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后来的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但心里就是有这么一个声音,告诉我,他必定还在某个地方。” 晴绿慢慢听完他的叙述,仿佛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如果,他所说的乔之凉的那些遭遇,正是顾清初所经历过的,那她无法想象,真的无法想象。 那日,在顾清初办公室的电脑里,无意间发现的一个文件夹,一时心起,想要点开,又发现加了密码,试了好几次,最后竟猜了出来,然后,她看见了一些照片,显然是扫描上去的,其中有一张便是在席川家里,夹在那本书中间的,两人少年时期的照片。 所以,她猜测,顾清初其实就是乔之凉,当人们注意到一件事情后,就会慢慢将一切联系起来,十几年的时间,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面容与成年后的外貌,若刻意修饰装扮,是会让人认不出来的,何况,长得像的多的去了,又有谁会将这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人联系起来。 后来,她将照片发到自己的邮箱,又拿出顾清初近照,细细对照,她宁愿是看错了眼,可事实已经摆在那,也许时间会改变人的某些音容笑貌,但那五官,尤其是一双眼睛,怎么会骗的了相处多年的她,也怪不得,在蓝田第一次看到那张照片时,会觉得那么眼熟。 怎么去解释,又如何去质问,凭空出现的顾清初,原本就没有任何义务向她交代自己的过去,几次见面,她都忍不住想要问清楚,想去了解真实的他,可每每话到嘴边又无从下口,她亦试探过,或者找话题聊起过去,可是他总是不咸不淡的就带过去了,很明显,他根本就不愿意提起。 她不知道顾清初为什么要刻意改名,要用另外一种身份全新生活,但若真如席川所说的那样,那一切也可以理解了。少年时期的离开,隐姓埋名,是因为当时轰动全国的那件案子吧,父母双双犯罪,背着这么沉重的枷锁,若要去异地独自生存,换一个名字,换一种身份,全新开始,未曾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即便是对自己,他也隐瞒着那些过去。 可为什么,明明孤儿院的那位阿姨说,顾清初是从小便生活在那的,这一点,显然是对不上号。再者,就算分别多年,可已经有过童年的朝夕相处,那席川,在和顾清初慢慢熟识之后,难道就没发现什么异样吗? 晴绿忽地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好像是什么似曾相识的对话,再想,却又记不起什么,一定有什么地方,给忽略过去了。难道,顾清初不是乔之凉?不对,不是这个,是什么呢,脑海里一闪而逝的那个念头? “怎么了?”席川轻牵住她的手臂,“头疼?” 晴绿摇了摇头,“我只是,消化不了这个透着点悲伤的过去。”她不敢看席川的眼睛,到底要不要说出这个发现,毕竟,他找了乔之凉那么多年,也有着那样深厚的情感,可是若清初真的想要相认,应该早就开诚布公了,那日在酒店两人见面,明明是刚刚认识的样子啊。更何况,总觉得这件事情还透着许多疑点与古怪的地方,到底要怎么样做呢,说与不说,似乎都对,又似乎都不对。 “别想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平安幸福过一辈子的,所以,不要去管过去如何,只要珍惜现在的生活,那就可以了。” 晴绿茫然的点了点头,却还是觉得脑子一团乱麻,越来越乱了,“我出去一下……” 席川看着她有些失魂的走了出去,微微蹙起了眉头,他亦是在犹疑,显然顾清初没有和她提起过以前的事,但是,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再让她分神的好。 到了傍晚十分,火车已经入了南方,外面的景色也起了变化。 北方的冬,单调而凛冽,而南方,除了有些清冷之外,依旧带着绿意,从北至南,仿佛是从暗沉灰白的素描,变成了江南的水墨画,不再是无垠的平原与光秃的枝桠,也没有了大片冰封的河道,只是稀稀落落的残雪间落在远处的青山和近处的垦田。 天色渐下,夜色愈浓,晴绿从外头跑了进来,有些兴奋,“听说下一站,会有卖好吃的烤野鸡腿,我们下去买吧?” 席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贼贼笑了笑,“好啊,不过,要是我这一下去,就被当地姑娘给看上了,强拉着做了上门女婿,那可如何是好。” 晴绿轻笑一声,“就你这身板,会砍柴么,会养猪么,你连洗碗都不会,顶多当个小白脸,人姑娘才不会看上你呢。” “既然这样,”席川慢慢走到她的跟前,含情脉脉道,“不如你要了我吧?” 晴绿吃吃一笑,亦含情回望过去,“好啊,唔,这样,先给本大爷跳个脱衣舞吧。” 两人离的极近,晴绿可以看见他琥珀色眼眸内的影影绰绰以及倒映出来的笑脸,一时间,她只觉得车厢的噪杂声渐渐远去,只听得两人厚重的呼吸声,气氛微妙变化,她下意识的想要逃开,席川却越靠越近,几乎就要贴上她的脸庞,这股早已熟悉的味道,让她几近抓狂。 席川又慢慢的站了起来,虽保持了些距离,却挑眉一笑,竟伸手慢慢解开领带,然后是一颗接一颗的扣子,直看的她脸红心跳,忙跳了开去,离他老远,“打住!去买鸡腿……” “哦……不着急,还是先表演个脱衣舞吧。” “……好吧,我自己去买。” 火车到站已近半夜,昏黄色的灯光让人心生恍惚,回到这城市,晴绿竟觉得怅然,几日光景,发生了诸多的这些变化,显得尤为真切,反倒是之前悠长的岁月有了遥远如梦的迹象。 外头的凉气让下车的旅客一下子打起冷颤,多亏下车前席川将买来的裘帽子与大围脖将她武装好,晴绿倒也没感觉到冷。 两人背着包,随着大批人群朝外走去,略显拥挤的场面,不知何时,席川已经牵起她的手,起初只是握住她细腕的手臂,晴绿微微一怔,也任由他去,已经说好了开始,再扭捏反显得尴尬。 他厚实温暖的掌心所拥有的暖意与热度,与记忆中颜南冰冷细长的手指带来的感觉全然不同。她默默跟着他朝前走,心中已闪过万千念头,渐渐的,再发现时已是十指交缠,感觉到了异样,她小心翼翼抽出手指,试图改变牵手的方式,席川的脚步微微一滞,又继续前行,只是不动声色的握紧她的手,不让离开,虽是这零下的正月天气,席川的手仍如同暖炉一般。 晴绿自觉得被席川识破意图,有些不好意思,想了会,便问,“我手这么凉,你不冷么?”席川转过头,看她一眼,又含情脉脉起来,“你这样的冰山,当然要我的如火热情才能融化。” 晴绿的手,与颜南一样,也是常年冰冷,早时常相互嬉笑,比赛谁是冰掌之王,然后喜欢在大冬天里偷袭其中一人,将手伸入另一个的脖子,乐此不疲,屡试不爽。 晴绿忽地玩心大起,走到外头,待人少之处,她停下来,回头望着席川,“咦,你头发上有什么东西,来,让我看看。” 席川疑惑道,“是吗?”便顺从的低下头来,后脖子袒露大片的肌肤,不过一瞬间,便感觉到脖子冷如冰棱,迅速起了鸡皮疙瘩,他本能的朝后一跳,晴绿却咻地跑远,回头哈哈笑着说道,“这招寒冰掌滋味如何?” 席川望着兀自笑的停不下来的晴绿,也觉得愉快,便回道,“这样偷袭,你还真是皮痒了。”说罢,便要冲过去以牙还牙,无奈晴绿灵活的如同让人爱恨不得的小猫,趁着周围三两经过的路人作掩护,跑出火车站老远,却还是未被抓到,最后,她停了下来,帽子东倒西歪的就要掉下,她喘着气,一面使劲摆着手,“好啦好啦,饿死了,你大人大量,小的我请你吃饭吧。” 这几日的朝夕相处,晴绿对两人的共处已渐渐习惯,知道席川喜欢开玩笑与捉弄人,吃饭时,便试问道,“怎么刚认识你的感觉,与现在完全不同。” “哦,那时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自私自大,不近人情。呃,”晴绿停了下来,“说实话,当初你要我去谈话,还以为是撞破了你的好事,要给点小鞋穿穿啥的。” 席川不自然的咳了两下,自觉的继续低头吃东西,含糊其辞的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你威逼利诱的,提起顾清初,”晴绿的语气有些微妙,“你觉得他公私不分,又因为财务这个岗位的特殊性,怕出什么事,才把我调离了去,是吧?”其实就是一个笑面虎。 席川这才抬起头,认真回答,“不错。当初我是这么觉得,或许是想多了,但有些事,也确实不得不防。” “是啊,所以你就来了这么一招,看上去是将我升职了,其实是想借个机会挑个刺,然后再把我给逐出吧。” “嘿嘿,我哪有那么坏。”席川干笑两声,这丫头脑子还挺好使得啊,这都被她猜到了,停顿片刻,又自嘲道,“可谁知道呢,事情慢慢会变成这样。” 或许,你就是我生命里的那个变数。 “然后,你出于各种目的,又将我当了挡箭牌,捅出向董的事情。一直到这里,你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利益家,丝毫不考虑手下小人物们的悲惨生活。” 席川停下筷子,半晌,才淡淡道,“没办法,晴绿,我过来的目的,本就是要接手这公司,除去一些障碍,巧的是,那个人刚好是你而已。” 也幸好是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彼此都知道,这人与人之间,若没有一个情字,那总归是大的吃小。 晴绿微微一笑,淡淡说,“是啊,刚好是我,倒霉孩子。” 纵观一生,每个人每天都会碰到不同的人,或匆匆而过,或点头之交,或狐朋酒友,或缘分不足的有情人,只有极少数的,才是悠悠岁月中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而席川,我遇到你,幸或不幸?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似笑非笑的望着对面的人,眼眸微潋,“商人们都讲究一个利字,凡事以利为先,你不觉得,在纪璇与我之间,你选择错了么?” 席川却是笑了起来,他说,“你是觉得,选了你,我做了亏本买卖?” 一言不合 “来来,小朋友,我给你算一笔账。古人云,一寸光阴一寸金,那么,整整26年,那得多少的黄金?第26年,才总算遇到一个让我爱上的人,若错过了,能不能再遇到?未知;或者,还需要几年才遇到?也未知,这里的成本是个未知数,并且逐年递增。相对的,纪璇所拥有的家世,那是一个已知的,通过努力可得的,只需再过几年,我既有了更好的事业,也有最爱人陪在身边,何苦为了一时便宜而违了自己的心。” 席川缓缓道来,如大海一般深邃的双眸,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所以,即使从利的角度看,我也并没有折本。要知道,这个世间,其实最好得到的,是钱,但很多人却理解反了,对我来说,为了眼前利益而放弃长远的人,才是愚不可及。” 说完,两人都陷入沉默,凌晨的店内,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晴绿才开口,“我觉得,你这人特会煽情。” “……”这,应该也算是优点吧? “不过,我开始觉得,能被你这样的人喜欢,真是一件好事。”晴绿双眸弯弯,唇畔微漾,“因为,刚刚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挺幸福的,”停顿片刻,她又开口,“或者说,是特满足,虚荣心得到无穷的满足。”这样被人重视的,似乎全世界你最宝贵的虚荣感,让人迷恋眩晕。 “……” “不过,说起来,你的本来面目,依旧是彻头彻尾的商人。”如果有一天,当以你的标准,出现了更重要的,你依旧会用天平秤一秤,选择能带来更大利益的。晴绿轻叹一声,不知是不是男人与女人的本质不同,若是她,根本不会去想那许多,而他们,必定是要先合计一番的。 席川微微一笑,似乎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他淡淡开口,“晴绿,这世上没有太纯粹的爱情。就比如我刚开始靠近你,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其实,比起向凯那件事,你更想从我这里了解清初吧。”晴绿低着头试问,“说起来,你为什么要那样针对他?” “哦,我针对他?”席川微微嘲讽。 “不然你为什么要弄那个账本?”晴绿不知觉的加重语气。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有那个账本。” “……一开始就是直觉,总感觉你对他不太友好,似乎有戒心,后来便注意了,一次无意间电话里听到,你和宁远的谈话。”晴绿老老实实的交代。 “你对他的事,倒是敏感的很。” “席川,”晴绿不知如何开口,乔之凉和他的关系那么复杂,若两人真的卯上了,那岂不是……她又开口,“其实,其实清初人很好的,你对他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许久,席川才收回他的目光,语意渐冷,“我们谈的话题,似乎偏了。” 晴绿一愣,语气也转冷淡,“席川,你要知道他对于我的意义,我不想,你们之间有什么,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不想他受到伤害。”他好不容易用现在的身份走到这么一步,若是再出了像上次账本的那事,那他的人生,也太曲折了。 “所以,你觉得我伤害了他,为了他,上一次可以利用我,将那个账本偷走。”席川脸色已变,又打翻了醋意,“这一次,你巴巴和我一起去哈尔滨,不过也是拿我当了个箭靶子,说到底,还是因为他。” 聪明如席川,又怎会看不出她和顾清初之间微妙的变化,总是为了他,你才会与我亲近。 “你!……”晴绿气极,只觉得一阵委屈,“那次是谁先利用谁,我巴巴跟着你,那是我吃饱了撑的行吧,不可理喻。”说完她拿起背包便走,好心没好报。 席川看她跑了出去,心里已有些懊悔,只是上一次被骗的教训历历在目,她说起顾清初又是那般的维护,心里便不满起来,可骨子里却仍不想低头,好好的没说几句话就甩人跑了,算怎么回事,脾气这么大,心里这么想着,可到底不舍,行动上早就跟着出去了,左右一看,晴绿已上了一亮出租车,绝尘而去,顿时又生气,还是叫了一辆车跟了上去,见她上了楼,灯亮了,才转身离去。 到家的晴绿,也是一样的心情,只是想仔细了解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却这般提防自己,还说他不一样了,其实还是那样,一样恶毒的嘴巴,一样的为所欲为。 从最开始的见面,素不相识的,就质问自己既然不懂得如何周旋,又何必要出来工作,也不考虑对方的意愿,便换了岗位,然后借自己的名义将向凯的事情捅出去,心里不爽就让人去陪酒打圈,被戳到痛处了又狠狠反击,原来我还巴巴的叫你去哈尔滨呀,晴绿又一想,当初确实是自己先提出要和他去玩的,又是一阵气恼,这个人,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对你好了碰上了天,不好了立马恶言相向,真是脑子秀逗,发烧了,才会答应和他一起。 晴绿一面收拾了下,一面继续腹诽,躺上了床,脑子里不自觉的却又想起他的笑,他的逗乐以及午后迷路,谈心与醉酒,所有的这些事情,与他有关的,仿佛一个陀螺般在脑海里旋转,怎么也停不下来,厚实温暖的脊背与掌心,那热度似乎此刻都还烫着手,让她忐忑不安,又想起他刚刚的针锋相对,心里纠结万分,辗转反侧良久,才低叫一声“自作孽啊,”直到天亮边,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晴绿睡到下午才醒过来,打开手机,也没见什么信息与电话,心里微微有些失落,想起明日就要上班了,又发起呆来,这个工作实在是不想再做了,天天面对着席川,加上这层关系,总是不好的,暗暗打定主意,这段日子早点找到其他工作,便离开环信。 席川到了家,也是匆匆收拾了下便上了床了,只是心情极度郁闷,将手机拿在手里摆弄了好久,却还是烦躁的将其丢在一旁,顾自睡下。早晨的电话铃声刚一响起,他便一跃而起,兴冲冲的拿起来,啊哈,忍不住给我电话了吧,一看,却是宁远打来的,脸便沉下几分。 “嘿,我说你可算玩的尽心了,竟然还乘火车回来,够浪漫的啊。”宁远在那边打趣。 “别提了,正烦躁着呢,你到我家来一趟,有事和你说。”席川不耐烦的挂了电话,打算继续睡觉 ,却又郁郁不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思来想去,索性便拨了晴绿的号码,“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席川再一次暴走了。 客厅内,宁远精神抖擞,对着一脸抑郁的席川道,“我说你乐不思蜀的到今天才回来,怎么一脸的苦瓜相啊。” 窝在沙发内,兴致缺缺的席川,无聊的翻着遥控器,“对了,警察局那边叫我下星期去对口供,你回了没?” “唔,我说你惊吓过度,出国散心去了,要一个月才回。” “这借口找的……也太小看我了,”席川不满,“算了,那向凯方面怎么说,松不松口?” “目前看来,向凯是不大乐意的,可他这个儿子却着急着出手,要知道他对那个即将破产掉的公司,珍惜着呢,还有,你料的也没错,向凯确实和顾清初有过什么交易,只是想不通,他找顾清初做什么,顾也没那么大能力去吸收那样份额的股份啊。” “这样,直接从他儿子那入手吧。向凯现在自身难保,总会妥协的。”席川冷冷道,“别让其他人捡了这个便宜。” “说起来,顾清初能有什么能耐,他不过一个财务总监,虽然很重要,但也不至于需要如此提防吧。” 席川神情莫测,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宁远,我可能忘记和你说了,顾清初,就是乔之凉。” “什么!”宁远倒抽一口气,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确定?” “我和他开诚布公谈过了。”席川淡淡开口,“只是这件事,我还没和爸爸提起过。” 宁远面色骇然,“要他是乔之凉,那就可以解释的通了……”当初乔东明虽然入狱,但是其 之前持有的一些其它投资证券以及固定资产和累计的家产,这数十年下来也算一笔不少的资产,要是果真如此,那顾清初背后的资金后盾也不会少。 席川笑笑,“你也想到了,确实,他为什么要换一个身份进入环信,而且他那几次本可以见面的大会上都没有露面,包括不肯晋升到美国总部,那是因为,他不想见到我,也就是说,不想被我认出来,他进入环信的动机,或许一开始便计划好了的……” 席川的脸色越发凝重,又感觉烦躁,从茶几上摸起一根烟,吐出几口烟雾后,继续道,“所以,我开始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当初要离开我的家,或许,他认为,是我爸爸害死了他的父母,凭什么,为了我爸厂子的利益,而付出代价的却是他的父母。其实,就算是我,我也会这样想,我也想知道这个事情的真相,我不知道顾清初发现了什么,但是我的内心里,又隐隐希望他发现了什么,希望他可以做出些什么,可你要知道,要真的如此,真的和我父亲有关系,我也无法想象结果会怎样。” 席川猛抽了几口,缭绕的烟雾,让人觉得剪不断理还乱,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嘲讽与无奈,“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可以解决任何困难与问题,包括不和纪氏合作便解决资金问题,也包括如何得到自己喜欢人的心,可最近却发现,原来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会顺利解决,眼下又冒出这么一出,顾清初的野心,绝不会小。”说完这几句,他的眼底即闪而过一丝刺痛。 昔日的好友如今却可能成为了对峙的敌友,世事更多时候的确是个很好的讽刺。 甜言蜜语 宁远也默然不语,他是在美国念书时候认识的席川,那时候他不喜与人太过亲近,在校的一些留学生活动,也不怎么参加,而宁远作为活动组织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他,久而久之,两人便熟识了,关系也逐渐好起来,没想到,之后却成了宁远的一个生活转折点。临毕业时,席川忽然问他有没有找好工作了,后来便去了美国那里的公司,与席川一起上班,又得到席朝阳的赏识,没过两年,知道他想回国发展,便将他调了回来,也帮忙看着这边的情况。 他知道乔之凉一直是席川心底的一个伤疤,觉得当初不是缺少自己的关心,乔之凉也不会不声不响就离开,没想到经年之后,两人再次相遇,却是这样的一番情景,不得不叫人感慨。 他拍了拍席川的肩膀,“这事未必如你想的那么坏,或许,你可以找他好好谈一谈,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又想起什么似的,宁远一愣,忙问道,“这么说来,那晴绿她知不知道顾清初的真实身份?” 一听到这个名字,他更是头疼,“我和她啊,吵架了,别说,还就是因为顾清初。”他又似想起什么,他问道,“若是纪氏不出手,我们可以融资多少?” 宁远一摊手,“闻致那原本说是没问题的,后来又忽然改了口,说是现在这个形式,就以席家的名义,想要贷那么一笔资金也是很困难的,该周旋打点的也都做到位了,却还是不肯松口。” 席川有些疑惑,“哦?怎么会……”这应该是个双赢的项目,虽说回收期长一些,但闻致也没必要如此。” 宁远不出声,一脸遗憾的看着他,“我也是才刚知道,纪氏和闻致一家似乎是什么远亲……” 席川冷笑,“不会吧,难不成真要逼婚。” 两人又聊了许久,直到吃过了午饭,才各自忙去,宁远负责再去联络各大银行商量贷款的事情,席川随后去公司处理公事,等到将一些累积下来的要紧巨细处理好,已近十点了。 席川望着空荡荡的助理桌子,心绪一下又被扰乱了,一时也静不下心来,这才明白,为什么说大丈夫谈情说爱的耽误事业,心里有了个牵挂的人,果然再不能心无旁骛的做事,总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牵引着,让人想要偷懒,只想早点见到她,席川自嘲的笑了笑,拿起那个捶背的叮当猫,他戳了戳猫咧开的大嘴巴,自言自语道,“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了。” 晴绿正窝在家里看电视呢,忽然门铃响起,她心里一跳,有些欣喜,会是席川么?会吧,他这个人,铁定憋不住的,又一想,他那样的骄傲,或许吵了架就不会低头了,过会,才懒洋洋站起来去开门,算了算了,管他是谁。 开了门,果然不是席川,必胜客的外卖员笑着说,“我还以为没人在家呢,这么久才出来。” 晴绿冷冷说了声,“我没叫外卖,你送错了吧。” “没错没错,你是叫池晴绿吧?我大老远送过来,你可不能一句送错了就给打发了呀。” “可我没订。” “这……” “算了算了,多少钱。” “整好一百。” 晴绿拎进后,将门关掉,心想,一定是席川搞的鬼,真是幼稚,门铃又响了起来,这次却是一大捧娇艳的百合花,晴绿这才心情有些好转,正欲接过来,那送花的人却开口,“这花还没给钱呢,一共二百五,说了货到付款的。” 晴绿这下怒了,“我没订花我也不要,拿回去,”将门砰地一关,耍着我玩呢,还二百五,你丫才二百五。 门铃又响了起来,不依不饶的响,晴绿忍不住又开了,依旧是那捧百合花,“说了我不要,谁订的给谁去。” “这次是免费的哦~”说完钻出一张笑嘻嘻的脸,席川径直将花塞给她,转身走了进去,“我饿死了,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披萨呢,赶紧填填肚子。” 晴绿仍是有气,也不理她,只是将花往桌子上一放,又窝进沙发看起了电视。 席川也不说什么,将披萨切好,放到茶几上,也坐到她身边,边吃边看了起来,或许是真饿了,吃的有些着急,竟被噎住了,见他说不出话,只指着那茶,晴绿才有些着急起来,匆匆倒了杯凉开,“慢着吃,可别在我这噎死了,赶明儿还得早起去警察局。” 席川喝完茶才说道,“说话啦,嘿,还真别说,我发现你这人,发起火来,还真是牙尖嘴利,哦,不,是伶牙俐齿……” 晴绿闷闷道,“哪比得上您老那张嘴,死人都给你气活过来。” “我有那么损吗?” 晴绿不语,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委屈,依旧不出声。 许久,席川才开口,“我错了,是我巴巴跟着你去哈尔滨的……” “我怕你和上次一样,从我那偷了样东西就不理人了,”他不自然的说道,“……对不起。” 晴绿,你原谅我吧。 这话一说,晴绿笑笑,嘲讽道,“行啊,席川,情场高手就是不一样,送送花,加上几句甜言蜜语,装装可怜,哄得我马上就心软了,我还真是招架不住,可是我得告诉你,我不需要你这些花把式,正如我不愿意你高兴了就将我哄上天,不高兴生气了就不管不顾,什么话都撂出来,让人一下又跌到地狱,或许别人会喜欢,可我不,我只要你稍微正常一些,平平淡淡的就好,你,明白吗?如果今后的日子都这么波折起伏的,我还真受不起。” 晴绿也拿起一片披萨,继续道,“我会闹些小脾气,但绝不会恃宠而骄,不管不顾,但是,我希望你能收起你过去的那一套,不要再任意而为,也想想别人的感受,两个人相处,需要是相互适应与忍让,而不是,兴致好了就哄一哄,不好了就丢一边……” “晴绿,你该明白的,我是真心的和你在一起,包括这百合花,也是真喜欢才想要送给你,不是什么花把式,而且,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我用一束花来表达爱慕与歉意不是很正常吗?”席川将花拿起来,将她拉了起来,郑重其事的说道,“送给我最爱的人,请接受我的道歉。” 晴绿却开始不知所措,她本想好好和他谈谈相处的事情,不想会来这么一出,从小到大,还愣是没有人这么正式送给自己花过,颜南送的,都是些仙人掌啊含羞草之类的盆栽,久而久之,早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项女式特例,她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会喜欢席川,因为他有时候实在是直率浪漫的讨人喜欢。 可这样的人,往往才是不可靠的吧。 晴绿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么一束好大的百合,嫩白的花蕊还闪着晶莹的水滴,竟感觉局促不安起来,仿佛是被人初次告白的女生,害羞喜悦却又不知所措,然后,她慢慢的接了过来,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想了半日,低声说了句极客套却理所当然的话,“谢谢。” “不客气。”席川接口,又问,“喜欢百合吗?” “恩。” “那还生气吗?” “不……”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吧,晴绿暗自好笑,她找到一个已经布满灰尘的透明花瓶,拿去洗手间洗了干净,装了些水,然后摆在茶几中间,空气中越发弥漫着百合特有的清新。 说实话,和席川这样的男人谈恋爱,的确是一件幸福开心的事情。 谁都没错 晴绿又去厨房泡了壶开水,蓝绿色的火焰舔着茶壶,不一时,响起滋滋的声音,等她泡好茶回来,却发现席川已经半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想来也是极疲倦的,又要处理公司的事情,还要过来哄着自己,晴绿叹了口气,从卧室哪来毛毯将他盖住身子,又将电视关掉,只开了一侧的落地灯,拿了本书看起来。 席川醒来看到的便是这个景象,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暖黄的光淡淡倾斜,光影之下,将她的侧面衬得越发柔和而温馨,她仍在看书,因着室内的暖气,只穿一件低领修身羊绒,外面裹着大大的驼色披肩,露出白皙而优美的脖颈,恬淡而入神,席川并未起来,只是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看着她,仿佛看着世间的珍宝一样,室内有打进来的淡淡月光,让一切有着影影绰绰的朦胧美,他忽然就想,若他一直留在美国,若他这辈子没有遇见这么一个人,那还会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时刻,只是安心的看着那人,便感觉到满溢而出的幸福,如果他不曾碰到她,那生活该是多么的枯燥无趣。 “晴绿,怎么还不睡?” 闻言抬起头的人微微一笑,“醒了啊,我睡了一天,现在睡不着了,再说,我怕半夜遭遇色狼啊。” 席川朝她走过来,习惯性的又挑眉,“其实,你很期待吧。” “啊,什么?” “期待遇到色狼啊,尤其是像我这么英俊绅士的,是把,你就干脆点,承认了。” “……” “看什么书呢,”席川弯下身去,借着光一看,“《情绪与生活》”他忽地止住话,怔怔的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他略带着苦涩的开口,“那段时间,很辛苦吧。” “嗯。”晴绿合上书,抬眸看他,“我以为,经过那段日子,便再没有什么可以打到我了。” “我知道,上帝或者佛祖,总之那些可以掌控命运的,总喜欢看每个人曲曲折折的生活。” “席川,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漫长而黑暗的噩梦,只要能醒过来,我的爸爸,还依旧可以陪着我,看着我结婚生子。” “要不是当初我的任性,他便不会离开,”晴绿慢慢站起来,略略自嘲道,“很多时候,宁愿死掉的人是我,这种愧疚曾折磨的我喘不过气,可真的自杀那刻,却又怯懦害怕。” “晴绿,我想你一直以来都搞错了一件事,”席川走近她,眼前人的样子让人心疼,他的声音异常轻柔,“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父亲的死更多的,只能算是一次意外,真正让他离开你的,是那个酒醉后的司机,只是一场全世界每时每刻都会发生的事故,就算你没有去美国,若他那时那刻正在那条路上,结局还是一样,你,从来都不是害死他的直接或间接凶手,听明白了吗?” “是吗?”她喃喃自语,泪水就那样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谁都知道,这是安慰人的说法,晴绿也知道,只是当她一回国,那些亲戚便把目光投向当时并不在身边的女儿,或明或暗的指责都忽视了,其实,她才是受伤害最大的一个人。没有人,这样安慰她,不是你的错,这是一场意外。 席川再也忍不住了,轻拥她入怀,仿佛哄孩子一般的低声,“是的,那只是个意外,只是意外,你爸爸,更希望幸福快乐生活着的你,而不是因为他背上这个沉重的包袱,郁郁寡欢,是不是?” 这或许应该是个暧昧的夜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月色亦很好,只是,这个时刻,更需要的,却是彼此心灵的慰藉,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无伤无痛的过一辈子,那些深深隐藏起来的悲伤,总容易在夜色中流露,只需字言片语的安慰和这样的一个晚上,以及,一个合适的人,便能剥开外层,将人心中最脆弱的一面原模原样展现。 时光慢慢流逝,相拥的两人,一个尽情哭泣,另一个只是默默陪伴,也不需要更多言语,这样便足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席川感觉肩膀发酸,怀里的人闷闷说了句,“我饿了。” “想吃什么?” “鸡蛋番茄挂面。” “好叻,小的这就去烧。” 随着绵绵不断的雨季到来,水洼洼的道路,无法干透的衣服被单,总是湿漉漉的汽车,带着水滴的雨伞和鞋子,连着每个人似乎也发霉潮湿起来。 林小单一边用干毛巾擦拭着发丝,一面说道,“这天是漏了还是怎的,没个消停,天气预报竟然说起码还要十天才能见晴,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这不活的滋润着嘛,手上钻戒都带起来了,”晴绿继续盯着电脑,淡淡接了一句。 “我说你,忙什么呢,”林小单凑了过来,“哟,还在找工作呢,啧啧,死心吧,就现在这形式,哪能找到比你现在这个岗位更好的啊。” “未雨绸缪,咱们公司要裁员也是迟早的事。” “倒也是,最近这日子可真够鸡飞狗跳的,向凯那家伙终于进监狱啦,不过,就判那么几年,也太便宜他了。” “晴绿,你和席川两个,喔呵呵呵……果然旅行是催生恋情的不二良药啊~”林小单乐呵呵的笑,从得知消息后的大惊到不可置信到果然如此,到最后,是时不时的打趣。 似乎没有比林小单更快乐的人了,她的脸上,一天到晚都是带着笑的,不好笑的事情由她说了出来,便变得好笑了,反之,一些好笑的事情,却不好笑了。 “是啊是啊,我恋爱了,那小单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酒?”晴绿预备着是将她一军,谁知 林小单却兴奋起来,“啊,你怎么知道啦?” 晴绿回头,两人互望,林小单捂着嘴,一脸不打自招样。 “今年,十月……”小单忙又补了一句,“是订婚啦。” 晴绿无奈的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刚毕业不到一年就结婚了,真是……好命。” 林小单有些红了脸,似乎是辩解了下,“不是啦,过年带宁远回家,结果我爸放出话来,要是不结婚就不让我们谈,所以……” “哦,原来,”晴绿淡淡一笑,脸上有丝落寞一闪而过,“那是了,做爸爸的就怕女儿吃了亏。” 小单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忙嘻嘻笑着转开话题,“你要知道哦,今年结婚的人可多了,全城结婚的酒席到明年正月都排满了,我们这个,还是宁远好不容易拖关系要来的……” 有的时候,晴绿真的很羡慕林小单,却也知道,虽然殊途同归,但每个人要走的人生路毕竟是不一样的,纵然自己不能拥有,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那么纯粹的拥有幸福,却也能带来许多希望。 又是一日,加班晚了,晴绿回到家时,夜色已浓,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 她收起湿漉漉的伞,刚要打开包找钥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晴绿。” 身形僵住。 人们的潜意识里,总是会逃避不想面对的事情,就算会越拖越糟,迟早要解决,也总是抱着说不清楚的心理,好像看不见,便不存在。 顾清初一脸的疲惫之色,多日不见,他清瘦不少,镜片下的双眼微微红肿,怔怔的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只是沉默。 “清初……” 寂静的夜,只有越来越响的雨声,将世界统一成固定的节奏,淅沥的,仿佛风过竹林带来的声音。 雨越下越大,不似之前情人间的低诉,反而是罕见的哗啦哗啦,林小单说的对,这天,十有八九是漏了。 然后,他低声而涩然的问:“不可以了吗?” 他的神色,比月光还要寂寞,而眼眸,比雨水还要冰冷。 其实他是知道结果的,然心底总是有那么一丝妄念与期待,纠缠折磨,让他无处可逃。 我们之间,终究是不可以了吧。一直抱着侥幸的人是我,就算怎么掩饰,就算我陪伴了你整整 四年,但带着“赎罪”这顶帽子,又能怎么样。 这一句话,让她感到悲伤与荒凉,似乎是一条越来越宽的河,将他们迅速分开,再也回不去。从回来,她直下意识避开顾清初,似乎只要这样,那还是和以前一样,而他现在来,意味着要捅破这层纸的。 不管他曾经是谁,过去怎样,又有多少事情隐瞒,可对于她来说,只是那个陪伴了自己上千个日子,将她从边缘拉回,重新开始生活的顾清初啊。那个可以满足自己所有无理要求,甚至对于某段时间的她来说,是如同神一般存在的人。 可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一个人,刚刚,那么无力落寞的问自己,不可以了吗。 他终是念念不忘,这样的深情,让她情何以堪,亏欠的太多,已经无法再面对了,不如狠心。 她淡淡说了一句,“清初,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饶是低着头,她仍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让她感觉无处可逃,难堪而自责。 死了一般的静,很久,久到雨声又渐变成轻轻的滴滴嗒嗒。 他说了句,那好,祝你幸福,然后,拿起手里的伞,转身离开,背景萧索而笔直。 晴绿快速打开了门,又砰地关上,已是泪流满面,不能自己。 还是心痛的,人心那,总是太过脆弱。 清初,好好照顾自己,也照顾好季节和,——你们的孩子…… 那个年初一的夜晚,就在顾清初醉着酒说爱她的几分钟后,季节亦红肿着眼,看着她说,“我怀孕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理由更有力,足够了,只这一句,他们三人之间,便尘埃落定。 所以,失魂落魄的她慌不则路的逃跑,就那样,抓住了席川这个稻草。 不要说她不负责任,可席川确也是,唯一一个能带给她阳光的人了,至少和他在一起,总是开心的。 软硬兼施 时间似乎摆脱了小老太走路的速度,开始哗啦啦的朝前冲去,冗长又沉闷的冬季,终于彻底过去了。 于是,短短的一个月间,不论你的日子过的有多单调无聊重复毫无乐趣,但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周围,这个世界,哦,不,就单单这个南方城市,就照样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从年前一直成为焦点的环信股东向凯涉嫌贪污,非法资本操作以及刑事绑架被关押之后,又被保释出来,目前警方正在抓紧时间调查,人们更关心的是其名下的股份,传各高层频频与其儿子接洽,商议收购股份之事。 刚调过来半年不到的席川,接管了向凯的总经理一职,当然,更让人感兴趣的是,这位新任的总经理,与其助理关系密切,时常出入各种场合,两人关系惹人遐想。 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席家千金与画届新秀下月即将举行的订婚典礼要引人注目。记者们的能耐总是能满足众人的期望,随着订婚日期的正式宣布,准新郎颜南的身份来历也被翻了出来,原来,席家千金在国外学画期间认识了当时画届小有名气的新秀颜南,难得的是,其不仅英俊多才,而且十分专一,两人日久生情以来,一直未闹出其他绯闻。报纸上甚至还登出了一张颜南俊朗万分的照片,登时诸多单身女性感慨不已,如此极品,怎么就轮不到自己呢。 本来并没有多少新闻价值的席家二小姐的婚事就这样瞬间沸沸扬扬起来。 晴绿也在争取着自己的新生活,于是,诸如以下的对话以各种形式出现。 “那个,我要换工作,”刚主动请席川看大片的晴绿忽地开口,话题转的飞快,“你,能不能,别再卡着我。” “不行。”言简意赅,唇边刚刚浮现的笑意凝滞。 “可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种关系很尴尬的……” “我就爱吃窝边草,怎么了。”席川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或者,再给你换个部门。” “你没有限制员工辞不辞职的权利吧。”她再次以理俱争。 “……” “哎,真是狠心,就这样想甩了我。”他开始动之以情。 “你想多了。” “现在金融危机,找不到好的啦。”他扬扬眉,又打开一个如何解决就业的网页,指给她看, “难道你狠心和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劳苦大众去争夺饭碗?”以现实为依据,再次晓之以理。 “……” “好了,看电影去吧。” 数次之后,晴绿觉悟了,三十六计说的好,暗度陈仓,找到后再说。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继续,说快不快,说慢却也不慢,漫长的雨季总算过去了,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温和的太阳,清爽的气候,将人的心也撩拨的酥痒酥痒,就连传闻留言,也滋生神速。 比如,“喂,你猜怎么着,我们的顾总监似乎有女朋友了,昨晚我还看见他陪着一个女人逛家具市场呢,看样子买了好多东西,满满的一车呢。” “那是,你不知道吧,那个人,就是原来财务部的那个女的,真和席总搞上了。顾总监真可怜,被当过踏脚石后就这样被扔了。” “那个女的,”“搞上了,”这样的,算不上贬义,但绝对不是褒义的词,可以对男人宽容,但女人不行。 “还有那,你知道我看见谁了?猜都猜不到吧,哈哈哈,我看见帅总裁闻致了,先前他不是和江南会所一小服务生闹绯闻么,啧,看见他是不稀奇,可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的就稀奇了,你猜是谁?猜猜嘛,哈,错啦,是……大吃一惊吧?所以说,现在这社会,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啊。” 还有更多。 凡事和她有关系的,身边这些人的大大小小事情,莫不通过各种渠道,有意或者无意的进入她的耳朵,这确实是个无孔不入的信息时代。 或者,人们离不开的,除了吃饭睡觉,还有一项,叫着八卦。 除此之外,晴绿不懈的努力,也有了回报,在投了不知多少简历后,终于有家公司回应,顺利面试后,等来了一个入职电话,成为了那家中等规模公司里的一名经理特助,上司是一位和蔼而干练的女经理。 席川为这事生了好几日的气,第一次挂了她的电话,顺道摔了自己的手机,经过晴绿同学孜孜不倦的几天努力,每天雷打不动的发几条安慰性的短信与象征性的道歉电话,并在他跟前笑的脸都发僵,捶背捶的手发酸后终于用一个爱心便当挽回了失意郎的心。在各方面了解了晴绿的新上司后,他勉勉强强同意了,大笔一挥,准了她的辞职报告。 就这样,新生活开始了,同时,席川的特级待遇也结束了。 两人一齐吃晚饭时,席川狠狠切着牛排,一面恨得牙痒痒,“啧啧,有求于我,就变得那么温顺乖巧,利用完了,立马露出本来面目,不主动打个电话发条短信表达对我的爱慕之情也就罢了,你说说,去新公司都快一星期了,才出来见我一面,你这人也太没样子了吧。” 晴绿乐道,“是不是那几天太子爷做的太舒服,一下子不习惯啊?没办法,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再过个几天,就习惯啦。” 席川微微叹气,“你这嘴,越来越会贫了,怎样,新环境还适应吗?” 晴绿点点头,“恩,新上司人很好,同事们也很和气。” “那就好。” “还有,过了试用期,到时候可能从新招的几人中选一个派到上海的分公司去。” “你敢去试试。” “……” 过了一会,席川有些为难的开口,“晴绿,接下来这一个月,我会非常忙,可能没时间陪你了。” 晴绿略略一思索,点头道,“知道了,正好我刚去公司,也要熟悉业务。” “你就不能表示一下遗憾与不满吗?”席川有些恼火,自己不能陪她,她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到底,在她心里,有没有想着自己。 “好啦,”晴绿又笑道,“你能不能老这么别扭啊,跟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子似的,没趣。” “我当然没你经验丰富,你从高中开始恋爱,我他妈的,26岁才正经谈一次,有什么好笑的,很好笑吗?”某人已经接近发火的临界点,只需小小的一根引火线。 她现在,对于席川过去众多短暂的情史也了解了个大概,说起来,也不算什么丰功伟绩。或许是因为乔之凉离开对他的影响很大,整个少年时期,据他本人说,竟没有春心萌动的早恋过——虽然晴绿对此表示强烈的怀疑。 直到去了美国,刚开始的异国生活让他感觉寂寞,才开始谈起恋爱,无奈第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友,换起男人的速度堪比跑车,近墨者黑,在她的熏陶下,这位纯情少男便直接步入花心一族,青出于蓝。 晴绿想到此,不禁大笑,她开口道,“照你这个算法,那我不是赚大了,那可是您,宝贵的初恋哦~哈哈哈。” “是啊,所以,你得对我好点。”席川大言不惭,眼睛眯成一条缝。 “真巧啊,席川。”一个声音响起,晴绿微微一愣,是纪璇,完了,她心想,被抓奸了,又觉得这个想法好笑。 “是蛮巧的。”席川笑笑。 “不请我坐坐吗?” “明天吧,正好我有事想和你谈谈。”他不冷不淡的回道。 “既是这样,那我先走了,二位慢用,”她笑着朝晴绿微微点了下头,似乎才刚刚看见。 “喂,你公然在我面前约会前女友,太不够意思了吧。”晴绿朝他眨了眨眼,笑嘻嘻说道。 “是么,”他不以为然,“你会在意才怪。” 晴绿轻抿口汤,淡淡说道,“其实纪璇人还不错。” 席川舒眉,“不过,你最好还是别和她又什么交集。” “唔……” 两人心照不宣的止住了话题。 新的环境,对于晴绿来说,意味着可以不用再听到一些不愉快的言论,也不用怕时时碰见不想看见的人,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逃避。 和席川的关系也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继续,在顾清初和季节的那件事之后,她忽然就想通了,不管做什么,都不必太过于较真,感情也一样,她敌不过人生的寂寥与沉闷,何况,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和席川恋爱真的是一件愉快的事,这些快乐总以抵消心底的阴霾。 她有时也在问自己,到底爱不爱席川。当然她知道,她喜欢他,喜欢,不是一件难事,但是,这种喜欢到了什么程度,她却不得而知。 比如当初的自己对颜南,是可以不顾一切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喜欢与爱恋,离开后,是锥心痛骨的绝望。而对顾清初,更多的是割舍不下的依赖与喜欢,也不舍难过到让人心神俱碎,但终究可以说服自己离开。 但是,还是进行时的席川,她不知道,这样的喜欢可以持续多久,会达到怎么的一个高度。 自那日相聚后,晴绿的日子骤然空了下来,席川开始忙的不见身影,不过还是隔山岔五发来几条短信。 有纯粹是无聊的,很冷的一些笑话,或是不知所云的报告行踪类的:我在工作;我在开会。 或是需要回复的:你在干吗;中午吃什么……等,但晴绿回过去,又久久都没反映,往往过了半天,甚至到半夜,才会回几个字。 晴绿记得之前他是不发信息的,有一次,她发信息问资料什么时候需要,他就直接打了电话回来,说完之后,又冷冷告诉她,以后有事直接打电话,不准发信息。 想到这件事,她便得意洋洋的特地发信息告诉他,想借此好好戏弄他一番,只是发出去之后,一点反映也没有。 直到睡觉前,他打了个电话过来,挂电话前,他忽然说了一句,“想要我发短信给你,就直说吧,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晴绿愣了一下,恨得牙痒痒,自此之后,她本就不多发的短信更寥寥了,某日,席川以命令口吻打来电话,“每日必须发十条以上信息给我,内容不限。” 晴绿冷笑一声,“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是你的下属了,也不受您老人家的胁迫咯。” “哦,”那边低低一笑,“你知不知道,环信可是你们公司的大客户,对了,你的上司姓卢吧,刚好认识哦,不如我叫她多多关照你吧。” “小人!你除了以大欺小外,还会什么?”她咬牙切齿,每次都这一招,没创意。 “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招对你最有效啊。”某人再次冷笑,打蛇打七寸,抓住要害就够了。 就这样,每日不管多忙,席川总会打个电话过来或奚落嘲讽,或欺负斗嘴一番,不知不觉,晴绿发现自己斗嘴的本事与日俱增,渐渐的,席川也有败落的迹象。 和睦相处 最近这几天,他又换了种方式,也不打电话了,只是偶尔发几个信息过来:打了个喷嚏,你在想我吧,或是,言简意赅的一句:想你了,勿回。 这日天又下起了大雨,最反常的是,竟然落起了冰雹,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大约有男人的指甲那么大,不知谁叫了一句下冰雹了,公司人哗啦一下涌下窗口。 晴绿也觉得新奇,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反常了,下意识的,她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对方却一直没接,大概是在忙吧,她又编了个信息:天上掉冰块了。 还是没反应,她叹气。 大概只持续了几分钟,又接着下雨,到了下班时分,雨势不见小,晴绿心想完了完了,没带伞。 不过倒也没成落汤鸡,她刚出公司门口,便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心里还是有些喜悦的,来接她的却不是席川,而是他们家的司机大叔,看着他有些淋湿了过来撑伞,晴绿有些不好意思。 上车后,她又发了条信息过去:多谢了啊,打的回家起码要三十呢~ 这次终于有反应了,回了句:我给一百,你下车自己回。 真是开不起玩笑的人。 司机大叔朝她笑道:“是女朋友哦?” “恩……”她微微一愣,点点头。 “呵呵,看得出,你们感情很好啊,本来我今天要送席总去邻市了,他见天气不好,特地把车留下让我来接你呢。” “这样……”晴绿微怔,“他,今天回来的吧。” “说不准,这阵子他可忙翻了天,今天去见哪个银行大老板,明天又是哪个集团的老总,人都瘦一圈了,赶上这种三月天,又感冒了,几天下来,嗓子都沙哑了,所以说啊,老总也不容易,做多少事赚多少钱啊,唉,对了,你这个女朋友可要尽心一些啊,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司机大叔很健谈,起了个头便收不住,晴绿听着听着便走了神。 原来是这样,所以他才不打电话过来,是怕自己担心么,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又酸又甜的。 她又发了信息:晚上会在公司吗? 又没有反应。 下了车,她谢了下大叔,便匆匆回家,拿了把伞后,又急急走了出去。 直到吃过晚饭,晴绿口袋的手机一震,她拿起来看:晚点会去,怎么,想我了? 晴绿暗自笑笑,将东西收拾好,再次出门去了。 雨已经停了,下过雨后,夜色浓重,黑漆漆的仿佛密不透风的大幕布,街道上的积水慢慢褪去,湿漉漉的映照街灯的昏黄,一眼望去,让人心生恍惚。 透过落地窗,晴绿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无端想起很多,过了一会,又觉得困,便开足暖气,半靠在沙发上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两个男人,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再次寂静,她转了个身,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将身子缩进暖暖的被子,继续睡觉。 不过,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啊,她不是溜进席川的办公室等他回来么,怎么回到家睡起觉来了,一念至此,她试图让自己醒过来,可眼皮却似千斤重,怎么也打不开。 忽然,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触碰到额头,她猛地一惊,这么柔软的,不就是…… 这么一惊,总算醒过来了,睁开眼,看见了席川的脸。 “啊~”她跳着坐起来,“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搞错了,是你擅闯我的办公室。”声音果然暗哑到不行,带着浓浓的鼻音。 晴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在人家办公室睡着了,她心虚的辩解道:“上次走的时候,忘记把办公室钥匙还给你了。” 席川唇角浮现笑意,略显疲惫的神态也稍稍好转,他低下头,深深望进她的眼底:“在等我?” “呃,那个,听说你生病了……” “哦~果然是想我了。”席川心情忽地变得愉快,之前的压抑与疲惫一扫而光。 “……刚刚,毯子是你盖的么?” “是啊,”席川有些不自然的回过头,“刚盖上你就醒来了。” “哦……”,那么,刚才那个冰冷而柔软的触感,难道说,这个小人,趁着自己睡着,偷吻了去,现在又不承认?这么一想,脸竟然开始微微发烫,似乎是暖气开的太大了,她有些神不守舍的过去将空调调低几度,心里却还纠结着刚刚那个问题。 问他?不可能,看他那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再细问下去,必定又要调笑自己。不问的话,难道是自己做了春梦…… 席川再一次靠近她,温热的气息让她的脸越来越热,他望着她,问道:“万一我不来办公室怎么办?” “唔……那我只好在这里睡一晚上了。”她嘿嘿一笑,试图缓解内心的不安。 “以后想我了,就直接打电话,不要傻乎乎的等着,要是我不来,就错过了。”他的声音轻轻柔柔,仿佛带着魔力的羽毛飘进心底,让人无法思考其他,她认为自己对男色有着绝对的抵抗力,就算是英俊如颜南,也从未有过如此紧张不安的感觉。 她脑子想的是,要是他打算吻我了,那怎么办。 越来越靠近的两人,晴绿终于慌乱起来,她急急起身,抓起一旁的盒子:“对了,我……我是来送药的。” 席川看着如临大敌一样逃走的她,微微一怔,果然是这样啊。 办公室有微波炉,片刻之后,闻到一股浓重药味的,他抬头一看,晴绿正端着东西过来,朝他嘻嘻笑着:“来,把这个喝了。”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淡淡扫了一眼后又低头工作:“这是什么东西。” “药啊,专治感冒的。” “不需要。”他冷冷说了句,继续埋首翻着资料。 “这个独家秘方啦,药到病除,呵呵呵:“一瞬间,晴绿有了当江湖郎中的感觉,也没注意到他的细微变化,“我好不容易熬的,来来……” “哦,你亲手熬的?”席川终于抬头,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见晴绿一脸期待的样子,他顿了顿,“拿过来。” 晴绿见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将那药喝的见了底,忙递给他几颗糖。 席川愣住,微觑了她一眼:“不要。” “药很苦的。” “我知道。”都已经喝完了。 “那……” “不用了。” 晴绿回想起自己每次喝中药的痛苦,油然而生一股佩服之情,真是刮目相看啊,居然一口气就可以喝完这么苦的一大碗,而且,竟然还可以不吃糖! 又过了会,打完一个电话的席川忽然开口:“帮我下去买盒口香糖。” “啊~” “哦,忘了说,我只吃口香糖。” “.……”刚刚升起的崇拜之情瞬间泯灭。 两人离开时,已近半夜,一轮新月这才从天幕的角落畏缩着钻出,仿佛被拉开一个缺口。上车才驶到马路对面,席川忽然降速,他摇下车门,向对面望去,顺着他的目光,晴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颜南和顾清初,两人正说着什么,然后走进附近的一家24小时营业店。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席川微微蹙眉,低低说了一句。 “他们本就是朋友。”晴绿淡淡说道,那日看见顾清初带回来的相册,便已经猜到了,他们俩认识。 “朋友?”席川熄火,回头看着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四年以前就认识了吧。”颜南离开,顾清初出现,还骗自己说是父亲战友的儿子,呵,真难为他们了。 “什么?”席川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颜南刚回国时见到顾清初,两人明明是一副互不认识的样子。” “不认识的话,顾清初美国回来送我的一本画册上,怎么会有颜南的印章。”晴绿略带讽刺的说道,心里却也有疑惑,若颜南怕自己不领情,才装出不认识清初,这也说的过去,可也没必要在其他人面前隐瞒吧。 两人兼沉默,一时各有心思。 过了片刻,席川才笑着说:“好了,很晚了,回家吧。” “嗯。” 这一觉,晴绿睡得极不踏实,梦境一个接着一个。 她牵着一个人的手,走在险峻的山道间,天色黑沉,看不清楚周围的景致,但那人的脸却能看到,最初是颜南,可再一看,却又是顾清初,然后,两人都不见了,只剩她一人在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前面万丈的悬崖,她明明可以避开的,却一脚踏空,掉了下去。 她惊醒时已是一身涔涔冷汗,一看闹钟,才睡下两个小时,她睁着眼睛,怔怔回想着这个梦境,那心悸的感觉包裹的她透不过气,似乎还能感觉到踏空的虚空。 若真如席川所说,那为什么,颜南与顾清初要装作互相不认识呢,他们之间,明明是该熟识的啊。 凌晨时分一片静寂,或许是因为神经极度紧张过,脑子十分清醒,一点也没昏沉感,闹钟有节奏的“吧嗒吧嗒”,不紧不慢的迈着步伐。 颜南,顾清初,颜南,顾清初,颜南,顾清初…… 忽地,她陡然坐了起来,仿佛是透过乌云的一缕阳光,她想到了什么,那日在火车上听到席川说起乔之凉父母坐牢时的奇怪感觉…… 江南会所! 在江南会所,听见颜南和那位官员的谈话,他的父亲也是出事了,因为贪污……对!他的父亲因为贪污而被抓,而且,颜南也是广州人,乔之凉也是,难道说,他们家人都是因为同一个案件而犯罪,一个贪污,一个贿赂? 这个发现让她再也睡不着,若真的如此,那么他们是因为什么,要假装互不认识,而且,颜南那日吞吞吐吐的难言之隐,这些事情,似乎都指向一个共同的原因,她被这个想法吓到了。许是多心了,但是特有的直觉却告诉她,一切乱麻缠绕的背后,必定有一个最终的源泉,而那个源泉,那个源泉…… 她感到无力极了,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变得陌生。颜南如此,顾清初亦如此,相恋多年的他,说走就走,依赖熟知的他,亦有着另一个名字,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改变,看不到隐藏在后面的真实,迷雾重重的过去,让她觉得沉重,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怕有一天,再睁开眼,身边的那些人,又急匆匆的离去,谁都不会为她停留驻足,一个两个三个,自己始终是最先被放弃的。 晴绿颓然,睡吧,她对自己说。 袒露心声 周六,天气晴朗,蓝田别墅。 席川总算睡了个好觉,将连日来因睡眠不足的精神补了回来,年轻就是这点好。 餐桌上,席朝阳笑眯眯的说道:“难得今天大家都有空,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席曼喝下半杯豆浆,带着撒娇的语气抱怨道,用手指指他们:“是啊,你们,一个个地,都这么忙。” “唔,对了,颜南,你和顾清初总监以前是朋友吗?”席川细条慢理的剥着一个鸡蛋,语气淡淡的问道。 颜南一愣,刚要开口,席曼却笑着说:“也不算认识吧,只是几年前,我和颜南一起吃饭,恰好碰见过顾清初,就相互介绍认识了,后来去美国也没什么联系,直到回来才见的第二面呢。” “哦,这样……”席川笑笑,似十分无意的说了一句,“昨晚公司出来,看见你和他在一起,似乎挺熟络的样子,他能力不错,可以多交流。” 颜南淡淡说道:“小曼不知道吧,其实我和顾总监也时常联系,他每次去美国出差,也会找我一起吃个饭。” 席曼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吃饭。 “这样……怪不得了,”席川不紧不慢地扫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顾总监有次送她的画册上,有一位老同学的刻章,想来就是你了。”犹如扔下一个重磅炸弹,几人神情不一,却都保持沉默。 席曼啪的扔下筷子:“吃饱了。” 颜南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哦,是的,那个画家她挺喜欢的,我看见便买了下来,有盖章的习惯,送人时却忘记了。” 席川笑笑,不再说话。 席朝阳已吃完,他摊开一张报纸:“顾清初这个年轻人,能力很强,小川,颜南,你们多和他熟悉熟悉,是个人才。” 两人点头,再无话。 只剩下父子两人时,席朝阳放下报纸,透过厚重的老花镜:“怎么,你喜欢的那个人,和颜南是老同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