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生辰八字喜庆"朝廷命妇和宫中侍女围绕着我,七手八脚替我整理妆容,一边唧唧喳喳议论不停:"这边的发髻不够整齐......"、"这一枝凤钗稍稍偏了一些...... 我百无聊赖四面观望,殿内的桌椅几案都换成了鲜艳的红绫遮盖,上面刺绣着精致的花鸟虫鱼,透过银红色的窗纱,隐约可见一对洁白如雪球的小花猫嬉戏玩耍,其中一只正顽皮地伸出小手爪,逗弄着搁置在廊外长椅上的一对虎皮小鹦鹉。 三个时辰之后,这些喜娘们认真"监督"着我将新娘衣裙、首饰全部穿戴完毕,十几双挑剔的眼眸细细打量过我一遍,她们不约而同地表达出满意的眼神之后,一名身穿粉色宫裙的侍女面带微笑走近我,手托一个圆圆的木雕牡丹盘,圆盘中央是一幅"富贵牡丹"的大红丝缎喜帕,喜帕周围点缀着一颗颗光华璀璨的圆润东珠,圆盘旁边搁置着一柄细长的绿玉如意,顶端雕琢成"喜鹊闹梅"的吉祥图案,据说洞房花烛之夜,新郎挑取喜帕不可以用手,必须使用这柄"吉祥如意"。 一名慈祥的喜娘轻轻将喜帕拿起祝祷一番,蒙住我的头脸,恭声道:"梳妆完毕,请娘娘恭候赵王殿下前来亲迎!" 皇室的婚庆鼓乐肃重而恢弘,我仿佛一只全身上下缀满了华贵珠饰的芭比娃娃,被一团喜庆的红色光芒所笼罩,迷茫混沌地严格遵循着喜娘们的叮嘱,按照明朝皇室的"婚礼仪制,"在八名喜娘的依傍搀扶下,我踩踏着长达数十丈的正红色羊绒锦毯缓缓登临太和殿,与赵睢一起完成诸如祭天、临殿等许多形形色色的古代婚庆习俗。 我紧握着另一端连接赵睢的红色丝绸带,向皇帝和贤妃叩拜行礼,司礼监大声宣道:"礼成,赐起!皇上钦赐赵王与贵妃娘娘东海红珊瑚树八棵、南海黑珍珠八般、和田羊脂玉璧八对......" 朱棣的赏赐诸单列出了长长一串,每一件都是我在E国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宝。 司礼监念完了御赐礼单后,我听见贤妃温柔说道:"我的礼物远远不及皇上的礼物贵重,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东西,不过你们现在不能打开,等你们的长子出生的时候交给他吧!" 赵睢带着愉悦的笑意,朗声应道:"儿臣叩谢母妃!" 头遮红巾的我,没办法看见御座前朱棣和贤妃的表情,可我能够想象,当威严的皇帝朱棣、美丽的贤妃唐蕊,他们亲眼目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赵睢在紫禁城内举行婚礼,内心必定充溢着为人父母的欢快和喜悦。我甚至隐隐约约觉得,朱棣似乎想借着这样一个机会,实现自己心中的一些"愿望"、弥补一些过去的"遗憾",或许在他心里,这场婚礼并不仅仅属于我和赵睢二人,同时也属于他和贤妃、属于大明王朝。 普天同庆是朱棣的心愿,他对赵睢的疼爱从来都毋庸置疑,然而,我想起那天晚上江保和黄俨所说的话,心中却隐隐不安。 赵睢明明不是皇太子,可他得到的重视和礼遇却远远超过了金陵的皇太子和皇太孙,如果朱棣真的喜欢赵睢,为什么不册立他为自己的继承人?为什么只赐给他一个普通藩王的身份? 我暗自思忖之际,身边喜娘轻声提醒道:"娘娘该拜谢皇上和贤妃娘娘......" 我急忙叩首称谢,司礼监大声宣到:"请殿下与娘娘移步华盖殿,再行合卺之礼!" 华盖殿内鼓乐悠扬,尽显喜气洋洋、花团锦簇之象。 喜娘们搀扶着我踏进大殿内,我缓缓端坐在床沿,在几名喜娘的称贺声中,一柄绿玉如意终于缓缓挑开了遮挡我面容的大红喜帕,我从笼罩了整整一天的红色光影中释放出来后,迫不及待地睁大眼睛。 透过帐幔内杏黄色的玉片珠帘,隐约与见房内清新华丽的摆设,大殿顶悬挂着一整排绘有龙凤呈祥的彩色"囍"字宫灯,寝殿中央放置着一幅"玉堂富贵"的大幅彩屏,桌案上一对红烛高烧,仙鹤香炉内檀香轻逸,令人炫目的五彩缤纷中,站立着一位面带微笑的年轻男子。 他身穿着一套流金溢彩的大红色喜服,头戴一顶纯金打造的九龙冠,冠旁斜斜伸出两朵小小的银质梅花,一双紫眸灿若秋水,面容俊逸明朗如皓月悬空,薄唇上弯成一痕优美的弧度,昔日昂扬的剑眉间少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稚气,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稳重和深沉。 举行婚礼后的赵睢,仿佛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十岁。 赵睢与沐兰并没有真正举行过婚礼,他从来没有踏进沐兰所居住的瑞丹宫一步,我们都希望沐府风波过后,沐兰能够找到属于真正自己的幸福,我与赵睢这一场隆重的大婚,名义上虽然是四皇子纳侧妃,其实就是他的首次结婚大典。 我痴痴凝望着他,心头除了欢喜,还有一种难以言传的安全感,仿佛一叶孤舟找到了停泊的港湾,虽然我们本该是两个时空的人,可命运的契机却将我送至他的身边,我开始相信"时空之泪"的神奇力量,我不再羡慕顾羿凡和林希的完美爱情,我相信我确实找到了一生的幸福所在。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我最爱的"赵大哥"的妻子,我们会一生相守、永不分离,我们会共同营造一个幸福而美满的家;从今天开始,顾小凡在明朝不会再孤苦伶仃,不会再四处漂泊。 赵睢静静回望着我,他凝视着喜娘们替我精心化出的"桃花妆"和凤冠上悬垂的丝丝流苏璎珞,紫眸隐约带着笑意,说道:"母妃的婚礼服做得真精致,她们今天的确很用心打扮你!"8 我向他抬眸微笑,说道:"赵大哥今天也很帅气啊!" 大殿内的喜娘们见此情景,纷纷掩面窃笑不止,赵睢似乎有些尴尬,小声说道: "笨丫头,让我将她们打发出去再说......" 一名喜娘向我们屈膝行礼,款款说道:"奴婢们恭请赵王殿下与娘娘早饮合卺酒,切莫错过吉日良辰,礼成之后,奴婢们就告退了。" 他肃了肃脸色,转身对她们点头说:"我知道,不会误了好时辰,你们都出去领赏吧,明日一早再过来!" 喜娘们退出之后,我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之情,站起身扑入赵睢怀中,依偎在他胸口问道:"我今天的模样好看吗?你喜欢我这样打扮吗?" 他忍不住轻轻伸手抚摸我粉红的双颊,脱口称赞道:"好看极了,小香草儿今天真漂亮,是我从小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子,紫禁城内除了母妃之外,你就是第一美人了!" 明代的审美观念与现代有一些差异,我从未听赵睢如此直言夸赞过我的容貌,心头涌起丝丝缕缕的甜蜜感觉,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说道:"真的吗?真的吗?" 赵睢拉着我走到龙凤花烛前,轻声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们饮下合卺酒,以后就会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了。" 我和他分别拿起红丝缠系的两只小玉杯,顽皮问道:"只有一生一世吗?" 他饮下自己杯中酒,双眸灼灼视我,紫眸带着无限深情眷恋,温柔说道:"当然不止......"无论今生还是来世,只要你肯嫁,我就愿意娶你。"我正觉得高兴,不料他略停顿了一下,带着几分狡黠道:"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不许和别的男人有任何纠葛,也不许和他们过于亲密。" 我磨磨蹭蹭举杯,说:"醋桶......" 赵睢眼疾手快,一手接过酒杯送到我唇边,我正好张嘴大叫,他手腕微侧将合卺酒灌我喝下,微笑道:"我喝完了,你快喝吧!" 我被呛得咳了一下,赌气瞪着他,用拳头捶打他的胸膛,说道:"你......使坏......" 赵睢急忙将两只玉杯放置在桌案上,轻轻抚拍我的后背,低头急切问道:"对不起,呛到你了吗?要不要紧?" 我见他当真着急,不禁笑出声来,他趁机拥住我、低头亲吻我的脸,我被他的丝丝柔情所动,带着几分羞怯和喜悦伸手环抱着他,任他尽情肆意亲密缠绵。 恰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男子的笑声道:"皇兄今日娶得佳人,臣弟前来恭贺新婚之喜!"这个声音清脆洪亮、极为陌生,我以前并没有听过。 随后响起的却是曹国公李绍休的声音,说道:"恭喜赵王殿下,有道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臣李绍休前来恭贺殿下新婚之喜,不知殿下能否也赏臣一杯喜酒?" 赵睢不得不放开我,转头向殿外朗声笑道:"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我怎么会少了你们这一杯喜酒?附近崇庆殿内设有喜宴,你们请先去,我稍候就来奉陪!" 李绍休恭恭敬敬道:"既然如此,臣却之不恭,先去崇庆殿就座了,希望殿下不要让臣枯等......" 那先前说话的男子即刻截断他的话,大声道:"殿下既然应承,自然会速来,咱们兄弟耐心等候着就是了,走吧走吧!" 殿外似乎不止他们二人,一群人笑闹着离去后,赵睢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对我温柔说道:"是小宁王和小曹国公,还有另外一些好朋友,他们都上京为我们贺喜来了。看样子今晚他们非拉我喝一场酒不可,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陪他们喝几杯就过来,好不好?" 我觉得好奇,问道:"小宁王是谁呢?" 赵睢轻声道:"是我十七叔最小的儿子朱盘烒,十七叔的封地在江西南昌,我曾有两位堂兄,可惜不到成年都夭折了......盘烒自幼喜好声乐,他精通填词作曲,今天正好让他给我们写一首新婚贺词,以后让宫中的乐府们演来给你听。" 我不舍得他离开,略带娇嗔道:"我不要听小曲,他们今晚一定想灌醉你,我不准你去!" 赵睢目视我的娇憨模样,唇畔弯起一缕笑意,说道:"你这笨丫头,我今晚如果不去陪他们,他们一定不肯罢休要来闹洞房,与其被他们吵得晕头转向,还不如我一个人去应付应付,省得他们等会儿来纠缠你。" 我撇了撇嘴说:"我才不怕他们纠缠我呢!" 赵睢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喜服袍袖,亲了亲我的脸颊,温柔笑道:"你当然什么都不怕,反正担心的人总是我......你今天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华盖殿地处紫禁城中轴线上,是一座独立的大殿,按照明朝婚礼仪制,我们新婚前三夜必须在这里渡过,三天之后才能搬回自己的新宫苑去,朱棣下旨在附近的崇庆殿内摆设婚宴,华盖殿内留守的侍女并不多。 赵睢的脚步声消失后,四名统一身穿着新制的红色锦缎衣裙、模样清秀机灵的侍女走进殿内,一起向我叩首道:"殿下吩咐,让奴婢们侍候贵妃娘娘换妆更衣。" 我恨不得立刻脱下那一件大红金线刺绣的累赘婚礼服,任由她们替我取下沉重的缀珠凤冠,拆散高高的发髻,让栗色卷发自由披散下垂,然后换上一件粉蓝色的长袖改良宫裙,这件宫裙同样是贤妃的手笔,虽然是明代宫裙样式,却结合了许多现代服装的流行元素,细腰喇叭长袖、荷叶花边、微低的领口,就像赵睢在长白山所穿的那套狩猎装一样,设计兼具古装与现代之美。 为首的一名侍女将礼服在衣橱内挂好,轻声笑道:"现在刚过了亥时,崇庆殿内正热闹,娘娘不如先歇息歇息。" 我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说:"让他们热闹吧,李绍休一定会想方设法灌他喝酒,他今天如果不喝醉才是奇迹呢!" 那侍女将纱帐放下,微笑着说道:"只怕还真被娘娘给说中了,那些王爷国公们个个都刁钻,想必要闹到三更才会让殿下回宫,娘娘安心歇着,奴婢们都在外殿侍候,娘娘若是有事就吩咐奴婢进来。" 我恍惚着睡了片刻,隐隐约约听见寝殿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似乎是男子的脚步声,以为是赵睢折返殿内,不禁迷糊着问:"他们这么快就肯放你回来了吗?" 殿内寂静无声,并没有人回答我。 我伸手掀开杏黄纱帐向帐外看去,殿内灯火依然明亮,除了桌案那一对龙凤红烛摇曳不止外并没有任何异状,料想刚才是自己刚刚睡醒时的错觉,不禁揉了揉眼睛,重新躺下将锦被盖好,慵懒地蜷缩在被中安睡。 过了不久,我突然发觉情形不对,华盖殿内殿四面楼窗禁闭,哪里会有微风摇动红烛?我心中微觉恐惧,不禁掀开帐幔跳下床,正要出声呼唤外殿的侍女,却发觉殿中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形高大,身穿一袭皇宫侍卫的官服背对我而立,他的背影极其熟悉,殿内微风飘摇,隐隐传来一阵类似"水之恋"的淡雅香氛,他微微侧过身体看向我,眼前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并不是他的真容。 我见白凌澈突然出现,心头略有慌乱,抬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锦衣卫今夜都在皇宫内,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一定会被他们抓起来!" 紫禁城内防卫森严,华盖殿并不是太行山野之地,皇宫侍卫成群密布,虽然以白凌澈的武功身手和易容之术假扮为侍卫混入皇宫并不困难,但是,他如今正是朝廷下旨通缉的"邪教钦犯",只要我发出一声惊叫讯号,他必定难逃锦衣卫布下的天罗地网。 白凌澈凝视着桌案上堆积的华丽锦盒,那些都是皇亲国戚们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锦盒内盛装的珠宝珍玩每一件都光彩熠熠、令人目不暇接,他将一个小小的青色锦盒放在桌案上那些礼物旁边,语气轻淡道:"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备来一份区区薄礼,送给你权作新婚贺仪。" 我眸光微带警觉,说道:"我不要你的礼物,你别想利用这种方法诱骗我中计!谁知道你在里面放了些什么?你那么恨赵大哥,你会这么好心给他送新婚贺礼来?" 他终于抬头看我一眼,说道:"我的礼物是送给你的,不是送给他的。" 我想起黄俨描述当日赵睢双腿折断、浑身是血躺倒在雪地中的情景,对他的恨意油然而生,低声怒斥道:"我的就是他的,你这个心肠恶毒的魔鬼,居然设计谋害赵大哥、害得他失去了双腿,你信不信我立刻就喊锦衣卫进殿,将你抓进诏狱去?" 白凌澈带着易容面具的表情无比僵硬,连声音都有些僵化:"你说赵睢的腿伤是我暗算的?" 我反问道:"不是吗?" 他眸光平静,答道:"不是。" 我没想到白凌澈会矢口否认谋害赵睢,带着几分愤怒道:"如果不是你,就是你的教众,你们如果没暗算他,你怎么知道他的腿受伤了?" 他淡淡道:"白莲教众没有暗算过他,他在天山附近受伤,皇帝率领大批锦衣卫进驻嘉峪关,方圆百里的平民百姓都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我也决不会用这种江湖三流手段对付我最恨的人。" 我不觉怔了一怔,白凌澈虽然手段狠毒,但是为人并不下流,他也从来没有对我撤过谎,况且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十分恶劣,他没有必要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而否认这件事情。可是,倘若不是他,那暗中谋害赵睢之人会是谁呢?难道天下间除了白凌澈之外,还有别的人同样恨着赵睢? 我问道:"那么,你敢发誓你没做过吗?" 桌案上的红烛轻轻摇曳,白凌澈走到那一对龙凤红烛前,凝视着烛火说道:"发誓有什么用?我们在天山举行婚礼时你曾在本教神灵前立下誓言今生今世永不背叛白莲教、永不背叛我,你如今做到了吗?" 我想起与他在天山绝顶的那一场"婚礼",硬着头皮辩解道:"天山那场婚礼是假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你......,当时我是为了让你放我下山才答应你的,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不要觉得我背信弃义辜负了你!" 白凌澈面无表情看着我,说道:"无论你承不承认天山的婚礼,你都是白莲教的圣母,今生今世注定要与我同生共死,你今天这么做,按照教规我就应该......" 我突然感觉到脊背上升起丝丝寒意,壮着胆子说道:"难道你想杀了我吗?" 他沉声说道:"如果白莲教真有覆亡的一日,你也不能独活于人世间,我到那时候再杀你还不迟",不过,他们决不可能将白莲教赶尽杀绝,你若不相信,不妨拭目以待。" 我对他说:"那些教义都是用来诓骗无辜民众的,你们决不可能成功,皇上已经下旨剿灭白莲教,你不如趁早遣散无辜教众,以免连累他们将来被朝廷捉拿下狱受苦受难! 他微微抬头,说道:"遣散白莲教众,我并不是不可以做到。在翠湖畔我对你说过,只要你肯离开赵睢安心做我的夫人,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仇恨,不再与明廷为敌。" 我没想到白凌澈会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蹙了蹙眉说:"你想做皇帝,这件事和赵大哥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定要拆散我们,才肯放过白莲教众?"9 突然,殿外响起几下轻轻的叩门声响,似乎有侍女小心翼翼温柔问道:"娘娘醒来了吗?是不是在叫奴婢?"我们对话的声音虽然低,夜深人静时难免会有一些响动,侍女们以为我在呼唤她们进殿,所以叩门询问。 我抬眸看了白凌澈一眼,他神情冷淡、无动于衷。 我心中犹豫不已,只要我发出一声呼喊惊动殿外锦衣卫,白凌澈就会落入锦衣卫掌控之中,他一旦被擒拿,白莲教众群龙无首,朱瞻基再行剿灭他们就要容易许多,如果明军攻占天山绝顶,韩山童、白芷、素菡等人必死无疑。 然而,我想看到的并不是这样的一幕。 我对白凌澈的厌恶源于他对我的利用和禁锢,我对他的仇恨源于他对赵睢的仇恨,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期望过白凌澈死去,或者说,我从来没有期望过心目中那个敦厚淳朴的"林三哥"死去。 我惟恐她们会闯入发现白凌澈,匆匆忙忙说道道:"没有没有,我刚在找一件东西,现在已经找到了,不用劳烦你们进来!" 那侍女忙道:"是奴婢多事打扰娘娘歇息了,奴婢告退!" 我见她们安然退下,暗自松了一口气。 白凌澈一直静静注视着我的神情态度,他黑眸中的冰寒之色渐渐隐退,泛起一种难得的温柔神色,他随后轻轻转过头去,面向红烛说道:"你错失了一个杀我的大好机会。" 他的冷傲态度让我心底油然而生恐惧之意,仿佛有一个奇异而邪恶的声音在对我发出一声声质问:你真的厌恶白凌澈吗?还是只厌恶他的教主身份?你真的痛恨白凌澈吗?还是因为你对赵睢的爱意掩盖了你对他的好感? 我猛然甩了甩头,攥紧了拳头、提高了声音对他说:"你以为我不敢喊人吗?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和他们落得悲惨的结局而已!你趁早带着你的礼物离开这里,也许我马上就会后悔改变主意了!" 白凌澈缓缓向我走近,神情淡漠说道:"如果你后悔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似乎并无畏惧之意,似乎早已作好准备束手就擒,似乎在等待着我亲手将他送进锦衣卫的牢狱。 我眼看着他向我一步步靠近,心中无限震惊,暗自数着他和我之间的距离,五步、四步、三步、二步,我的掌心突然沁出一阵冷汗,心跳激烈得几乎跳出胸腔,难道他真的不怕死? 就在我犹豫的最后一秒,白凌澈迅速跨越过追后两步的界限站在我面前,声音微微颤抖着说:"够了,小荷儿,我明白......"我都明白了......" 我情不自禁后退躲闪,说道:"你明白什么了?走开,别靠近我!" 他黑眸凝视着我,轻声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还是不忍心亲手将我送进他们的牢笼去:今夜你改嫁别人,我也不忍心将你......"他向那个青色锦盒看了一眼,轻声道:"如果你相信我不会害你,不妨打开看看,如果你不信,就扔了它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身形微动,从西面的一扇小窗飞跃而出,瞬间杳无踪影。 我凝视着红烛出神,心头微微触动。 白凌澈今夜冒险入宫,只是为了送我一件新婚礼物,并没有其他的企图,虽然按白莲教规我是他的妻子,可他并没有因为我对他的背叛和对赵睢的痛恨而伤害我。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侍女们的一阵拜迎之声,称道:"奴婢恭迎赵王殿下!" 我回眸看向殿内,赵睢面带笑意快步走来,他似乎并没有醉,见我独自站立在红烛案前,问道:"原来你没有睡!" 我定了定神,扑入他怀中仰头问道:"李绍休他们灌你喝酒了吗?他们出宫去了没有?" 赵睢微笑道:"我没有喝醉,倒是他们自己喝多了,小宁王即兴填词唱曲,李绍休正给他弹琵琶伴奏呢!" 我想起那些平时严肃无比的王孙公子一起喝酒唱曲,一扫刚才遇见白凌澈的郁闷心情,忍俊不禁道:"是不是很好玩?" 赵睢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点头说:"好玩极了,虽然是游戏,词曲都是难得的好。只是小皇弟喝多了酒,和他们一起闹着嚷嚷要看新娘子,否则就不肯出宫,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今天非要见你一面不可,你如果不介意,就去和他们认识认识也好。" 我很想去听他们唱曲,拉着赵睢的手说:"那就去吧,我可不怕他们看!需要换衣服吗?" 赵睢低头凝视我一眼,柔声道:"这套衣裙正好,不用换了,让他们看看西洋的小美人有多漂亮。"他略有停顿,将眸光转向桌案上的珠宝锦盒,一边向那边走过去,一边说道:"你的衣服最好配一条项链,我来给你挑一件......" 白凌澈迷来的青色锦盒放置在最显眼的位置,赵睢不偏不倚挑中了那个锦盒,面带微笑将它拿在手中。 我以为会出现毒药、迷烟、炸弹之类的可怕东西,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急忙一个箭步冲过去,大声喝止他道:"你不要动那个,那是白......" 说是迟、那时快,赵睢已将锦盒展开。 我来不及阻止赵睢,心情瞬间跌落至冰川谷底、无比沮丧,愣愣看着他。 赵睢从锦盒内拈出一条项链,出声赞道:"果然是精工所制,很配你的衣服,就戴这个吧。"他走近我身前,剑眉带着几分疑惑轻声问:"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 我看着赵睢,一时说不出话来。 白凌澈送我的新婚礼物并不是离奇恐怖的东西,而是一条银色的项链,底部坠着一朵晶莹剔透的小水晶莲花,水晶体泛出微微的粉红色,如同天然生就的莲花一般栩栩如生,色泽之美无法用言语形容,可谓巧夺天工,赵睢见过大明宫廷内的无数奇珍异宝,连他都如此欣赏,可见这朵粉红水晶莲花之珍贵稀有。 赵睢亲手将水晶项链替我围上颈项,见我怔怔不语,关切问道:"小香草儿,你不喜欢这一件吗?" 我心情复杂,茫然摇了摇头。 赵睢并不怀疑,微笑着携起我的手向崇庆殿走去,说道:"我们过去听小宁王唱曲,你一定会大开眼界!" 将近午夜时分,崇庆殿内依然笑语喧哗,灯火通明。 依稀可闻一阵玉珠罗盘般的琵琶之声,其中夹杂着男子假扮女声的歌唱曲词,声音婉转动听,十分优美,他微带醺然之意,断断续续唱道:"......璧月挂秋宵,丹桂香飘,广寒宫殿路迢迢......试问嫦娥缘底事,欲下层霄,兰玉自垂髫。拜命当朝,神仙会里且逍遥。分取壶中闲日月,来伴王乔......" 赵睢拉着我走进殿内,击掌称赞道:"妙极,妙极!" 殿内席间围聚着几名年轻华服男子,李绍休、唐风等人都在座,还有一些别的王公贵族,并不见汉王与朱瞻基,此时酒筵早已散去,留在崇庆殿内的必定都是与赵睢十分交好之人,汉王与朱瞻基虽然是赵睢的近亲,与他之间的交情却很微妙,远远不及这些人亲厚。 我像明代女子一样对他们福了一福,赵睢拉着我的手坐下,向众人微笑致意。 歌声嘎然而止,那唱歌的男子年约十八九岁,五官明晰俊朗,眉目间带着几分英气,他将一双黝黑的眸子盯着我的脸看了片刻,转向另一名男子道:"小李果然没骗我们,皇兄的西洋美人当真是世间少有!" 李绍休向他斯斯文文说道:"小王爷一定要请贵妃娘娘过来,如今人已到场,小王爷可有贺礼相赠?" 小宁王仰头喝下一杯酒,说:"小弟早有准备,备有父王新作《太和正音谱》之新曲《越调·贺新婚》一首,只恐唐突美人,在此献丑了!"他接过李绍休手中的琵琶,且奏且歌道:"豆蔻梢头春色浅,新试纱衣,拂袖东风软。红日三竿帘幕卷,画楼影里双飞燕。拢鬓步摇,青玉碾。缺样花枝,叶叶蜂儿颤,独倚阑干凝望远,一川烟草平如剪!" 一曲唱完,众人齐声称赏不绝。 我虽然不精通古文,大概能听懂他曲词之意,不禁暗自佩服宁王父子之艺术才华。 其他诸位皇子王孙都有贺礼相赠,有吟诗赋词者、赠送字画者,李绍休即兴挥毫为我画了一幅小像,画中少女卷发垂肩嫣然微笑,与我极为相似,赵睢十分喜欢,命人将画卷送回蘅香宫收藏。 众人开怀畅饮至四更时分,一一告辞出宫而去。 赵睢携着我的手回到华盖殿后,我趁他不注意,将那条水晶项链取下放入青色锦盒内,并未将今晚遇见白凌澈之事告诉他。10 4翠帷飘香 新婚三日后,我和赵睢搬离新婚洞房华盖殿,赵睢命人将他喜欢的古玩、书籍等物从蘅香宫搬出,与我一起居住景致幽美的香浮殿内。 初夏之时,香浮殿外绿树成荫、假山上藤萝密布,一串串淡紫的藤花如瀑布一般悬垂而下,粉红色、粉白色的牵牛花盛开得如火如荼,附近的小湖内荷叶露出尖尖嫩角,微风起时湖面荡漾起层层涟漪。 香浮殿内的一切陈设几乎都是西洋样式,摆设的盆景装饰都是西洋进贡的珍品,赵睢曾经亲笔画过一些我喜欢的家俱图样,交给工匠们去做,如我的梳妆台、他在窗前看书的矮屏,都是他双腿尚未痊愈时独自在蘅香宫内的书房所绘制出来的成果。 聪明博学的赵睢,经常会给予我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惦记着观看赛马,不停催促着赵睢起床,当我们盥洗完毕时,红日已上三竿。 我端坐在妆台前,侍女们将我的栗色卷发一部分梳理成发髻,另一部分垂落胸前,斜插一枝翠玉珠钗,双眉修整成明朝宫廷内流行的"黛蛾"式样,虽然没有穿戴皇贵妃的凤冠霞帔,却透着几分华贵端庄,不再是昔日天真活泼的顽皮小丫头模样。 赵睢悠然负手而立,见侍女们开始帮我描画眉线,走近妆台接过她们手中的画笔,微笑道:"让我来试试看。" 他弯腰靠近我,一笔一笔替我细细描绘着眉形,神情认真而专注,他虽然看似漫不经心,又喜欢捉弄我,更多的时候,他对我的温柔关怀甚至比我在E国妈妈身边得到的都要多。 我凝望着镜中我与他亲密接近的身影,对他更加恋恋不舍,有意向他怀中凑近了一些。 赵睢帮我描好双眉,留心对镜看了一看,问我道:"喜欢吗?" 我不停点头,开心说道:"当然喜欢,赵大哥画的眉形最好看了!" 他簇了簇眉头,说道:"对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赵大哥,只许叫我的名字,还是改不掉!"他虽然对我咕哝抱怨,脸上却并没有不满意的表情,反而眉开眼笑。 我腻在他怀中撒娇说:"我喜欢这样叫你,你本来就像我哥哥......, 赵睢果然不再生气,声音温柔了许多,对我说:"好,你高兴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吧。" 香浮殿内的侍女们都渐渐习惯了我们当面的亲热举止,她们虽然不再窃窃低笑,却不好意思在一旁窥视,早已躲闪得一个不剩。 我们在香浮殿内收拾整装完毕准备出宫时,一名小内侍行色匆匆,面带忧急之色说道:"启禀赵王殿下,贤妃娘娘有急事与殿下商议,请殿下速至紫宸宫一行!" 赵睢剑眉微动,问道:"是什么事?" 小内侍略有迟疑,才说:"奴才隐约听说皇上震怒,似乎是为当日殿下在嘉峪关遇劫之事......" 我听说此事与赵睢的腿伤有关,料想朱棣已经查探到了那件事的幕后凶手,急忙说道:"我可以改天再出宫玩,你带我一起过去吧!" 赵睢沉默不语,轻轻拉住我的手,迈步走出香浮殿。 一路上,赵睢的神色虽然平静,紫眸中却透着一种淡淡的冷意,我从未见过赵睢出现这种表情,此时不知为什么,这种冰冷的感觉竟让我突然想起了白凌澈。 如果仔细回想,神态冷漠的赵睢乍看之下和白凌澈确实有五分相似,他们二人的眉目几乎生得一模一样,仿佛承袭了一些相同的遗传基因,即使不像亲生兄弟,也像一对嫡亲的表兄弟。 我想起白凌澈那个奇异的名字"高爔",心头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如果白凌澈的全名真的是"朱高爔",那么他应该也是当今皇帝朱棣的儿子,白凌澈与赵睢、朱高爔与朱高燧,岂不就是亲兄弟? 我不禁被自己的异想天开吓了一大跳。 白凌澈曾经说过他小时候寻找过他的亲生父亲,看见父亲抱着一个"酷似他的儿子"为他庆祝生日,自己却被父亲的"奴才们"毒打一顿赶出京城,如果他的父亲是朱棣,那么,那一个酷似朱棣的孩子应该就是赵睢,那些看家护院的"奴才们"想必就是朝廷锦衣卫了。 可是,如果这就是事实,朱棣为什么会放弃抚养白凌澈呢?作为一个皇帝,他完全没有理由放逐或者漠视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子,而且他的孩子并不多,如果他知道白凌澈的存在,一定不会对他不理不睬。 我暗自琢磨了半晌,百思不得其解,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赵睢察觉我的异样,问道:"小香草儿,你在想什么?" 我还不想让赵睢得知我对白凌澈身份的猜测,急忙掩饰道:"我担心你啊,你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你待会儿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不要激动生气,否则那些害你的人会更加得意了。" 赵睢微微点头,说道:"我明白,无论这件事是谁在幕后主使,我都能够接受",他说到这里,抬眸遥望紫禁城的天际,淡淡补了一句道:"只怕不能接受真相之人,是父皇自己。" 我被他的话提醒,暗自想道:"朱棣当然是最了解事情真相的人,只要能够有机会向他询问一下他是否认识白吟雪,他是否曾经有过一个叫"高爔"的孩子,白凌澈的身世之谜就会水落石出了。" 紫宸宫外站立着一大排佩戴刀剑的皇宫侍卫,他们见赵睢和我前来,一起向我们行礼,我们走近紫宸宫正殿内,朱棣面色肃重独坐在御座上,贤妃并不在他身旁,除了司礼监江保之外,还有几名小内侍站立在殿前。 赵睢和我一起向朱棣参拜,称道:"儿臣叩见父皇。" 朱棣赐起我们,缓缓道:"你母妃有些头疼,刚网吃过太医的药在寝殿内歇息,你先不要去吵醒她,让她安静睡一会儿。" 我猜想贤妃一定是听说了当年谋害赵睢事件的真相后想起赵睢当年受伤的惨状,一时心痛支持不住,足见赵睢当时受伤之重。 赵睢拉着我在殿侧的凤椅上坐下,注视着对而的松枝盆景说:"这件事都是儿臣的错,连累母妃一再伤心。如今儿臣已经举行过大婚典礼,恳请父皇赐儿臣早日归藩。" 朱棣面无表情,说道:"你归藩之事朕已有安排。锦衣卫查问嘉峪关一案数月都没有结果,朕觉得此事大有可疑,另派大理寺暗中查访,如今总算水落石出,将罪魁祸首擒拿归案。" 赵睢尽量保持镇定,眸中精芒乍现,问道:"是谁?" 朱棣看向殿中侍立的司礼监江保,冷冷道:"将人带上来。" 江保俯首称"是",走向殿门处示意,数名皇宫侍卫立刻押解着一名身穿绯红锦衣的男子进殿来,我发觉那人身穿的服饰正是朝廷锦衣卫的标准"飞鱼服",不禁暗自惊奇。 江保走近那人,怒声呵斥道:"皇上有旨,大胆逆臣速将嘉峪关谋害赵王殿下一事讲说明白!" 那男子面色一片苍白,不敢抬头直视朱棣,声音颤抖着说道:"臣该死...臣辜负了皇上和纪纲大人当年的恩遇,虽然没有参与谋害赵王,却一直畏惧徐恭刘勉淫威,不敢将真相告知皇上,臣万死莫赎己罪!" 赵睢抬头看那男子一眼,问道:"看来幕后指使之人就是他们二人了?" 那男子叩首请罪后,请清楚楚说道:"是。去年太行山论剑之会后,徐恭刘勉曾屡次求见赵王殿下,殿下都不肯赐见,且有宫中传言说殿下曾对天盟誓,誓要为顾......,贵妃娘娘讨回公道。他们担心赵王殿下若是日后手掌皇权,必定首先寻事诛杀他们二人,去年冬天殿下抛开锦衣卫独自去京前往嘉峪关后,徐刘二人更加害怕,暗自计划若是殿下伤残......,皇上为大明朝声誉计,必定不会改立殿下为皇太子,将来至少可以保全性命。" 朱棣沉声道:"谁说朕要立赵王为太子?" 那男子依旧不敢抬头,趴伏在地面上说:"自赵王殿下降生以来,朝臣之中十有七八如此以为,只是不敢明言而已。" 赵睢听见他们的对话,对那人轻轻淡淡说道:"原来如此,他们的担心并没有错,若是顾蘅没有回到本王身边来,本王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所有与此事相关之人。不过他们的胆子还不够大,嘉峪关外人迹罕至,他们为什么不一剑杀了本王,岂不是更加一劳永逸?" 那男子声音颤抖,说道:"锦衣卫曾对天盟誓,以保护皇族为毕生重任,他们担心诛杀皇家龙脉会受上天诅咒,所以不敢......"11 朱棣冷冷开口道:"够了,锦衣卫荣耀了数十年,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前有蒋献作威作福,后有徐勉刘恭一干逆臣欺君犯上,只怕诏狱中尚有无数冤魂,只瞒着朕一人!"他抬眸看向江保,问道:"朕前日早朝之上,命吏部增设东厂一事,他们办得如何了?" 江保急忙趋前伏跪禀道:"奴才回皇上,东厂筹建已然开始。" 朱棣寒洌的眸光扫过地面上跪俯的那名锦衣卫,说道:"从此之后,锦衣卫的一举一动,都由东厂监督巡检。你肯将真相说出,朕会赦免你的父母妻儿,会有人妥善照顾他们,你可以安心去了。" 那男子感激涕零,用力叩首三下道:"臣叩谢皇上隆恩!"他说完这句话后,身体立刻僵立不动,江保轻咳一声,殿外两名侍卫匆匆飞奔而入,将那男子的尸身抬出殿外。 我偷看了一眼,见那人脸色青灰七窍流血,分明是顷刻之间自行服食毒药身亡,不禁吓得尖叫出声,急忙躲向赵睢的怀中,说道:"赵大哥,我怕!" 赵睢迅速握住我的手,低声安慰道:"别怕,父皇免去他们株连九族之罪,比起那些罪魁祸首,他已经幸运得多了。" 我瑟缩在赵睢怀中,勾住他的颈项说:"一个大活人......"难道就这么死了吗?" 赵睢低声道:"父皇执政一向赏罚分明,这样已经是从轻发落了。你快放开我,这里可不是香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