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表达谢意的方式?”阿爵泰慢条斯理地抹去嘴角的血丝,再以手扳扳颈项。 石中玉甩甩两手蓄势待发地问:“还需要更大的谢礼吗?” “甭客气了。”他笑笑地盘首,而后将笑意一敛,动作快速地翻起衣袖,一拳准确地探向石中玉的心口。 石中玉以宛如鹰爪般的三指牢牢扣住他的腕间,使劲往旁一扯,另一手随即化为手刀砍向他的颈间,丝毫无逊于他的阿尔泰,也以手刀砍向他的腕间,并翻手将它擒握住,一把将石中玉拉来面前。 他紧盯着石中玉的眼,“告诉我,帝国里,可有比你更强的强者?” 石中玉一顿,对着那双充满野心的眸子承认。 “有。” 阿尔泰当下放开了手,拍拍衣袖往后退了一步。 “给你一句忠告。”就当是以一个情报换一个情报给他好了。 “洗耳恭听。” “尽快回中土去,天宫的人快找上你们了。”他潇洒地转身挥挥手,“后会有期。” “阿尔泰!”还没听他把话交代完的众人,在他举步欲离时纷纷上前。 朝身后探出一掌,只以掌风就喝止住众人的阿尔泰,趁机回首,打算一次把话说清楚,好彻底与这些人分道扬镳。 “你要上哪去?”他不留下来帮助牧瑞迟?难道他真的要弃九原国不顾吗? “中土。” 众人眼中又燃起希望,“去为九原国报仇?” “我说过我不做无聊事,我只是想去找某人聊聊。”他得去找某个人,让他无聊透项的生活变得不无聊,或是变得更加无聊些。 “你是神子,别以为你能踏上中士……”希望再次被浇熄,遭他伤得最深的遗臣恨恨地说着。 阿南泰莞尔地反问:“谁说我是神子?” “什么?” 不留下一个答案,也丝毫不惦念旧情不顾义理,阿尔泰头也不回地转身踏上他即将前往的旅程,任一地的心碎与憾恨遭风儿卷起,在他身后远处不断回旋。 “石头?”爱染拉拉看着阿尔泰背影发呆的他,“你怎了?” 他拢紧眉心,“那个人……我看不出来。” “看不出什么?” 他说不出口,只是方才在近距离下,看清了阿尔泰的那双眼眸时,他心底泛过了一阵冷颤,只因他没看过那种太过自信外,还炯亮得让人无法直视的眸光,在那其中,他看不出善与恶,又或者该说,善与恶并存,却也皆不存在。 “没什么。”他甩甩头,趁着那些九原国的遗民还在为阿尔泰的离去而气愤时,拉着爱染快步走进一旁的小巷里,省得待会还得再揽上一次麻烦。 扑面而来的细网,在他带着爱染转身绕过巷角时,紧紧罩住了他俩,他尚来不及挣脱,即遭人从脑后重击了一记。 在他陷入昏迷前,他依稀,听见了爱染惊惶失措的叫声。 ZHAO ZHAO ZHAO 那只臭鸟和紫荆王,他要是能活着回去,他岂只想砍他们几刀?他要将他们剁碎了去喂狗! 划破空气的甩鞭声再一次地响起。 两手被人高高绑吊起,被脱去上衣站在树下的石中玉,满脸火气地任站在他身后的人一下又一下地鞭打着他,就在这棵树旁,双手被紧绑在身后的爱染,则是坐在地上,心疼地看着背伤未愈又遭逢新伤的他。 “别打了……”她又急又气地对甩鞭的人喊,“不要再打了!” 奉命执行鞭刑的男子,虽是听见她的话,但不敢违背旨意的他,仍是继续挥甩着长鞭,在石中玉背后制造出更多的鞭痕,冷不防的,一股冷意自握鞭的掌心处泛起,他停鞭一看,一只长满利牙,用一双炯青色眼眸盯紧他的魉,正躇踞在他的手臂上,张大了嘴准备一口咬下。 金鞭在遭人唤出的魉咬下执鞭者前,准确地将它打飞,在它落地前,来者又再加了一鞭,在空中将它撕裂成两半。 爱染冷眼凝视着眼前这个将她召唤出的鬼魅,两鞭就轻松解决的女人。 “很有意思的玩意。”出鞭救出手下的霓裳,看了看地面上那一摊形毁后即剩绿汁的鬼魅,愉快地扬起菱形的唇。 “小姐……”围守在树旁的众人,—见她亲到,纷纷弯身向她示意,她摆摆手,不理会他们地走至石中玉的面前。 “啧,长得也不怎么样。”打量了好一番后,她颇失望地晾着白眼,“我就说中土的血统不好。” “你是谁?”自尊心受伤的石中玉尚未于开口,怒气冲冲的爱染已向她兴师。 “我来自天宫雁荡山。”一见问她话的是个美人,她当下面色一换,变得亲切又和蔼。“我乃天垒城城主的表妹,霓裳。” “你想做什么?”不知接下来她会对石中玉做出什么事,爱染心神紧绷地问。 霓裳举高手中的金鞭,“我只是要抽他两鞭而已。” “啊?”爱染呆了呆。 “你特意把我们捉来……”石中玉也转过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心情好像很好的女人,“就只是想打我两下?”不杀他几刀替天苑城报仇,也不砍下他的头送回帝国示威,而是……打一打而已? “是啊。”她应得理所当然。 爱染呆滞地眨眨眼,眼下的情况令她脑中再次泛过一阵迷雾。她突然觉得,在这片迷陀域里,她已经遇过太多令她难以理解的人与事,或许下回有头上长角、身后长翅的怪人出现,她也不会再感到讶异。 “为什么要打我?”石中玉甩甩头,决定先问清楚他被绑来打的原因再说。 “因为……”霓裳抚着金色的长鞭。还是不隐瞒地对他们实话实说,“一来我可以交差,二来,我会很愉快。” 很愉快? 石中玉浑身发毛地瞪着她,“你的性格有缺陷……” 一旁的爱染马上不客气地扯他后腿。 “你绝对没有资格这么说。”他们是半斤对八两好吗? 本来将全副注意力都摆在石中玉身上的霓裳,突然侧过脸看向爱染,而后两眼焕然一亮。 “你是巫女?” “对。” 对爱染白曾肤色相当好奇的她,瞬也不瞬地瞧了爱染一阵后,伸出手摸漠她的脸,想知道冥土的人是否真如传说中般的天生血冷。 “喂,别人的女人别乱碰行不行?”一肚子不痛快的石中玉,火气当下很旺地烧了起来。 霓裳一愕,“她是你的女人?”冥土的人不是很不受欢迎吗?怎么他的眼光这么独到? “知道就快把你的手给我拿开!”他直瞪着她还搁在爱染脸上的那双手。 她想了想,在石中玉的火龙眼下,刻意弯下身子搂着爱染,埋首在爱染的颈间磨磨蹭蹭,蹭完了后,还故意抱紧了爱染。 “这样呢?” “我非宰了你不可……”他咬牙切齿地想挣脱上头绑着他的绳子,在挣脱不开时,抬起脚想踹向她。 备受骚扰的爱染,铁青着一张脸,“你好女色?” 她很无辜地吐吐舌,“不,我只是想气气那头熊。”谁教他要凶她?就回敬一下好了。 “你是来替天苑城报仇的?”完全摸不清这女人的作风,也不知她的来意,有点受不了的爱染干服直接替石中玉问。 她头摇得飞快,“不是。” 错愕的表情分别出现在爱染与石中玉的脸上,他俩互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同时出声。 “你不是来报仇的?”怎么又一个不想报仇的? “我说了,不是。”奇怪了,找上他们就一定要报仇?不报仇不行吗? 石中玉愈听愈是不平,“那你绑着我打是什么意思?” “我是来感谢你的。”她偏首想了想,决定对他们托出实情。 “感谢?”他俩再次坠入十里迷雾中。 她诚心诚意地双手合十,“感谢你们减了天苑城杀了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被杀了……她还这么高兴的感谢他们? 再次被她征住的一男一女,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她。 “请问,你家小姐一向都是这么恐怖吗?”在气氛诡异到一个顶点时,爱染忍不住转头间向一旁霓裳所带来的家卫。 不敢顶撞霓裳,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丑外扬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撇过脸,都不想在外人面前承认这个事实。 听完了主因,觉得自己冤到足以下六月雪的石中玉,回神后忿忿不平地朝她大吼。“喂,灭了天苑城的是紫荆王不是我,你谢错人了!”这些神子是统统不长眼的啊?牧瑞迟这样,她也是这样,他究竟是倒了哈子楣得过上这些鸟人和鸟事? “谢你也是一样的,谁教你没事离开中土?”霓裳笑挥着小手要他别那么计较。“虽然我并不想为我的糟老头未婚夫报仇,不过于情于理,我还是得替天苑城出口气才行,既然那个紫苑王不在这,那你就将就一下,让我打你打个意思意思,就当是做做样子罗。” “只两鞭?”那先前的怎么算? “就两鞭。”她边说边付话行动,还真的就给他两鞭。 打在背上的这两鞭,力道比方才那些家伙的强多了,但,可以看出她还是相当手下留情了,石中玉动了动肩头,对再挨的这两鞭并不是很在意。 “接下来轮到你了。”一打完他,霓裳即漾着笑看向爱染。 “我?”爱染眨眨眼,没想到连她也有份。 “可以问个问题吗?”她非但没有也给她来个两鞭,相反的,她收起了金鞭,正经八百地蹲在爱染的面前请教。 爱染横她一眼,“你觉得我有别的选择吗?” “是没有。”她同意地颔首,接着迫不及待地问:“你知道第三神谕是不?” “就知道除了这外你不会问别的……”好吧,她承认,自从那只多事的谕鸟告诉她第三道神谕后,她是变得很受三道欢迎。 霓裳朝她眨眨眼,“你会告诉我吗?” “不会。” “好,我已经问过了,我可以交差了。”丝毫不感到失望,得了她的回答后,霓裳即站起身对那些等在她身后的人宣布。 “小姐!”一堆男人气岔地对她大吼。 她很不耐烦,“这样还不行?” “不行!”人家不说她就真的不再问?当然不行! “好吧,我再威胁他们一下总可以了吧?”她很为难地再退一步,讨价还价地问。 怒火稍熄的众人,勉强地对她点点头。 清了清嗓子后,她站在石中玉与爱染的面前朝他们伸出一指。 “听说地藏的冥王出发去找封印中的神器了,相信再过不久,地藏就会起兵。地藏此举,主要是在报复你们灭了九原国,同时也是在向帝国示威。” 这……这算威胁吗?这其实是变相的通风报信,故意在告诉他们情报吧? 石中玉呆然地看着行事作风完全令人摸不出个准头的女人,早知道先前跟在他们后头穷追不舍的是这个女人,他才不会赌命地抱着爱染去跳那啥子瀑布! “那又如何?”搞不懂这女人究竟想做什么,满心充满诡异感的石中玉,看她似乎还没把情报说完,于是配合她地顺势再问。 “你们不了解三道是吧?”她果然继续对他们讲解,“地藏的神子可是三道中最好战的,而我们天宫,也不遑多让。” 石中玉翻了个白眼,“无所谓,反正地藏在中土来说是属西域,天宫则属北域,我是管南域的,到时候地藏和天宫要怎么有仇报仇也不关我的事。”反正南域里没有三道,日后三道若要兴兵的话,他这个现下被同僚害惨的人,到时统统都没他的事,相反的,那时就得换他的那些同僚来搅和搅和了。 霓裳先是满意地朝他领首,接着转问向那票气急败坏的众人。 “各位,我可以交差了吗?” 还能不让她交差吗?再让这个不知道到底是帮哪一边的小姐开口说下去,三道所有的情报都要被她报光光了!被她气到五脏六腑都走了位的众人,闻到极点地对她点头。“既然已经问完了公事,那就轮到我问私事了……”她又绕回他们的跟前,朝石中玉频搓着两掌。 “你还有私事?”不会又要先来个两鞭吧? 她兴致勃勃地问:“告诉我,你们的北域将军夜色,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无敌?”她今日会找上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才不是为了第三道神谕,她是为了那个叫夜色的女人。 “她可是四域将军的头子,你说呢?”看在她方才那么大方的报讯份上,有来有往的石中玉也没隐瞒。 “普天之下,可有人能败她?”为了她家表哥与另一人着想,她还是先把话问清楚点妥当,免得真动起兵来,那两个男人会因看不起女人而败在夜色手上。 石中玉挑眉反问:“有这种人存在吗?”若真有这种人,八成也是妖怪了。 很好,那两个男人将来可有得头疼了,不过……那也不关她的事。 已把话问完的霓裳朝身后弹弹指,“他俩就交给你们了,看牢他们。” “喂,话都问完了,你还不放我们走?”石中玉瞪着她大摇大摆离去的身影。 “心情好再说。”她边走边朝身后挥挥手。 霓裳一走,那些男人便将石中玉自树上解下,改跟爱染一样将双手绑在后头,再将他推至爱染的身旁坐着以便一块看守。 爱染急着问:“痛不痛?” 他凑至她的面前,把嘴嘟向她。 “这是什么意思?”她看着送上前的唇。 “你亲一下就不痛了。” 本想赏他一巴掌的爱染,在想起他那充满伤痕的背部后,心疼即开始作祟,她瞧了四下一眼,发觉看守他们的那些人都没在看他们,于是她就照他的意思将唇往前一印。“还是好痛。”总觉得她在敷衍了事,不满足的石中玉,继续挤眉皱脸地对她哀哀嚎嚎。 她如他所愿地再亲一下。 “你一定是诚意不够。”他撇撇嘴,装疼装得还满像一回事。 一双冷目立即瞪向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他。 他赶紧扮乖,“够了够了……”小气。 爱染侧首看向他再次流血的背部,查看完伤况后,难忍地蹙起了眉心。 “有机会我再替你报仇。”管他是男是女,那个霓裳就别再让她碰到,不然她一定要替石中玉讨回公道。 “报仇?”石中玉将两眼转了转,笑笑地回拒她的好意,“不必啦。” “你不找那个女人算帐?”被打成这样还那么大方? “反正该痛的也痛过了,而她不过是想表达一下她的谢意,既然如此,那她打得高兴就好。”他本来就不怎么在乎。 “这么不计较?”爱染平定下气息,不解地看着他宽容的模样。 “跟个女人有时好计较的?”他耸耸肩,还是一派乐天开朗,“让她让她。” 虽然,她的这头熊是粗人一个,脾气又跟颗臭石头差不多,可是一如他的名般,在这颗石头里,却蕴藏着一块质地淳朴的美玉,没有太多沉重的心事,也没深刻到不能放开的仇恨,他知道何时该装傻、何时该适时地用上他那套简单哲学,这块藏在石头中的玉石,是她见过最是美好的一块。 “怎么了?” 她瞄瞄他,“我有点感动。” “你这才知道我是个好男人?赶快再好好感动一下。”他可得意了,扬高下颔一脸模样。 爱染忍不住露出微笑,挺直了身子,在他的颊上印下一记响吻。 YUE YUE YUE “小姐,他们跑了!” 就在次日,那名曾甩鞭抽过石中玉的男子,在清晨醒来,却发现树下已无那对男女的踪影后,慌张地冲去他们扎营的地方向霓裳报告。 “跑了就跑了。”霓裳似也不意外,迳自伸了个懒腰,“反正我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身为天垒城城主爱将,却被派来看着她的童飞,一脸茫然地问。“知道些什么?”昨日他们不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吗? 她爽快地拍拍衣袖起身,“你们收兵回家,这事到此为止。” “啊?”众人拉长了下巴。 “单枪匹马的石中玉,咱们现下或许还可以这么逗着玩玩,但倘若就这样杀了他,这事传了出去,不但有损咱们天宫天威,我表哥的面子也会很难看。”霓裳有条有理地向他们分析她这么做的原因,“还有,要是石中玉下回带着兵来,或是咱们因此而惹恼了那个北域将军,到时我表哥的麻烦就大了。” 听她说得好像还满有道理的…… 不过一会,猛然想起城主曾严厉向他交代过的童飞,连忙摇着头,一骨碌上前拦住说完话就要走的她。 “那咱们该怎么向城主交代?城主吩咐过咱们得带那名巫女回雁荡山呀!”该办的事他们完全都没办到啊,这样她是要怎么交差? 霓裳挑高黛眉,“他回家了?” “尚未。” 她笑笑地以指戳着他的鼻尖,“那好,你转告我表哥,我不喜欢拆散别人的姻缘,所以别老是叫我跟着他一样做坏人。” 童飞一脸的惊恐,“由我去告诉他?”她是想教他去当替死鬼吗?明明这事就是城主指名交给她办的! “就是你。”她才不要被轰得死无全尸,当然要找替死鬼代为亡场。 还捧着头,满脑子想着到时该怎么办的童飞,不意往旁一瞥,就见这个不负责任的表小姐,已将事先准备好的行李甩上肩头。 “小姐,你要上哪?”想弃他不顾?她不会这么狠心吧? 她早打定主意了,“逃家,免得表哥嫌我办事不力,又想把我嫁给另一个糟老头。”好不容易才甩掉了一个老头子后,她绝不要又再因什么联姻而给人四处推着嫁。 “小姐!”童飞气得跳脚。 “是表小姐。”她边更正边走出营地,朝天吹了声口哨,一只栖宿在林梢的月翅飞鸟,在听到她的哨声后,立即振翅飞向天际为她带路,她提气一跃,跳上了树梢后,以飞快的速度在林间跳跃以追上月翊飞鸟的速度。 从头至尾,始终都没有离开过这地方的石中玉,趴在树干上看完下头的那些后,侧首对趴在身旁的爱染一笑。 “瞧,我就说她人不坏。”顶多是顽皮了点。 “是不坏。”爱染不情愿地承认,“但也没多好心。”那女人的鞭 子可不是抽假的。 “走吧。”石中玉扶她在树上站稳后,一手环着她的腰,往另一 栋树一跃,与下方那些急着去追霓裳的人方向相反。 远离了天宫那些人后,下了树与爱染走在林间小道上,当穿过林间的日光照耀在爱染的脸庞上,映出她过白的肤色时,石中玉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她莫名其妙地跟着停下来。 他慎重地问:“既然都来到这了,咱们不妨拐个弯,顺道到某个地方去吧?” “去哪?”看他难得一脸严肃,她也跟着屏住了气息。 石中玉刻意看她一眼,“你家。” “我家?”爱染被吓得不轻,“去那做什么?” “我要去提亲。”他给了她一个似真似假的借口。 她原本就白留的小脸当下变得更苍白。 “不行!”她情愿回中土,也不要回去她的故乡。 “当然可以。”他笑眯眯地一把将她搂过来,在她颊上亲了又亲。 爱染用力推开他,“我说不行!” 他敛去了笑,只手抬起她的下颔,认真地问。 “你真不想回家?”还记得她刚来中土时,思乡的她常躲在柜里不肯见人,离家这么多年了,她这个游子,怎可能不想回家? 她垂下眼睫,不自在地想回避这对她来说太过尖锐的问话。 “其实这些年来,你很想家吧?”他叹了口气,替她说出心底的老实话。 “不是你想的那样。”爱染避重就轻地一语带过,不想让他明白那些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那是怎样?”他两眼炯炯,紧盯着她复杂的神色。 她烦躁地转过身,干脆抬出帝国的规矩来压他,“别多问了,我说过我不能回去,身为巫女,我也不能返国。” “可陛下没说过我不能带你回去啊。”他勾住她的织臂,说得很理直气壮。 “什么?”她愣愣地回首。 石中玉笑摇着食指,“陛下是不准你私逃回国,可陛下又没说我不能带着你回家省亲。”漏洞就是这样钻的。 爱染沉默了一会,仍旧是挂下了脸继续坚持。 “我不回去。” “走啦。”他半哄半劝地拉着她往冥士的方向走。 “不去……”她就是不肯妥协,使劲迈出两脚往另一个方向走。 “走啦走啦!”石中玉不气馁地弯下身两手拖着她的腰。 “我说不去就不去……”她直拍打着他的手,接着忽地一阵天旋地转,待她恢复视觉时,赫然发现说不通的他竟直接将她扛上肩。 “石头!” 置若罔闻的石中玉,轻松地扛着她朝她最想回去的方向走,朝着那个曾令她落泪的地方走,他一直都很想知道,当年抱着他痛哭的她,那泪是从何而来,他更想在知道她的伤口在哪后,能够亲手替她抚平。 有些事,你不愿再提起。 有些人,你情愿已忘记。 但它们却总在不眠的午夜里,浮印在你心底不让你逃避。 南风中有股特殊的气味,微香,带甜,闻久了,会有种似是微醺的感觉,丰邑的路途上话愈说愈少的爱染,在抵达国门前远远就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后,即像封了泥的偶人般不再言语,任石中玉怎么逗也不开口。 她从不曾忘记这香味,木黎散在燃烧后的香味,同时也是她最深恶痛绝的一道记忆。 进城前,石中玉拖着她通过由帝国派重兵驻守的环城要塞,再往里头走,一扇白色玉石雕刻的城门即矗立在眼前,净丽与堂皇的门面上,刻满了异国花鸟,跨进城门后,令人屏息的城景,在日光下显得辉煌刺眼,若说百年前的神子过得是丰饶富裕的生活,那么,这儿便是奢华了,放眼所及,城中无一座矮房或是木屋,它们是石砌的楼房,有的是纯白的硬石,有的则是紫色的坚硬矿石,白与紫,沿着四方城域,交织成让人一眼见过就再难以移开目光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