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的控诉声带着细微的颤抖在院子里响起,若是细听,甚至还夹着几分不确定的惶恐和害怕。 从来没有看到后池有过如此担心的模样,清穆微微一怔,眸色骤然一深,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手那微不可见的颤抖,眼底划过 一抹心疼,手 抬起落在后池头上,划过她的青丝:“别急,别急,慢慢说,我在这。” 身体的触感温热烫人,后池抬头,从他怀里钻出来,捏了捏清穆的脸庞,确认道:“三首火龙的龙息已经消除了?” 清穆点点头,把脸凑到她面前:“你看,已经没事了。” 平时清冷的脸庞不知为何竟多了几分深邃摄人之意,后池眨了眨眼,耳后根顿时泛起几抹红色,急忙离他远了点,咳嗽了一声 才道:“不用 ,不用,我看得清。” 见后池如此反应,清穆微微一愣,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之意,眉挑了挑,一本正色道:“是吗?真的看得清?” 后池瞪了他一眼,面色一正,握住清穆的手:“别动,我看看。”随即愕然,清穆灵脉的根基比之以前更加稳固,甚至连灵力 也浑厚了不少 ,她看向清穆,狐疑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灵力……难道……?” “恩,我猜我应该是把三首火龙的龙息给吸纳到灵脉里去了,虽然现在还没有全部炼化,但估计过不了多久,便可以了,到时 我的灵力应该 会更上一层。只可惜,我醒来时床边空塌,竟是连一人都没有。”清穆随意的打量了一下后池,亦是愣了愣,道: “后池,你的灵力晋到上君了 ?” 见清穆完全没事,还有心思开玩笑,后池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点点头:“我去朝圣殿寻天帝,却不知为何得到了上古真神殿 宇中遗留的灵 力传承,机缘巧合之下灵力大涨,甚至还……”想起上古真神消逝的一幕,后池顿了顿,神情怅然,停住了声。 “朝圣殿?”清穆默念了一遍,眼底浮现一抹连自己也未察觉到的莫名之意:“想不到你竟然能进那里,那地方果然是只有上 神才能进。” “你知道朝圣殿?”后池眨了眨眼,看向清穆。 “身在三界,自然听过,那地方神秘莫测,相传来自上古之时,只不过除了天帝和天后还没有上君能进得去……” 清穆的话还未说完,两人同时眉头微皱,朝空中看去,一股庞大的灵力陡然出现在紫竹院上空,夹着几许雷霆莫测之势,隐隐 含威。 玄色的人影悬于半空,目光灼灼的盯着清穆,暗沉的眼底蕴着微不可见的惊怒,两人还未来得及开口,天帝已从空中落在了紫 松院中。 “清穆见过天帝。” 这眼神绝对算不上善意,可自己似乎没做过冒犯天宫的事,清穆纳闷的朝后池看了看,该不会是这丫头做了什么吧…… 后池连忙摇头,朝天帝看去,见他一副快吃了清穆的样子,狐疑道:“天帝,出了何事?” 听见后池说话,天帝的面色总算缓了缓,但仍是盯着清穆,眼眯了眯:“清穆上君,你体内的龙息可是已经清除了?” 清穆点点头,见天帝面色不善,把后池往身后拖了拖,挡住了他投来的目光,道:“多谢天帝挂念,龙息已经被吸纳进我体内 ,不日便可炼 化……至于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天帝看见清穆的动作,眉头皱得更紧,眼底划过一份莫名之意。 清穆挑了挑眉,并未多说。他可没说假话,昏迷的时候他神志不清,待醒来时体内的龙息已经全部被吸进灵脉中,要说个中渊 源,他也只能 说是自己运气好了。 伴着天帝的沉默,紫竹院的气氛陷入了一片低沉之中,陡然,天帝朝清穆看去,浑厚的神力自他手心而出,不容置疑的落在清 穆身上,虽只 是探查之意,但仍是让清穆直觉的皱起了眉,天帝的神情委实有些古怪,但他并不知道有做过何事得罪于天帝。 片刻之后,天帝收回了神力,神情隐隐复杂,他摆了摆袖子,一言不发的朝紫竹院外走去,景涧和凤染从外面跑进来,只来得 及看到他暗沉 的脸色。 凤染眼一斜,连招呼都没打,直接从天帝身边走过,景涧却若有所思的顿了顿,朝天帝的背影行了一礼才朝紫松院中而去。 还未进门,便看见一红一紫两道人影立在绿松下,青年神情温和,目光专注的看着她身边的女子,少女眉目娇软,漆黑的眸子 里盛着满满的 笑意。 他看着不由一愣,这满天的仙君里,若说沁到骨子里的骄傲,还真没人能越过后池去,只是想不到她竟对清穆的在意如此不加 掩盖。 同样古朴素雅的长袍,如此相携而立的两人,竟让他转念间生出了‘神仙眷侣,不过如是’的念头来,想到景昭对清穆的心思 ,景涧叹了口 气,走了进去。 凤染正对着清穆稀罕的直感叹,若不是后池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她恐怕也要欺上前揉捏揉捏了。 “清穆上君,你体内的龙息……”景涧走上前,拱手问道。 见景涧一脸担心,清穆点头道:“已经被吸纳进灵脉了。” “渊岭沼泽中多谢上君援手,救命之恩,景涧铭记在心,若有吩咐,但敢不从。”景涧对着清穆郑重的行了一礼。 “二殿下言重了,既然遇到,本就是机缘。”清穆随意摆摆手,见凤染面露深意的打量景涧,微微有些诧异,但也未去深究, 道:“既然我 体内的龙息已经解决,那明日我们便启程去北海,想来这些时间,几位龙王也应该有消息了。” 天宫之中并非久留之地,更何况他并不想后池留在此处面对天帝与天后。 后池点头,朝景涧道:“我们就不向天帝请辞了,二殿下明日代我们说一声便是。” “明日便走……?”景涧愣了愣,朝凤染看了一眼,忙道:“景涧和几位龙王甚熟,不妨同路,若是你们有需要,我也可以帮 得一二。” 后池摆了摆手:“不用了,此去寻人,并无大事。” “我们可不敢,若是你再惹几个上古凶兽回来,我们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来。”凤染斜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还说只有 天帝的本源之 力才能救清穆,你这是骗谁呢?弄得我们担心了好几日,如今清穆不仅自己炼化了龙息,灵力还更上一层,早知道 就不听你胡诌了。幸好后池进 了朝圣殿得了机缘,否则我才懒得听你在这里客气来客气去。” 景涧本来听得讪讪的,但神情猛地一愣,看向凤染:“凤染上君,你是说清穆上君不仅吸纳了龙息,就连灵力也增加了?” 凤染被他逼视得微微一怔,朝清穆指了指,没好气道:“我还骗你不成,没错,不信你问他。” 清穆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二殿下为何如此大惊?” 龙息进体内,必会有损灵脉,就算是强行吸纳,也不可能灵力不减反增,除非…… 景涧惊疑的看着清穆,面色变得迟疑起来,想起天帝刚才难看的脸色,突然面色一变,急急的朝清穆拱了拱手,道:“无事, 清穆上君,景 涧突然想起还有一事要处理,明日再来替你们送行。” 话刚落音,他便急急的朝外面跑去,神态间全然失了平时的镇定自若,竟是丝毫不再提明日跟他们一同去北海之事。 三人面面相觑的望着跑远的景涧,对这对父子奇怪的行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后池,进去休息吧,明早我们就出发。”清穆拍了拍后池的肩膀,温声道。 后池点点头,朝房里走去,行了两步,转回头,望向景涧消失的方向,心底陡然生出一阵不安。 景涧赶到玄天宫后殿时,远远的便看到天帝站在后花园中的温泉旁,即便是不靠近,他也能感受到天帝周身震怒的气息和威压 。 “父皇。”景涧缓缓走进,忐忑的喊了一声,几千年了,即使他们三兄妹上次被白玦真神的残念所伤,他也未见父皇如此生气 的模样,若是 他所料不差,景昭这次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景涧,去聚仙池,把你大哥强行叫出来,至于景昭……将她禁于锁仙塔中,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能将她放出来。”震怒的 声音中有着毫 不掩饰的失望,天帝背着身子,摆了摆手。 “父皇,三妹只是一念之差,还请父皇三思,更何况……锁仙塔有损灵根,她如今的身体并不适合被禁于锁仙塔中。” 景涧急忙跪倒在地,神情急切,面色担忧。 “有损灵根?我和她母后这几万年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如今她自讨苦吃,与人无怨,若是那清穆中意于她也就罢了,现在 这般结果,难 道还让我去求人不成?” 天帝兀然转身,脸色铁青,暴乱的灵力让周围的空间骤然涣散,懒得去听景涧的求情,天帝一甩袖跑,消失在了温泉旁。 看来只有等母后回来替景昭说说情了…… 景涧叹了口气,站起身,抬头望向天宫东处灵气浓郁的聚仙池,神情复杂。 清穆对父皇而言不过是一介上君,父皇会愿意看在后池的份上用本源之力来救他,可却绝对不会同意三妹以本命龙丹的代价相 救,甚至以后 为此沦为妖魔一途…… 三界尽知天帝三子一女,但却不知三子皆是凤凰本体,唯有这一女才算是传承了其五爪金龙的神脉,是这天地间除了天帝以外 唯剩的上古金 龙血脉,这也是为什么数万年间天帝对景昭疼若珠宝的真正原因。 上古神兽和上古凶兽唯一的区别便是体内的内丹之分,神兽体内的灵丹能吸纳天地灵气,所以在修炼一途上等于是邀天之功, 所需时间大大 少于一般仙人,而凶兽只能凭着自身肉体一点点积累妖力,但也正因为如此,凶兽若成正果,则比神兽更强横一些 。 景昭本为上古金龙血脉,若是失了龙丹,本体损伤是小,但以后的修炼就只能和凶兽一般凭借自身之力,一个不慎,便有可能 万劫不复,沦 为妖魔之道。 三首火龙拥有半神之体,它的龙息岂是能简单相抗的,景涧也是刚刚才想到,这天地间除了父皇之外,还有景昭的本命龙丹可 以助其炼化, 只不过……龙丹被掩盖在三首火龙的炙热龙息下,就连清穆也无法察觉,可是却逃不过父女血脉天性的共鸣,刚才 父皇在朝圣殿的结界中应该就 已经察觉了,所以才会如此失态…… 如今……那龙丹已和三首火龙的龙息一起被清穆吸入灵脉之中,虽未完全炼化,可若是强行拿出,龙丹必遭大毁,清穆亦是必 死无疑,这也 是父皇震怒,却也不曾将龙丹自清穆体内强行取出的原因。 景昭用龙丹助清穆乃是自愿,如今强取清穆性命,即便是天帝也站不住理,更荒唐的是,景昭如此妄意行事,受益之人显然对 此一无所知… … 景涧苦笑一声,恐怕,她自己也明白,那人若是知道,可能根本不会接受! 只是,景昭明明在聚仙池中修炼,与外界隔绝,又怎会知道清穆身受龙息之苦,甚至能瞒过大哥,从聚仙池中而出……却又未 惊动任何人? 景涧转头朝紫松院的方向看去,景昭失了龙丹,母后必会知道,以她对景昭的疼爱,定会拿回清穆体内的龙丹,可是母后若是 面对后池,又 待是如何的光景? 而清穆和后池一旦知道真相…… 一盘棋局,一子错,满盘皆乱……无论如何选择,都是错。 浅浅的叹息声缓缓飘散在后殿之中,素衣青年看着池水中的自己,揉了揉眉角,朝聚仙池飞去。 聚仙池外。 面色苍白的景昭倚在池边假石下,扬眉看着不远处言笑晏晏、神情妩媚的青衣女子,冷冷道:“青漓,这里乃是九重天宫,你 一介妖君,也 敢长留?” 33、天后 天后 碧玉的裙摆长及脚踝,轻纱下的姣好身姿若隐若现,腾空坐在聚仙池旁灵树上的女子容颜妖媚,垂下头弯着眼看着明显一副强 弩之末的景昭 ,笑容清脆张扬:“景昭公主,我帮你瞒过了景阳殿下,让你从聚仙池中出来,还告诉你用何种方法可救得你那清 穆上君,你何必如此拒人于千 里之外?” 景昭神情一顿,看了她一眼道:“你是妖君,若是被我父皇发现,少不了要落得个烟消云散的下场,早早离开有何不可?” “你是怕我告诉那清穆上君,他的命是你救的吧!”悬空的双脚荡了荡,踢在枝叶上,灵树上的仙露随之落在地上,青漓‘啧 啧’了两声, 娇笑道:“想不到天宫的景昭公主倒是个痴情种子,只不过,你以本命龙丹相救,心上人却全然不知,岂不可惜? ” 景昭苍白的脸色袭上一抹不屑,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青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清穆岂是森羽那种人可比,你 以为他会为了 我的一颗龙丹就留在天宫吗?当年你的手段如何,三界尽知,如今何必在这里妄作好人!” 听见此话,嘴角噙笑的青衫女子神情一顿,眉色间划过一道厉色,她眯了眯眼,声音里满是嘲讽:“景昭公主,你又何必故作 清高,你以龙 丹相救,不也是希望清穆可以为此感恩,留在你身边,更何况就算你不说,天帝和天后迟早也会知道,不要以为你 的心思可以瞒得过别人,你口 口声声不愿让他所知,说得大义凛然,其实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也许生来便为天之骄子,享众仙尊崇,景昭从未听过如此刻薄而又不屑的话语,但句句却直指人心,藏在心底的幽暗根本无所 遁形,倚在假 山上的景昭登时低下了头,她甚至没有理会青漓言语间的冷屑,干枯的唇角狠狠咬紧,散乱的发丝静静垂下,沉默 而又狼狈。 俏坐在灵树上的青漓冷冷的看着她,半响后,才听到景昭的声音。 “你说的不错,但我至少愿意用我的命去赌一次。青漓,你比我更可怜,花了万年时间去织造谎言,一朝梦醒,可会后悔?” 景昭抬头,定 定的看着坐在树上的青漓,神情认真而笃定。 青漓眼底的嘲讽缓缓化去,她眯着眼,眼眸深处泛起一丝波动,突然勾唇笑了起来:“自是不会,至少他陪了我万年光景,我 得不到的,谁 也别想得到。景昭公主,既然你愿意赌,那我就看看,清穆是会为了一命之恩留在天界,还是会回到那清池宫的小 神君身边?” 说完这句话,青漓看了一眼天宫的方向,骤然消失在了聚仙池旁,不见踪影,唯有她刚才坐过的灵树上,留下了一股异香。 听见青漓最后说出的那个人,景昭眨了眨眼,手微微缩紧,神情露出些许不甘,沉默的闭上了眼。 千载之前北海深处,玄衣仙君,一眼相望,自此万劫不复,清穆,若我愿意押上所有赌一次,你可会为我驻留脚步? 片刻后,景涧出现在聚仙池旁,他面色复杂的看着虚弱的倚在假山旁的景昭,叹了口气道:“三妹,你这又是何苦?你明明知 道……” “二哥,不用多说了,父皇他待如何处罚我?”景昭打断了景涧的话,眼睁开,里面划过一抹决绝。金龙内丹对她而言有多重 要,父皇就一 定有多失望…… “父皇说……让你去锁仙塔。”景涧迟疑了一下,说出了天帝的谕令,但看到景昭面上的冷寂,急忙道:“三妹,你别担心, 父皇最是疼你 ,他只是一时之气罢了,等他消了气,就会没事的。” 景昭面色苍白,并未言语,只是眼底划过隐隐黯然。 “景昭,你是如何得知清穆中了三首火龙的龙息,又是如何从聚仙池中出来的?”景涧顿了顿,还是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二哥,你不用问了。大哥在聚仙池中,你将他唤醒吧,我现在就去锁仙塔。”景昭摇了摇头,站起身,身影孱弱,眼底划过 一抹倔强。 景涧看得一急,忙伸手去扶,却被景昭身上突然出现的五彩之光拂开,那光芒灵力浓郁,暗蕴威压,将景昭笼罩其中,才不过 片息时间,她 苍白的面色便恢复了几分红润。 景涧眉心轻缓,知道是何缘由,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几步,立直身子,眼底登时袭上了一抹恭敬之色。 “景昭,你这性子怎么还不改改,都如此模样了,还要逞强?” 五彩的光芒自景昭身上缓缓消失,清冷的声音在虚空处响起,带着一抹怒意和疼惜。 “见过母后。” 天后闭关修炼已有千年,她的寿宴还有数月才会举行,平时景涧也极少有机会见到她,但却不想她竟会因此事惊动,提前破关 。 景昭抬头,看向空中的那抹虚影,眼底的委屈终于决堤,泛红的眸子溢出满满的雾气:“母后,景昭不敢。” 一声娇呼,便让虚空中人周身的怒意减了不少,天后的声音缓缓传来:“我和你父皇花了几万年心血教导你,如今你却为了区 区一介上君弄 得自己如此狼狈,母后问你,你当真属意于他?” “母后……”景昭一愣,面色顿红,竟露出了些许小女儿的娇态和不知所措来,忐忑的开口:“您知道了?” “你体内的龙丹在那仙君体内,我神识一探便知,岂能瞒得过我?不过他灵力深厚,在仙君中也算罕见,我竟不知仙界千年来 竟出了如此人 物……”天后的声音顿了顿才道:“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取回他体内的龙丹,景昭,他不过一介凡君,你怎能 用龙丹相救?” 母后已有千年不曾过问仙界中事,就连上次他们三人受伤,她亦只是传话让他们入聚仙池而已,不知道清穆很正常,景涧面色 一顿,正准备 出声,却被景昭急急打断。 “母后不可,他若没了龙丹,必定毫无生机……”景昭跪倒在地,眼底满是慌乱,她了解天后对她的疼惜,若是她因此事而迁 怒清穆,清穆 日后定是再难在三界中容身。 “景昭!你失了龙丹,日后修炼必会大损,你可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看见景昭如此冥顽,虚空中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甚至带上了 浓浓的失望。 “母后,景昭不悔,还望母后成全。”景昭兀然抬头,嘴唇抿成脆弱的弧度,但神情却格外倔强坚持。 空中的浮影沉默了下来,隔了半响才道:“也罢,他可曾向你父皇求亲?” 此话一出,景涧眉头微皱,暗道一声‘不好’,在母后想来,景昭愿意以龙丹相救,两人自然是情投意合,若是她知道…… “什么?”景昭愕然抬头,明白天后的意思后脸色陡然惨白起来,她咬紧嘴唇:“母后,他并不知道是女儿救了他……” “你说什么?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后,他另有属意之人……若是知道女儿以龙丹相救,必定不会答应。” “哦?那女子是谁?” 预料中的怒喝没有传来,但天后的声音却陡然冷了下来,景涧心底一突,叹了口气。恐怕在母后眼中,三界之中都无人能及得 过景昭吧,她 是否早已忘了……清池宫里那个被遗落在三界之外的后池? “是……后池。” 似是极艰难,景昭缓缓吐了口气,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 聚仙池旁突兀的陷入了沉默之中,空气瞬间冷凝了下来,半响后两人才听到天后有些莫测的声音。 “是吗?”那声音停了停,突然变得淡起来:“景昭,你回宫休养,你父皇那边由我来交代。景涧,明日让她来见我。” 尽管天后没有说明,可是任是谁都知道,这话里的‘她’说的是谁。 留下这句话,虚空中的淡影缓缓消失,立在聚仙池边的景涧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转过身,将景昭从地上扶起来,神情复杂: “三妹,你… …” “二哥,我不会拿回清穆体内的龙丹的。” “可是你明知道,母后若是介入,他迟早会知道实情!” “我想赌一赌。”景昭垂下眼,指尖插进掌心:“就这么输给她,我不甘心。” 景涧眉角微皱,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天宫深处,神情莫名。 天宫的清早一如既往的安宁祥和,后池坐在紫竹院中,面带笑容的听那名唤‘平遥’的仙童唠嗑着人间趣事,不时的扔给他几 颗松子以示嘉 奖,两个牛头不对马嘴的人倒也生出了几分和乐融融的气氛来。 景涧走进紫松院的时候,瞧见的正是这么一副光景,后池眉角带笑,整个院落都因她的存在变得柔和安宁了下来,也是这一幕 让院中短短几 步距离变得犹如天壑一般难以跨越。 “景涧?”景涧进院的脚步声并不轻,后池拍了拍平遥的肩,示意他退下去,转过头,眉宇间的冷色淡了不少,道:“你可是 来送行的?” 景涧迟疑了一下,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握紧,半响后才在后池愈加古怪的面色下缓缓道:“后池,母后想见你。” 这一次,他没有称呼后池为上神,而是直呼其名。 轻轻一句话,却让刚才还安宁平和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后池垂下眼,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指尖合成半圆敲打在一旁的石桌上 ,发出清脆的 抨击声,她眼底现过一丝悠远的神情,淡淡道:“天后……想见我?不必了,天后乃三界之主,身份尊贵,岂是我 随便可以觐见的?” 嘴里虽是如此说,可后池神态间并无半点诚惶诚恐的意味,景涧眼底划过淡淡的叹息,苦笑了一声:“就算是不乐意,你好歹 也装一下…… ” 后池斜过眼,眸色突然变得深沉起来,神色间竟有了些许凛冽之意:“二殿下,这天上地下,我只认我父神一人,其他人与我 毫无干系。” “后池……”景涧微微一愣,叹道:“母后毕竟是你……” “笑话,我尚在龙壳、生死不知的时候她不在……年幼衰弱、难以化形的时候她不在……灵脉断绝、受三界耻笑的时候她亦不 在,彼时她高 坐云端,受众生敬仰,万灵朝拜,可曾记得我?如此之人,遑论为我后池之母?”后池眉色一正,目光灼灼,一字 一句,漫不经心却又极尽认真 。 这声音实在太过冷淡,若是由别人说来,景涧定会以为这是悲愤难当之词,可由后池淡淡道来,他竟感受不到丝毫愤怒,就好 像她只是极认 真的在陈述一段事实一般。 直到此时,景涧才真切的感受到,他们四兄妹引以为傲的母后,受三界景仰的上神,在后池眼底也许……真的是不屑一顾。 或许,后池有多在意古君上神,对母后就有多厌恶…… 院中的一袭紫影好似突然染上了刚烈的意味,景涧呼吸一滞,竟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来。 半响后,他眼底终于划过一抹释怀,道:“后池,你和清穆离开吧,现在就走,回清池宫,或者瞭望山。” 整件事因他而起,本就该他承担责任,景昭失去的龙丹,无论用什么办法他也会尽力补偿,但若是清穆和后池留在天宫…… 后池狐疑的看向突然严肃起来的景涧,听他话中有意,皱眉道:“景涧,到底出了何事?你是否有事瞒着我?” 后池的眼神太过透彻,景涧心底一沉,让面色变得更自然些,道:“没有,只是若你不想见母后,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景涧此话刚刚说完,后池还未有反应,紫松院突然被一股五彩之光笼罩了起来。 “后池,过门而不入,你父神这万年来……便是如此教你的吗?” 淡漠的声音响彻在紫松院上空,虚无缥缈,蕴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威压和不容置喙,后池微微眯起眼,突然笑了起来。34、相见 相见 五彩金光拂照,威严之音质问,这动静在紫松院内外着实算不得小,附近得知发生了何事的仙君们目瞪口呆看着那已千年未曾 在仙界出现过 的五彩金光,战战兢兢的跪在院外,满脸惶恐,听到声音走出房门的清穆和凤染眉角紧皱,担心的看向院中倚在紫 松下的后池,神情担忧,唯有 景涧一人嘴张了张,满脸忧色的垂下了眼。 只是,一片冷凝之下,这本该威严肃谨的紫松院中,却突兀的响起了一声极淡的笑声。 笑声极近漠然,明明清朗悦耳,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嘲讽之意,让院中众人俱是一愣,也让笼罩在紫松院上空的五彩金光隐隐波 动,逸出了一 丝冷意。 “过门而入?天后,后池自小长于清池宫,与你毫无瓜葛,何来过门而入一说?”垂下眼的女子神情淡淡,手漫不经心的拂了 拂挽袖,眉宇 焕然。 景涧闻言面色一僵,沉默的看向后池,他没想到,后池会一句话便撇开了与母后的干系,干净利落,毫无迟疑。 虚空中的声音似是顿了顿,愈加肃冷起来:“后池,即便如此,我亦是长辈……你来拜见理所应当……” 后池微微挑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打断了虚空处的声音道:“后池竟不知,天后已为这后古界旷古烁今的头一位真神,只 是不知天后为 何没有广御三界,让我等聆听御旨呢?” “后池,休得妄言?本后何时说过我已晋为真神?”淡漠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隐隐带上了薄怒。 这千万年来,四大上古真神陨落后,还没有人敢以这种口气和她说话!更何况,还是清池宫的后池……? “既然天后不是真神,数万年前在昆仑山时后池便已位列上神,我又何须向天后请见?天后数万年未回清池宫,难道是将此事 忘了不成?” 微抬的凤眸凛冽肃冷,遥遥望向天际,后池站直身子,双手背负于身后,深紫的常服摇曳及地,勾勒满园静谧。 数万年前,昆仑之巅,天帝和天后大婚之日,亦是后池晋位上神之时,三界之中仙妖之途莫不知晓,可却从来无人敢于提起。 却不想,这清 池宫的小神君居然如此妄为,跪在院外的一众仙君面面相觑,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清穆定定的看着后池清冷淡漠的侧脸,眼底划过微不可见的心疼。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紫松院上空的五彩金光却缓缓变淡,一道光束陡然落在院中,将后池完全笼罩,倏尔之间,耀眼刺目,待 众人回过神来 才发现院中的后池已全然失了踪影。 “你们别担心,我去御宇殿,后池应当在那里。”景涧面色一怔,朝神情亦是大变的二人道,急急的朝院外跑去。 御宇殿乃天后之宫殿,凤染和清穆相视了一眼,眼一沉,默契的隐去身形朝紫松院外飞去。 只是到半路,凤染却悄悄的转了个弯,片息之后,出现在了另一条小径上的景涧面前。 此处离御宇殿不过数米之远,却偏偏和清穆所行的方向岔了开来,景涧看着不远处挑眉看着他的红衣女子,停下脚步,叹了口 气。 “景涧,你才刚让我们尽快离开天宫,天后便找上了门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凤染眉色暗沉,盯着景涧,口气不善, 若不是听到了 后池和景涧的谈话,她也不会这般猜测。 “凤染,你多心了,没有什么事。”景涧抿住唇,笑了笑,努力让神情看起来轻松些,可平时温润的面容却怎么瞧着怎么别扭 。 “我特意绕开了清穆来问你,是看你昨日神色有异,是不是和清穆体内的龙息有关。” “凤染,此事你无需过问,母后只是和后池说说话,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凤染瞥了他一眼,眼底沉郁一片,冷冷道:“没事?难道你要告诉我天后把后池丢在清池宫中不管不问几万年,现在突然觉得 愧疚于她,要 叙叙亲情了不成?” 紫松院上空的冷声质问根本不是一个做母亲的能说出来的话! 这话说得着实嘲讽之意十足,景涧眉间微皱,他看向凤染,声音也冷了下来:“母后之事,还轮不到你来说,凤染上君,你逾 越了。” 无论天后做了什么,他身为人子,也不能看着天后被凤染如此说道而无动于衷。 “景涧,你没有看到后池是如何在清池宫长大的……”看到景涧转身欲走,凤染眉间的怒色稍缓,多了几分心疼之意:“后池 自小灵脉便弱 ,根本无法积聚灵力,古君上神自她启智后就离了清池宫,下落不明,我照看她长大,万年光景,清池宫就算是百 看不厌的仙邸秘境,也总有会 呆得厌烦的一日,可她却从来不出清池宫,你可知道为何?” 景涧脚步一顿,听见凤染有些疲惫的话语,心底忽而生出了几许苦涩之意来。 他如何不知,父皇母后神御三界,等着看后池笑话的仙君、妖君不知凡几,失了古君上神的庇佑,后池灵力微弱,又怎会随意 行走三界,让 别人看了笑话去。 只是这万年来,他亦是随众人一般刻意的将那清池宫遗忘在三界中罢了。 见景涧沉默不语,凤染扬了扬眉,道:“她不愿堕了古君上神在三界里的名声,安安静静的活在清池宫,我将她了带出来,自 是要护她周全 ,即便那人是天后,我也不会相让半分,景涧,我再问你一次,到底发生了何事?” 铿锵凛冽的话带着浓浓的煞气扑面而来,望向凤染赤红的眸子,景涧忽而才惊觉面前站着的这女子乃是从渊岭沼泽的血腥战场 中生存下来的 曾让三界胆寒的煞君……可就算是如此,母后决定了事,三界中有谁能相抗?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母后到底有什么 打算? “凤染,此事的确和清穆体内的龙息有关……景昭她……”景涧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她,长舒了一口气在凤染愕然的面色下 将景昭以本命 龙丹救清穆的事缓缓道来。 略带沉重的声音消逝在小径深处,不远处假山后斜靠着的红衣男子却突然僵直了身子,嘴角轻抿,眉宇紧紧皱了起来。 空荡的花园深处,叮咚的泉水声潺潺,浓郁的仙气将此处笼罩,生出了几分与世隔绝的空灵来。 大概猜到了此处是何地,突然出现的后池敛眉朝小径深处走去,嫣红的牡丹盛开在小径两旁,使这安宁之地染上了几分皇者的 尊贵,深紫的 裙摆拂过零落在两边的花朵,走过木桥,看到花园古树下背对而立的白色身影,后池缓缓停了下来。 这便是天后吗……? “后池,想不到清池宫那么平淡的地方也能养出你这样肆意妄为的性子来,怎么,刚才那番话,是你父神让你来问本后的吗? ” 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眉眼淡然,黑发间夹着几缕五彩之色,容貌瑰丽,清冷疏离中透着淡淡的尊贵。 只是,后池看着这样的天后,却突然愣了下来。 古朴素白的长袍,系于腰间的金色锦缎,随意披于身后的长发……还有额间淖诺奶尥副逃瘢站在后池面前的天后竟然和她在朝 圣殿中曾看到 过的上古真神有着一模一样的装扮。 除了衣饰色泽的不同,她竟挑不出半点不一样的地方来。 只不过上古真神是真正的空灵悠远,抬眼间便能藏尽世间沧华,说是夺天之功也不为过,而天后……却只是形似而神不似,越 是相同的打扮 ,反而能更清楚的看出两人之间差若鸿沟的区别来。 虽是盛然美丽的容颜,清冷高洁的气韵,但却硬生生的降了几分本该有的瑰丽,反而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后池一眨不眨的盯着天后,眼底满是古怪,甚至连她出声相问也忘了回答。 天后同样敛神看向不远处的少女,神情亦是一顿,眼底生出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惊讶来,如此普通的容貌,若不是那一身肖似古 君的气韵,她 都要怀疑……她是否真的是古君的女儿! “后池?”许是后池的目光实在太过怪异,天后神情顿了顿,眼底划过一缕不耐之色:“本后问话,你为何不答?” “天后,我父神已有万年没有回清池宫了,他怎会让我来问话,刚才只是后池一时妄言罢了。”后池敛眉轻道,神色平缓,似 是丝毫未曾察 觉天后眼中的不耐,缓缓吐了口气。 直到此刻真实的面对天后,后池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个当初将她抛在清池宫的人,或许是清池宫幽静的岁月太过长久,或 许是父神毫无 保留的疼爱,亦或是柏玄的平淡相伴……无论是何原因,除了对她那身过于相似的装扮的惊异,她此刻竟对天后生 不出半点别样的感情来。 除了,灵魂深处那抹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漠然。 血浓于水,竟是毫无牵绊,若不是三界尽知她乃是天后所出,否则后池都想正大光明的怀疑一下,她和面前所站之人是不是真 有干系? “不知天后要见后池到底所为何事?”见也见过了,虽然没什么讨厌的意思,却也喜欢不起来,后池干巴巴的开口,想走的意 愿十分明确。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后想把清穆留在天宫,特意告诉你一声而已。”天后朝后池看了一眼,淡淡道。 “把清穆留在天宫?为何?”后池突然一愣,随即面容一整,眼底瞬间袭上一抹凝重,道:“清穆不属天宫所辖,就算你贵为 天后,也没有 权利随便留下他。” 虽然这么说,但看到天后眼底有些玩味的笑容,后池心底竟隐隐生出了些许不安来。 “后池,清穆好歹受了我皇族大恩,让他留在天宫,又怎能说是本后强人所难?” “什么意思?”后池兀然抬头,神情惊讶。 “你以为三首火龙的龙息就凭他一介仙君便能炼化,若不是景昭以本命龙丹相救,他又怎能活下来?”天后抬眼,看着惊愕的 后池,淡淡道 :“三首火龙的龙息已经伴着龙丹入他灵脉之中,一旦龙丹取出,就算是天帝的本源之力也救不了他,龙丹对金龙 一脉何等重要你应该清楚,若 不是景昭苦苦相求,你以为本后到现在还会留着清穆的命吗?” 后池垂在腰间的手猛然握紧,眼底莫测一片,嘴唇微微抿住,勾勒出细小的弧度。 景昭的本命龙丹?难怪天帝和景涧昨日都如此古怪,原来竟是如此原因,想起那个在瞭望山骄纵高傲的公主,后池眼底染上了 莫名的复杂之 意……想不到她竟然愿意用龙丹来救清穆……上古神兽一旦失了内丹,以后修炼……必将沦为妖魔一道! “你不用想了,除非清穆是上神之身,否则他根本无法在取出龙丹的情况下活下来,我不能,天帝不能,就算是你父神……也 不能。” 见后池沉默不语,天后拂了拂衣摆,毫无感情的声音在提到古君上神的时候微微顿了顿,甚至在看向后池的时候突然多了一抹 微不可见的厌 恶。 “天后,你到底……想如何?”后池敛神看向天后,神情却突然定了下来。 “不是本后想如何……”天后笑了笑,声音淡淡,眼底纯黑一片,透着让人看不清的意味:“而是你要如何选择。”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朝花园深处走去,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径深处。 “什么意思?”见天后即将消失,后池握紧双手,才忍住不追上前去质问。 “是让清穆将体内龙丹取出,自此烟消云散……还是让他留在天宫,陪在景昭身边,本后都随你选择。” 清冷的声音自小径深处传来,回转之间袭上了几分冷意,后池咬唇站在原地,眸色陡然深沉浓烈起来。 无论如何抉择,她都会失去清穆。 后池从来不曾想过,有一日会被逼至如此进退两难之地步,而让她抉择之人,竟会是天后!35、抉择 抉择 平静如水的夜晚,御宇殿中亮如白昼,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整齐的镶嵌在凤柱之上,散发着薄薄的光雾,白玉的阶梯连着灿金的 王座,华丽尊 贵。殿宇之中空荡安静,唯有一身白袍的天后闭着眼,姿态高雅的端坐在王者之位上,神情莫名。 低沉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天后睁开眼,看着来人,淡淡道:“我已经让景昭回宫了,你明知道她失了龙丹,怎么还处罚得如 此之重?” “芜浣,龙丹对金龙一脉何等重要,景昭如此妄为,本该重罚。”天帝踏着月色从殿外走来,满室银辉下,他望着王座上已近 千年未曾见过 的人,黑色的眼眸中划过淡淡的思念,但却被很好的掩下。 “你倒是公正!”天后抿嘴,眼底神色莫名,她坐直身子,朝御座后靠去:“不过你不必担心,那人不过区区一凡君,还炼化 不了景昭的龙 丹,我会为景昭拿回来的。” 听见此话,天帝明显一愣,脱口而出:“可你今日在后殿中,不是跟后池说随她选择?” “你果然在……”后天意味深长的看了天帝一眼,手轻轻扣在御椅边缘,漫不经心的道:“选择自是由她,可是……无论她怎 么选,我都不 会让清穆把景昭的龙丹带出天宫,不过一介凡君而已,他的命,岂能和景昭日后的修炼相提并论!” “芜浣,清穆已经传承了白玦真神的炙阳枪,日后抵御妖界必是一大助力,更何况他是为了景涧才被三首火龙龙息所伤,这也 是我为何没有 取回景昭龙丹的原因,如此做……实在有违天和!况且后池毕竟是你女儿,你怎能让她在如此境况下做出抉择?” 天帝的声音带上了些微恼意,眉宇渐渐变得冷峭起来。他毕竟是天帝,司职三界,就算此事景昭吃了亏,可他也不能做事不管 。 天后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眼底划过淡淡的嘲讽:“暮光,后池的事你不用管,这是我的事。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会为了那个叫 清穆的仙君宁 愿让景昭失了龙丹,看来当年上古真神选你为三界之主还真是明智,金龙一脉果然是司天下命格,公正得紧。” “芜浣,真神当年为三界而亡,恩泽九州,你毕竟是她座下神兽,怎可如此口出妄言!”天帝眉色一正,声音里终于多了几许 怒意。 数万年来,天帝极少说过重话,哪怕是现在知道她为难后池,也没有过多在意,可是只要牵扯到上古真神,对她却从来不会假 以辞色。 明明你已经死了千万年了,可为何还要如跗骨之俎,如何都消失不了…… 天后轻叩在御椅上的手猛的一僵,眸色骤然变深,头上五彩的碎发也轻轻扬了起来,她按捺下心底的怒意,声音软了几分,道 :“我如何不 知上古真神对你恩重于山,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你我夫妻相处数万载,难道我在你心底还及不上你对上古真神 的敬意?” 这声音说着就带上了几分柔弱的埋怨,一反天后刚才的肃冷倨傲,天帝皱着眉,叹了口气,朝殿中又走了几步,道:“好了, 不说这些事了 。当年我们之事本就有愧于古君,后池身体孱弱,我们理应多照拂一些。” “后池之事,你不要插手。” 此话一出,天后眼底明显带上了几分古怪之意,她眉色一凛,见天帝面色不虞,站起身朝天帝 看去,缓缓道 :“我们已有千年未见,你难道真要为了几个外人和我置气不成?” 天帝神情一顿,见天后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终是缓缓叹息一声,摆了摆手:“芜浣,都依你,只要你不做得太过了便是。” “放心吧,我岂会和几个小辈计较,我去看看景昭。”天后皱了皱眉,显是不太满意天帝话中的保留,但仍是终止了这次对话 ,转身朝殿外 走去。 御宇殿中瞬间变得安静清冷起来,天帝看着天后消失的身影,神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千万载之前,三界初创,一片混沌。他那时不过是上古界中一个普通的上神而已,恰逢上古真神寻找能御下界之人,发现他是 金龙命格,拥 有帝主之相,于是悉心传导他帝王之术,也就是在那千年时间里,他爱上了上古真神座下神兽――五彩凤凰芜浣上 神。 只可惜,上古界尚存之时,神祗众多,而他亦不过一下界小神而已,芜浣乃上古真神身边之人,追求她的上神不知凡几,他根 本没有机会。 混沌之劫降临后,上古真神和其他三位真神一同消失,众多神祗陨落,到最后,上古界封存,一切平息时,竟只剩 了三位上神,可芜浣却又偏偏 瞧上了突然晋为上神之尊的古君。 此时他已为三界之主,身份早已今非昔比,但他毕竟与古君同级,纵使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与古君渐成莫逆,平淡相 处。只是没想 到千年之后,后池降生,他苦涩之余却也发现后池是个早夭的命格,古君悲痛之下四处走访上古神迹之处以寻生机 ,将芜浣留在清池宫,给了他 机会,最后便成了如今的这番局面。 到现在又是数万载光景,他仍是不知……芜浣终究是爱这天后之位多一些,还是在意他更多一些。 清冷的紫松院中多了丝莫名的冷意,皎洁的月色下,后池坐在院中石凳中,单手托住下巴,茫然的望向紫松摇曳的方向,寂静 无语。 凤染站在回廊处,神情隐隐担忧,后池从御宇殿回来后便一直是这么副模样,三人也默契的没有提离开天宫之事,她咬了咬牙 ,正欲走上前 ,却微微愣住,停下了脚步。 一身玄衣的青年从房中走出,隐在月色下,步履缓慢,却隐隐透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清穆将黑色的大裘披在后池身上,见她转过头神色茫然,随手替她拿掉发间的松叶,笑了笑,神色柔和:“虽然你仙力升了不 少,可身子到 底还弱,天宫清冷,还是当心点好。” 温润的月色下,后池只觉得这笑容格外珍贵,她猛不丁的握住清穆的手,道:“清穆,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这话着实说的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后池说完后才反应过来,立马闭紧了嘴,低下头掩下了眸中的黯然。 听见后池的话,清穆被握住的手微微一顿,看着埋下的脑袋,眼底渐渐变得柔软起来,他拍了拍后池的肩,道:“我知道。” 声音温润柔和,莫名的能让人镇定下来,后池抬头,眼眨了眨,道:“清穆,我想瞭望山了,栽下的竹子肯定都已经长好了, 留下大黑看家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守得住……明日我们便回家吧。” 家……吗?似是被这句话击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清穆盯着后池,目光陡然变得浓烈深沉起来。 “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