉嫩脸颊上的浅浅梨涡,煞惹人怜。于是乎,保柱看到的,赵成材与江巧雁相谈甚欢的场景,其实就是赵大秀才在授课真的是讲课,没有多余的一句闲话。可落到他人眼里,就难免误会了。赵成材心里清楚,也不好解释,怕越描越黑,只能这么跟保柱说,“那姑娘很爱念书,只是年纪大了,不能去书院,她是跟我请教学问呢况且你也知道,现在咱们家经常跟些好人家打交道,我估计族长大伯那意思,是想托我跟她说门好亲事,只人家现在还没开口,所以只能搁在心底。这事关一个闺女家的清誉,你明白么?”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长串子,赵成材已经觉得自己在越描越黑了,看保柱一脸的懵懂,他懒得解释了,直接吩咐,“这事回去不准乱说知道么?”保柱迟疑着点了点头,见他那表情,赵成材沉了脸,“别拿我的话耳旁风若是你家主母知道了,我可不轻饶你”这么连恐带吓的,保柱终于老实了,心里也估摸了一下,现在也还没什么事,那就别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主母哪天从别处听到风声要打听,他再说也不迟。这也就算不得不忠心了,如此一想,保柱点头接受了,决定暂时保守这个小秘密。章清亭今儿回家之时,把之前去马场帮忙的家人全都带了回来,先送赵老实父子回去,顺便接了赵玉兰母子,进门时一大家子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开饭了开饭了”赵成材回来得早些,帮着岳父和丫头们一起准备好了晚饭,见她们回来,乐呵呵的嚷着,将热乎乎的饭菜端了出来。终于雨过天晴了,一家子又恢复了欢声笑语。只是饭后,张发财提到一件心事,“这场官司虽然结了,但那些天杀的恶人却是把咱们家的名声都败坏了你们说,咱们是不是要捐点钱干点啥善事让大伙儿看看?免得还真以为咱们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今儿上外头转悠,可听到不少的风言风语。赵成材摇头,“咱们若是这个节骨眼上赶着做什么,反倒让人觉得极力撇清似的,不如就这样吧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都是这么多年的乡亲,大伙儿会明白过来的。”章清亭很是赞同,“清者自清。这人品好不好,不是靠我们做几件善事就能显出来的,靠的是旁人的口碑。纵是一时有些什么误会,时候长了,总会好的。嗳你们可都记得,这些话千万别在阿礼面前露出马脚来,他心里已经够难过的,可经不起再雪上加霜了”众人点头,又闲聊起赵成材去族长家的事情,赵成材含糊带过,只说起他家炖的狍子着实香甜,建议自家什么时候也弄两只回来过过瘾。张发财跺足叹息,“我咋早没想到这个?想从前,我带着孩子们在雪地里抓狍子套兔子,啥都干过只现在日子好过了,就没起那心思这狍子就着落在我身上了,今儿才刚下的雪,我明儿就正好带了粮食去山里头抓”赵成材忙拦着岳父,“那还是算了吧我不过这么一说,这么大冷的天,万一磕着碰着,那就不好了。”“没事”张发财满不在乎的拍拍胸脯,“就当舒展舒展筋骨了那狍子傻的很,最是好抓不过。成材你别担心,你岳父干这个可拿手呢明儿金宝走得开么?得让人跟我去当个帮手”章清亭知道这一家子个个跑得贼快,说不定还真能弄点野味回来,“金宝跟你去没问题,只当去玩玩吧,抓不到也没关系,只要早些回来,可别陷在山里头了。”她想了一想,“既是要去,那不如你们明儿去马场骑两匹马,再把阿礼也带去,就当带他也散散心了。”众人点头称是,银宝元宝也想去,章清亭却摇头,“你们还是在家好好温书吧这些时,家里也忙,你们也全都放了羊了。十八就开课了,这也只有几天的工夫,你们在家把字好生练练,免得到时全还给老师了”他们二人刚刚经历了马场出事,还有些惊魂未定,大姐这么一说,便没有坚持。赵成材道,“那既然去了,要是能抓就多抓几只回来。这回打官司也该谢谢那些帮忙的人,若是有多的,送他们一份,也算是个回礼。还省了钱”“行啊”张发财应了,开始准备绳索棍棒等明日进山之需。章清亭私下问过保柱,听赵族长只是殷勤,没有别的意思,这才暂且安下心来。她倒没有想到别的,只怕赵族长要安插什么人进马场里来,既是没有,那便最好了。翌日她跟赵成材捧了礼物,依约去陈师爷家做客。张发财他们自去了马场,本邀晏博文去打猎,他起初还不肯,架不住这对父子生拉硬拽,把他也给拖了去。这有了马,走起来就轻松多了,等至到了野外,张发财把他们往狍子出没之地一领,晏博文倒是比谁都积极。他确实也是压抑得太狠了,心中满腔憋屈无处发泄,到最后,也不骑马,就靠两条腿追着狍子在雪地里狂奔,什么工具都不用,直到徒手把它们一一仆倒为止。张发财父子俩在后头看傻了眼,得看来没他们什么事了,只跟在晏博文身后免得跟丢了,再抽空逮两只兔子。就这么着,没俩时辰,张金宝清点了下猎物,“爹,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吧再抓,也没那么多绳索可拴了。”晏博文抓的全是活物,一只只脖子上套了绳索,不知不觉就有七八只了。还有他们逮的五只野兔,怎么着也够了。张发财高声叫嚷,“阿礼,回去吧够啦”晏博文还在跟一只年轻健壮的公狍子死磕,“抓到这一只就走”看这架式,他也费不了太久的工夫,张家父子便慢悠悠的跟在后头。蓦地,只听一阵马蹄声响,斜刺里又冲出一队人马,带着猎犬猎鹰,明显是来打猎的。为首之人白裘金冠,夺目之极,只那邪佞的笑容让人怎么看怎么讨厌,可不正是薛子安?真是冤家路窄张金宝忿忿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却是挽紧了绳索,拉近了猎物,警惕着盯着他们一行人。“哟这不是那个扎兰堡的杀人犯么?怎么现在不杀人,改杀狍子了?”薛子安冷嘲热讽着,却意外的见到张家父子只是白眼相对,却并不动气。他们现在在章清亭的熏陶下,做人成熟多了,明白跟这种人争一时之意气,只有自己吃亏的份,故此不理不睬,让他自讨没趣。薛子安自觉没了意思,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看看远处还在追逐猎物的晏博文,生出毒计,“伙计们,都把弓箭准备起来比比是咱们的箭快,还是人家的腿快”只要不是傻子,就明白他要射的,不是狍子,而是晏博文(PS:小粉红14了,到20桂子加一更好不好?那就一天有3更哦亲们期待不?赶紧投票吧,只差6张哦)第二卷 (三○九)谁点的炮(三○九)谁点的炮“你敢”张发财脸上色变。“我有什么不敢的?”薛子安冷笑,“这狍子本就是野物,不是你们家养的,也不是我们家养的,你既然猎得,我当然也猎得。至于在打猎过程中,刀箭无眼,偶尔有些失误,射到旁边,那也是免不了的事情伙计们,你们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