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夫妻-10

文红旗撅着嘴又走到屋子中间，要去拔掉那锅炖带鱼的电炉插销。　　谁料想，兰贵成一个冲刺过来，飞起一脚，滚烫的小锅成了他脚下的足球，霎时便飞到窗外！幸亏文红旗身手灵活躲得快，要不，真的被烫伤了！　　文红旗大吃一惊！但看着兰贵成怒气冲冲，她不敢发作，便一扭身子，一面哭，一面向外跑。　　兰贵成的步子快，几个箭步上去，把文红旗拦在楼梯中间！文红旗向左，兰贵成就伸手拦住左，文红旗向右，兰贵成又伸手拦住右。最后，文红旗也没劲突围了，只好一屁股坐在楼梯台阶上呜呜哭起来……　　…… ……　　天擦黑以后，文红旗红肿着眼回到医院单身宿舍楼。　　宽阔的楼梯上，蒙古大汉*搂着妻子乌云从后面又唱又笑超过文红旗。*心细，他看见文红旗在哭，忙停下来问：“文医生，你哭了？你这是才回来？你去哪了？是不是去兰博士那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文红旗见了*总好像是见了娘家的兄弟，酸甜苦辣一下子就全想倒出来……　　.乌云赶紧递给文红旗一块手帕：“红旗姐姐！快不要哭了！擦擦泪，到我们屋里去说话！”　　…… ……　　虽然都在医院的单身宿舍楼里，*却有本事长期独占一间房，而且房间里布置得像个蒙古包——屋里的四张单人床都不见了，不知被*塞到哪里去了，描着花的蒙族矮柜绕墙一周，上面放着全套擦得锃亮的铜茶具，一个黄铜的插电茶坎占据屋里最显眼的位置。烤肉的铁架子置身门后，旁边挤着一块架高的案板。一大块色泽鲜艳的提花羊毛毯，扑在地上的草席上，上面有铺盖，这就是*和乌云睡觉的床。　　文红旗弄不明白：*怎么就有本事独霸一间房，没人管没人问的？自己还没占房，只不过兰贵成来渡个周末，房管科就又查房又赶人？还有，自己都要临产了，有那么大的困难，柏主任竟然特意来谈话，生怕自己占房生孩子……第八章.等房长征（十三）其实，这里有个很简单的道理：*的科主任没有到房产科去表什么态，不说应该也不说不应该，*的占房问题，就无人干涉；而文红旗的科主任柏文秋多次找院里找房产科，不同意她占房，所以文红旗才这么不幸。　　顶头上司要是看不上你，你就倒霉吧！　　乌云请文红旗坐在她们的地铺上，插上铜茶坎，一会的功夫，奶茶就烧开了，满屋子弥漫着香味。文红旗的心好像被这带着青草香味的奶香滋润着，好受多了。　　喝着奶茶，文红旗慢慢把白天到兰贵成那里的情况说了。她一面说一面哭，委屈得不行。　　*劝解道：“文医生，你不要再怪兰博士了！你不知道，有的男人特烦做饭，一门心思想着工作学习。小兰他为了你又买菜又做饭还要挖空心思想着配菜，你去了应该大张旗鼓表扬才对！你说了那么多难听话，兰博士当然跟你急了！”　　文红旗擦着泪说：“他做的菜不能吃，我说说都不行？他做饭一点门都没有入，我也是指导他么！何至于踢翻锅呢？你们没见，那个冒着热气的锅，冲我就飞过来了，我穿得这么少，他就不想想，万一烫着我，怎么办？”　　乌云生气地符合说：“就是！小兰的脑子在那一瞬间进水了！”　　*叹了口气：“都是让没房子给闹的！文医生，你和兰博士当时结婚考虑不周——不该是你们俩人结婚——两人都是外地家，在京都没房子，结了婚也没法过日子！就你们二人的个人条件，分别找个个人条件差点的、但是北京有家有房子的人结合，就没这些烦心事了！”　　文红旗说：“赵医生，为什么我就得为了房子找个差的？你看你找的乌云，就不是北京家，你们这样过日子，不是也可以么？比我们强吧！”　　*嘿嘿着，不知怎样再劝。　　乌云说：“红旗姐姐，要我说你也不要怕他们！你就占一间宿舍，看谁敢把你开除了！”　　文红旗说：“乌云，我也这样想过。但又一想，如果我为了占房闹得满城风雨，让医院上上下下都对我印象不好，以后不但正式分房时不好说话，就是申报课题这样的事情，也不太好办了！我不能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 ……　　兰贵成莫名其妙发了火以后，就到外地出差去了。文红旗依旧过着她三点一线的无房无家生活。　　生了儿子以后，文红旗最怕的就是路过儿科门急诊。　　长征医院的儿科门急诊在医院门诊大楼的西侧，特意开了一个很大的门，挂号室、诊室、观察室、注射室、药房……一应俱全。像所有的大医院一样，长征医院的儿科门急诊处，也总是人挤人，孩子哭大人嚷，热闹忙乱得很。文红旗不能看见那些有病有痛哇哇乱哭的小孩子——她会立刻想起自己的儿子小雨（兰小成）。在她眼里，那些爷爷、奶奶、姑姑、爸爸、妈妈手里抱着的小病孩，都和兰小成（小雨）长得一模一样。她好像看见了小雨在挣扎啼哭，在受苦受难……每次她都眼含泪水、心痛欲裂地从那里跑开……后来，文红旗干脆宁可绕两座大楼走远道，也不从门诊楼经过。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第八章.等房长征（十四）这也不行。文红旗不能看电视——电视里一旦出现小孩子的镜头，不管他（她）是健康的还是病着的，不管他（她）在欢笑着还是痛哭着，文红旗都不敢看——她觉得这些孩子都是小雨，都张着小手对着她，哭喊妈妈，要到她的怀里来……　　有一次，刘明珠陪着文红旗去洗衣房取衣服，突然发现文红旗眼里噙着泪水。刘明珠莫名其妙，仔细观察，原来路上有一只小狗卷缩着，这个小家伙引得文医生泪水涟涟……　　文红旗对儿子的想念，到了望花落泪、闻鸟惊心、无以复加的地步！　　…… ……　　文红旗毕竟是母亲，她是有心灵感应的——兰小成在这年的夏秋季，患了急性痢疾，因为治疗不当，又转成慢性。不满周岁的兰小成，一吃就拉，一拉就拉脱水，整整折腾二个月。兰小成死去活来，险些丧命！　　兰大成和徐春阳不敢把孙子患病的消息告诉文红旗，只给儿子兰贵成发了电报。　　正在上海出差的兰贵成，闻听儿子兰小成病危，当即往老家赶。他在火车上站了一天一夜赶回风扬。过度的劳累，让兰贵成机体免疫功能失调，就此落下了一个淌清鼻涕的毛病——过敏性鼻炎。　　话说兰贵成一进门，见儿子兰小成正坐在痰盂上拉屎。兰小成刚从医院里输液补水回来，可能是痢疾引起的里急后重、腹痛依然没有好，兰小成坐在痰盂上起不了身，吭吭嗤嗤，哭都没有力气了。　　兰贵成再一细看，见儿子瘦了不少，面色苍黄，双眼无神，头发也又稀又黄，全身皮肤松沓沓。　　大人吃饭时，徐春阳给孙子做了一碗白面糊糊喝。　　兰贵成问：“妈，成成咋不吃牛奶了？”　　徐春阳说：“他老是拉，不消化，不敢给他吃牛奶，也不敢给他吃菜，只能吃点这。”　　兰贵成说：“现在痢疾也不是啥难治的病，有的是特效药。成成拉痢疾咋能拉成这，好不了了？”　　兰大成说：“哎呀，主要是不敢给他用抗生素！就用中药凑合着……”　　兰贵成奇怪：“为啥不敢用抗生素？”　　徐春阳说：“哎呀，人家医生让用氨苄青霉素，我不敢同意——你小时候打青霉素差点给打死了！你对青霉素过敏！我怕成成像你！”　　兰贵成哭笑不得：“成成虽说是我儿子，可也有红旗一半遗传！红旗她对啥都不过敏！成成对青霉素过不过敏，一做皮试就知道了么！”　　徐春阳说：“不敢做皮试！你小时候那次过敏，就是先做了皮试，没事。谁知道打上针以后，还没有出注射室的门，你一个跟头栽倒了！我一看，你整个脸都黄了！迟发型过敏！赶紧又回去……哎呀，太危险了！青霉素过敏太危险了！”　　…… ……　　因为儿子回来了，徐春阳和兰大成又给做了一桌子菜。兰小成看着满桌的鸡蛋、肉香喷喷，闹着要吃，徐春阳把他抱在怀里就是不让他动。兰贵成心痛极了，下决心带孩子去做青霉素皮试。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第八章.等房长征（十五）…… ……　　三个大人又抱着兰小成来到医院。兰贵成诉说了儿子的病情，医生也说，一个痢疾，早打上针早好了！孩子对青霉素是否过敏，要让皮试说话，不是让大人主观臆断！　　兰小成作了皮试，没事。　　医生给开了方子，兰贵成去取了药。护士打针时，徐春阳紧张得直哆嗦，兰贵成赶紧把儿子接过来自己抱着。　　一支氨苄青霉素打进兰小成的屁股里，护士的针头还没有拔出来，兰贵成就感觉儿子精神好多了！三个大人不敢怠慢，打完针不敢马上就走，抱着兰小成在注射室外长椅上又坐了几个钟头，看看孩子越来精神越好，的确没事了，这才回家。　　…… ……　　兰贵成亲自抱着儿子兰小成去医院打了三天氨苄青霉素，兰小成彻底痊愈了！　　兰贵成摸着儿子稀疏的头发，说：“妈，成成吃啥脏东西了，会闹痢疾？”　　徐春阳说：“哎呀，我看得紧着哩，不敢叫他乱吃！谁知他咋会闹开痢疾了……”　　兰大成咳嗽着说：“可能是你姐姐让她吃了一口腌西红柿，那东西污染了！”　　兰贵成说：“咋，西红柿还能腌？”　　徐春阳说：“你姐姐有孩子以后，过日子心劲可大！成天看书，照书做饭！把西红柿像腌蔓菁一样，腌在坛子里……我看着坛子边上长毛了，说不敢叫成成吃……你姐姐硬用筷子尖挑到他嘴里一点！成成就抿了那一点，就拉开了……”　　儿子不是过敏体质，能打青霉素，这让兰贵成很欣慰，一时联想起很多来。只听他话头一转，说：“妈，以后你不要难为红旗了！红旗这人，脾气倔，嘴不饶人，不善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徐春阳说：”就是。你看红旗她妈咋教育她的？连怎么当儿媳妇都不知道！成天那么骄傲，不尊重公婆，谁也看不起……“　　兰贵成说：”妈，我正要给你说这个！红旗她有很多毛病，但她也有骄傲的资本！她先天足，自然条件好！你看，她高智商吧？她不过敏吧？她眼不近视吧？要不是红旗的遗传压住了我，成成也和我一样对青霉素过敏，这次害病，可就危险了！”　　兰大成听儿子这么说，急忙插问一句：”咋，贵成，你把你姊妹几个眼都不好的事情给红旗说了？“　　兰贵成说：”没有。我和红旗谈恋爱的时候，只给她说我是三四百度的近视，她大大咧咧没当回事！我会敢和她说，我是一千多度近视、外加严重的散光和弱视？我疯了？“　　兰大成说：”就是！你可不敢给红旗真说你的眼啊！看她跟你闹！“　　兰贵成盯着儿子的眼睛，陶醉地说：“我觉得成成的眼睛挺有神的，将来肯定不近视！成成眼睛要像他妈就好了——双目视力都，怎么用眼也不会近视，将来能当空军飞行员！“　　重视后代成长的兰大成，听了儿子的话，高兴得直乐：”啊？那敢情好！优生通重要着！红旗的先天条件就是好么！“　　徐春阳不屑地瞟了丈夫和儿子一眼，想说什么，但没有说。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第八章.等房长征（十六）…… ……　　转眼国庆节快到了。文红旗想，公假有三天，再请三天私假，就可以回去看看儿子。　　这次请假，可是求着了柏文秋。文红旗决定迎合柏文秋爱“小”的心理，试试看，能不能弄出几天假来。她下班后到马路对面的食品店转了转，买了一大包蛋糕提着，利用黑夜的掩护，到家属院高层楼柏文秋的家里去请假。　　柏文秋家里很热闹，她和刘伯，柏老太太，刘伯大儿子、大儿媳妇还有大孙女都在。　　文红旗进屋后赶紧先到老太太屋里，随着刘柏儿媳称呼老太太，说：“奶奶，我来看看您！这是给您买的蛋糕，新鲜的，您尝尝！”　　柏老太太已经八十多岁，坐在大床上。老太太虽说眼睛昏花，但态度认真。她颤巍巍打开点心包，拿起一快蛋糕闻闻，又放下了。　　大约是蛋糕通过了老太太的审查，柏文秋满脸是笑，主动说：“红旗啊，国庆节快到了，科里给你三天假，你回你婆家去看看小雨吧！”　　文红旗真没想到，七八块钱的两斤蛋糕，竟能打动柏文秋，假期从天而降！　　回宿舍的路上，文红旗想：柏文秋挺好打发的呀！　　可她马上又想起了莱卡相机的事，弄不清柏为何一会好打发，一会又不好打发。管他的，先拿到假期回家再说！　　…… ……　　1995年的国庆节，文红旗和兰贵成一起回了风杨婆家。　　正是傍晚时分，徐春阳抱着小雨给开了门。　　文红旗一看婆婆怀里的小雨，立即大喊一声：”小雨！“就把孩子抢过来抱到自己怀里！她紧紧搂着儿子，直到搂得两臂发酸，才减少了双臂的力量。她一手抱着小雨，一手把着小雨的脑袋，在孩子胖胖的脸蛋上，左右来回亲吻。　　小雨很不习惯，文红旗每亲他一下，他就下意识地用小手手背，在妈妈刚亲吻过的脸上使劲蹭一下，好像要擦干净那个因亲吻而留下的印痕。　　可能是血缘亲情使然吧，完全不认识文红旗的小雨，竟然在陌生的母亲的怀抱里待住了，他既不与这怀抱热情融合，也不挣扎推却，只是瞪大了两只黑黑的眼睛，愣愣地望着正抱着他的母亲。　　徐春阳这次一反常态，对儿媳很亲热：”成成，谁抱着你哩？妈妈抱着哩，是吧？妈妈回来了！想妈妈没有？快亲亲妈妈！“　　兰小成还是愣怔地看着文红旗，文红旗赶紧又使劲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下。　　…… ……　　兰大成的家里，国庆前夕的这次团圆饭，气氛还是不错的。桌上七碟八碗地摆得满满地。这一桌丰盛的节日大筵，是文红旗看儿子发育不错，心境极佳，特意下厨房做的。　　开饭了。文红旗系着围裙，和兰贵成两个，一盘子一碗地把炒好炖好的菜肴，从厨房往兼任客厅、餐厅的公婆住的大卧室里的大圆桌上端。兰小成也顶个大人，他站在桌旁的一个大藤椅里，全身趴在大圆桌上，手里拿一把小勺子，在各个菜碟子菜碗里乱搅和。　　兰大成和徐春阳老两口都坐在桌旁，享受儿媳的孝敬。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第八章.等房长征（十七）有孙万事足。这幅儿孙绕膝的家庭生活场景，令兰大成十分满足，他咋想咋觉得儿媳文红旗应该表扬：”成成，你看这个，这是奶油菜花，是你妈妈做的！妈妈能干不能干？“兰大成借着和孙子说话，表扬儿媳妇。　　”哎呀！啥奶油菜花！把菜花切了，在开水里焯一下，再调好奶粉浇上去……不就是这么？这就成奶油菜花了？在哪哩奶油？“徐春阳不服气。　　”成成，你再看看这个！这是红烧莲藕夹！把莲藕里面夹上肉，用油炸个半熟，再红烧……通好吃着！来，成成，爷爷给你夹一块，你尝尝！“　　徐春阳马上反驳：”莲藕夹肉用油炸，都是吸油的东西，会能不香？街上饭馆里炒的菜为啥香哩？人家舍得用油！咱自家做的菜为啥不香哩？咱舍不得用那些油！哼，有人炒了几个菜，下去半斤多油……“　　文红旗在厨房听见公婆拌嘴，又听婆婆嫌自己做饭太费油，就对兰贵成说：”听见了吧？小雨他奶奶多节俭！我跟你说给小雨热牛奶她嫌我费液化气你还不信……“　　兰贵成说：”你怎么又扯过去的事情？“　　…… ……　　到了晚上睡觉时，兰小成闹觉，说啥也不在父母的屋里睡，徐春阳只好把他抱走。文红旗听见，婆婆在屋里给小雨念儿歌，讲故事，小雨开始还咿咿呀呀随和应答，不一会就开始吭吭哧哧地哭，哭着哭着就变成放开嗓子嚎叫。　　徐春阳实在哄不住，就说：”来来来，奶奶起来给我成成煮点面！叫我成成吃点夜宵！“　　兰小成好像听懂了奶奶的话，立即止住了哭声。文红旗听见徐春阳穿衣下地的声音。　　这时候，从北面小屋里，突然传出一嗓子：“不吃吧！这点个孩子一天喝两瓶奶、还跟大人吃饭，他那小肚子已经装不下了！还吃啥哩！“　　这是兰大成在喊。他从小胃肠功能不好，个子没长起来，人也一直很瘦。所以，孙子的喂养上，他是保守派：小孩子不知饥饱，不能老给吃，把他小肚子给撑出毛病来，是一辈子的事！　　徐春阳比较实事求是。她认为孙子在吃上随了他妈文红旗，爱吃菜能喝汤，吃饭速度快，肚皮很能装东西。家里订的两瓶奶白天已经让孙子喝完了，晚上孩子闹就起来煮一小碗面喂喂他。　　徐春阳已经下了地，被老头子一喊，停止了行动。兰小成一看没人给煮面了，又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文红旗和兰贵成在自己屋里睡不着。　　文红旗说：”爸爸妈妈怎么不买一点蛋糕点心之类放在家里呀？小雨晚上闹还要起来捅火煮面，多麻烦！“　　兰贵成说：”存点心？我家里没这个习惯！“　　文红旗说：”我说么，没看见你家有点心筒！“　　兰贵成说：”红旗，我小时候，我们家可困难了！我跟你说，我们连肉都吃不起！每到过年的时候，我爸就买回一个猪头……我爸在厨房给猪头拔毛的时候，我们几个孩子都围着看，馋得呀，恨不能上去把生猪头啃几口！“　　文红旗大惊：”真的么？你小时候没吃过肉？爸爸妈妈都是干部，怎么会那么困难呢？“　　兰贵成说：”你看，*前，我爸我妈工资都是每月六十多元钱，我们姊妹四个，还有我奶奶，家里总共七口人吃饭，平均起来，每人每月生活费不到二十元！我还有两个舅舅，都在农村，很困难，还得给他们钱......红旗你说，我们吃得起肉么？“　　文红旗说：”我说呢，我给小雨热奶用点液化气，你妈的眼睛都盯着……“　　兰贵成说：“知道了就好！以后你要多多理解我妈！老人一辈子不容易！“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第八章.等房长征（十八）…… ……　　文红旗第二天上街，买回一大包各色点心，一个色泽鲜艳的大点心筒。她把点心装在筒里，盖好盖，放在徐春阳卧室的五斗柜上。　　兰小成很快知道了这个大筒里有好吃的，动不动就指着点心筒哭喊。孙子一哭，徐春阳就打开筒，拿出一块点心给他。　　这下，兰小成晚上闹觉的问题解决了——吃一块点心，喝点糖水。孩子肚里有了食，很快就入睡了。　　兰大成对老伴说：”哎呀，还是红旗有办法！成成闹了半年多，咱咋就没想到弄个点心筒回来？每天晚上捅火煮那一口面，真麻烦！“　　徐春阳说：”人家红旗小时候家里有点心筒，咱家以前哪有这个？“　　兰大成说：”现在咱家条件好了么……“　　徐春阳辩驳说：”哎呀，弄个点心筒搁到家里也不是老好！你没看成成不好好吃饭了，光盯着点心筒哭闹！点心是甜的，里面还加有防腐剂，吃多了也不老好！“　　…… ……　　转眼国庆节假期满了，文红旗和兰贵成双双坐火车返京。　　两口子对面坐着一个退役的老“军人“，他身材瘦小，面貌和善，一身洗得褪了色的旧军装，干干净净。　　文红旗眼含泪光，满面愁容，引起小老头儿的好奇心。兰贵成起身去解手，老“军人“趁机发话：”我说，这个姑娘，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文红旗答：”我们俩在北京工作，回北京去。“　　老头说：‘哎呀，北京好是好，就是住房太紧啊！“　　一句话说到了文红旗的心里！她说：“叔叔，您说得对！我二十八岁就登记结婚，三十三岁才生孩子，就是等房子等的！可孩子生了，还是没房子，不得已把孩子撂在了老家！我们就是趁国庆放假回去看孩子的。”　　老头很同情：“你们这么困难啊？你这么难过，是舍不了孩子吧！我能帮你！我的亲侄子就在北京房管局工作，姑娘，你给我留个地址，我到北京给你活动活动，搞到了房子，我告诉你！”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文红旗深信不疑：“叔叔，太谢谢您了！我叫文红旗，在北京长征医院病理毒理研究室工作……叔叔，您以前是那个军区的？”　　老头说：“我沈阳军区的，已经退役了。红旗姑娘，你把地址给我写上，这个事情，我指定得帮你！”　　…… ……　　这天，文红旗正在班上，赵爽推门进来了：“文医生，有个小老头儿找你，在实验室坐着呢！”　　文红旗去了一看，原来是火车上碰到的那个“沈阳军区”小老头！小老头还是那一身旧军衣，但是摘了帽子，露出秃顶。　　文红旗在桌子对面坐下，热情地说：“叔叔，您真来了？房子有希望么？”　　小老头看看屋里没人，忽然换了幅面孔，淫笑着说：“红旗姑娘，我太想你了！自见了你之后，我夜里都睡不着觉！”他说着，就从桌面上伸过手去，拉过文红旗的一只手，紧紧握在自己的两手之间，揉搓着。　　文红旗一下子怀疑起来，抽回手，问：“叔叔，您不是说您的亲侄子在北京市房管局么？您不是要帮我们搞房子么？”　　小老头因为文红旗抽回了手而生气：“你还真想靠我解决房子？那你怎么这么对待我？我跟你说，我看好你了！你先跟我到旅馆住几宿去！”　　文红旗这才知道，自己碰上了一个老骗子、老流氓！她站起来大喊：“小赵！小赵！快给保卫处打电话！这里有个大流氓大坏蛋！”　　小老头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军帽就往外跑，拉开门的时候，小老头儿撂下一句话：“你想房子想疯了！”第八章.等房长征（十九）…… …..　　文红旗晚上在办公室里给兰贵成打电话，诉说了小老头事件。　　兰贵成说：“红旗你也不想想，房子问题，咱们双方单位都解决不了，你妈那么大本事，来了一趟也解决不了……一个火车上萍水相逢的小老头就能解决了？你真是异想天开，脑子进水了！”　　文红旗说：“贵成，我一定接受教训！再碰上不知根底的人，不说房子了！”　　兰贵成说：“你在任何场合都不要再跟任何人提你的房子问题！没有用！”　　…… ……　　其实儿子暂时不用操心了——公婆老两口都退了，两个老人带一个孩子还是可以的。婆婆已经学会人工喂养，小雨也快一岁了，孩子胃口很好，什么都能吃……文红旗因为儿子而揪着的一颗心，在国庆探家之后，算是放松了。　　文红旗又开始一心一意筛选课题，准备拿出好的项目，再次竞争国家和北京市自然科学基金。　　兰贵成的工作一直特别繁忙，前后担任了十几个大项目的专题组长，还要给其它专题组帮忙——钢铁产量是制约经济发展速度的关键点之一，我国数千个国有大型钢铁公司都进入了设备全面更新的阶段，钢铁自动化研究总院人才短缺。　　儿子放在风扬自己父母家里，文红旗有求于婆家，这使兰贵成也多少端起一点架子——往东三环长征医院跑的不那么积极了，两口子的团聚，变为他不出差的时候，他与文红旗一递一次，往对方单位跑。　　…… ……　　北京的冬天到了，寒风凛冽。公交车上，人们的厚衣服占据了不少的空间，挤车成为跑通勤人们的最大负担。　　这个星期日该文红旗跑丰台。她赶到南极地的时候，照例已过了中午。兰贵成还在办公室里忙着。办公桌上摆着几块线路板，兰贵成正用仪表一一测试。文红旗注意到，办公室里不是兰贵成一人，还有一位年龄不小的女工也在忙。这女的皮肤很黑，肿眼泡，暴突牙，十分丑陋。　　文红旗进门就喊了一声：“贵成，我来了！”　　可是兰贵成根本没有抬头看她。　　文红旗脱下身上厚厚的棉军大衣，从怀里掏出一个不锈钢饭盒，轻轻放到桌上：“贵成，我给你带的饺子，一直捂在大衣里，还热乎呢！你快趁热吃吧！”　　兰贵成还是没有抬头，倒是他身旁那位皮肤黝黑的老大姐，停下手里的活，说了一句：“你还不快趁热吃？！”　　兰贵成笑笑，听话地放下手里的活，从柜子里拿出筷子，打开饭盒盖，夹着饺子吃起来。　　文红旗木然站着，突然觉得自己受了刺激！　　——兰贵成为什么不和自己打招呼呢？那个黑女人为何也不和自己打招呼？不对啊，妻子、或是同事的妻子来了，他俩应该打招呼，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啊！更何况还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大老远地跑来？　　——还有，这女的和兰贵成说话的口气过于随便亲切了，前面连个称呼都没有……　　——兰贵成为何这么听这黑女人的话，她让吃他就吃，自己让他吃他就听不见似地？　　文红旗闷闷不乐地在兰贵成的办公室里坐着。那个黑黑的女人，始终未和她打招呼说话，兰贵成也不和她说话，反倒是兰贵成和黑女人不时说笑几句，说的都是他们行业内的术语，文红旗听也听不明白。他们二人的表现，好像办公室里根本就没有大老远跑来探望亲人的文红旗这么个人！第八章.等房长征 （二十）…… ……　　兰贵成一直担任重要大课题专题组长，那个老黑女人，看样子是他组里的一个女工，属于兰贵成的下属。怎么他下属见了组长夫人，连句好都不问？这么大的谱？　　文红旗一路都气鼓鼓地。　　晚上，她躺在自己床上，一时也无法入睡。哼，男女感情有时候很怪，有的男人不喜欢才貌双全的年轻女人，单喜欢无才无貌的老女人，因为这种女人能赢得他的信任，使他有种亲密感觉……　　文红旗突然想起，自己从前看过一本专讲违背常规的男女情爱*的心理学书籍，书里就有这么一段话……　　文红旗更加睡不着了。她感觉近来兰贵成对夫妻之事的要求差多了，有也可无也可……难道，兰贵成和那个老黑女人……？　　文红旗突然恶心得只想吐！　　很有可能！兰贵成过去不是老说，他要找一个差一点的，差一点的女人省心……不过，那个黑女人差的可不是一点，而是很多……　　文红旗翻来覆去，胡思乱想，到天快亮时，才朦胧睡去。　　…… ……　　星期一下午，文红旗在办公室接到了林一芳的电话，说老谢已经由法国转到美国，并且稳定在美国了。老谢已经给她和孩子办好了签证，她和小芳就要走了，约文红旗聚最后一次。　　胡晓欢和方晨走了，老谢走了，林一芳马上也要走……朋友们在国内的生活条件都比自己好，可还要向着更高的枝头飞翔……　　…… ……　　下班以后，文红旗匆匆忙忙赶去看望林一芳和小芳，想想也没有什么礼物，干脆在路上一家绸布店里，给她母女俩人各买了一块衣料。　　文红旗真没有想到，林一芳已经是个孕妇，肚子很大，快要临盆了似的！　　林一芳怡然地挺着大肚子，接过文红旗送的两块绸布料，欣喜地说：“真漂亮！红旗，你挺有眼光的！我们老谢信上一再说要酬谢美国的导师——人家给了我们每年三万美元的奖学金呢！够多吧？我们老谢让我选一些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礼物带过去，我身子太重不想跑，想不到你替我买好了！”　　文红旗说：“一芳，你真行！小芳才多大，你又怀上了！这次若是签证下不来，你不就违规生二胎了么？”　　林一芳说：“不会的！红旗，这是我们精确计算过才有的行动！老二肯定出生在美国的土地上——他会是个美国公民！”　　文红旗说：“你刚过去就添人进口的，不累呀？”　　林一芳说：“红旗，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在孩子幼小之时，留在家里做家庭妇女、专职照顾孩子是女性的幸福……到了美国我打算暂时不出去工作，生下老二，过两年再生老三……有资料统计，生育过三个孩子的妇女，患乳腺癌和宫颈癌的几率大大降低……”　　文红旗说：“一芳，你就幸福吧！咱们这一届学生，高考时从千军万马里挤过独木桥，被称为天之骄子……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事业、前途，甘心做家庭妇女？”　　林一芳说：“家庭妇女也是伟大职业！做好家庭妇女也不错！红旗，你说心里话，把你小雨放在老家，你回北京搞事业，这正常不整常？你心态好不好？”　　文红旗没有说话。　　林一芳又说：“七七级女大学生里，也并不全是事业型的。人各有志，我就愿意当个家庭幸福的小女人，但也不反对你当个事业有成的大女人！”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第八章.等房长征（二十一）…… ……　　林一芳走后，文红旗思念旧友，几天不愿意说话。这天她到食堂吃饭，正好碰上麻醉科蒙古大汉*。*端着饭盒坐到文红旗餐桌旁。文红旗想起，*是认识林一芳的，就把林一芳全家移民美国的事对他讲了。　　*说：“文医生，就你是土老帽！现在青年知识分子都在走这条路——先争取公费出国，进修也好，读学位也好，总之第一步先出去！到了外面，骑马找马就容易了……出去之后，再往美国和澳大利亚联系，这两个国家都是移民国家，办移民比较松……”　　*没有告诉文红旗，他自己也正在联系出国。这种事一般都保密，办成以后才告诉朋友。　　文红旗说：“林一芳的外文和专业技术都是不错的，出去了却要做家庭妇女，太可惜了!”　　*说：“那有什么可惜的？抚育孩子，照顾家庭，是女性的天职嘛!她不照顾孩子，就得请保姆，国外的人工费用高着呢！再说，发达国家收入高，老谢一人工作足够全家人花销！文医生，在国外只要有稳定工作，生活不是问题！再说，孩子大了以后，母亲还可以重新出去工作……文医生，你们家兰博士太不开窍了——他出去算是早的，而且他是学自控的，这一行在外面特好找工作，待遇还挺高……可他愣是又回来了！回国拿这每月几百元的工资，房子没有，孩子看不见……图什么呢？“　　文红旗很想说，兰贵成属于坚决要报效祖国那一类士子，而且，他又有一位极好的顶头上司老顾，老顾本事很大，虽然没给兰贵成搞到正式住房，却已经把兰贵成搞到“士为知己者死“的地步。到了这一地步的兰贵成，是根本不会考虑移民美国澳大利亚的……她文红旗本人也是追求人生成就、把祖国利益看的高于一切的人，她也尊崇为国效力的人生观。只不过自己是个女人，有时会因为对幼子的爱而变得意志软弱和世俗……　　文红旗最终把这些话都咽回去了——省得*怀疑自己和兰贵成都是逆潮流而上的白痴士子。　　…… ……　　文红旗陷入新课题筛选的浩瀚工作中以后，时间过的特别快，转眼就到了1996年春节。这回，文红旗买了五斤蛋糕、二斤散装巧克力去柏文秋家，又顺利拿回五天假。　　…… ……　　兰贵成、文红旗两口子背着大小包裹按响了自家门铃。家门打开了，可是门里站的不是兰大成也不是徐春阳。两人正在惊愕，只听脚下一阵蹄蹄踏踏的细碎脚步声，一个小地出溜在一摇一摆飞快往回跑……再弯腰低头一看，原来是儿子兰小成！　　兰小成已经会走会跑，而且学会了开大门。他听见大门门铃响就跑过来踮起脚拉开大门闩，但一看来人不是他平时所熟悉的几位姑姑，感觉陌生，又急忙扭头往屋里跑。兰小成一身厚厚的棉袄棉裤绊着腿，跑起来摇摇晃晃很可笑。第八章.等房长征（二十二）文红旗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大门口，　　”小雨！小雨！你都长这么大了？！“文红旗一面拼力向上举着疾步上去追上儿子，双手掐着他的腋下，一下子把他举起来！儿子，一面高喊着说。　　兰小成一下子反应过来：爸爸妈妈回来了！因为几天以前，兰大成和徐春阳就不停对他唠叨：”成成，快过年了！过年时候你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文红旗没有力气一直举着儿子，就把双臂收回来，将儿子紧楼在怀里，使劲地搂，一面亲着他胖胖的面颊。　　兰贵成对儿子的爱是放在心里的，不像文红旗那样外露冲动。他任凭文红旗揉搓儿子，自己一件一件把行李提进门，安放好。　　文红旗坐在沙发上，把儿子兰小成放在膝上，上上下下，前后左右仔细打量儿子。她发现，儿子这个冬天胖了，一张大脸红扑扑地，脸上的肉越过了颅骨的限制挤在外面，像是一个快要绷破皮的大苹果。兰小成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和一双小的可笑的小棉鞋。他棉裤是开裆的，而且裆开得很大，两瓣胖胖的大大的红屁股裸露在外面，摸上去冰凉冰凉。他的棉袄罩衫是紧袖口后系带式的，衣袖尽头一圈松紧带勒着孩子的手腕子，两只露在外面的小手冻得红红地肿肿地冰冰凉地。文红旗这才知道，在没有暖气的住室内过冬，大人孩子得穿这么厚啊。　　文红旗把儿子看了半天，总觉得几个月不见，儿子看上去土气了一些，为什么呢？她再仔细看，才发现，是因为小雨头发稀疏发黄，和大红脸的颜色融在一起，对比不鲜明；眼睛虹膜的颜色也黯淡了……儿子很象不常吃蔬菜水果光吃粮食的农村里的小孩子，因缺乏稀有元素和维生素，胖而不鲜，像是刚从黄土堆里刨出来的，土得掉渣。　　儿子过去可是头发又黑又浓、面白唇红、双眸顾盼生辉，鲜亮动人得很啊！　　…… ……　　吃饭的时候，兰小成依然站在隶属于他的那个大藤椅上，手里握着勺子，在饭桌上乱崴。　　兰小成吃的正餐，是徐春阳亲自做的——一碗煮细面条——纯粹的面，里面没有肉沫也没有菜叶。　　徐春阳喂孙子吃面。兰小成站在藤椅上，顺着奶奶的筷子头，大口大口往嘴里吸着长长的挂面，吃得很熟练很地道。突然，兰小成把小手伸进嘴里，捏出一小点东西，高举过头，大喊：“姜！姜！”　　文红旗呆看着婆婆和儿子，心里突然明白：难怪小雨头发稀疏，脸胖得近乎虚肿，原来是不吃蔬菜水果和肉，光吃面条造成的！这种饮食可太不科学了！会让孩子严重缺乏维生素和微量元素的！　　“妈妈，小雨平时光吃这样饭么？”文红旗忍不住问。　　“就是。成成好吃面！做米饭他不吃！”徐春阳说。　　“妈妈，面条里不放蔬菜和肉吗？”文红旗又问。　　“哎呀，他那小肚子通虚着！不敢喂他吃肉吃菜，怕他拉！”兰大成抢先替老伴回答。　　兰贵成很明白就里：儿子自上次闹痢疾好了以后，胃肠功能失调，喂养稍有不慎就拉稀。父母怕孙子拉稀像是怕瘟疫一样，干脆不让他吃蔬菜副食，以免他消化不良。　　文红旗一直不知道儿子闹痢疾差点丧命的事情。从科学喂养角度出发，她认为儿子长期这样吃饭不行。　　饭后，文红旗用目光仔细搜索了婆婆的家，到处都没有看到水果点心零食的影子，就连去年国庆节回来她买的点心筒也不见了！第八章.等房长征（二十三）…… ……　　大约是父母回来了大脑太兴奋了吧，兰小成说啥也不肯脱鞋上床午睡，一个人咚咚咚地从这屋到那屋跑个不停。　　徐春阳和兰大成毕竟是老了，两人熬不住都睡觉去了，兰贵成也睡过去了，只有文红旗陪儿子。　　兰小成从北面小屋里跑出来，罩衣口袋里鼓鼓的，小手里不知抓的什么，正一口一口往嘴里填。　　文红旗一把抓住跑的正欢的儿子，坐下，把儿子使劲夹在两腿中间，一面掰开他的手，一面问道：“小雨，吃得什么？我看看！”　　兰小成听话地伸开手：“葡萄干！”　　文红旗一看，儿子胖乎乎的小手掌黑黑的，中间的确有几粒葡萄干，但都没有洗过，也没有做过任何卫生处理，皱皱的皮上厚厚的灰尘清晰可见。　　“从哪里拿的？”文红旗问。　　兰小成还不太会说话，但完全懂得母亲问话的意思。他拽着文红旗的衣角，噔噔噔跑到小北屋，揪着一个小口袋口，让妈妈看。　　文红旗一看，这个小号布口袋里装的都是新疆大葡萄干，风扬不产这东西，可能是小雨出了嫁的姑姑或是哪位亲戚朋友送来的。　　小孩子不吃零食是活不了的。但，这就是小雨平时吃的零食么？这么硬，这么脏，这么甜……文红旗恐惧得闭上了眼睛。　　文红旗把小雨抱到厨房，仔细给他洗了手，又赶紧翻开他的眼皮检查——手脏的人，往往都有结膜炎、沙眼。果然，小雨的结膜红红地、厚厚地——典型的沙眼性结膜炎！　　文红旗气得不行，决定先抱儿子出去买吃的，买清洁卫生的儿童食品，不让他再抓又硬又脏的葡萄干吃。　　文红旗抱着儿子跑了一下午，去了风扬很多商业区，也没买到北京那样高质量的松软的蛋糕和点心，只好买了一包没有奶油和蓬松剂的粗黑点心，另外还买了二支红霉素眼膏回来。　　…… ……　　徐春阳和兰大成老两口都午睡起来了，正一人坐一把藤椅在看报。　　文红旗抱着小雨、背着包，提着点心包进了家。她想要存放点心的时候，才想起忘了买一个新的饼干筒。　　“妈妈，我上次回家买的那个饼干筒，您搁在哪里了？”文红旗问。　　徐春阳装听不见。　　兰大成看老伴把儿媳干在那里，不忍心，就说：“饼干筒不是？上次你小妹妹回来给拿走了！”　　文红旗没办法，只好把点心包放在冰箱里，说：“妈妈，小屋里那一口袋葡萄干，您给收起来吧！再不收，都让小雨抓吃完了！”　　徐春阳这次答话了：“让他吃吧么！”　　文红旗急了：“妈妈，葡萄干怎么能当小孩子的零食呢？又硬又脏又甜，抓的一手黑，都是病菌，到了胃里，会得胃炎，弄到眼睛里，就得沙眼……”　　徐春阳生气了：“哎呀，叫你说人就不能活了！让我说，葡萄干最好了，味道甜，含多种维生素，有营养……新疆葡萄让紫外线照射时间长，啥细菌都杀死了，咋会让人得胃炎、沙眼？！我专门托人买回来给成成当零食的！”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第八章.等房长征（二十四）文红旗简直愣住了！婆婆怎么会有这一套高论？　　徐春阳站起身走到冰箱旁，拉开冰箱把文红旗买的点心拿出来扔到桌上：“这是啥？不管啥点心，都是面做的！有啥营养？里面放的又是防腐剂，又是糖精…..有啥好？我就不让成成吃点心！”　　文红旗想了想，说：“点心的确不怎么好，可葡萄干也不好，不卫生！”　　徐春阳说：“红旗，啥话都让你说了！成成长这么胖，又不闹病，结果你还是不满意！你还挑我们老两口！”　　文红旗说：“妈妈，我不是挑你！葡萄干的确不能当孩子零食！”　　兰贵成被吵醒了，揉着眼睛进门来问：“妈，红旗，又咋了？”　　徐春阳居然掉泪了：“贵成，你说，俺们还咋样红旗她才能满意？我就不说了......你爸顾问都不当了，回来帮忙带孙子……”　　兰大成插了一句：“就是，每天都是我做饭……”　　兰贵成皱着眉头逼视妻子：“红旗，你是咋了，你一回来就找事？”　　文红旗一看形势不好，赶紧闭了嘴，出去了。　　…… ……　　第二天一大早，小屋里就传出兰小成的哭声：“哇——葡萄干——我吃葡萄干——！”　　原来，徐春阳赌气把葡萄干口袋收起来了，已经有了一大早醒来就抓吃葡萄干习惯的兰小成，一看零食没有了，当然大哭大闹。　　文红旗赶紧起来，把昨天买的点心，塞到儿子手里一块，兰小成这才止住了哭声。　　1996年的春节假日转眼过去了。因为葡萄干事件，徐春阳一直沉着脸，文红旗也怏怏不乐但不敢发作。　　…… ……　　回京的火车上，文红旗忍不住哭了：“都是因为没房子！我要是有房子，我决不把我儿子搁在风扬！什么鬼地方，封建愚昧落后！谁听说用葡萄干给孩子当零食的？“　　兰贵成不冷不热地说：“你搞房子去么！谁不让你有房子了？你自己有了房子，把你儿子接来，你想让他吃啥都没人管——可你不是搞不来房子么？”　　文红旗抢白道：“我搞不来房子？你呢？你不是也没搞来房子么？你还是男的呢！”　　兰贵成说：“我虽然搞不来房子，但把我儿子放在风扬、交给我父母我放心！不像有的人，自己搞不来房子，还老挑剔别人！”　　兰贵成文红旗夫妇的感情波动曲线，准确而有规律——一回风扬就到了低谷，回北京以后再慢慢回升；回升到基本正常时，又回风扬，又到低谷……和正弦曲线差不多。　　…… ……　　在好友兰贵成的儿子兰小成满了一岁以后，刘玉材的妻子李洁再次受孕了。这天是星期天，兰贵成带着文红旗特意跑了趟通州纺机厂家属区，看望他们。　　李洁的情绪好多了，她穿了一身粉色的睡衣，剪了一个俏丽的短发，有说有笑招待客人。　　兰贵成把刘玉材拉到一边：“玉材，你个糙小子！这回你可不敢再碰李洁啊！”　　刘玉材急忙点头：“那是！那是！我哪还敢？再说了，人李洁也不让我碰啊——她一直住她妈那儿呢！”　　兰贵成松了口气：“这就对了！哎，盼望李洁也能生个儿子，将来我们成成也好有个伴儿！”　　刘玉材说：“很难说——我俩的基因比你和红旗差那么多，就是生了儿子，恐怕也不了兰小成！”　　兰贵成惊愕：“此话怎讲？”　　刘玉材笑道：“你看，将来你们成成肯定上清华、北大，可我们儿子最多考个北工大，俩孩子智商、前程都不在一个档次上，怎么伴呢？”　　兰贵成笑着给了好友一拳。　　客厅那一头，文红旗细声细气和李洁聊着怀孕分娩的一应事宜，李洁听得连连点头。第八章.等房长征（二十五）…… ……　　1996年的暮春到了。　　这一天，长征医院病理毒理研究室在开全科会议。柏文秋念了一份院办发下来的文件——有关动员全院职工义务献血的决议。　　柏文秋念罢文件，说：“大家都听见了，现在北京市的血源极缺。作为国家职工，大家应该急国家所急，为国分忧，积极主动义务献血！下面，大家主动报名吧！”　　与会全体人员都不吭声，会议冷场。　　柏文秋用目光把与会人员都扫了一遍，发现每一个人都不回避她的目光，都坦然看着她，好像再说：主任，您是头儿，您先报名吧！　　柏文秋只好说：“既然大家都不主动报名，那我就在这里，把咱们全科职工按人头一个一个捋一遍，凡够条件的，你若不报名，就得说出你的理由！先说我，我今年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当然，年龄并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我年轻时得过乙肝，澳抗阳性，肝功能也不好……”　　主任患过乙肝？她是澳抗阳性？没听说过啊！　　赵爽她们几个面面相觑，觉得真是新闻！　　然而，柏文秋面不改色，继续说：“下面我从科里最年轻的职工开始问！刘明珠！小刘，你能不能报名献血？”　　刘明珠说：“主任，我才是真正的澳抗阳性！这次转干体检，情况您不是都知道吗？”　　柏文秋说：“噢，对！刘明珠的确是澳抗阳性，不能献血。曲兰，你呢？你能不能献血？”　　曲兰赶紧说：“主任，我血压低！90/60！一天到晚头晕！我这么低的血压，怎么能献血呢？！”　　柏文秋不再说话了——剩下的两个人——赵爽和文红旗，她都不敢碰——赵爽后台硬，文红旗本事大脾气倔。万一惹翻了她俩，就不好收场。　　柏文秋缓了一会，想想没别的办法，只好继续动员：“这次咱们科的任务并不重——医院只给了咱们科一个献血指标……”　　文红旗打断了她：“主任，我报名献血！”　　柏文秋惊喜地说：“文医生，你真报名啊？”　　赵爽忙说：“文医生，你产后带环，出血多。看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贫血？先查查再说吧！”　　文红旗说：“没事！我血色素是正常偏低。虽然偏低，但还在正常范围内！献血没问题！“　　柏文秋笑逐颜开：“红旗，这次献血，医院给每个献血职工四百元钱的营养补助，还可以到北戴河休养一周！”　　文红旗说：“主任，营养费就免了，存在科里当科费吧！北戴河疗养我可当仁不让——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海呢！”　　…… ……　　文红旗献血这天，血站的护士刚从她手臂血管里抽出三百毫升鲜血，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昏厥了！　　同去的黄爱华等人，一面手忙脚乱抢救文红旗，一面埋怨柏文秋：“柏主任也是的，你科里明明有年轻的，身体好的，你不让她们来，让一个刚带上环、出血正多的文红旗来！出事了吧？刚献了血又得输血！”　　…… ……　　文红旗最终没有输血，输了点葡萄糖水和氨基酸液，休息了一会，被抬回医院。　　柏文秋十分尴尬，把文红旗安置在单身宿舍之后，赶紧给兰贵成打电话：“小兰！小兰么？红旗晕倒了！献血时候晕倒的！什么？科里没有打算让她去，她自己非要去的！说是从来没有见过大海，想到海边玩玩……这回职工献血医院是有待遇的，每人补助四百元、再到北戴河疗养一周……”第八章.等房长征（二十六）…… ……　　文红旗正迷迷呼呼睡着，只听“通”地一脚，宿舍门被人踢开了！兰贵成双手掐着半扇生猪肉，虎着脸，站在宿舍门口。　　“贵成，你怎么来了？”文红旗看见兰贵成为了保护自己的一身毛料西服，双手擎着半扇生猪，样子滑稽，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献血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擅自行动？哦，晕倒在现场，没人管了，就打电话叫我？你没看我多忙？”　　“献血能是多大事情？我生小雨时失的血，比三百毫升要多多了！女人有月经，献血后身体比男性好适应的……”文红旗急忙解释。　　“那你让老太婆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兰贵成问。　　“我没让任何人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了？我现在需要休息，你反而找事吵架？”文红旗很不高兴。　　兰贵成把半扇生猪肉往桌上一撂：“那我走了啊！你把这半扇猪都炖着吃了，也就补回来了！”　　文红旗嚷道：“你这不是给我找事么？我这又没有冰箱，这半扇猪何时炖完？还不都得臭了？”　　兰贵成说：“你们科里有年轻的、身体好的，人家都不报名献血，你充什么积极？你献血身体坐下病，还不是我和成成倒霉？”　　文红旗说：“贵成，你别这样想！我不是充积极，我这是觉悟！我一看动员献血太困难，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得挺身报名！”　　兰贵成说：“你又不是科主任，你又没有得医院两处房，你挺身干啥？叫老太婆作辣去吧！谁让她老破坏你哩！”　　文红旗愣住了，好一会她才小声说：“只要是上级号召，我能做的，都要积极去做！这一来是我所受的教育决定了我这行为，二来我潜意识里有个想法——这么积极还有人挑刺儿不给房呢，若不积极，人家不就更有理由不给房了吗？”　　兰贵成闻之一愣，随即也叹了口气：“咱们算是让房子给拿住了！我要是老太婆，我就不给你房子！永远不给你房子！你有了房子，医院再让义务献血，我还找谁去？”　　文红旗扑哧一声笑了。　　…… ……　　长征医院义务献血的职工三十人，由人事科干事黄爱华带队，到北戴河疗养一周。　　清晨。北戴河海滨某处，职工们赶海的赶海，踏浪的踏浪，晨曦中一片欢声笑语。　　文红旗和黄爱华光着脚，提着鞋，踩着沙子，在海滩漫步。　　黄爱华说：“红旗，你们家兰博士真逗！那天我见他扛着半扇生猪在医院门口和保安嚷嚷……来探视病人的，一般都带营养保健品、高级奶粉、水果什么的，包装又好看，带着又卫生……谁扛着半扇生猪来？保安当然拼命阻拦他！要不是我看见了过去帮忙，那天兰博士准进不了医院大门！”　　文红旗也哭笑不得：“他那是成心！真弄不明白，献个血是多大的事，有些人还大惊小怪的！我们科里专门开会动员，主任说了半天，愣是没人报名，最后柏主任按人头一个个点……我实在看不下去……”　　黄爱华说：“可不是嘛！现在的人也不知是怎么了，把自己身体里的血液看的那么金贵……血液系统是再生能力最强的，抽三百毫升出来，没几天就长上去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文红旗说：“我家小兰可能是受了这种影响，以为献血对身体的损害有多大……那天他来了，还跟我呕半天气呢！说是我要坐了病还是他倒霉等等……”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第八章.等房长征（二十七）黄爱华说：“分析你们科情况时，医院和柏主任打的谱都是赵爽和曲兰，让她二人里去一个……谁知你自告奋勇站出来了！红旗，你大龄晚育，剖腹产手术中还出了意外，手术延时失血过多，术后又带了环，月经量很大……你身子太虚了，不该献血……”　　文红旗说：“我倒没想你说的这些，我是潜意识里立即把献血和房子挂上钩了！爱华你想，在本科室有突出贡献的职工，由科室主任提名，上面才考虑给房……我不带头献血，让柏主任做辣，她怎么可能向上面提名给我房呢？”　　黄爱华笑了：“哎呀红旗！你说你怎么还如此幼稚？！像你们柏主任那样的科室领导，在为本科职工申请住房时，会只考虑他的工作表现吗？恐怕关系占一大半！”　　文红旗说：“我积极主动承担最困难的工作，不就是要和她搞好关系嘛！”　　黄爱华叹了口气，想对文红旗说，柏主任这样的基层领导，属于会弄权的人，这种人肯定要用权力为自己换取物质利益……　　黄爱华把想要说的话吞回去了，反而说：“红旗，医院要再分房，肯定有你一套！你们科就是只给一套房，这套房也会是你的！你想，柏主任不可能再要房了；赵爽没结婚，而且家里有房；曲兰比你年龄小工龄短，而且爱人单位给了房；刘明珠是技术员，没对象，而且家里也有房……排队也排到你了！”　　文红旗很满足：“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哪里也不去，就在长征医院好好干，等房！”　　…… ……　　柏文秋发现文红旗这段时间老钻标本仓库和尸体解剖室，快下班时才一脑袋蜘蛛网、一身灰尘和尸体味地回办公室。文红旗那异常灵动的脑袋瓜子里，准是又有目标了，而且这回她搞的项目，肯定也是一个响当当的！　　于是柏文秋到病案室去搞情报，得知文红旗近来调看的病案都是死亡病例。长征医院是一个著名的大医院，病床周转率很高，各科的死亡率都很低。如果病人是死在医院里的，那肯定是疑难病。　　某一疑难病的病因、病理变化、诊断、治疗、国内外研究的进展......这肯定又是一个极其前沿和热门的课题！只是，文红旗究竟在搞哪些个疑难病？　　柏文秋自己是科行政主任，技术职称又是副高职——副主任医师、副教授，无论在行政地位还是技术档次上，都比文红旗要高，可她偏偏不会外语不懂科研，与文红旗相处，真是尴尬。　　柏文秋是既不懂，又爱面子，耻于下问。　　看见文红旗整天忙忙碌碌，又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不能掌握第一手资料，真是一个握有科主任大权的人的痛苦！　　不久，柏文秋就找到机会——快要五一了，文红旗可能要请假回家看儿子，到时候拿她一把，不问出究竟不给假！　　…… ……　　可是，直到四月三十号，文红旗也没有进柏文秋的办公室的意思——看来她五一不打算请假回家了，这更说明她近日工作的重要性——她已经全身心投入了！　　柏文秋无奈，只有追到文红旗办公室来问：“红旗呀，最近在忙什么？是不是在忙第二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和北京市卫生局科技进步奖的项目？有头绪了么？跟我说说！”　　文红旗一怔，搞吸烟项目的往事，一下子又全都浮现在眼前！不行，这次不能什么都跟老太婆讲！我得保密！否则她又把我弄个项目第三位、第四位，她贪天功为己有，我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行，这次我一定要沉住气，撇开老太婆，自己搞得差不多了，直接拿到科研处去，不，还要直接拿到吕院长那里去！只有这样，房子才有希望……第八章.买房夫妻（二十八）文红旗想到这里，故意说：“主任，我目前正在查找资料，效果不理想，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项目，连方向都没找到，更别说具体的了！”　　柏文秋问：“你不是一直往标本室和尸检室跑么？听说你看病历看得也是死亡病历……这不是说明你已经找到方向了吗？你要搞疑难病的研究，对吗？”　　文红旗想，老太婆很精明啊，已经嗅到项目的味道！我这回还就是不说！我什么都让你知道了，我的重要性也就消失了，等于丧失了话语权，我还能凭什么去向医院要房子？　　文红旗说：“主任，目前我的工作的确还处在寻找项目方向的阶段。我经常去标本室和尸检房？没有啊！谁的嘴巴这么大，老是瞎喳喳？”　　柏文秋看出文红旗学聪明了，知道再从正面问是不会有收获的了。她冷笑一声，走了。　　…… ……　　1996年的盛夏。这天，文红旗一人又在尸检房里折腾。　　这是一个坐落在医院角落里的平房四合小院，按东西南北排列，分别是太平间、尸检房、大动物解剖室和澡堂，院外是医院的垃圾场。小院的阳光不太好，垃圾的臭味和尸体的腥味混杂。文红旗穿着厚厚的尸检服，带着尸检帽和保护眼镜，满头大汗在一具新鲜的尸体旁忙着。　　天快黑的时候，文红旗脱下工作服，提着拖鞋到隔壁专用澡堂去洗澡。不料，看太平间的工友站出来把她拦住了：“文医生，上面有话，没有柏主任的条子，你以后不能擅自进入尸检房，也不能用专用澡堂洗澡！”　　文红旗愣了一下：“啊？怎么这样啊？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工友绷着脸说：“我刚接到通知。你已经进了尸检房，我拦不住了。但洗澡堂我得拦住你！你不能在太平间的洗澡堂里洗澡！”　　文红旗说：“我一身都是尸体味，难不成让我去公共大澡堂洗吗？影响别人！再说医院也不允许啊！”　　工友不听文红旗这一套，依然绷着脸说：“文医生，我是按上面指示办事！今天你绝不能在我这里洗澡！明天起，你不能再进尸检房！”　　文红旗哀求道：“师傅！师傅！就今天一次，最后一次，行吗？您看，这么热的天，我这一身腥臭烘烘地，您让我到哪里去洗啊？”　　工友板着脸说：“不行！”　　文红旗回身进了动物解剖室，打开洗手池水管，提起一个空桶，接了一大桶凉水，把厚厚的解剖工作服脱下来，身上只剩短袖短裤的刷手服，然后拎起那一桶冷水，哗啦一声，把自己从头到脚浇个透！　　工友慌了：“文医生，你，你……”　　文红旗旁若无人，又重复来了一下！接着，她开始解开刷手服的扣带。　　工友赶紧出去了。　　文红旗在动物解剖室哗哗地冲了个痛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