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厉害的都敢卖,这两个不厉害的倒不敢卖了?”章清亭眉毛一竖,“按手印!”张发财吓得一屁股坐了下去,章清亭不耐烦的一皱眉,“抓他手上来!”旁边有那好事的,抓着张发财的老手就摁上了两个鲜红的指印。“大姐——”张金宝和张小蝶吓得面如土色,刚想开腔讨饶,就被章清亭用那能杀人的目光又给逼了回去。章清亭把两份卖身契往赌坊掌柜的面前“啪”地一拍,“掌柜的,麻烦您做个公道,这赌局有点大,我还真怕有人输了不给钱,麻烦您把银钱都点收一下。”这是自然。赌坊掌柜是专业出身,很快就取来四个托盘,用大红绸布衬着,把四位赌徒的东西一一对应收好,交给伙计们看管起来。正要开局,章清亭却又发话了,“既然这局是我挑的头,自然该我做个庄家。各位有没有意见?”“不如依旧掷骰子比大小!”有人提议“这又不是赌大小,有什么好争的?”章清亭略显轻视的嗤笑道,“难道我做回庄家就能把一副牌全都换了?”赌坊掌柜跟后面那人交换个眼神后,出言帮腔,“张家闺女说得有理!论理这局是谁开的,就该谁来做庄家。何况这马吊不比别的,做个庄无非先起一张牌,关系不大。”如此一说,旁人倒也不好反驳了。章清亭顺势又道,“那开打之前先说清楚。我是新人,那什么宝不宝的太麻烦,干脆不要!咱们索性把规矩弄简单点,就两种胡法。一是吃胡,谁要是吃了我的牌胡了,那没二话,我这俩不成材的弟妹就任您处置。二是自摸,那就三家包赔。简单合理,你们看可好?”这个好,简单明了。但又有人提了,“若是不吃你的牌,吃别人的牌胡了,怎么算?”章清亭一声冷笑,“那输的人自然该赔。我也照赔!”这确实无可挑剔了。章清亭若是只赢一家,不过十五两银子,若是其他三家不管哪一家赢,至少都能得十五两银子外加张家一双儿女。就算之前有人对她做庄还心怀芥蒂的,此时也没了二话。赌坊掌柜又额外交待了一句,“大伙儿看归看,但不许出声,退开五步之外,要是谁坏了赌场的规矩,可别怪我们赌场不讲素日情义!”正要开局,忽然人群中有人提议,“掌柜的,不如再开一局买马吧!让大伙也跟着凑凑热闹!”这主意真好!一众赌徒积极响应。章清亭心中暗笑,这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怎样都能赌一把。赌坊掌柜立即从善如流,做了个庄,这一次下注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迅猛。一盏茶的时间,就零零散散聚集了几百两银子了。其他三人的赔率不相上下,只有章清亭,很是凄凉的开到了一赔五,还无人问津。赌坊掌柜微皱眉着,有些为难道,“这张家大闺女就没人买么?那就一赔七!”众位赌徒呵呵闷笑,这闺女杀猪是一把好手,可打起马吊来,毕竟还是新人,谁敢保证她待会儿会不会又来个相公或是诈胡?忽然,金光一闪,一锭金元宝从人群中扔了出来,砸在章清亭的名下,“我买她赢!”***今天教师节哦,晚上加一更吧!祝筒子们周末愉快!顺便拉拉票!嘿嘿……第一卷 (十一)猫捉老鼠 [教师节加更]这一锭金元宝个儿不大,但耀眼之极,顿时把那堆银钱都比了下去。就象这钱的主人,一样的鹤立鸡群。他很年纪,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但气质沉稳,眼神清明。五官英挺,轮廓分明,古铜色的肌肤里透着健康的红晕,个子比寻常人高上大半个头,身姿矫健,典型的北安国美男子。穿一身暗红色的丝袍,袖子和下摆上拼镶着彩色条纹织锦,带出一抹有别于常人的富贵气。脚上也不是寻常的布鞋,却是小牛皮的马靴。袍子前摆掀起一半掖在腰里,似是忘了放下来,腰后斜插着一根鞣得极其精致的细细马鞭。他斜倚在门边,一双墨黑的深邃星眸半眯着,也不知站了多久,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颇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章清亭。就这身打扮,不难看出,这是个有钱人。“哟!这不是贺大爷么?”赌坊掌柜热情上前招呼着,“您怎么也有兴趣来这儿赌上一把?”人群中有认得的,私下议论着,这位就是扎兰堡最大的飞马牧场的牧场主,贺玉堂。他们家祖传一手养马的好技术,选育的马匹俊朗神逸,很受欢迎。这贺玉堂是家中长男,从小就跟着父辈在马背上长大,极是精明强干,近几年来,把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贺老爷索性就把管家之责全权交给了他,自己处于半退养状态,颐养天年。这贺玉堂既然年少多金,来市集办事时,自然也免不了出入这些声色犬马之所。但他很有节制,从不沉溺其中,风评甚佳。象银钩赌坊这样的场所,对这些豪爽大方的金主,自然是无比客气。贺玉堂平日来,都是找几个老搭子玩几把大的。但今日一来,就听得这边热闹非凡,不禁进来瞧瞧,还真就瞧出了点乐子来。赌坊掌柜心中暗自估量,若是章清亭输了还好,若是她真的赢了,恐怕这些钱财都赔给贺玉堂还不够。他是不在乎赢钱,可也不想做赔钱的买卖。不由得眉头暗暗一皱,回头想在人群里寻个主意。贺玉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微挑了挑眉示意,笑嘻嘻的又掏出两锭金,“今日刚好做成了笔买卖,小爷我心中高兴!掌柜的,不如这局让我来做庄,若是这位姑娘输了,所有人的钱,我来赔付!只当请各位乡亲喝酒了!”这不摆明了想当冤大头?一时间,起哄叫好的声震屋宇,那头的钱财顿时又堆高了不少。有客人如此凑趣,赌坊掌柜也是老于世故之人,立即让贤。章清亭瞧着那堆金银,心中却有些哀怨,只恨自己无钱去下那个赌局,看来今日注定是要帮别人赢钱了。买定离手,赌局开始!几十双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当中的牌局。张金宝和张小蝶更是嘴唇咬得死紧,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生怕大姐一个不小心,就把他俩输出去为奴为婢。章清亭却是举重若轻,洗牌码牌极是镇定,看不出一点破绽痕迹。拿着骰子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章清亭似是随意抛出,却又恰好停了个二三合计是个五上。起牌之后,有那站在章清亭后面瞧见她牌的,当下就倒吸一口冷气。她那牌分明已经满了,只等一张牌就可以胡!可以胡的牌还不少,细细一数,竟有一四七索,三张之多。那些人鼻尖开始沁出了汗珠,只希望其他人的牌也同样好,能够抢先胡牌。可不料,第一张,章清亭的下家就打出了个一索。她身后的人一片惊呼,章清亭却似恍若未闻,随手就将手里起到的一张东风扔了出去。这是没瞧见么?无人敢出言提醒,赌坊的伙计们虎视眈眈,这要是乱讲话,恐怕真会被割掉舌头。其余三家被她身后人群的一惊一乍弄得心神大乱,额上不觉都开始冒汗,弄不清章清亭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一张牌拿起放下,放下拿起,总要惦量个七八遍才敢放下。满屋子鸦雀无声。章清亭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慢悠悠等着,轻轻松松的出牌。几圈之内,又有两人先后放了胡。但章清亭却似都没瞧见,也不吃牌,不知打得什么主意。张发财虽然看不懂,却也被这沉重的压力吓得看都不敢看,扭头蹲在墙角画圈圈。张小蝶捂着脸,从指缝里悄悄张望。张金宝已经站不住了,蹲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心里却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大姐怎么还不胡牌?那三个下家头上的汗越冒越多,连前襟后背都湿透了,手都开始哆嗦。眼见玩得也差不多了,章清亭微微一笑,拿起一张牌,看也不看就轻轻吐出两个字——“自摸!”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张金宝更是汗如泉涌,大姐别又来个诈胡吧?章清亭将牌往前轻轻一推,然后缓缓的,缓缓的把掌心里扣着的那张牌翻了出来。七索!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一片惊呼!“啊!!!”张金宝从地上一跃而起,振臂高呼!涨得满面通红,激动得不能自已。张小蝶半天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赢了?大姐居然赢了!天啊,四十五两银子,他们发财了,发财了!章清亭优雅的微一欠身,落落大方的冲那呆若木鸡的三人一笑,“承让。”张发财“嗷”的一声嚎叫,从角落里迅速的窜了出来,直奔银子而去!伙计们很是不悦的将他拦住。“那是我闺女赢的!”他理直气壮的就想拿钱。章清亭狠狠的甩了两记眼刀过去,暂且把他拍熄了。转而对着赌坊掌柜微微颔首,“掌柜的,麻烦你做过见证,把这钱财点清了吧?”“应该应该!”赌坊掌柜连连点头,对她不由得刮目相看。“她出老千!”忽然,有个输家不服,跳出来胡乱咬人。章清亭微微蹙眉,赌坊掌柜的脸色一沉,先出腔了,“验牌!”一百三十六张马吊牌全部翻开,张张分明,并没有多出一张或是少出一张。很快,钱财两讫。章清亭用两根手指挟着那卖身契,轻飘飘往弟妹面前一递。张金宝和张小蝶各自接过,都不识字,也不知道谁是谁的,反正是撕了个干干净净。章大小姐亲自从赌坊掌柜手里接过装着四十五两银子的小小包裹,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去。擦身而过时,贺玉堂在她耳边低低调笑,“猫捉老鼠,好玩么?”章清亭笑吟吟回了一句,“趁火打劫,有趣吧?”贺玉堂忍俊不禁,施了一礼,“贺玉堂今日幸会张姑娘。”章清亭微一敛祍,“小女子他日再会大老爷。”再不停留,翩然而去。贺玉堂哈哈大笑,看着她的眼神越发吸引。尘埃落定,赌徒们议论纷纷,各自散去。多的不提,总之张家杀猪女今日一战成名!赌场里有那不懂事的伙计也悄悄咋舌,“那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少见人面的赌坊老板终于现身出来,顿足叹息,“你们都把招子放亮一点,那姑娘根本不是碰运气,人家玩的是技术!技术!”***加更如约奉上,祝阅读的教师们节日快乐,祝所有曾被教师指导过的已毕业、未毕业的学生们一样快乐!普天同庆!过节么,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嘿嘿!有推荐票滴留下,想发表的评论更要留下!第一卷 (十二)女人有钱爱打扮章清亭被张家那三口前呼后拥着,如女皇般出了银钩赌坊。这几十两银子在她眼里不过是笔小财,但在普通人心目中可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以前杀猪挣钱的张蜻蜓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坐拥巨款的章清亭简直成了家人心目中的财神奶奶,非得高供起来伺候不可!“闺女,这钱……”张发财刚想开口打这笔钱的主意,就被另两个不孝子女给顶了回去。“你少动歪脑筋!这是咱们拿自个儿的小命博回来的,可没你什么事!”章清亭闻言,凉凉的插了一句,“那是不是说,这钱得算你们俩的?”一双弟妹立即气焰全无,点头哈腰,“哪能呢!大姐,这是你辛苦挣回来的,当然得你说了算!”“可这里面,最早还是我出的本钱!”张发财很是不甘的嘟囔着。章清亭笑得更冷,“那请问,你的本钱又是打哪儿来的?”张发财不敢言语了,如缩头乌龟般退了回去。章清亭扫了众人一眼,这老虎不发威,还把我当病猫了!“你们都给我听好啰!这笔钱是我挣回来的,要怎么用,该怎么用全凭我高兴。你们谁不服气,我现就一人给上二钱银子,自己回赌坊挣去!”各人都不敢言语了。“眼皮子恁浅的东西!才多点钱就急眉赤眼成这样?”章清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儿最好的裁缝铺子在哪儿?还不快带我去!”“我知道!”张小蝶冲到了前头。但凡女孩子,就算再穷,什么也买不起,这市集上最好的裁缝、脂粉铺子还是都很清楚的。这小地方当然不能跟南康京城比,但章清亭也非昔日的官家千金,挑挑拣拣了大半日,也只是从里到外选了两身中档细布衣裳,一套梳洗妆奁用具而已。一共费去银五两三钱。张金宝很是殷勤的捧着匹俗艳的锦缎帮那店家推荐,“大姐,你选这个贵的!才十两银子,赶明儿再打一场挣回来就是!”章清亭白了他一眼,真是既没眼光又没头脑!今日这一战之后,哪里还会有人那么傻,拿着十五两银子巴巴的找她打马吊?这种一锤子买卖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她也是因为攻其不备才能占到便宜。要是真的来了高手,她也不一定就能稳赢不输。张小蝶就识时务得多,拿了套最普通的土布衣裳比划着问道,“大姐,能……能给我也买一身么?”章清亭瞧了瞧她身上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裳,再瞅瞅那一对父子身上破破烂烂的乞丐装,想了想,问道,“你可会针线裁剪?”张小蝶立即缩了手,闭上嘴摇了摇头。真是够笨的!这么大个丫头除了斗嘴,什么都不会。章清亭叫来小二询问,“若是买最便宜的六套成衣是多少钱?若是买这种料子订制又是多少钱?”她在内宅之中,每月也只有二两银子的月例,不仅要管着自己添置东西,还得上下打点那些伺候她的丫环婆子们。不会算账,那可怎么成?听小二把账一报,章清亭迅速得出结果,买成衣。虽然大小颜色没那么合适,但价钱却要更便宜些。又是一番挑拣,选了五套做工扎实些的成衣。倒是张小蝶,到底怜她是个女儿家,额外开恩,许她自己挑了一套稍好些的布衣,这一共又费去三两二钱银子。采买完毕,拎着大包小包,章清亭就领头直奔早上去过的客栈投宿。自己当然是要了个单间,又给他们包了个大间,两条长炕,中间让伙计拿个帘子隔开,一样的十文每晚。眼见天色已晚,她把那三人都打发回去,收拾收拾家里能用的东西,还得把那余下三人接来。章清亭让伙计给自己准备了浴桶热水,要把这具身体好好的洗洗干净。如今衣食已足,人才有能力也有闲心来讲礼仪。章清亭开始细细的打量这个前任张蜻蜓留下的躯体。粗糙!是章清亭下的第一定义。这指甲太短,胳膊太粗,头发太黄,皮肤太黑,处处都留着风吹日晒,长年劳作过的痕迹,章清亭很是不满的挑剔着。不过幸好还算年轻,除了裸露在外的手脚头脸,里面的皮肤还算细腻。当然没有自己以前的白皙,却呈现出一种健康的浅蜜色,匀称有力,没有一处多余的松垮垮的赘肉,倒也并不令人嫌弃。在摸到胸前腰下时,章清亭有些心虚的红了脸,象是在偷摸别的女子。这农家女子,发育得可比官家千金要丰满许多,胸部饱满丰隆得让章清亭很是不好意思,而那挺翘浑圆的臀部和并不过分粗壮的腰肢也让她很是新奇。这就是通常所说的珠圆玉润吧,虽然比不上自己的精致玲珑,但也算差强人意。梳洗毕,换了身新衣裳,章清亭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一大截。开始对着菱花镜端详起自己的眉目。估计平日里从来没有保养过,张蜻蜓脸上的皮肤比身上还要黑且粗糙一些。生着北安国人常见的鹅蛋脸,富态圆润。五官还算周正,一双大眼睛很是精神,透着灵气。只是眉毛太粗,又没有修饰,所以显不出来。鼻子还行,嘴巴虽然略大了些,两片红唇又略厚了些,但配在这样一张脸上,还算协调。只是牙齿实在太黄,一定得用青盐好好刷刷,不行就去药店里配点药材来擦洗。一时想起方才她花十文钱买了一个马尾刷牙子时,那家人活象吞了个鸭蛋似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肯定从来没有刷牙的习惯。章大小姐鄙夷的皱了皱鼻子,转而安慰着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把这身子好好保养个两三年,应该会慢慢漂亮起来的。她定下心来,拿起小刀,先是细细的修了个眉型出来。人一下就顺眼了许多,都不用炭笔描画。再抹上香脂,涂上脂粉,整个人的五官就柔和精致了许多。把长发擦至半干,用新梳子蘸上桂花油细细的梳顺,配合着这脸型,精心的挽了一个双环髻,把下剩的长发松松的编了几条粗细不等的发辫,配上身上这套绛红色的衣裳,整个人感觉就象换了一个人似的,显得年轻活泼又可爱俏皮。这可不是吹,章清亭做大小姐之时,镇日吃饱了没事,除了修习必要的功课,就是研究如何穿衣打扮。深宅大院里,一堆女人无事可干,成天就是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攀比来攀比去,这样本领就跟她打马吊似的,几乎是与生俱来。想起方才自己大杀四方那场戏,章大小姐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她们南康国官家女眷,闲来消遣,最喜欢的就是打马吊了。几乎是从落娘胎起,就在马吊桌旁长大。南康国的打法花样可比这儿要复杂得多,牌也多出来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八样共计三十二张。一共一百六十八张马吊牌,章清亭熟得就跟自己的手指头一样,闭着眼睛也从不会出错一张。今天那伙人,也合该他们倒霉,撞上了自己。收拾停当,章清亭前后左右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是满意。只是没有首饰,显得过于素净。要不,明天去买几件?金的太贵且招摇,珠花倒是好看又便宜,只是日后变现不易。莫若去打几件银饰,既低调,又随时可当现钱使。唉!可怜她这朱门绣户千金女,竟沦落得为了些许银钱斤斤计较。什么世道嘛!章大小姐正在这儿一面盘算,一面自怨自艾。忽听得有人敲门,这是谁来了?***一大早的来发文,继续收点推荐票。嘿嘿!第一卷 (十三)河边又遇路人乙门一打开,外面的人就傻掉了。章清亭有些不悦的微一皱眉,先开腔了,“人都接来了?”“大……大姐?”张金宝结结巴巴,似是不认得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她几十个来回,还不敢确信。“吃饭。”章清亭只用俩字,就让他的神智清醒了过来。“吃什么?”这俩字还真好使,张金宝连说话都流利了。有了俩钱,章清亭也不想太委屈自己,“到外面点几个菜,吃顿米饭吧。”张金宝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这岂不是……不是要……要下馆子?可怜他长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下过一次馆子,原本以为几个馒头混个肚圆就不错了,没想到大姐居然这么好,要带他们下馆子,这实在是太令人激动了!章清亭可不知这一家子如此没见过世面,肚子里如此缺乏油水。要不,她一定就安排几碗肉丝面或是几个馒头加小菜把这一家子打发了。哪象现在,她就怕不够吃,一共点了八个菜,两个汤,按理说该是很丰盛的了。结果,章清亭一小碗米饭才下去一小半,除了她让摆在自己面前的两个菜,那一家子就如蝗虫过境般,各吃了两大海碗米饭,把其余的菜全吃了个干干净净,那盘子舔得连油星都不见,光可鉴人。章清亭怀疑简直不需要清洗,就能重新上菜了。那一家子还意犹未尽的望着她这个大饲主,眼睛里那卑微又可怜的乞求之意显而易见,共同传达着一个信息:没吃饱啊没吃饱,要继续啊要继续!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章清亭面前就是放上龙肉也吃不下去了,但也不由着他们这么胡吃海喝的。招手叫来了小二,一人再上一海碗的面,要鸡汤要猪肉要牛肉倒是任他们自选。到底是汤水东西塞肚子,这一家子直吃得个顶个的肚子溜圆,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才抹抹油嘴,终于放下了筷子。旁边客人瞧见一家子的吃相,难免有些指指点点,章清亭如坐针毡,心想以后再也不带他们来大厅里丢人现眼!最后,她吃剩下的那俩菜还让张罗氏端回了屋。虽然这时吃不下了,待会儿还是能装下的。章清亭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由她去了。吃饱喝足,那一堆蝗虫都回去躺床上不能动了。张小蝶瞧大姐收拾得齐整眼热,也动了心思想要洗个澡换上新衣裳。这爱干净倒是好习惯,反正章清亭饭后有散步的习惯,便把银子和梳妆匣子一并收了,锁在柜子里,收了钥匙,把房间让给她洗澡,自己到客栈外面走走。顺便也得想想,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这市集不大,客栈外头就连着民居。住在这儿的,多半是在市集上做买卖之人,相比起来,手头当然比周边的农户要宽裕些,房子也要齐整些。到底是无商不富啊!章清亭心中感概着,虽然从商是下九流的行当,但日子却滋润多了,更遑论那些真正有钱的巨商富贾,更是各国朝廷权贵们争相巴结的对象。她们章家,表面上是仰仗着父亲的官职显赫,其实内里却靠母亲大人带来的大量陪嫁才薄有积蓄。虽然与她不甚和睦,但章清亭心下也承认,要不是有这么个精明厉害的母亲大人苦心经营,那日子可不知过成什么样子。放眼四周,那京里的穷官可多了去了!所以,不论是民家还是官家,适当的从商才是富裕之本。想想她又叹了口气,母亲大人若是不精明,也不会为了那一份丰厚的聘礼就把她许给潘云豹。恐怕误信人言是假,贪图那份彩礼才是真。这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只看是什么落到自己头上来了。月儿初升,照在二道子沟上波光粼粼,一地碎银。流水不知章女恨,依旧哗啦啦的欢唱着,渐渐拓宽河道,远远的汇入荷花江去。章清亭赌气般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入江中,也只溅起小小水花,很快便湮没无声了。以前那个家,虽然窒息得象牢笼,却能替她遮风挡雨。而如今,自己是彻底自由了,却也失去了一切屏障,完全要自力更生了。长长的吸了口河边微带凉意的新鲜气息,又深深的吐出,几个来回之后,章清亭觉得心胸渐渐开阔,开始冷静的思考当务之急的几件事。头一桩,就是赵家的亲事。现在有了钱,自不用愁,明儿就赶紧去把婚事退掉,把人口簿子拿回来。想着拿银子砸那竹篙老虔婆的面前,让她震惊又无语的样子,章清亭心中涌出一阵快意,心情不觉好了许多。第二桩,就是张家这六张嘴。光方才那顿饭,就吃掉了她一两二钱银子,照这么个吃法,她手上那剩下的三十多两银子不到一个月就能吃光。此章清亭可非彼张蜻蜓,她章大小姐没那个义务,也没那个本事养活这么多张嘴。干脆出一点钱,全打发掉得了!章清亭忽又想到,不知那个张蜻蜓到了自己家是不是也是这副吃相?那可丢人丢到爪哇国去了!她刚想发笑,却又想起她用的可是自己的脸,这可真让人郁闷。转念一想,如此也好,就让母亲大人烦恼去!就这样一个杀猪女,她若是嫁入潘家去,丢的可是章家的颜面!说起来,也是母亲大人的管教无方!章清亭一时心情大好,兴致勃勃的琢磨起自己未来的出路。做什么好呢?章大小姐会的可不少,打马吊自不用提,象琴棋书画、裁剪刺绣,凡是贵族女子该会的技艺,她不说样样精通,起码都能耍弄得有模有样。可这些都只能作为消遣之计,要以此谋生却是太辛苦了些。难不成自己还得抛头露面的摆摊卖字,或是成天头都不抬的女工绣花?那还不如去找人打两圈麻将!章大小姐很是苦恼。她生平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呼奴唤婢,穿衣打扮。可天下哪有这等好事?除非,嫁个有钱人。可有钱人在哪儿?章清亭想起贺玉堂来,这市集里就他看起来象个有钱人,对自己似乎也很有几分兴趣。只不知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娶妻没有?不过就算是个财主,又没成亲,难道自己一个大姑娘还能直接冲到他的面前说,嘿!有钱人,我要嫁你,你娶我吧!那不是花痴么?章清亭自己想着都觉得好笑。况且,以张蜻蜓这身份,就算是嫁入豪门,恐怕也只能跟她娘似的,委委屈屈做个小妾,任人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