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城县令雷孔章这时来访。张华就将书生的特异风流告知这位博物大家。孔章说:"如果怀疑,何不让猎犬试试?"牵来猎犬,书生泰然自若,轻蔑地说:"我是天生才智,反而被你当成狐妖,让猎犬来试我,真是可笑!"张华愤然对好友说:"这一定是真妖无疑!听说魑魅仙怪怕狗,但只是数百年之物才怕,千年的老精,狗也不能奈何!只有用千年的神木相照,才能现形!"孔章惊叹说:"千年神木,哪里有?"张华得意道:"世传燕昭王墓前,有个华表,已逾千年,可用。" 仆人立即前往燕昭王墓。忽然,一位青衣小儿走来,问众人:"干什么?"仆人说:"张司空遇到一个奇异少年,多才巧辩,张司空怀疑是狐仙,命我等伐取华表神木洞照。"青衣小儿叹道:"老狐真糊涂,不听我的话,大祸临头了吧!逃得脱?"发一声悲哭。忽然,小儿不见了。众人伐倒华表,枯木流血。华表抬到后,点燃,照这英俊的少年书生,果然是一只斑狐。张华感叹:"这两宝贝遇上我,真是千年一遇。"张华命将书生放进一口大锅中,煮。 众人听得都入了神,好一会儿,都说:"好!这一段,生动,新奇,别致,不落俗套。" 年轻点儿的兴致勃勃,问:宫里真有狐仙? 大伙都没吭声。一会儿后,一人说:"前不久,一场大雪,我们进组点查,在内右门,看见雪上的脚印,很怪,形状像兽足,却很大,像人的脚;从足迹上判断,肯定是两足的,不是四足的,这不是狐狸是什么?大门锁得好好的,什么人能进得去,墙这么高,这么厚!" 年轻人吃惊地问:"狐狸,不是四个足?" 众人笑道:"所以说是狐仙,像人!" 大伙就谈到都知道的消防队员遇狐一事。守卫故宫,历来责任重大,警卫方面由保安队员负责,防火方面由消防队员负责。消防队一班人,驻扎在紫禁城内,他们除了消防责任之外,还负责值守文渊阁。有一天夜里,大约子夜时分,一个年轻的队员正在文渊阁岗位值班,朦胧中,突然看见一只一身漆黑的黑毛狐狸正像人一样地站着看他,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忽闪忽闪的,像是能说话,两只前脚收在胸前,做一种狐媚之态,风情十足。小伙子感到心慌意乱,想赶她走,哪儿动得了?小伙子不知道怎么了,一般难耐的欲望从心底升起,烧了起来!他鬼使神差地解开裤子,掏出东西向她小便!黑狐狸仿佛脸通红,一眨眼工夫,不见了。但小伙子猛然感到左颊上一凉,有些痛,随即出现了小孩似的小手印。小伙子意识到被狐仙扇了一巴掌,顿时觉得疼痛难耐,当夜便发烧,说些晕话。第49节:第四章 动荡时期皇宫文物南迁(8) 第二天,找医生救治,想尽了办法,都不见好,有人对小伙子的妈说:"你的儿子得罪了狐仙,你得去求求她,求她饶恕,或许能好。"老太太痛儿子心切,真的到故宫博物院中,哀求院长,允许她入院到文渊阁烧炷香,求狐仙饶恕儿子。院长、理事们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当然不能允许在宫院中烧香。可老太太哀求跪哭,不依不饶。院方只好默许,派人跟着。老太太吃素三天,一身素衣,备了香和供品,在文渊阁恭恭敬敬地烧香、跪拜,请求狐仙原谅儿子的鲁莽、冲撞,磕了九个头。两天后,小伙子真的好了。 2000年年初的一场雪后,我到英华殿去检查,一进院子,便发现雪地上是各种各样的动物脚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两行大脚印:一行像小孩的,一行像骡马的,很大。 像小孩子脚印的,显然是狐狸的。 像骡马的,脚印很大,很深,这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家伙? 好友常保立,人称"猫王",在绘画界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多次在国际画展上获金奖。他说,这大脚印,可能是一只大猫。 去故宫医务室烤电,治颈椎酸痛。肖大夫针灸、推拿、拔罐、按摩,样样干净利落,看着就痛快。肖大夫闲谈中,就说到东华门内銮仪卫库房大院花工遇狐仙一事。说是故宫刚建时,銮仪卫辟为花房。一位花工很年轻,在院中值宿。一天,花工打死了一只狐狸,剥了皮,挂在房内。半夜时分,花工觉得床前站了一个人,睁眼一看,是一个美女,正流着泪,哭道:"把孩子还我!把孩子还我!"花工就是不还,闹了大半夜。美女扑上来,推了花工一把,花工只觉得心中一惊。花工醒了,狐狸皮不见了。花工病了好几天,高烧不退,尽说胡话。后来,花工好了,但像变了一个人,常烧香、念经。至今,花工还活着。 宫里狐狸肯定有,但有没有狐仙?没遇到过,说不好。我常带些鸡蛋、水果,下班时放在宫院里,第二天,发现鸡蛋、水果都没有了,连蛋壳的碎片也没有。 众人讲着这些狐仙的故事,年轻人有点儿害怕,要求讲些别的故事。一位年长些的故意吓唬他,说:"你不要怕,你到院里去看看,办公室后、雨花阁上面,有四条龙,单单有一条龙用铁链锁着,知道为什么?那条龙下来过,跑到长春宫院里的大缸去喝水!皇帝知道了,下谕把它锁起来!" 另一位年长的说:"别信他的,铜龙会下来喝水?无稽之谈!"刚才那位反驳:"铜龙不会下来喝水,干吗把它锁起来?"大家愕然,是呀,干吗锁起来?由铜龙又谈到树精,什么梓树青牛、板妖、白头公、木皮怪,什么七树精、荆山槐、桃头柳眉、柳将军。又从树精聊到鬼,自勾魂吊魄、鬼淫鬼婚到僵尸骷髅、冥府冥游、塑身精魅,无所不包,无奇不有。 众人正谈得神魂颠倒,忽一人张口结舌,看着窗户。众人像被人勾了魂似的转过头,看着窗户--这一下,真的灵魂出窍了,一个个僵在了那里。只见朦胧的窗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风情万种。众人泥塑木雕一般,心里只冒出两个字:狐媚。 "啪"的一声,一只杯子碎了。 众人惊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几颗寒星挂在屋角。 天亮了。众人还沉浸在狐媚精怪的虚空中,忘了紫禁城正一片萧瑟,也忘了北平的城外仅仅数十公里外,一群群恶狼似的日本鬼子正虎视眈眈,盯着北平,盯着皇宫,恨不得连同这紫禁城中的狐仙鬼怪吃个干净。 日本鬼子正睁着血红的眼睛。 文物珍宝精品分五批南迁 宫廷文物珍品先后分五批离开故宫,武装押上火车南迁。 第一批南迁文物是1933年2月5日装上火车的,2月6日起运。 那志良先生这样记述了当时的情况: 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二月四日,又得到消息,第一批文物是在二月五日夜间装车,二月六日上午起运。大家又紧张起来。凡是担任押运的同事,都提前回家,整理行装。第50节:第四章 动荡时期皇宫文物南迁(9) 我回到家后,一面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中,一面到各处辞行。晚间,家里可热闹了,来了许多人,也收到许多礼物。这些礼物中,最别致而最有人情味的,是我的婶母送给我的一包土,她告诉我,这是家乡土,带了家乡的土,便不会忘了家乡;你在外面如果是水土不服,感觉不舒服,闻一闻土,或用水冲服一些,病就会好了。老太太的话,灵与不灵,不必管他,其情却是感人的。 二月五日中午,大批的板车,拖进院里来,一箱一箱地装上板车,一车一车地拖到太和门前,集中在一起。 天黑了,由天安门到前门外火车西站这一带地区,戒了严,不准任何人通过。一辆板车紧接着一辆,在暗淡的灯光下,静悄悄地前进。除了执行戒严工作的军警之外,没有行人,没有车辆,在这种凄凉的景象中,大家的心情,都是沉重的。 民国二十二年二月六日清晨,第一批南迁文物由北平出发了。 据当时参与南迁工作的人回忆,再细查当时的有关详细资料,发现第一批南迁文物,共装了整整两列火车:从北平出发南下,沿平汉线,一路风驰电掣,没有任何阻碍,也没有炸弹爆炸,很顺利地直抵郑州;到郑州后,火车改变路线,沿陇海线向东运行,抵达徐州以后再改津浦线到达浦口。南迁的目的地第一站是这里。 据说,当时交通部特别下令沿途各铁路分局,除了特别快车以外,所有车辆,一律让行,让文物列车先行通过,并必须万无一失地确保文物列车的安全,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疏漏。 第一批文物运抵浦口后,暂时待命。国民政府方面还拿不定主意,文物是存放在上海好呢?还是应放在首都南京?当时有人主张,文物应运到上海,上海地方大,可用的仓库很多,很容易找到合适而安全的地方存放。可不少人担心,日本鬼子垂涎上海很久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入侵上海!所以,更多的人主张,文物应存放在南京,因南京是首都,戒备森严,也更安全些。 第一批文物的最后目的地是哪里?没有人知道,政府方面没有做出决定。押运文物的故宫人不知道将去哪里,只有耐心地等。铁路局没接到国民政府的通知,也只能等,他们把两列文物列车停放在靠边的铁道上,静静等待。 全副武装的军人依旧寸步不离地守护着文物列车。 停放在浦口的第一批文物列车,一等就是一个月,留南京还是去上海,依旧举棋不定。 押运文物的故宫人,整天无所事事,无聊之下,便谈鬼,谈得一个个头都大了,对鬼是又怕又爱,夜间一想起来便毛骨悚然。 3月中旬,政府方面终于做出决定:古物、图书部分,全部运到上海;文献部分,全部存放南京。 各方面立即行动起来,押运文物的故宫人,先将文献馆文献运过长江,送到南京行政院大礼堂收贮妥当--这批文物,后随第四批文物也运到上海。文献安顿好后,接着运古物、图书,在浦口将文物箱卸下火车,装上招商局的江靖轮,此轮是专门用作运送文物的轮船,没有任何闲杂人员,由浦口直航上海。 上海存放文物的地点确定在法租界天主堂街,是一座七层楼的大仓库,钢筋水泥建造的大楼,很结实,也很安全。这里是当年仁济医院的旧址,与别的房屋不相连,相对很独立,有利于警卫和消防,谁也不知道这里存放着什么,只看到军人在警戒,以为是一处军事要地。 第一批文物顺利入库保存以后,故宫博物院派定专人在南京、上海文物库房专责保管,其余所有押运文物的故宫人在上海休息了几天,便迅速返回北平。 政府方面,看到第一批文物顺利地南迁,决定将所有装箱的精品,陆续起运;与此同时,北平古物陈列所也接到内政部密令:选取文物精品装箱南运。随后,颐和园、国子监也都接到密令选取文物装箱南迁。 故宫博物院有了装箱和南迁的经验,便有责任、有义务协助上述各文物单位做好选取、装箱和南迁工作。故宫派工作人员前往古物陈列所,帮助他们选取文物精品,细致装箱,运上火车南迁。故宫应颐和园方面的邀请,派人前去鉴定文物,选取精品装箱;然后,颐和园委托故宫代为南运这些文物。故宫派两位专家朱家济、吴玉璋负责颐和园文物的选取、装箱和南迁工作。国子监的石鼓,行家认为是稀世珍品,无论多么困难,也应该装箱南运。故宫博物院古物馆副馆长后升任院长的马衡先生,就是主张最力的代表人物。石鼓顺利地被确认装箱,这项工作由故宫博物院专家庄尚严先生负责,是由古玩商人达古斋经手装箱的,装得结实而安全。 从第二批南迁文物开始,故宫博物院文物之外,又加入了古物陈列所、颐和园和国子监的文物精品。 南迁文物先后分五批运完,从1933年2月6日至5月15日,历时近4个月时间,共计南迁文物19557箱,其中,故宫博物院文物13491箱,包括古物馆2631箱、图书馆1415箱、文献馆3773箱、秘书处5672箱;附运文物6066箱,包括古物陈列所5415箱、颐和园640箱、国子监11箱。 文物太多,法租界的天主教堂七层楼哪里装得下?又在英租界四川路仓库租了一层,专放文献馆文献,就是从南京移运过来的那部分。 这批南迁文物,虽都是精品,但在精品之中还有最为珍贵的。这些最珍贵的宝贝便都集中存放在法租界天主教堂库房的第五层。这一层的每一个库门上都装有警铃,一旦遭遇不测,库门一碰,捕房的警铃便会立即鸣叫起来,全副武装的军警就会马上赶到。 每一个库门,加固两把锁,钥匙由故宫博物院保管一份,行政院委任中央银行掌管另一份。每次开库,必须由故宫博物院会同中央银行两方面一起开库,否则,就无法入内。第51节:第五章 宫廷珍宝的命运(1) 第五章 宫廷珍宝的命运 宫廷珍宝的命运1933年春夏之交,1300余箱宫廷文物精品,悄悄地离开了红墙碧瓦的紫禁城,离开了八朝古都的北平,运往南方,去向一个陌生的遥远的不可知的地方。 这批宫廷文物珍品,约40余万件。从离开紫禁城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在忐忑和惶惑中踏上了一条充满荆棘的崎岖之路,开始了其颠沛流离的生活。她们不愿意背井离乡,不愿意流浪;然而,她们又别无选择地必须流浪,这一流浪,就是数十年。 但是,无论她们走到哪里,寄身在何处,她们都是故宫的孩子,都是紫禁城的宝贝,她们最终都会回到故宫,回到紫禁城她们自己的家。 她们的命运如何?而今在哪里?有没有损毁?何时能回到紫禁城?这一切,都时时在牵动着每一个中国人的心。 一、平静的北平故宫博物院 祥和平静的宫殿 北平被战云所笼罩,但战火还没有燃起,依旧还十分平静。 紫禁城静静地耸立在澄净如洗的蓝天下,沐浴着自由之风。 自由的人们照旧踏着皇宫中青石铺砌的甬道,在澄浆砖面地的花园和别致富贵的庭院中流连,看院子里的铜缸,看门前的石狮,看玻璃瓦上娴静而孤傲的一排脊兽,然后,去追想曾发生在这里的往事,去想像昔日曾在这里生活的帝王、后妃,设想着他们曾拥有过的不同的往日时光。 时光在这里似乎凝固。 这里没有喧嚣,没有仇怨,没有战火和灾难。 巨大的宫殿群被祥和的阳光照耀着,一片宁静。 丰富多样的陈列,观众如潮 战火尚未燃及的古都北平,一切照常运转。 故宫博物院一如既往地对公众开放,供人们自由地参观、游览。 非常时期,故宫人更加努力地开展各项工作,从留下的近百万件宫廷文物中,选取一部分搞专室陈列展览,展室更多了,内容上也更丰富。 古物馆开辟了22个展室,在紫禁城开放区的各个地方精心布置展览。 东六宫辟有六个陈列室:钟粹宫历代名画陈列室,钟粹宫后殿历代书法陈列室,景阳宫宋、元、明瓷器陈列室,承乾宫清代瓷器陈列室,景仁宫古代铜器陈列室,永和宫清代钟表陈列室。 坤宁宫区也辟有六个陈列室:坤宁门东板房第一名画陈列室,坤宁门东西屋象牙雕刻陈列室,基化门南屋象牙雕刻陈列室,坤宁宫东配殿拓片陈列室,坤宁宫西配殿陈设盆景陈列室,坤宁宫东暖阁剔红陈列室。 古物馆其余10个特色陈列室是:斋宫玉器陈列室,日精门北屋景泰蓝陈列室,日精门南屋雕刻品陈列室,御茶房如意陈列室,景和门北屋缂丝刺绣陈列室,批本处第二名画陈列室,咸福宫乾隆珍赏物品陈列室,抚宸殿木器陈列室,建福宫木器陈列室,慈宁宫木器陈列室。 图书馆开辟了两大特藏陈列室:一是英华殿写本佛经陈列室,陈列的是清高宗弘历和清代大臣、名人泥金或墨笔抄写的经书;二是咸福宫清高宗弘历写本佛经陈列室,陈列的是乾隆皇帝弘历御笔写刻本佛经和历年元旦御笔心经写本。第52节:第五章 宫廷珍宝的命运(2) 文献馆有许多珍品文物没有南迁,按类别选出的精品,极大地扩展了其陈列室,先后设有13个:乐寿堂宫中档案陈列室--陈列大臣进呈的折单图册、缴回朱批、御制诗文、官修史书、宫廷各机构日常事务档;乐寿堂慈禧用品陈列室--乐寿堂是慈禧太后生前生活的地方,她在这里生活了约20年,这里保留着她当年生活的原貌,是原状太后寝宫陈列;皇极殿《万寿图》陈列室--陈列康熙五十二年清圣祖玄烨60大寿时大臣宋骏业等人绘制的万寿盛典盛况画卷和乾隆五十六年清高宗弘历80大寿时绘制的《八旬万寿盛典》;景福宫内阁文物陈列室--陈列内阁宣达和进呈的官方文书、皇帝关于时政的实录记住、官修史书、文档、宫禁腰牌、内阁公务文稿、盛京旧档;养性殿东庑军机处档案陈列室--陈列大臣密折、军机档案和总理衙门呈送的文件等;乐寿堂东室内务府档案陈列室;乐寿堂后殿清代钱币陈列室;宁寿宫舆图陈列室;阅是楼升平署戏曲陈列室;颐和轩兵器陈列室;宁寿宫照片陈列室;景祺阁圆明园烫样陈列室--清同治十二年,穆宗为颐养慈安、慈禧两太后,命内务府重修圆明园,拟修工程的烫样一直密藏于内务府,这里陈列着烫样16件。 战云压得北平市民喘不过气来。文物珍品已南迁,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跑也跑不了,躲又躲不开,无处可去,无处可逃,于是,人们在惶恐和无奈中纷纷拥向公园,拥向能逃避尘世烦扰的故宫博物院。 故宫博物院开放的宫殿院落和丰富多样的宫廷原状陈列与宫廷精品展览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游人,人们流连忘返。 在当时的非常状态下,有报纸热情地报道游人入宫游览的盛况,赫然写出的标题是:故宫丰富多彩的陈列,观众如潮。 三大馆留下的精品依旧耀眼 装箱南迁的故宫宫廷文物精品约40万件,依旧留存在故宫博物院紫禁城宫殿内的,仍有近百万件,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品,都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其中的精品依然不少,也依旧耀人眼目,绝不次于和亚于南迁中的部分精品。 故宫博物院继续集中各宫院留存的文物,清点各库库存遗物,在集中和清点中,就发现了许多珍品。 古物馆一直计划把北五所改建成库房。但是因各房舍内存物太多,在文物南迁前只将敬事房改成了房库;文物南迁后,又空出了寿药房,便顺利地改成库房,使馆中库房进一步扩大了。 古物馆将集中古物的手续简化,以宫殿为单位,一次将所属古物全部提走入库,然后再按类收藏。这样,古物馆先后发现了所属玉器、瓷器、陶器、书画、铜器方面的许多精品。 书画方面的精品包括:五代杨凝式《神仙起居法》墨迹卷,宋苏轼《墨竹》、《种橘帖》真迹卷,宋赵子固《墨兰》真迹卷,元赵孟《绝交书》卷,清王翚《雪江图》、《武夷叠嶂图》卷等。 书画方面最值得一提的是,清宫廷画师意大利人郎世宁所画的两份《十骏图》:一份载于《石渠宝笈初编》,收贮于御书房,由郎墨竹世宁一人所画,十幅十马分别命名为奔霄骢、赤花鹰、雪点雕、霹雳骧、云驶、万吉骦、阚虎骝、狮子玉、自在、英骥子;一份载于《石渠宝笈续编》,收存于宁寿宫,十骏中的三骏是郎世宁所画,另七骏为同是宫廷画师的波希米亚人艾启蒙所画,十骏分别称为:红玉座、如意骢、大宛骝(系郎世宁画)和驯吉骝、锦云骓、踣铁骝、佶闲骝、胜吉骢、宝吉骝、良吉黄(系艾启蒙画)。 文物精品南迁时,古物馆只找到了这20幅中的11幅,包括郎世宁的8幅--奔霄骢、赤花鹰、雪点雕、霹雳骧、云驶、红玉座、如意骢、大宛骝和艾启蒙的3幅--踣铁骝、宝吉骝、良吉黄。也就是说,在南迁装箱的书画中,只收了存于宁寿宫的《十骏图》中的六骏和存于御书房的《十骏图》中的五骏,还有九骏没有找到。这次清点时,找到了余下的九骏,正是《石渠宝笈》所记载的真品。第53节:第五章 宫廷珍宝的命运(3) 图书馆善本书库的书全部装箱南运。文物南迁以后,图书馆重建善本书库,选择明代刻本和书品较佳的抄本入充,计经、史、子、集、丛书,共11600余册。殿本书库也全数装箱南迁,只留下了一些抄本,于是从复本书库和经、史、子、集各库中挑选殿本充实这个特藏书库,共有16600余册。其余各书库,仍有很丰富的库藏:经部书库9400余册,史部书库30100余册,子部书库11300余册,集部书库13800余册。据最后统计,图书馆没有装箱南运、留在寿安宫库房中的图书,包括善本、殿本、抄本、经、史、子、集、丛书、佛经、道经、圣训、方略等,共有297000余册。 文献馆留下的档案更多,堆积如山。 五、历史聚焦:一个声音,一个中国 1950年元旦,台北的"总统"府前,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迎风飘扬。 "总统"府内空荡荡的,没有政府首脑。 "总统"蒋介石此时正与儿子蒋经国隐居于台中日月潭函碧楼。 除夕这一天,天空碧蓝如洗。一脸凝重的蒋介石在儿子的陪同下荡舟日月潭,凭舟垂钓。远山,碧水,一叶孤舟之上,落寞孤寂的老人无言地垂钓,孤舟随波逐流。 蒋经国坐在一旁,看着孤寂的老父斑白的鬓发被风吹拂,悲从中来,禁不住潸然泪下。他无声地抹去了泪水。 突然,渔竿一紧。蒋介石猛地一拉,钓上了一条五尺长的大鱼。蒋介石凝重的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容,心中说:"好兆头啊,否极泰来,年年有余(鱼)!" 蒋介石心中感到一丝欣慰,无意之中,想起了北平的紫禁城:娘希屁的,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了,时光不饶人啊! 蒋介石一遍遍地在山间漫步,脑海里不断地出现着四个字:一个中国,一个中国。 时光飞逝。 1958年10月6日,蒋介石和台湾军民猛然间听到了来自大陆方面的声音: 我们都是中国人。三十六计,和为上计。金门战斗,属于惩罚性质。你们的领导者们过去长时间太猖狂了,命令飞机在大陆乱钻,远及云、贵、川、康、青海,发传单,丢特务,炸福州,扰江浙,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打一些炮,引起你们注意……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没有两个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和美国之间并无战争,无所谓停火,无火而谈停火,岂非笑话?台湾的朋友们,我们之间是有战火的,应当停止,并予熄灭,这就需要谈判。当然,再打三十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究竟以早日和平解决较为妥善。何去何从,请你们酌定。 这是大陆方面的一个中国的声音。 20年后的1979年元旦,一个中国的和平之声再次从大陆送到台湾: 自从1949年台湾同祖国不幸分离以来,我们之间音讯不通,来往断绝,祖国不能统一,亲人无从团聚,民族国家和人民都受到巨大的损失。所有中国同胞以及全球华裔,无不盼望早日结束这种令人痛心的局面。 我们中华民族是伟大的民族,占世界人口近四分之一,享有悠久的历史和优秀的文化,对世界文明和人类发展的卓越贡献举世公认。台湾自古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华民族是具有强大生命力和凝聚力的。尽管历史上有过多少次外族入侵和内部纷争,都不曾使我们的民族陷于长久分裂。近三十年台湾同祖国的分离,是人为的,是违反我们民族的利益和愿望的,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每一个中国人,不论是生活在台湾的还是生活在大陆上的,都对中华民族的生存、发展和繁荣负有不容推诿的责任。统一祖国这样一个关系全民族前途的重大任务,现在摆在我们大家的面前,谁也不能回避,谁也不应回避。如果我们还不尽快结束目前这种分裂局面,早日实现祖国的统一,我们何以告慰于列祖列宗?何以自解于子孙后代?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凡属炎黄子孙,谁愿成为民族的千古罪人? …… 我们寄希望于一千七百万台湾人民,也寄希望于台湾当局。台湾当局一贯坚持一个中国的立场,反对台湾独立。这就是我们共同的立场,合作的基础。 大陆,台湾,共有一个中国,这就是炎黄子孙们的共同声音。北京、台北,本是一家,何必人为分隔?一个中国,早日成为现实吧!让台北故宫博物院的珍贵文物,在漂流了半个多世纪以后,重新回到紫禁城,回到它们自己的家,那将是国家之幸,民族之幸,文化之幸。我们殷切地期待着。第54节:后记:宫中的鬼神怪影(1) 后记:宫中的鬼神怪影 中国历朝皇宫像湮没在尘烟中的楼兰古城一样消逝在历史的时空之中,只剩下一堆乱土和一片残垣断壁,只有明清时代的紫禁城,至今还风姿绰约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紫禁城,一个神秘而美丽的名字。 走进紫禁城,人们用探寻茫茫星空的眼光凝视着她,去感觉她的厚重历史和丰富文化。数百年来,她一直默默地屹立着,任凭风吹雨打,骄傲地坐拥着陆地,诱惑着天空;她有满腹经纶,也有一腔的辛酸和泪水,她无从倾诉,欲言又止。 好奇心和猎奇心,激励和诱惑着人们走进历史时空中的紫禁城,从层层的迷雾中去探寻宫中神秘的往事,走进狐仙鬼怪的世界中去感悟历史的虚幻和虚幻的历史。随着清帝的退位,清逊帝溥仪的《我的前半生》,基本上对宫中狐仙鬼怪的往事,作了终结。 进入民国以后,故宫博物院成立。关于狐仙鬼怪的传闻,再度甚嚣尘上。时至今日,还有人好奇地问:民国时期,紫禁城中真的有狐仙显灵? 狐仙鬼怪有没有?读者心里很明白。 我从武汉大学毕业后,分到故宫博物院工作,就住在紫禁城内东墙边十三排中有一棵大槐树的7号院。在此我仅谈谈在紫禁城中对于狐仙鬼怪的切身感受。 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在故宫里面住过4年,那时我们一些单身汉和没有分到楼房住的老职工,住在名叫"十三排"的一条长巷里。那长巷的形状怕就是想像中的汉代的永巷吧,但在清宫中,它还没有获得永巷的地位。 "十三排"是宫中东墙里侧的十三排院子,巷子宽不过一条胡同,由两道高十米的宫墙夹着。西边的墙是保护后宫内庭的安全与防火的屏障。 当年的"十三排",住的是下层宫女和太监,据说来宫中演戏的戏班子也宿在这里。那时的戏是一本一本地演,整场戏需要很多天才演完。夹巷西面的那道高墙,设有一个不大的门,门内就是宫中戏台畅音阁,戏班子就在那里演戏。 我住在十三排的时候,正是多愁善感的年龄,现在想来,那时却是"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现在烦恼的事多了,反而不愁了。那时候每天无所事事,下了班草草吃点东西,就和几个年轻同事在"十三排"里游荡。被两道高墙夹着的巷子,天黑得比外面早,几位年龄相仿的单身汉扯些山海经和牢骚话,天很快就黑了。黑了以后,大家继续走在那永巷里,从南头到北头,再折回来,影影幢幢的,就像几个鬼影子。 或许是两边的高墙特别吸音,或许是天黑以后大家失去了说话的底气,这时候空气中的声音都变得细碎和低沉。有时隐隐约约地听见宛若游丝般的唱腔,分不出是临近的院子里传出来的呢,抑或是从高墙里渗出来的。那唱腔听不出是京剧还是昆曲,也可能就是唱者自度的曲调罢! 有时候那模糊的声音,也辨不出是男还是女的。那韵味,忽而如泣如诉,忽而铿锵碎急,那节奏中有梆子的敲击声,唱音在梆子声中穿梭。常常是,在唱段似乎还没有完成之际,唱音就消失了,耳旁只剩下蚊虫声。 那时候已经无法从小门走到畅音阁那边去了,漆皮斑驳的小门,早已牢牢锁住,门座上都长出了杂草。那时我并没有把夜晚的唱音和畅音阁联系起来,后来有一次偶然走到畅音阁,忽然起了一种好奇之心,于是把这戏台好好瞻仰了一番。 戏台分成三层,以中层台为主要演出场地,设天井与上层台连通,地面上的井与地下室连通。在地下室中央的那口井是一个真水井,四角各有一个小井,为干土井。 这样的戏台结构是何道理?只能说是为了演鬼神戏而做的了。演戏的时候,神仙从天井中落下,鬼怪从地井中涌出。这种鬼神戏恐怕绝大部分都已失传,至今没有哪个剧团能再演一下当年的鬼神戏了吧!第55节:后记:宫中的鬼神怪影(2) 看着白天游客们在畅音阁前拍照留影,然后匆匆走过,我努力去想像帝、后们坐在对面小殿里,看天神从天而降与地鬼由地涌出的情景,不免生出一点诧异,紫禁城的后宫阴气不谓不重,而帝后贵妃们却以鬼神戏自娱,恐怕不妥当吧。 但诧异过后,又转念想到,也许正因为后宫阴气很重,才更要多演几番天神降魔驱鬼的戏以抵消不祥。每年岁末宫中照例举行大型驱鬼仪式,也正是缘于这个动机,拙作《中国帝王宫廷生活》,专有一节谈到岁末大庆的事。 说到后宫阴气之重,我在"十三排"里体会到了一点滋味。窄巷被高墙所夹,天亮得比外面晚,黑得比外面早,特别是秋冬天,切实感到昼短夜长。夜晚仰看天际,有时找不到月亮,有时候月亮就像一面残缺的铜镜,高挂在宫墙上。 宫中的夜晚有很多禁忌,宫女、太监们没人敢乱说乱动,只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打发惆怅。当年我们住在"十三排",也莫名其妙地生出类似打入冷宫的宫女般的惆怅,常常夜深难眠,好像被包围在一个巨大而无形的魔法之中。由于大家都是年轻小伙子,这魔法一时对我们无可奈何。但这魔法当年也许扼毙了不少哀哀可怜的宫女的性命。 在黑夜游荡的"十三排"里的单身汉们,满脑子了无禁忌,话题难免扯到阴魂怪影上面。后背偶尔掠过一股寒气,但也故作从容。大家知道,人类科学虽然已经很发达了,但现今人类对于宇宙和自身的认识仍有许多难以索解的东西。比如死亡现象,人是否有灵魂,人死之后灵魂归于哪里,鬼是一种存在还是想像,等等。 某君说,在大殿里值班的职工,一天晚上,竟然看到宫殿墙壁上出现了人影,好像是宫女翩翩起舞的样子,长袖飘裾,人都惊呆了。 另一位则说:"同样是在大殿里,静无人声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嘎吱嘎吱'的响声。很像是怪物嚼碎人骨头的声音。" "还有,你们听说过吗?"另一位同道又说:"夜间巡察的队员,在后宫的一所院子里,听见一个女人恐怖的哭声和连续的叹气声,令人毛发乍起……"这就是故宫曾有过的帝王岁月留给今人的一点痕迹吧。 故宫的这些奇闻在民间迅速流传,因为那时报纸容许报道的范围有限,不可以登载这些消息。民间的广泛流传,引起了从事文艺和影视人士的兴趣。于是那些年间出现了一些以此为题材的小说和电影;如《潜影》、《王府怪影》。在《潜影》的故事中,主要角色是一个年轻的科技爱好者,他埋头发明了一种仪器,打算把曾经在墙壁上现出的影像再次召唤出来,进而把宫廷所有墙壁储存的潜在影像都召唤出来。 科学探讨,对我来说有些力不从心,关于死亡与魂灵和鬼的问题,前沿科学仍似有不同的解答。我耿耿于怀的是,宫院深处一个女人留下的哭声和持续的叹气声。对于后宫的人物和生活情况,我确信自己知道得比较多些,我在《宫禁后妃生活》一书中对各朝代皇后、妃嫔、宫女的生死命运作了比较详细的叙述。但每每想起留在深院中的女性的哀叹,便觉得我对那些不幸女子的生活所知有限,她们的真实的悲哀故事,远远超过我们用以凭借为资料的史书。 史书中记载的多是有名的后妃宫女,许多不幸的妃嫔宫女没有在史书中留下雪泥鸿爪,那才是真正的不幸。 联想到中国古代最著名的正义之鬼钟馗,是从皇帝的梦中冒出来的,比较有趣。唐玄宗开元年间,曾讲武于骊山,还宫后,玄宗得了一种类似于痢疾的病,恶寒发热,将近一个月不见好转。一夕,玄宗梦见两个鬼,那小鬼偷窃了太真紫香囊和皇帝玉笛,绕殿而跑,被大鬼捉住。大鬼将小鬼剜目后生吃了。玄宗问那大鬼:"尔何人也?"大鬼奏称,自己名叫钟馗,在这之前应试武举,由于貌丑,试官持偏见而未将其录取,羞愤触阶而死。死后为鬼,发誓要驱除阴间和人世的邪恶。 唐玄宗醒后,疾病顿时祛除。召来画工吴道子,将梦中情景告之,令吴道子按照梦中的样子画出钟馗的像。吴道子奉旨后,援笔在手,奇异的是,钟馗的形象宛在眼前,于是很快画出,进呈皇帝。玄宗大悦,赐吴道子百两黄金,然后将图批告天下。从此,钟馗成了钦定的一个执法镇妖的威风之鬼。 鬼这种东西,无论在哪个民族中,都是民俗文化的重要角色。欧洲古城堡中邪恶的吸血鬼不知演绎了多少代。中国文人自古秉承孔夫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教训,在道德文章(稗史笔记除外)中,对鬼避而不谈。 向斯 于(北京)故宫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