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夫妻-7

兰贵成说：“对呀，咱不避孕了！我已经攒了一年多的精华，就等着马上造一个兰小成出来！来，关灯，睡觉！”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第七章.生子海啸（五）…… ……　　未曾想，第一胎人流的害处在文红旗身上如此明显——在兰贵成归来的半年中，她连续三次自然流产！两口子都吓坏了，也后悔死了！　　这时候，胡晓欢的每天躺着等怀孕、躺着保胎的计划却完全成功——她怀孕六个月了，这么大的胎儿，一般来说不会掉下来了，胡晓欢上班了。　　看来，要想随意而自然地怀孕后再保胎是不可能了，战胜习惯性流产，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只能向胡晓欢学习！　　必须有一个躺着等怀孕的假，每天躺着，等到月经期过它十天半个月的，尿妊反检查阳性了，再要求休息保胎才行呢。　　但是，这是在长征医院、在柏文秋手下，文红旗是绝对得不到这个假期的！　　…… ……　　就在1993年的夏末，命运给了文红旗、兰贵成夫妇一个机会——长征医院为了开展器官移植工作，派文红旗到江南名城南华市南华军区总医院学习一年。　　兰贵成一开始还不高兴：”红旗，我才回国你就去外地学习，是不是报复我呢？“　　文红旗神秘地说：”你傻！这是个好机会！“然后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直说得兰贵成点头称是。　　…… ……　　文红旗到江南水乡南华市南华军区总医院进修学习半年以后，基本学习内容差不多都掌握了，此时，兰贵成前往南华探亲。　　两口子按预先的计划而行。文红旗红着脸，找了学员队的领导，请求给几天假，说自己和爱人想在南华城郊和附近名胜玩几天，领导批准了。　　两人拿到领导签字的正式休假手续后，赶紧上了火车。在车上颠簸了十几个钟头，他们到了兰贵成的家乡风扬市——两人回乡在父老乡亲面前补办婚礼来了！　　…… ……　　在风扬，兰贵成、文红旗的婚礼办的很隆重，帮忙的都是他中学同学、发小、好朋友。　　兰大成和徐春阳请了酒店的厨师到家做饭，老两口在家里请客。三间房子，二个大屋里各摆一大桌，上午一席下午一席，足足热闹了四天才算完。　　婚宴酒席上，兰贵成和文红旗身着礼服站在门口，不管认识不认识，见人就鞠躬，就叔叔伯伯阿姨婶子地叫，每天累得昏头胀脑。　　晚上，文红旗想要小解，就坐起来披衣。下地之前，她不经意向门口看了一眼——咳，门开了一个不小的缝，一双穿棉拖鞋的女人的脚和一截军大衣的下摆，从门帘下露出来——这是谁？都后半夜了还不睡觉，在自己门口站岗？难怪兰贵成很紧张，这几天一直要睡在沙发上！文红旗故意弄得响动很大，踢踢踏踏下了地，走到卧室门口，把门一拉——果然，徐春阳披着军大衣站在门口！　　文红旗大声说：“妈妈，您还没睡？站这里多冷啊！”　　徐春阳面色坦然：“这两天人来人往，我贵成太累！我不在这里听着，你缠他干那事咋办哩？我不放心！我的儿子，我不疼他谁疼他？”　　文红旗愣在门口：婆婆这句话什么意思？　　里面，兰大成大声咳嗽了一下：“老徐，回来睡觉吧！三更天了，没啥事了！”　　徐春阳这才回屋。　　文红旗一面往卫生间去，一面想：噢，婆婆这是怕兰贵成与自己同房吧？怕累着儿子？管得好宽啊！　　…… ……　　在风扬转眼就是七天——假期满了。文红旗马上给南华军区总医院进修医生学员队领导写了信，编造一个理由继续续假。那边同意后，两口子又上了开往乐都的火车——乐都那边还没有办婚礼呢，还得回女方娘家再办一次，最主要的，是回去造人。第七章.生子海啸（六）…… ……　　在乐都也是闹了好几天。洪波借了军区干部食堂的小餐厅，每天晚上五桌，文向天他们这帮老头儿，个个喝得满脸通红，没人搀扶站不起来。　　乐都婚礼总算办完了，兰贵成和文红旗在屋里足足睡了两天才歇过劲来。　　第三天晚上，兰贵成问：”红旗，咱今天吧？“　　文红旗会意：”行，就今天！“　　兰贵成马上翻身上来，非常认真又小心翼翼干完了属于他的那一部分工作，然后把铺盖一卷，睡到了屋里的长沙发上。　　文红旗噘着嘴说：”贵成，你干嘛呀？好不容易有大床睡了，谁也挤不着谁了，你怎么还和我分着睡？“　　兰贵成急了，欠身说：“哎，我说，你别找事啊！咱们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好好躺着别动！让我儿子好好在你身上站住脚跟，再发掘出生存壮大的根据地……这个时候，我可不能碰你！我把我能做的都尽量做到。省得到时候万一又掉了，你又得赖是我挤着你了！“　　文红旗无奈，只得任他去了。　　第二天兰贵成又来了一次。　　文红旗问：”你不是不碰我了吗？怎么又来？“　　兰贵成说：”这是双保险！“　　…… ……　　兰贵成在乐都呆了一周就回北京上班，文红旗整天躺在床上不动。文向天和洪波都小心翼翼不敢弄出响动，小保姆每天亲自把饭送到床前。洪波甚至跑道农贸市场买回一个乡下人用的木马桶，要女儿在室内大小解。　　转眼半个月过去，文红旗的月经期也过了。可是，下身没有见红。　　文红旗又惊又喜，赶紧在晚上用家中的地方线给兰贵成拨了电话：”喂，贵成，你吃过饭了吗？现在血糖不低吧？“　　兰贵成照旧在办公室里一面忙一面接电话：”红旗，有事？“　　文红旗说：“老公，我可能怀孕了！“　　兰贵成问：”你能肯定？月经过去几天没来？“　　文红旗说：”七天。“　　兰贵成不屑：”才七天？那不能算数！红旗，这个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别说咱俩才睡那么两天，你就是天天和我睡一张床上，也不一定怀上哩！这个事情得碰！“　　文红旗很有把握：”贵成，我肯定怀上了！“　　兰贵成忽然想起人流风波，觉得红旗是不是还有点不正常？　　文红旗说：”贵成，我的根据是，我的月经周期一贯特别准！从十二岁第一次来月经期，我是二十一天一次，不管碰上什么大事精神受了多大刺激，它都精准不变！“　　兰贵成说：”红旗你十二岁就来了月经？还每隔二十一天就一次？那你可得注意！书上说，妇女的双侧卵巢内一共只存有九百多个卵子，来一次月经排一个卵，你想想你体内现在还有多少个卵子？“　　文红旗大吃一惊，没想到兰贵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听他的意思，第一胎人流他有点责任，以后再怀不上他就没责任了，因为自己体内的卵子自行排光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第七章.生子海啸（七）…… ……　　文红旗硬着头皮又躺了十天，慢慢下地，由四姐文援朝陪着，到乐都妇产医院做了尿检。果不其然，尿妊娠反应阳性！文红旗成功受孕！　　母亲的责任、母爱的悲壮从心底里油然升起，文红旗泪眼迷蒙觉得自己很伟大！　　这下文向天、洪波更重视了，老两口都不惊动女儿。文家在外地工作的几个出了嫁的大女儿，各自都给小妹妹寄回了补品，出差顺路也不敢回家，生怕动了小妹的胎气。只有文援朝，每天下班后上楼到小六儿的屋里，轻声细气陪着说说话。　　文红旗在乐都娘家静养保胎。　　直到胎儿已经过了一百天，文红旗这才起身，告别父母，登车南下，去南华军区总医院继续进修学习。好在，南华没有一个柏文秋那样的怪人，大家知道文医生是为了治疗习惯性流产才歇了这么长时间，都很理解，很同情，从领导到群众，没一个人找茬，也没人把此事报告北京长征医院。　　…… ……　　转眼文红旗怀孕已经满了四个月，不少女同事都问她怀的是男还是女？文红旗说不知道，因为没照B超。　　可是，虽然她老说不照B超、不照B超的，心里却很想知道自己肚子里的究竟是男还是女。保胎成功以后，流产的耽心是没有了，可随着胎儿的长大，新的负担又出现：婆婆和公公第一次和自己父母一起吃饭，就把想要个孙子的意思明显摆到了饭桌上。兰贵成是个独子，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奶奶，这一大家子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山西人，见不着个孙子，恐怕安生不了.　　…… ……　　和文红旗住一个宿舍的小刘是搞B超的，她来南华军区总医院也是来进修提高B超技术的。小刘看出了文红旗的心思，就劝她：“文医生，你怀孕都四、五个月了，胎儿性别已经可以清楚显示了，你跟我到科里去，我给你找主任看看吧！”　　文红旗说：“我这孩子费这么大劲保胎，好不容易保下来了。不管他是男是女都得要，不用照B超。“　　小刘说：”不是真心话！走走，去看看去！“　　两人下午到了B超室，小刘找了科主任亲自给文红旗看。　　B超室主任把探头放在文红旗肚子上来回移动几下，平静地说：“男孩。特别清楚。”　　小刘“呀”地一下跳着欢呼起来。　　主任很奇怪：“小刘，你怎么这么高兴？”　　小刘说：“我这是替文医生高兴！主任，您有所不知，文医生婆家是山西的哎——山西省洪洞县——多有传统的地方！文医生的爱人兰博士是独子，家里三代单传，文医生不给生个男孩怎么交待呀！”　　…… ……　　1994年6月，文红旗的进修学习结束。她挺着六个多月身孕的大肚子，揣着结业证书和进修学员全大队成绩第二名的单子，返回北京。　　文红旗是在丰台火车站下的车。　　兰贵成早早就来到月台接人。文红旗看到穿着湖蓝色运动短衫的兰贵成里里外外地看，愣是没看见自己，只好高喊：”贵成！贵成！我在这呢！“　　兰贵成回身看见妻子，吃惊不小——有着话剧演员身材的文红旗，变成了一个渲呼呼的大面包！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兰贵成说：”红旗，你变化真不小！你要不喊我，我真认不出你来了！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想什么吗？“第七章.生子海啸（八）文红旗问：“想什么？”　　兰贵成说：“这人是我老婆吗？这不是一个发酵粉放多了、发得过了份的大面包么？！“　　文红旗气得直捶他的背：”好呀，你损我？我发成这样，我为谁呀？“　　兰贵成说：”红旗，是不是南华军区总医院的伙食太好了？“　　文红旗说：”我没吃大食堂，我吃的是小灶！我很馋，想吃油多的东西、香的东西，所以每天一份小炒，那小炒油可大了！还有，我吃了大量的水果……“　　兰贵成问：”吃多大量？“　　文红旗说：”每天下班后到街上买西瓜或草莓，每次一口气能吃一个小西瓜，或者一斤草莓！“　　兰贵成说：”天呀，你就这么把高含糖量的东西往肚子里填？你不怕吃出问题来？“　　文红旗说：”我是为了胎儿！让他长的大一些再出来！知道吗？高体重的孩子比低体重的孩子好养！“　　兰贵成点头：“既然母爱这么伟大，我也得表示点父爱——暂时让视觉受点恶性刺激，忍受你这大面包的老婆吧！”　　两人有说有笑出了站来到大街上。　　兰贵成突然正色道：”红旗，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但你不要激动，不要动了胎气！“　　文红旗问：”什么好消息？“　　兰贵成说：“我们室主任老顾知道你怀孕了，往后勤跑了好几趟，给我要来一间过渡房！知道吗红旗？过渡房虽然不如正式房好，但这意味着我已经排上号了，以后可以拿这间房换正式住房！“　　文红旗高兴极了，拍着手说：”太好了！太好了！贵成，你太能干了！“　　…… ……　　兰贵成分得的过渡房就在南极地自动化院的对面，过了马路，穿过街铺就是。　　这是一所普通的、北京郊区的民居——一个四合院。　　踏进大门的时候，文红旗还喜孜孜地说：“是四合院呀？不错！四合院文化是京城文化主体之一，咱们也当一回正宗的北京人，享受一下四合院！”　　兰贵成说：“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进了院里，文红旗才发觉，这所院子的正房和东西厢房全住满了住家，兰贵成分得的一间房，是西厢房外接出的一间小厨房！　　这间厨房，是临时性的，土坯垒成，有半截埋在地下，北面开一扇小窗，光线昏暗。刚走到门口，一股刺鼻的油烟味直冲而来，呛得文红旗直咳嗽。　　“哎呀，呛死人了！”文红旗捂住口鼻说。　　“前几天院里的人还在里面做饭呢！老顾到后勤去拍了桌子，后勤硬是动员住户腾出来的！你没见大家锅碗瓢勺还没地方放呢！”兰贵成自豪地表功。　　文红旗勉强进屋，只见房子大约有七八平米的样子，泥土地面湿漉漉的，四壁脏乎乎油腻腻。兰贵成在屋里放了一张双人床，还有一张小桌子，就迈不开腿了！　　文红旗挺着肚子，费力地勉强坐在床上，说：“贵成，恕我直言，这样条件的房子，我可不能过来住！”　　兰贵成说：“这里可是有大床啊！你不是老憎恨两人挤一张单人床、老想和我一起睡在一张大床上吗？”　　文红旗说：“这里阴暗潮湿，油烟子味刺鼻，不光是我受不了，对孩子发育也不利！”　　兰贵成说：“那怎么办？还是我往你单身宿舍跑？还是咱俩各睡一张小床？”　　文红旗叹了口气：“也只有像以前一样了……”　　兰贵成突然激动起来：“那要是半夜再来搜查宿舍把我往外撵呢？”第七章.生子海啸（九）文红旗断然说：“不会的！上次单身宿舍搞的‘半夜鸡叫’影响很坏，在整个北京市卫生系统都传开了！说长征医院这样搞太过分了，有侵犯*之嫌……第二天房产科的老吴就向我道歉，说搜查宿舍的人不是我们本院的……你看，不得人心吧？”　　兰贵成缓了一下，又说：“红旗，是不是你们柏主任搞的鬼啊？你应该注意和她搞好关系，她是你的顶头上司嘛！”　　文红旗说：“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硬要搞在一起不容易！柏文秋这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领导夫人拍好了，再通过夫人去吹枕头风，她会利用别人的权力为她服务……但是，我敢说以后在单身宿舍的问题上，院领导会放宽的，不会再让那样搞了！”　　兰贵成说：“红旗，你千万注意平时要尊重柏主任，和顶头上司搞不好很麻烦！你看，我和我们室主任老顾关系就不错，所以他一个文雅了一辈子的人，会为了我的房子到房产科去拍桌子！”　　文红旗说：“我挺注意和柏文秋关系的，平时处处小心，上次吸烟课题成功，她不赏反罚，我不是都忍了吗？她自己心理变态，见不得别人好......”　　兰大成说：“红旗，你这人太认真，有时的确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文红旗不耐烦：“好，好！你修养好、你能处理好人际关系！以后我就靠你了，咱们一家住你单位的房子，一切以你的工作、你的发展为主，好了吧！”　　兰贵成说：“你住我单位的房也可以啊！但你可不能怕跑路！我们单位离城最近、条件最好的房子就是南极地这里的！你跑得了吗？”　　文红旗因为失望和劳累，心境不佳，说：“哎呀，我得往医院赶了，要不一会没车了！房子的事以后再说，先生了孩子再说！”　　…… ……　　文红旗出去进修，挺着大肚子回来了！在长征医院惹起一阵波澜，但很快就平静了。　　天天看着文红旗的肚子大的能遮住视线、腿脚颜面浮肿，赵爽很同情，曲兰和刘明珠却有点害怕。两人不敢当文红旗的面议论，就背着她议论。　　曲兰说：“天哪！文医生怀孕以后怎么发得这么胖？人都变形了！以后要是恢复不了怎么办？”　　刘明珠说：“我听文医生说，是她在南华进修时，拼命吃吃成这样的！”　　曲兰说：“现在好多女的为了保住身材，怀孕以后都不大吃大喝，文医生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懂保护自己呢？”　　刘明珠说：“文医生和我说，她们小家现在北京没有房子，孩子得回老家生！或是回乐都，或是到她婆家……产假满了，说不定她还得把孩子扔在老家人工喂养，所以想让孩子长得大一些出来，体重大的孩子好养！”　　曲兰说：“文医生是为了孩子牺牲自己啊！挺伟大的！”　　刘明珠说：“到你的时候，你也一样！”　　曲兰说：“那不一定！我在北京有房子，孩子不用人工喂养！即使我决定要孩子，我也不瞎吃！孩子出生体重低一点不要紧，以后让他自己吃胖！”第七章.生子海啸（十）…… ……　　心里最不舒服的当然是柏文秋——文红旗这次怀孕，肯定是不会再做人流了，肯定会按理成章当上妈妈的！唉，没办法，这是拦不住的事情，让她生吧！哼，别以为有了孩子是个美事，有你哭的时候！　　柏文秋又开始苦苦思索，怎么才能让文红旗当了母亲后不影响工作？怎么才能让她再好好干几年、保证自己尽快提上正高职？嗯，产假就是半年，一晃就过去……不能让医院给她解决产后住房问题，逼她回老家生，生完把孩子放老家，回来一心工作……　　…… ……　　转眼文红旗怀孕七个月了，按劳动法，她该退出一线工作岗位。　　科主任柏文秋好像不知道这条规定似的，吭都不吭一声。　　赵爽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她实在憋不住了，就找了柏文秋：“柏主任，文医生怀孕都满七个月了，肚子那么大了，该安排她到二线工作了吧？”　　病理毒理室也就赵爽在柏文秋面前有真正话语权——赵爽的父母在科技界有地位有影响，一贯讲究关系学的柏文秋，有时不得不给她面子。　　但这次柏文秋头都不抬：“我还安排她到二线？你去问问，文红旗怀孕合法不合法？”　　赵爽有点吃惊：“文医生怀孕有问题？不会吧！她已经属于晚婚晚育……”　　柏文秋说：“晚婚晚育怎么了？生育问题在咱们国家是要严格管理的事情，要有计划！”　　赵爽还是不解：“究竟什么事？”　　柏文秋得意地说：“你去问问，文红旗她有生育指标没有？”　　赵爽说：“文医生她没申请生育指标啊？！这个马大哈！不过主任，文医生这样的情况，肯定可以补办指标的……”　　柏文秋说：“补办指标也得还有指标才行啊！你去问问计划生育办公室，长征医院今年还有没有生育指标？”　　赵爽说：“没指标了？”　　柏文秋说：“文红旗还不光是没有生育指标的问题！外出进修人员，不得在学习期间怀孕、分娩，这是医院的规定！你以为出去进修是白去的？那是医院花了钱的！文红旗这次进修怀孕，医院有关方面要处分她，被我拦住了……她还想享受正常待遇？不可能！医院那里通不过！”　　赵爽走了以后，柏文秋得意得很：文红旗你就傲吧！你不来求我，看你的生育指标怎么办！你不是想过正常人的小日子么？那你以后求我的事情还多呢——房子问题、孩子生病请假问题……孩子入托上学问题……你的问题一大堆！你以为母亲那么好当么？　　柏文秋不让文红旗转二线，还有一点，就是科里还承担一部分临床诊断工作，无论是她本人，还是曲兰，目前都拿不下来。过去给临床出报告的事都依靠文红旗，现在文红旗不打招呼就怀孕，她差点抓瞎！好在已经给医院打报告，要求聘一位学术顾问来看切片、出报告，但现在人还没到，所以文红旗不能下岗。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第七章.生子海啸（十一）…… ……　　其实文红旗没有挑拨赵爽说什么，科里的这点工作，在她来说是小菜一碟，她不打算转二线，也用不着去求柏文秋。　　口快心直、心地善良的赵爽，颇有大姐风度，平时特意多多照顾文红旗。这天下班，赵爽陪文红旗回宿舍。　　文红旗说：”小赵，你赶紧回家吧！再晚你家里要耽心的!”　　赵爽说：“文医生，你这大肚子都没下班，我怎么能先走？陪陪你是我唯一能做的。”　　文红旗轻声说：“小赵，真谢谢你了！”　　文红旗用双手托着肚子，走得很慢。　　赵爽又说：“文医生，我看你不要再加班了！今天做好的切片，明天上午再看来得及，不就晚半天出报告么！”　　文红旗说：“那干吗？我早回宿舍也是一个人待着，也没事干！”　　赵爽说：“小兰他今天不过来么？”　　文红旗说：“不过来，他出差了。”　　赵爽大惊小怪：“他们单位真够呛！你这里都快生了，还让他出差！”　　文红旗说：“人生能有几多搏？他不多出差哪行？北京才多少家大钢铁厂？现在孩子在我肚子里，他还能出差。将来孩子出来了，他再想出差，怕孩子事多不让他走呢！”　　赵爽知道文红旗并非说怪话，这是她们夫妇的真实想法。　　赵爽叹了口气：“文医生，你们两口子呀，读书都读傻了！你干得再好，不如和柏主任关系好来得实惠！你看曲兰……”　　文红旗笑了笑：“我靠工作吃饭，又不靠和柏文秋搞关系吃饭！长征医院是国有企业，我给国家干，又不是给她私人干。只要我好好干，国家能不给我饭碗？房子是早晚的事，我成天巴结她干什么？我没有时间，也不花那个心思。”　　赵爽轻声劝道：“文医生，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劝你还是找找柏主任，跟她说点好话，给她点小恩小惠……你不知道她是个爱‘小’的人么？”　　文红旗说：“干吗？”　　赵爽说：“最起码的实惠，是让她到房产科去说说，让你占一间宿舍啊！你就在咱们医院妇产科生，生完了就抱着孩子回宿舍住，就像心内科的章言一样……你带孩子占住单身宿舍一间房，医院再分房时一定有你的！”　　文红旗说：“我可不是那么死皮赖脸的人！我靠我的工作得房，不靠孩子赖房！”　　赵爽看文红旗死活不开窍，只好说：“文医生，孩子都快生了，你就别犟了！你实在不愿去找柏主任，我去替你探探口风，看她开什么价码！”　　文红旗说：“别去！小赵你别去啊！”　　…… ……　　但文红旗还是把赵爽的意见告诉了兰贵成。　　兰贵成爽快地说：“原来柏老太婆爱‘小’啊？行！我从国外带回的八大件，她指哪件咱们给哪件，由着她挑！”　　…… ……　　赵爽来找柏文秋。　　“柏主任，文医生求我替她和您谈谈。她说孩子快出生了，想占一间宿舍，求您去和房产科协商一下。”赵爽说。　　“噢？文红旗终于金口尊开了？”柏文秋怪里怪气地说。　　“柏主任，文医生她们家小兰在柏林工作了几个月，挣了不少，他们八大件都买齐了！文医生让我问问您，家里还缺什么电器？”赵爽熟门熟路，一下切近主题。　　“噢？这真是文红旗的意思？”柏文秋不太怪腔怪调了。第七章.生子海啸（十二）赵爽说：“是真的。文红旗再犟，毕竟未出世的孩子逼着她呢！柏主任，依我看，文红旗当了母亲之后也就开窍了，不会像从前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之常情了！您就原谅她吧！“　　柏文秋舒了口气说：”那好！希望她以后能有所改变！小赵，咱们不说文医生了。你父母最近身体怎样？上次在进口医疗器械展销品会上，我碰上了你母亲，我们还谈了好一会呢！“　　赵爽说：“我知道这事，我妈妈跟我说了。“　　柏文秋说：”我当时看上了西德的莱卡激光成像仪，咱们科里缺一台这样的仪器，老跑出去向外单位求援，很麻烦的！“　　赵爽说：”是。医院不说给咱们买么？协和医院有一台，我见过，就是好用，干出的活儿漂亮极了！“　　柏文秋话题一转：”我老伴刘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老提西德莱卡相机。可能是人老了，对一直喜欢的东西更加想念了。“　　赵爽知道刘伯是个摄影爱好者，马上会意地说：”刘大夫的摄影技术就是高！上次咱们医院摄影大赛，刘大夫照的那几幅风景人物照都很精彩！“　　…… ……　　赵爽当天下班后就找到文红旗，传达了柏文秋的意思：柏主任要一台西德莱卡家用照相机。　　文红旗赶紧给兰贵成打电话：“哎呀，老太婆看不上你带回的八大件！买一台莱卡照相机多少钱？能不能托西德的朋友帮忙买一台送给柏主任？”　　兰贵成在电话那头嚷起来：”这老太婆做梦了吧？莱卡是百年品牌货，全部手工的，就像瑞士雷达表一样，贵得很呢！“　　文红旗问：”能有多贵？比买一台冰箱还花钱多？“　　兰贵成说：”和冰箱没有可比性！据我知道，一台像点样的手工制莱卡家用照相机，怎么也得一万多马克！她老伴喜欢照相，想要一台莱卡，我兰贵成还喜欢照相呢，我也想买一台莱卡，谁给买啊！“　　文红旗说：”你不是带回一架照相机么？“　　兰贵成说：“那是日本佳能A-1的，才花了三百美金，也就是不到五百马克，跟莱卡怎么比啊！柏主任家的刘老头要不要？要把‘佳能’给他！“　　文红旗赶紧让赵爽转达兰贵成的意思。　　柏文秋一听文红旗只能给一台佳能，还是A-1型号的，立即沉下脸：“我们老头儿现在用的就是佳能相机，而且是A-3型号的！“　　赵爽一听，赶紧说：”文医生她们小兰还是有实力的！小兰前前后后在西德呆了近三年，拿到博士学位后还工作了半年多……“　　赵爽又回头劝文红旗：“还是让小兰出点血买一台莱卡家用照相机送给柏主任吧！你们想想，就算投入一万马克，但能得到一间单身宿舍的住房，还是很划算的！住宿舍带孩子多方便，几分钟就到家，请个小保姆放在宿舍里，你可以一天两次来回喂奶，孩子多幸福啊！……”　　但是兰贵成的态度很坚决：“不给！坚决不给臭老太婆买莱卡！想白白拿走我辛苦工作的血汗？没门！“　　于是赵爽又去劝说柏文秋收下佳能，并为文医生到房产科说说好话。　　柏文秋不搭理赵爽，转身走了。　　赵爽的谈判失败。　　文红旗咬着牙说：“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老太婆太黑了！“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第七章.生子海啸（十三）…… ……　　这天，刘玉材进城办事，顺便找到好友兰贵成。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喝点酒，说说话。　　兰贵成说：”他妈的，文红旗她们室里的老太婆也太黑了！张口就是一台德国手工制家用莱卡相机！老子给德国佬干活，前前后后快四年，也就弄了他们不到一万马克的劳务费，竟然要一下子全部拱手交给老太婆，真他妈的！“　　刘玉材说：”贵成，别舍不得钱！弄到一间能合法居住的房子才是正事！否则，孩子出生以后，麻烦大了！“　　兰贵成说：”管他呢！让红旗回家生去吧！先让我父母带着，他们都退休了，带孙子也高兴！“　　刘玉材说：”孩子可以这样处理，你们两个留在北京的人怎么办？“　　兰贵成说：”有什么怎么办？像从前一样，各住各的宿舍！“　　刘玉材说：”不行！还得有家庭生活才好！“　　兰贵成脱口而出：”什么是家庭生活？不就是干那事么？我就不知道那有啥好？文红旗说，你们在孕期的最后三个月还干那事，压着孩子了，把孩子憋死了！“　　刘玉材吃了一惊，眼睛瞪得更大了：”真的吗？我说怎么回事呢！哎，敢情你在文红旗怀孕期间，一次也不干么？“　　兰贵成得意地说：”这咱哥们可以保证，一次没干过！“　　刘玉材佩服得直点头：”哎呀，还是娶个学医的好！李洁又查染色体，又查遗传图谱，折腾一溜够，也没查出胎死宫内的原因！吓得我们不敢要孩子了！要真是怀孕后期干那事干的，原因就找到了——怀上以后不干就是了！哎呀，贵成，我不和你多聊了，我回去把这个特大喜讯告诉李洁去！“　　刘玉材起身走了。　　兰贵成看着他的背影，摇着头说：“真够糙的！“　　…… ……　　再说长征医院这边。柏文秋找了主管后勤的刘副院长恳谈，说明自己科里文医生快要分娩了，但医院不能照顾她的产后住房问题，因为文医生的爱人兰博士，在他自己单位很有地位，分个三居室都绰绰有余。只是两口子嫌乎远，非要在长征医院挤单身宿舍。按照医院”对方单位和本人职别都比长征医院高的，到对方单位解决住房问题“的分房原则，文医生绝对应该到丰台那边住去。否则，医院这么多女职工，要是文医生的口子一开，还不都得问医院要房，那就不得了了……　　刘副院长马上亲自给房管员老吴打了电话，告诉他坚决把文红旗要在单身宿舍挤房生孩子的口子堵住，因为她自己的科主任都不同意，咱们医院房源又这么紧……　　老吴接电话后长叹一声——文红旗的老毛病没有改，还是没有和柏主任搞好关系……自己还曾经提醒过她……　　…… ……　　文红旗将要临盆了，兰贵成终于不出差了。这天是周末，兰贵成来到长征医院。两人吃过晚饭，沿着东三环路边溜达。　　一栋栋崭新的塔楼拔地而起，引发文红旗的无限感慨：“唉，盖了这么多的新楼房，也不知是谁来住？这新楼里要是能有咱们一套就好了！“第七章.生子海啸（十四）兰贵成说：”这都是中央机关宿舍，你我这样的事业单位，就别想了！“　　文红旗说：”唉，原以为你我干活都挺玩命，搞一套单位的房不难，现在看来死靠单位不行……干脆咱们自己买房吧！“　　兰贵成说：”买房？买哪里的？听说大兴有商品房，你去不去？“　　文红旗说：”住大兴去？那哪行！“　　兰贵成说：”亚运村一带也盖了不少房，目前均价每平米一万！听说也是不卖给私人的，只能机关团体团购！“　　文红旗泄了气：“一万一平米？这个钱简直是天文数字！算了！”　　文红旗的心境压抑到极点，她觉得，搞房子，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 ……　　对于文红旗、兰贵成来说，房子问题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也是个很敏感的问题。文红旗成天叨叨，兰贵成却不着急——让红旗回老家去生，不管是回风扬婆家还是回乐都娘家，他都没意见。孩子生下来就地坚壁，由老人带着，等北京这边有了房子再接回来。　　…… ……　　文红旗夜里睡不好，苦思苦想。她也想到了回老家生产这条路，但她不想回风扬婆家，不想和徐春阳这位婆婆相处，于是就给乐都爸妈写了封信，试探他们的态度。　　谁料想，乐都那边，文向天突发脑溢血，病危，洪波整天医院家里两头跑，忙的手脚不沾地。接到小六儿的来信后，洪波有意不回信，即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她对亲家母印象不好，有意和她叫板——儿媳生孩子是你们兰家的事情，理应你们受累。她当然更没有对小六儿说爸爸病危的事，怕刺激即将临盆的小女儿。　　…… ……　　这天，文红旗突然出现血尿，赶紧去看病。内科检查后，说是泌尿系感染，同时还查出妊娠期糖尿病。　　泌尿内科主任说：“文医生，你这胎儿太大了，他老压着你膀胱，造成你尿储留，所以感染了……还有，你吃东西要控制，妊娠期糖尿病有30%可以转化为真性糖尿病！一定要注意啊！”　　文红旗说：“唉，光想着多吃点，让孩子长大点，以后好带一些。没想到给我带来这么多并发症！”　　算算文红旗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天，内科和妇产科就都开了病假，让她休息待产。　　…… ……　　人事科长黄爱华抽了个空子来看文红旗。　　黄爱华还从来没有进过文红旗住的单身宿舍，屋里的四张双人床，依东西墙壁而立，高大巍峨，再加上锅碗瓢勺乱七八糟，弄得她气都透不过来。　　“红旗啊，你眼看就要生了，该做做准备了！孩子的小衣服、小被子、还有尿结子、奶瓶子、热奶的小锅、挤奶器、小暖瓶……这些你都准备了么？”黄爱华关切地问。　　文红旗侧身躺在床上，双手托着肚子，费力地翻了个身，回答说：“小被褥我已经缝好了四床，尿结子也准备了一些，拆了小兰几套旧的纯棉运动服……哎呀，黄科长，我觉得孩子用的那些东西好弄！”　　黄爱华知道文红旗的意思是说最困难的还是房子，孩子生下来往哪儿搁？她看文红旗没有动身回乡的样子，就给她出主意：“红旗，我看你就在咱们医院生！本院职工，怎么也好说话！生完以后你就回宿舍，把两个单人床一拉拼起来……我看你这里炊具倒不少，再弄个电炉子，买个高压锅，给孩子消毒奶瓶子用！”　　文红旗举棋不定，没有说话。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文红旗和黄爱华都本能地往门那边一看，竟然是柏文秋来了。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第七章.生子海啸（十五）“文医生，我算着你快生了，有什么打算啊？”柏文秋很严肃地问。　　文红旗自从南华进修回来，基本没主动和柏文秋说过话。此时老太婆亲自找上门来，又有黄爱华在这屋里，她只好勉强笑了笑，叫了声：“柏主任”。　　黄爱华不想自找矛盾，赶紧站起来告辞走了。　　柏文秋不请自坐，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文医生，后勤处处长已经找过我了，说不准把小婴儿带进单身宿舍日夜啼哭影响大家的休息！如果你打算在北京生孩子，生完占一间单身宿舍，那再有人来察访，让你孩子找地方住去，我可是没办法了！“　　文红旗觉得脑门子里火头直往上冲，真想大喊一声：这房子所有权是国家的，我是国有企业职工！所以我也有份！谁敢撵我？　　但是，她忍住了——像柏文秋这样的科头儿，水平太低，竟然弄不清生产资料的所有制问题，弄不清普通职工和领导干部对医院的所有资产都拥有相等的支配权……文红旗浮想联翩，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她不想做对牛弹琴的事情。　　柏文秋见文红旗不说话，以为被她吓住了，就转而委婉地说：”红旗呀，我劝你回婆家或娘家去生产，产假满了以后，先把孩子留给老人，你和小兰，你们回北京再干一段！等孩子稍大些，你们也都更有成绩了，房子也有了，再把孩子接回来，好好过日子！你看好不好？“　　文红旗说：”主任，我已经给乐都我父母写信了，他们一直没有回信。我爸爸的原则是，凡结了婚的子女，一律不得住在家里，也不管带孙子。我五个姐姐都已经结婚有孩子，谁也没有破过例。所以，我想我父母是不想让我破例。“　　柏文秋赶紧说：”你再给他们打个长途试试！你在家里是最小的么，再说北京住房紧张他们都知道，让他们为你破个例吧！他们管了孩子，就是支持你的工作嘛！“　　文红旗说：”如果我非要求他们管孩子，我想他们会管的，但是我不放心啊！乐都那么远的地方，坐火车得两天两夜……孩子那么小，万一有什么闪失，我回都回不去……“　　柏文秋说：“那就回你婆家生，让你婆婆给你带孩子！风扬市离北京不远，只有*个钟头的车程，我知道！这是兰家正宗的孙子，按理该你公婆管！“　　文红旗憋了半天，想说：柏主任，心内科张主任的研究生章言，还没拿到学位就大肚子，孩子生出来就占了一间大号宿舍，他们一家三口，还有小保姆，一直住在宿舍里。现在他们孩子都那么大了，不还占着宿舍没腾么？　　但最后这一番话她没说——章言挤占宿舍生孩子，本身就够可怜，和自己是一棵藤上两个苦瓜，自己已经不可能有房，还想攀得人家也丢了房，太不应该了！　　柏文秋看文红旗一直不说话，又感觉她在故意和自己做对，就强硬地说：”文医生，你从南华回来以后，一直不和我照面。你的生育指标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你进修期间怀孕是违规的，科教处一直让我处分你，我都给压下来了。怎么，你觉得科里对你做的还不够吗？“　　文红旗也强硬起来，说：”我的生育指标已经解决了，小兰从他们单位要了一个指标。至于我违规怀孕，您要是处分我，我就要求提请全院职工大会讨论，看我该不该受这个处分“　　柏文秋被文红旗噎得面红耳赤，指着她“你、你”地说不出话来。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第七章.生子海啸（十六）…… ……　　晚上兰贵成来了，看文红旗眼睛红肿，赶紧问原因。他知道柏文秋来过了之后，说：“算算算！红旗，还是回风扬生去吧！你在北京生孩子，老人在家里也不放心……再说，我伺候你的月子，你能满意？你一个人带个奶孩子，请保姆也没地方住，我也不能常来......你不嫌累？”　　文红旗赌着气说：“我就不走！看她柏老太婆拿我怎么办？”　　兰贵成说：“你和她置什么气？她这辈子没有生过孩子，也不许别人生。你理她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都耗到什么时候了，赶紧走吧！”　　文红旗噘着嘴说：“就不走！就在宿舍呆着！我看谁再敢来查房撵人！”　　…… ……　　文红旗挺着大肚子，兰贵成背着一大包妻子已经缝好的小被褥、裁好的尿片子和其它杂物等等，上午上车，傍晚时分回到风扬自己家里。　　兰大成和徐春阳早就把儿子儿媳的屋收拾得干干净净，给孙子准备的小棉袄、小棉裤、小被褥，堆了满满一柜子。　　兰大成见儿媳妇的肚子挺得像小山一样，高兴得合不拢嘴，心说我红旗这么高的个子，孩子小不了！他一直傻笑着跟着儿子媳妇转。好不容易安顿好了，他看着儿媳的肚子说：”嗯，这孩子块头大，将来身材魁梧！红旗，照B超了没有？男孩还是女孩？“　　文红旗说：”爸爸，B超我照过了，在南华军区总医院就照了，是男孩。“　　兰大成一听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连说：“好！男孩好！红旗给我兰家立了大功！”　　徐春阳却不以为然，心说：哎呀老兰！你别听红旗的！不一定！你看看，红旗父母一生就是六个女孩，老文是个大司令员，家里连一个能当兵打仗的男丁都没有，她上面几个姐姐也都生女孩……红旗是头一次怀胎，怎么就敢肯定是个男胎？红旗就是能吹牛瞎说！想着，她扭身盯着儿子：“贵成，红旗怀的是男胎？是真的么？”　　兰贵成平时最怕文红旗说他封建，一直没有问过文红旗胎儿性别，更不敢让她去照B超。猛一听文红旗说怀的是男孩，一下子有点懵，竟然无法回答母亲的问话。　　徐春阳很得意：“老兰，你不要得意太早！你看，贵成都不敢说话！是龙是凤那得孩子出来看着了才算数！现在说啥都不算！”　　兰大成一下子有点泄气。他本来想，儿子儿媳一回来，他一问清B超结果，就回洪洞县老家去，向老母禀报要得重孙子的信息，因为老母亲在那边急得三天两头让表侄子到镇上往风扬发电报，打听重孙子的情况。　　…… ……　　文红旗身子太重，进不了厨房，兰贵成就在厨房陪母亲说话，一面也择个菜什么的。　　徐春阳一面麻利地做饭，一面问：“贵成，你和红旗你二人回乐都也没住两天，红旗咋会那么有本事，就那两下子就怀上了？”　　兰贵成说：“妈，就是那两下子！没有多。”　　徐春阳问：“那两天红旗在日子不在？”　　兰贵成说：“谁知道！我一天忙得要死，没有算过她的日子！”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第七章.生子海啸（十七）徐春阳说：“贵成，你爸爸就知道傻高兴，咱娘俩可得长点心眼！红旗要是真生下男孩，咱可不能像你爸——咱得动动心思！你看，红旗家她这一辈人，一水儿清的女孩子，到了她下一代，听说又都是女孩子……”　　兰贵成赶紧说：“红旗她四姐援朝生的是男孩，已经二、三岁了，长得特漂亮，又结实，我看过照片。”　　徐春阳嘴一撇：“就那一个，不能说明问题！再说咱家，你这一辈人里就你一个男孩，下一辈人中，你姐姐和你小妹又都生的女孩，你大妹妹还没有怀上，也不知将来生男还是女……这说明啥？说明文家和兰家，都是缺男孩的家，生就的这个种！……”　　兰贵成问：“妈，你的意思？”　　徐春阳说：“红旗她要生下女孩，虽说你爸你奶奶不高兴，但那才真是兰家的种！如果生下男孩，咱可得掂量掂量！贵成，红旗长得不错，她想和哪个男人睡几次，借个种，谁能不愿意？她为了生男孩讨好你，换了种也未可知……”　　兰贵成大惊：“妈，红旗她敢做这种事吗？”　　徐春阳说：“天下之大，啥事能没有？前几年我处理过一件事——我们车间有一个出了名漂亮的女工，她的女朋友去世了，把自己儿子托给她照顾。一来二去，她和自己照顾的那个男孩子好上了！那个男孩死了娘的时候才十来岁，十四五岁就被这个当姨的给勾搭学坏，两人胡搞……到男孩子十七八岁时，这个女的已经快四十了，一点不般配，就这两人好的如胶似漆……最后男孩子姐姐在澡塘子堵住那个女的狠揍一顿，女的弟弟又在路上堵住男孩子姐姐狠揍一顿……闹得满城风雨，真是热闹！”　　兰贵成说：“还有这事？女的比男的大二十多岁，男的看得上？以后可咋过呢？”　　徐春阳说：“男孩子年轻不懂事，就图了女的漂亮呗！人家两个最后还正式结婚了哩！”　　兰贵成问：“真结婚了？”　　徐春阳说：“可不是真结婚了咋！女的隆隆胸，男的蓄起胡子，就结婚了！”　　兰贵成说：“妈，那些人都是社会底层人，没有啥文化，红旗哪能像他们！”　　…… ……　　兰贵成说是这样说，可他一贯最信任和依赖的就是母亲。听了母亲的一番话，他对文红旗肚里孩子的感情突然改变，不像过去那么觉得亲近了。母亲的怀疑，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兰贵成眉毛拧成一团。　　…… ……　　晚上，依然是文红旗睡大床，兰贵成睡沙发。两人都睡不着。兰贵成反复想着白天和母亲的谈话，他觉得心里疙疙瘩瘩堵得慌，突然想，红旗能生下个女孩最好，省得几辈子缺男孩的兰家怀疑自己根本没有生男孩的本事，这孩子是红旗和别人生的！　　文红旗则叮嘱丈夫：“贵成，如果我羊水栓塞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咱们儿子，要等孩子大一些再续弦……你的填房媳妇要是看不上我儿子，就把他托给你爸爸或我妈妈……”　　兰贵成很不爱听：“什么乱七八糟的？羊水栓塞是什么？”　　文红旗说：“剖腹产手术需要人工剥离胎盘，留下一个很‘生’的创面，羊水可能会灌注到创面的血管里，从而流向全身……”　　兰贵成问：“就算羊水能灌注到人工剥离胎盘的创面血管里，怎么会栓住呢？羊水不也是水么？”　　文红旗说：“什么呀！羊水里有大量胎儿身上的脱落的表皮细胞、毛发、还会有胎儿拉出的粪便……东西多着呢！如果栓子堵在我肺动脉里，不到一秒钟我就没命了，叫猝死！“　　这下兰贵成挺害怕：”咱们尽量争取自然生，不要做手术！“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第七章.生子海啸（十八）…… ……　　文红旗在婆家住了二十几天，预产期已经过了快两周，腹中胎儿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到当地妇产医院查了一下，说是胎儿太大，头都没入盆。又做了个B超一看，胎盘已经钙化，羊水量也减少，胎儿已经老了。　　文红旗马上下决心：不等宫缩了，剖！　　…… ……　　文红旗做手术前准备。她挺着大肚子，费力地上了妇检台。护士给她消毒外阴，不小心把碘酒抹到了尿道口里。文红旗痛得一声尖叫，急忙去拉站在一旁兰贵成的手。谁料想兰贵成反应冷淡，一把将文红旗的手甩掉了。　　文红旗心里紧张，顾不得多想丈夫冷淡自己的原因。在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她还是反复哀求：”贵成，如果我羊水栓塞下不了手术台，你一定要好好对待我儿子，我拜托你了！......“　　兰贵成双手捂头，蹲在手术室外，心里烦极了，完全没有即将当上父亲的喜悦。　　红旗为什么老是“我儿子、我儿子”地，难道她真怕自己的种不好而借了种么？如果文红旗生个男孩，自己怎么办？认还是不认？如果文红旗羊水栓塞死了，怎么向岳母交待？　　兰贵成原以为生孩子仅是女人的一关，未曾想男人比女人还受罪！　　天哪，早知如此，要孩子干吗？　　…… ……　　文红旗的剖腹产手术是晚八点做的，主刀的是个研究生学历的女大夫。可是，这个研究生的手术技术不怎么样，切划、止血动作都很慢，分析问题也不着道。　　胎儿取出以后，文红旗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她大口喘着气，还是不行，最后干脆在手术台上，开膛破肚地坐起来！　　研究生马上对站在对面当助手的大夫说：”糟糕，产妇这是对麻药过敏！“　　文红旗喊：“我不是对麻药过敏！我是羊水栓塞！”　　研究生一愣，随即说：“你要是羊水栓塞这会你早不会喊了！”　　然后研究生就冲随台护士喊：“快拿两支地塞米松入壶！“　　文红旗一面喘一面说：”我不是过敏体质！我可能是心衰！“　　研究生喝斥道：“你不要乱说！你病历上有没有记载你的心脏问题！“　　两支地塞米松从输液小壶里进去了。　　文红旗直坐了一会，还是喘。研究生喊：”再给她两支地米！“　　随台护士赶快又给了两支。　　大约十几分钟后，文红旗才感觉不太憋气了，就自己重新躺倒在手术台上。　　手术继续进行。　　这下，文红旗感觉一针一线穿插在自己身体内，痛得钻心。研究生也用镊子夹着文红旗的皮肉，往上拽着说：”产妇的腹膜怎么这么紧啊！“　　麻醉师说：”病人刚才有情况，手术停了一阵，麻醉时间快过去了。再给她点麻药吧？“　　研究生说：”不给不给坚决不能给！这个产妇对麻药过敏，突发哮喘，你没看见啊？“　　麻醉师只得作罢。　　研究生在台上愣是一针一针硬缝。　　文红旗大喊：”我腹部组织这么紧张，你们要是硬缝，伤口容易迸开，容易感染！还是再给我一点麻药吧！“　　研究生说：“给同行做手术就是麻烦，老瞎指挥！”一面嗖嗖地拽着羊肠线。　　麻醉师说：“手术时间太长了，应该再给她点麻药才好！”　　研究生说：“你没见她麻药过敏么？还敢给麻药？凑合赶紧縫上算了！　　研究生缝一针，文红旗就哎呀大叫一声。第七章.生子海啸（十九）…… ……　　突然，咚地一声，研究生倒在地上，她手里的镊子和钳子也扔出去好远　　——她没有吃晚饭就来接班，接班之后又碰上文红旗这个不顺利的剖腹产手术，费时太长，她低血糖昏迷了！　　麻醉师赶紧过去把研究生扶起来。　　手术第一助手顺理成章成了术者，她对随台护士说：“来，来！你给我当助手，咱们把她缝完！”　　文红旗的肚皮终于给死拉活拽着给缝上了，她觉得小肚子那一块火烧火燎地痛,痛得一动不能动。　　麻醉师一面收拾麻醉设备器械，一面对着大声呻吟的文红旗的肚子看了看，说：”妈呀，这縫得是什么呀？这么紧绷绷的！这个产妇，你要小心伤口崩裂！“　　文红旗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呻吟都停止了。　　麻醉师安慰说：“别怕，真崩开了就让它畅着，二期愈合，一样能长上！”　　文红旗这才稍稍定心。　　麻醉师走了，文红旗也感觉伤口不那么痛了，这时她才想起刚出生的孩子，就对着台下助产士大喊：“我的孩子怎么样？他男孩女孩？体重多少？”　　助产士是个刚结束实习的小姑娘，而且被刚才的情景吓坏了，一直躲在一边没敢说话。听见产妇的呼喊，她急忙把襁褓抱到文红旗眼前，怯生生地说：‘您生的是男孩，体重4450克！”　　文红旗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勉强欠起身体，看了襁褓中露出的小脸一眼。她模糊看见一张红红大大的脸，脸上一双被羊水泡的肿肿的眼泡……　　文红旗一下子躺倒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 ……　　这一天是1994年10月5日，对于文家和兰家来说，这都是一个绝对重要的日子——一个小生命诞生了，可是一个老的生命却告别人世——文红旗的父亲文向天在这天午夜因心衰病故，享年八十岁。　　…… ……　　文红旗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她腹部的伤口钻心地痛，动也不能动。　　“贵成！兰贵成！”她微弱地喊着丈夫的名字。可是兰贵成没有出现，到是一张陌生的脸俯视下来。文红旗看着这张脸上那威严的双目，想起来了，这是婆婆徐春阳。　　“妈妈，我生的是男孩女孩？”文红旗问。　　“男孩么！”徐春阳答。　　“妈妈，贵成去哪里了？”文红旗又问。　　“你老问贵成干什么？他昨天在手术室外守了一夜，不该回去歇歇？”徐春阳说。　　“噢，是这样。妈妈，您昨晚也守了我一夜吧？您辛苦了！”文红旗说。　　徐春阳突然提高了嗓门：“红旗，是这，咱们说说。我这一辈子见得多了，我最讨厌居功自傲的人。就说这生男生女的事吧，生男孩又咋了？我不稀罕！我连儿子都不指望，更不指望孙子！红旗，我给你说，你不要以为自己生了男孩就了不起，就骄傲，你想想，播了稻种长不出小麦，你能生出男孩，是我贵成的功劳！要没有我贵成，光你，能生出男孩？”　　徐春阳威严的大嗓门响彻这间有八张床位的大病房，她一番对儿媳的教诲，把整个病房的产妇都听得愣住了！这老太婆，就是厉害！儿媳昨天夜里才动完手术生下个大孙子，今天一大早就得听婆婆说这个！？　　文红旗真是一肚子的气：婆婆的思维方式怎么和柏文秋一样？我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我怎么骄傲了？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你就说了这一大堆……真是倒霉，走到哪里都有柏文秋，自己都得在她手下受气！第七章.生子海啸（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