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初成长 方家今天很热闹,刚从英国留学归来的大女儿方紫星是绝对的主角。一向繁忙的方寓年也和太太及三女儿方思婕一起去接机。他的宝贝女儿在剑桥大学攻读经济学,获得了硕士学位。剑桥大学!有别于方鸿渐之流的克莱登大学。方太太逢人便说她的大女儿在剑桥。剑桥几乎是方家的一张名片。 姐姐学成归来,作为妹妹的为安一下班就往回赶。幸好没堵车,在晚饭前赶回了家。姐妹见面先是拥抱一番,数落着各自的变化。而后为安便上楼换居家衣服,准备吃饭。 丰盛的晚餐,全是为姐姐方紫星准备的。既然是为她接风洗尘,做些她喜欢的菜无可厚非。一家人两年来总算是吃了回团圆饭。其实英国也不太远,要回来也就是一张飞机票的事情。两年只在第一年的圣诞节回来过一次,那次刚好为安和几个朋友去日本旅游。她也没提前通知,说要给大家一个圣诞礼物。后来方太太辛素英也想安排全家一起去英国旅游,只是方寓年抽不开身。公司总有大大小小的事等着他。 公司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两年正面临上市,不能有丝毫差池。方寓年一辈子的心血,有朝一日能看着她上市死也无憾了。 方家三个女儿。方寓年此生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儿子,年轻时方太太因此受了不少老人的气。 方家有女初成长。三个女儿,才气和美貌都是一个赛一个。大女儿自不必说,说三女儿沉鱼落雁也不为过,正准备考雅思,她的目标是取得加州大学奖学金。二女儿虽说美貌和才情都不如其他两个,也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毕业,但男朋友却系出名门,国内某名牌大学高材生。方太太觉得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谁说女子不如男,以后女儿照样可以继承事业。 现在让方太太最为操心的是,三个女儿的终身大事。眼看着大女儿已经26,二女儿虽说有男朋友,但也有个先后顺序,先得把大女儿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才能给二女儿办,规矩不能破。但二女儿的婚事也不能耽搁。盯着简家少奶奶位置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为此对二女儿也没少教导,每次晚回来便旁敲侧击一番,方为安叫苦不迭。“妈妈,你是不是觉得我就非嫁简意轩不可,你女儿就这么差劲,没人要了?”话语是在埋怨母亲不该将她往外推,却是另一种笃定,她笃定简意轩非她不娶。 的确,方太太的担心也不是毫无道理。二女儿长相中等偏上,才情也只能说中等偏上,脾气也称不上温柔。她不明白,样样A+的简大少怎么就看上她这个最不起眼的二女儿,而不是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大女儿? 晚饭过后,三个姊妹在方紫星房里聊天。方太太试图打入,却被方寓年拉出来,“让他们姐妹三个好好叙叙,老太太就别凑热闹了。” 方太太一出房门,方思婕便八卦起来:“姐,你回国了,那个英国还是法国男朋友Hery怎么办?他没说要追到中国来?”从方紫星一下飞机,她就在想问这个问题,碍于父母,不好意思问。跨国恋情,她一直崇尚 “是啊,说说看,你那男朋友怎么办?爸爸可是说过的,不许在英国找男朋友,就算找也不能找老外。”为安附和着,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早GOODBYE了。他知道我要回国,等不急我毕业就找了个美国女人。我也没打算和他继续下去。”方紫星轻描淡写道。 方思婕一副痛心疾首样,“原来都只是玩玩啊,太过分了,浪费我感情。我都想好了,以为你会嫁给那个什么Hery。到时候去了美国,一个假期回家,一个假期去英国,害我规划了好久,都想好要去哪玩了。” “谁让你当真了?” “欸,我还是觉得异国恋浪漫。”说着便瞟向方为安,“不过,姐,要是能找个像二姐夫那样的也不错。我说,二姐,你怎么让他上钩的,教教妹妹我。我也要钓帅哥。”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方为安很认真的说道,她仿佛看见一个个纯情男孩遭思婕抛弃的惨样,哈哈大笑起来。 “二姐,你少来这套。要说我们三个姐妹里,还是你厉害,把简少吃得死死的。”坐在床上的方思婕转了个头开始对方紫星絮絮叨叨道:“大姐你还不认识吧,改天让二姐带出来,我们两K他一顿。诶,你是没见他们两那样,每天车接车送,电话没停过。看得我也心痒痒的想谈恋爱。大姐,你也加油吧,免得妈唠叨二姐的婚事不能抓紧……” 听到这,方为安有些骄傲的笑了,方思婕说的基本属实。但依然反驳道;“紫星你别听她胡说,我们不着急结婚,别听妈的。你慢慢来,现在不考虑婚事。” “为了我好妹妹的幸福,我还是早点嫁了吧。我决定从明天开始物色,这里哪有婚介所?还是登报征婚?”方紫星半开玩笑的说道。 “好啊,大姐,我也和你一起。我们是同一阵线的。”方思婕和方紫星击掌,方为安只得在旁边苦笑,她当然不相信堂堂方家小姐会去婚介中心,传出去,父亲那张老脸还往哪放。 方为安回到房里已经11点,明天还要上班。手机放在房间没带出去,看见5个未接电话,窃喜了一下。简意轩出差新加坡,紫星回来本说好一起去接机,现在只好等他回来请她和思婕吃个饭。两人认识两年多,真正交往只有一年,关系正式确立了,却没有向外透露。双方父母都知道,但也没有催促的意思,他们二人暂时也没有结婚的意愿,所以至今没有正式的拜见过双方父母。 方为安回了个电话给简意轩,两人倾诉衷肠一番,虽然很想念,但也不敢催他回国,毕竟不是去度假。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礼拜三。” “下个礼拜三”方为安盘算着,刚好还有一个礼拜。很快。突然想起,饭桌上父亲说起礼拜天全家要去参加婚礼。据说是苏家小姐出阁。方家和苏家算得上世交,但近些年却不怎么走动。父亲突然说起参加婚礼,这又为哪般?难道为紫星物色对象?这不是没可能。 方家和苏家虽是世交,但差距不小。在A市,方家只能算是殷实的中产,而苏家则是不折不扣的名门。小时候,为安爷爷常常带着她这个妈妈不疼爸爸不爱的老二去苏家。为安记得爷爷和苏爷爷总是泡杯茶坐在书房下棋,往往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而她不是静静的坐在旁边看,就是跟在子建哥哥的后面,子建哥哥子建哥哥的叫着。她的子建哥哥教她画画,有时也缠着他玩石头剪刀布,一起捉迷藏。 那时她以为他就是她的子建哥哥。 可是后来他却不记得她了。 天下太平 接下来的几天,方为安忙着上班,方紫星忙着大大小小的聚会,方思婕则忙着她的雅思。父亲忙着生意,母亲忙着麻将。 公司里接了两个大单,她负责其中一个。周末加班,晚上八九点下班是常事,觉得有些累。可是很多事都要亲力亲为。比如写个软文,新来的小谢怎么也写不好,只好自己动手,还一边教她,等于是在帮公司培养新人。后来想想,自己也是从写软文开始的。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完完全全是靠自己。有时觉得自己是在较劲,终于完完全全靠自己的实力做成了一件事,证明她其实不比紫星和思婕差,虽然她们并不把她的工作放在眼里。 父亲有和她说过让她去公司帮忙,可对管理和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也没有兴趣,扭着脾气在外面找了份工作。她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在这方面远远不如读经济的紫星。也不怪父亲和母亲的偏心。就像思婕,聪明可爱,才貌和紫星旗鼓相当,任谁都会喜欢她,而不是平庸的方为安。 好在,她有简意轩。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该感谢简意轩的。他让她有了自信,认为自己还不至于很差劲,让她在紫星和思捷面前有那么点点优势。 加班的人只有她一个,泡了杯柠檬茶,淡淡的柠檬酸。薄薄的柠檬片漂浮在杯中,水分十足,让人有想吞咽的欲望,为安却知道它有多酸。她试过。 电脑里提示收到一封新邮件。打开一看是许久没联系的李穆,他说他要结婚了,只是想告诉她一声。方为安笑了,回复他说恭喜,是真心恭喜他。曾经对她死缠烂打说什么这辈子除了她谁也不要的人,结婚了。 这个世界不是谁没有了谁就活不下去。或者说爱情是有时间性的,一个人对你无论有过怎样的山盟海誓,有过怎样的蜜语甜言,那只是在爱情萌芽的那个时间段。它会长大,会开花,却不一定结果。爱情,含苞待放也不及最初的萌芽阶段。绽放时也离凋谢不远了。 看得透彻的方为安却迷失在简意轩的温柔攻势里。他说爱她,她信,说要娶她,她也信。简意轩对她说每一句话都是真诚的,就算开玩笑逗她开心,眼里也写满了爱意。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零。 明天是周日,早上吃饭时和父亲说有事不去参加婚礼,却被父亲训斥一通。说是苏伯伯特意送来请柬,无论如何都要去。苏珊姐姐结婚,当然是大事,她小时候也姐姐,姐姐的叫过她。可现在若在街上碰见,未必认得。苏家人向来低调神秘,从不接受采访,即使向嫁女这样的大事,也是低调进行。 她知道父母的用意,他们四个参加就行了,何必拖上她这个有主的。一向认为三个老大不小的女儿一个没出阁,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的母亲,这次却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也站和父亲站在同一阵线,要求三个女儿一起参加。而紫星也劝她说,就当是去吃顿饭好了,很快就结束。 耐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刚开口答应下来就后悔了。呆在家里看书或者看碟片比去那强多了,再不然听音乐睡觉也可以。想着便想起简意轩,他今天还没给她打电话,大概很忙。他出差期间,极少主动给他电话,知道他忙,空下来自然会找她。有时偶尔心血来潮给他发条短信,总是要等半天后才接到回复,第一句不外乎“sorry,我在开会” “sorry,刚刚见客户”后来也就养成了习惯,等他来找她。倘若他在,一准会来接她下班,然后和她说不要那么拼命。而她总是笑笑说,“我肚子饿了,请我吃东西。”于是两人去吃宵夜,然后开着车子去环岛路兜风,享受二人世界。 回到家里,父母已经睡下。隔壁房间的灯还亮着,里面有交谈声。于是敲门进去,紫星穿着一件香槟色礼服站在试衣镜前问思婕意见。 “你们干吗呢,这么晚了还没睡。”为安把着门锁,探着脑袋问道。巴黎时装周上的最新款式,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二姐,我们试明天穿的衣服呢,你也进来看看。你觉得大姐这件衣服怎样?”思婕向她招着手,镜前的紫星也打着同样的手势。 “你看看我这件衣服怎样?思婕说简单了点。有没觉得我比以前胖了些?” 方为安进门锁上门,手提电脑随手人扔在软榻上,双手叉腰,对方紫星审视道:“是简单了点,不过大方。要是领口能低点就好了,那样更加性感。”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去你的,现在没心思开玩笑。”方紫星正色道。 “二姐,大姐试了一个晚上,能穿的都试过了。” “诶,大姐,明天出嫁的人是苏珊姐姐。嘿嘿,不用这么盛装出席吧,不然抢新娘的风头可不好哦。”紫星这件礼服其实很合身,本就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更加完美,简单的款式也有其好处,能让整个人看上去更加从容优雅,如果是方为安,未必能穿出这种效果。 思婕起身附在方为安耳边笑呵呵的说了句什么,她便恍然大悟似的看着方紫星频频点头道;“知道了,原来是这样。”然后掩着觜笑。 看她们这样笑着,方紫星大概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却故意说道:“死丫头,你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说姐姐穿这件衣服漂亮。是吧,小婕?” “嗯,要是身边再配一个穿燕尾服的男士就更完美了。二姐,你说呢?”方思婕和方为安交换了个眼神,笑得更放肆了。 “你们一唱一和,取笑我这姐姐是吧?”方紫星气得跺脚。 “没有,没有。”方为安慌忙否认道,“说正经的,总的来说还不错啦,得体优雅,气质不凡,跟你一比,我都不敢出门。” “你少来。就穿这件吧,不想再试了。我们明天去做美容,你去不去?” “不想去,婚宴几点开始?” “听妈说下午3点去教堂,然后直接去酒店。二姐,明天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做美容吧,你看你最近经常加班,眼袋都出来了,脸色也变差了,再不保养,小心二姐夫不要你。”方思婕不无担忧的说道。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明天早上谁也不许叫我,我要好好睡个美容觉。晚安,亲爱的姐姐。妹妹。”说着拎起软榻上的包往外走,身后她们还在嘀咕;“你说她这么拼命做什么,最近都瘦了一圈。”方为安没回应,由她们说去。 第二天还是被他们拉起来,和母亲辛素英一起去了美容院。美容院出来,母女四人一起去逛商场,吃中饭。这样的机会极少。对此辛素英常常抱怨,女儿不贴心。和她呆在一起时间最长的是思婕,因此她也最为疼爱小女儿。 为安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很欠缺,想尽力去做得更好些,却总觉得不知道要如何去接近,加之工作也忙,心思做不到那么细密,面面俱到。很多事情也就是这样被忽略的,比如她和父母的感情,总是停留在不冷不热的状态。她知道她自己存在很多问题,就像父亲所要求的那样,如果真的听从了他的安排,也许局面会完全不一样。其实不是没有信心做好,只是没有兴趣,读书也是这样,父亲要求读经济,她却报考了偏门的汉语言文学。其实也不是对这专业有多喜欢,也不是对经济有多讨厌,因为恰巧高考时遇上了反叛期。后来却阴错阳差的学了广告,让人无语。 下午出门时也特意打扮了一下。换下了职业装,穿上小礼服,化了个淡妆,以至于不让自己太难堪。简意轩偶尔也带她去参加私人派对,所以礼服还是有的,而且全是简意轩亲手挑选的。他总是说不喜欢她穿职业装的样子。 时光倒流二十年 庄严肃穆的教堂,一对新人在十字架前宣誓,永不分离。 在这个深秋,苏珊姐姐成了别人的妻子。 婚礼,低调中尽显奢华。全城最高级的酒店,最豪华的婚车,最有权势的宾客,配上最美的新娘,一切尽善尽美。宴会厅门口的新人及家属在招待来客,一拨一拨应接不暇,接受最美好的祝福。 为安不禁有些羡慕起这些,着黑色燕尾服的新郎时不时的低头对着披白纱的苏珊耳语一番,会心一笑。在为安看来他们的幸福和今天的奢华无关。奢华的不过是婚礼,他们恰巧是今天的主人而已。 父亲和母亲在和几个认识的人寒暄交谈。不时有男子上来碰杯套近,今晚的宴会除了耀眼的新人外,貌美的方氏三姐妹也是一道不可忽视的风景。得知紫星刚从回国,有人上来和她用英语攀谈起来,思捷和为安在一旁饶有兴致的听着,为了展示自己的预言天赋,思捷还时不时的插上几句美式英语,比紫星的英式英语好听。为安只是静静的听着,虽能听个大概,但真正要交流还是有些困难的,索性微笑。 手提包里的电话响了,为安走向宴会偏厅,看着四下无人,便找了个靠里些的位置坐下。电话声音很小,不注意根本听不见,但却持续不断。有些着急的拉开包,翻开手机,简意轩的电话。手机屏幕顶端的电池格却一闪一闪,电池马上就要耗光,为安还是毫不犹豫接起来,听听声音也好。果然只听见那边叫了声“为安”,她还没来得及叫简意轩,手机便自动关机,再放在眼前,屏幕已经变得漆黑,只得叹着气将手机收起。 脚有些发酸,真不愿意再出去,上午逛了一个上午,现在还得在外面傻站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为安暗自庆幸自己走到这无人打扰的偏厅接电话,应该没人会进来。索性弯下腰脱下脚上的高跟鞋,真是委屈了这双脚。揉了揉脚跟,刚想穿上鞋,却听见有人说话,低低柔柔的女声;“Kevin,I love you.”尽管声音很低,方为安还是听见了,一个女子的表白。而后是“Me too.” 为安笑了。恋人在婚宴期间偷溜出来,表白爱意,多浪漫的事。下意识的转过头,朝声音的发源地望去,为安意识到他们正躲在屏风后面。突然觉得自己在偷窥,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知道屏风后的他们在干些什么,她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于是穿上鞋,速速离去,不被发现才好。 正欲起身离去,却不想歪了一脚,不禁发出“啊”的一声,大概伤到脚筋了。低低的咒骂了一声,想必惊动了屏风后面的人,只听见那低低的女声;“外面有人?我们出去吧。” 方为安懊恼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恨不得把脚上的高跟鞋扔了,假如穿平底鞋就不会发生这么尴尬的事了,可这样想着,脚稍稍移动一步也觉得疼,看来情况很不妙。跳到椅子上轻轻揉了揉,也没觉得好。叹息间,听见脚步声从她身后响起,她心虚得不敢回头。脚步越来越近,直至从她身边走过,她才抬头朝他们的背影望去。不知为何,看着那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突然有一丝怔忪,很短暂。却在那一丝怔忪时对上了他回头的目光,她想笑,却怎么也挤不出,哪怕是苦笑也没有。而他亦是,他必定在怪她破坏了他的好事吧,真想告诉他,她不是故意的。 待他们出去后,她才缓缓起身,却不知该如何走出去。在那站了半响。 那天的宴会终究只是和新郎新娘喝了杯酒,狼狈的撤退了。不是很重的伤,司机老杨送她回家,给她买了些喷脚伤的药,医生说没什么大碍。 一回到家便迫不及待的给手机插上电,准备联系简意轩。她后悔去参加那个婚宴,脚弄伤了不说,肚子还饿得咕咕叫。让李婶下了一碗面,告诉她直接在卧室解决。自己则艰难的走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弄清爽些,才能给脚上药,脚踝部位有些微仲。可明明是最平常的崴脚,怎么就伤到筋骨了? 手机刚开机,就接到N条简意轩的短信。问她在那里?电话怎关机了?吃饭了没有?怎么还是关机?方为安的嘴角往上翘了,简意轩,简意轩,嘴里默默的念着,现在她就想听见他的声音。 拨通电话,劈头就被问;“去哪里了?等了你一个晚上的电话。” “参加婚礼。倒霉,脚崴了,到现在饭还没吃呢?” “婚宴上没吃东西吗?” “没有,还没开始,我就结束了。” “脚疼吗?” “有点。” “怎么这么不小心?” “现在在哪里?”方为安答非所问。 “酒店。” “意轩。” “嗯。” “我想你。”方为安低声说道。电话那边停滞了好几秒。方为安突然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沉默,“噗嗤“笑出声。诶,多好的气氛,就被她这个笑声给破坏了。只听那边传来怒吼声,“方为安,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开心?” “不要生气,你也知道啦,我不擅长这些的。”说着便自顾自的“咯咯”笑起来。 “你还笑。我就在你家楼下呢。你等着,我这就上去,反正你家没人。” 听到这,方为安嘴还是硬道;“你有本事就马上从新加坡飞回来。”明明知道她在新加坡,人却不由自主的走向窗边,伤着的右脚不能受力,走起来一破一破,颇为吃力。向窗外望去,院子外面是停着两辆车,车不是简意轩的。他有时也会给她惊喜,比如出差会比原计划早些,然后夜深人静时在她家门口等着她,为安便偷偷溜出去,两人见上一面。每每这时,为安便感叹,要是永远这样多好。 今天虽有些失望,却是意料之中的事。不可能比原计划早三天。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李婶便端着面进来。方为安便匆匆收线,吃饭要紧。 那晚不知道因为脚疼还是想简意轩,失眠了,辗转反侧。后来索性坐起来,拉开窗帘,看窗外的月光。没有开灯,月光如水,却让这暖色调的房间显得有些凄凄落落。记起小时候的中秋,也是这么圆的月亮,每每吃完晚饭,打一盆水,一家人便坐在院子里,闻着桂花香吃月饼赏月。那时候对月饼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当然更不懂喝茶赏月,只是蹲在盆边等着嫦娥仙子出来。那时以为真的有嫦娥仙子,有桂树,爷爷奶奶总是哄她们说耐心等,过一会儿就来了。 然而那明朗的月光印在水中却变得五彩斑斓,因此为安坚信真的有和西游记里一样漂亮的嫦娥仙子。殊不知那是盆的缘故。现在想来好笑,多么天真的童年!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却想起陈奕迅的《时光倒流二十年》,用极低的声音哼着: 童年你与谁渡过 圣诗班中唱的歌 再哼一哼可以么 当时谁与你排着坐 白色恤衫灰裤子 再穿一穿可以么 遗憾我当时年纪不可亲手拥抱你欣赏 童年便相识 余下日子多闪几倍光 谁让我倒流时光一起亲身跟你去分享 能留下印象 阅览你家中每道墙 拿着你歌书 与你合唱 从前你与谁路过 逛的公园有几多 再走一走可以么 当时谁对你凝望过 是否真的比我多 再演一演可以么 遗憾我当时年纪不可亲手拥抱你欣赏 童年便相识 余下日子多闪几倍光 谁让我倒流时光一起亲身跟你去分享 遗憾印象 没有你家中那面墙 拿着你相簿 从前拍过的相 多么妒忌你昨日同过的窗 早些看着你美丽模样 对你天真的赞赏 遗憾我当时年纪不可亲手拥抱你欣赏 童年便相识 余下日子多闪几倍光 谁让我倒流时光一起亲身跟你去分享 遗憾印象 没有你家中那面墙 拿着你相簿 从头细看 你六岁当天 已是我偶像 …… 幸福摩天轮 方为安在家休息了两天。这两天里接了执行创意总监老白若干个电话,顶着嘘寒问暖的名义,实则探听虚实,以及脚伤恢复情况,恨不得让她带伤上班。方为安没理他,不是没了她公司就运行不下去了,况且她也不是一个为了工作可以赴汤蹈火的人。 除了电话以外,听得最多的是Kevin这个名字。方为安当然知道说的是谁,那天她听见了,恰巧也让她看见了,还有Kevin的女伴。思婕一口一个Kevin哥哥,还扬言说不考加州大学了,要考斯坦福,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就连方紫星也提起过好几次,方太太更是赞不绝口。他们口中的Kevin长得帅,有涵养,家世好,完全是白马王子的形象,还说不比为安的简公子差,为安只是笑着点头,她那天不在,没有发言权。但也不无玩笑的说道,“骑着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 后来姐妹三个私下里正经的讨论过这个问题。紫星和Kevin碰面是两家父母的意思,对于Kevin紫星很满意,只是这几日以来,Kevin那边没有任何动静。骄傲的方家小姐当然也不会主动示好,用方紫星的话说,也不是非他们家不可。听到这话时,崴脚那一幕在方为安的脑子里一闪而过,还有“me too”这两个单词。这事她没说过,她庆幸自己的姐姐心态好,而不至于钻牛角尖。 简意轩礼拜三下午就到了。和方为安约好晚上见面,请紫星和思婕吃饭。思婕,简意轩早就见过,一贯都是以讨好的态度对待未来小姨子,所以思婕一直拥护这位准二姐夫。 修养了三天,脚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因为这还被方思婕嘲笑说,穿这么个三寸的高跟鞋也会崴脚。方位安则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的脚崴了,不用应付那场晚宴。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应付。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宴会也参加过不少,仍然不习惯。简意轩常常说做他的女朋友必须习惯这种场合,而且得慢慢的应付自如。在有些事情上,方为安愚钝得可以。 这几日,辛素英不经意和方为安提起她的婚事,表示等大姐紫星的事敲定下来,她和简意轩的事也该安排安排了,正式拜见双方父母之类的。方为安态度是父母操之过急。诚然私下里也认为,相处有一年了,虽说这年代,自由恋爱,但最基本的礼节还是要的。 约在高档的西餐厅。简意轩比他们早到。一个多礼拜未见,方为安心情相当不错。三个女人一个男人吃饭,本不该冷场,气氛相当活跃。简意轩讲着各种笑话,惹得方思婕哈哈大笑,把父亲所谓的淑女形象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今晚的方紫星则含蓄腼腆,笑得恰到好处。方为安暗叹,短短两年蜕变成了英国淑女,后悔自己怎么没去镀镀金,考不上剑桥,上个克莱登也好啊。 晚餐结束,方紫星和方思婕两个很识趣地自己开车回家,简意轩和方为安则跟往常一样开着车去环岛路兜风。吃饭时的简意轩和开车的简意轩判若两人,此时的他正面无表情,似乎专心致志的开着车。方为安有些困惑,侧着身头倚在车窗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身边的人。这次去新加坡时间有点长,似乎消瘦了不少。手臂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开车技术极其老练,毕竟有十年的驾龄了。为安对他开车姿势一直是赞美有加的,有一段时间很是着迷,甚至想给他画副素描。为安有时想,当时打动她的或许就是这样个动作,这样一张侧脸。他的侧脸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 “方小姐这样盯着我看,让我有压力。”路上车极少,车子开得飞快。 “你看上去很疲惫。” 简意轩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为了你,我提前赶回来,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什么?”方为安装蒜道。 说话间,车子已停在环岛路的停车道上,正对着大海,视野极其开阔。只是面对着的大海,一片漆黑,不着边际的漆黑。环岛路不是第一次来,今天却有种被凭空吊着的感觉,什么也抓不住,就像眼前漆黑的大海。打开窗,却能清晰的听见海水和礁石的撞击声,仿佛能看见溅起的一朵朵浪花,却抓不住,什么也抓不住。 “你脚好些了没?我看看。”简意轩弯腰卷起为安的裤脚查看,简意轩的手有些凉,摸在光滑的丝袜上,痒痒的,虽不是脚心,为安还是难以承受。笑着挣脱了。 “能走路了,当然就好了。这脚伤得真是及时,很想休假,借口都不用找了。” “傻瓜。”简意轩俯过身为为安解安全带,动作缓慢,看上去极为暧昧,带着酒味的呼吸呼在她耳畔,让为安以为,他会亲吻她。许久没见面,接吻也属正常。正那样想着,等着他的唇落在她的肌肤上,却听见“喀”的一声,以及简意轩的笑声,“我又没想干嘛,那么紧张做什么?” 被她这样一说,方为安又羞又恼,搞得像她在诱惑他似的,却也毫无办法。只得大声叫道:“简意轩!” 车窗缓慢上升,发出轻微的响声,一切归于平静。 简意轩看着泛着红潮的脸,更是止不住的笑,她脸皮真薄,开个这样的玩笑也脸红,而且也不是初恋的小女孩,都二十五六的人了。海风吹乱了她的发,忍不住伸手为她捋好,挂在耳后。车内开着黄色的小灯,这样的灯光衬得她肤色特别好看。挨得这样近,眼角的那粒小痣清晰可见,睫毛微翘,手轻轻地触上眉梢。他的手指微凉,抚摸让为安眉头微蹙,呼吸渐促。吻,并无意外的落下,有些迟疑,有些缓慢。这时候的为安往往只需要闭上眼承受。 在车里坐到很晚才回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是静默,两人就那样坐着,静静的看着大海。 把方为安送到家,目送她进家门,车子并没有离开。车内,没有灯,只有星点的烟火,车内的人是沉思或者望向楼上某个亮着等的窗口?方为安不知道。 最佳损友 方为安一大早就到公司,事情堆积如山。现在有点后悔请假,应该带病坚持,脚伤其实也不妨碍做事。一个上午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老白看她那样,在一边幸灾乐祸,若平时,方为安也和他斗两句,今天没心情。中午饭一吃完,喝了杯水顾不上休息,就投入到战斗中。希望能把手上的事情做完,不要加班。 人的心态很奇怪,一天下来,等你真正下班却不那么着急着走了,想在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一会儿。哪怕半个小时也好。打开手机才发现,今天竟没有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有些怀疑是不是手机出了问题。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打自己的电话,没发现异常。现在是吃饭时间,简意轩应该不会很忙,试着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问吃饭了没有。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等来回复,有些失望。想必很忙,忙得没空嗯短信。只得下班回家。 在出租车上,想起一个礼拜没联系的韦乐,给她打了个电话,准备约她出来吃饭,听同事说某路新开了一家粤菜馆,味道相当不错,想去尝尝。吃完饭去shopping。反正回家也无事可做,不如出去逛逛,该添两套初冬的衣服了。 韦乐是她大学同学,上下铺。在那宿舍就她们两个是同城,家境相似,要好也是自然的事。毕业了,也常见面,一度,方为安想搬到她那住,上班近,也不用天天听母亲的唠叨。没男朋友催她找男朋友,有男朋友督促她把男朋友抓紧。她羡慕韦乐,家里从不过问这些事,但她也很顺利。她比为安听话,在她父亲的公司上班,有一个大学时就开始的男朋友,婚事将近。 约好在饭馆见面,司机要往回走,颇为不愿意,引来一番怨言。为安没理他,专心的听着交通频道的路况信息。其实和她无关的,甚至不知道哪条路在哪里,却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韦乐先到的,在门口等她,有一段时间没见,胖了些。方为安上前,揽过她的腰,坏笑着说道:“几天不见,腰部见长。摸上去比原来更有质感。” 韦乐连忙将她手拉开,“去你的。” “莫非有了?” “有什么?” “少装。” 说笑着进了店内,两人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完菜,方为安仍然没有放弃“腰”的问题,继续追问道:“难道真有了?看你脸色不太好。打算什么时候办?” “你就胡诌吧,我脸色哪里不好了。我可不想奉子成婚。” “哈哈,有什么不好的,这是趋势。” “看来你有此打算。”两人边吃小菜,边胡侃。 “要是真这样,还不被我爸赶出家门。” “这样正好,搬出来住也不用找借口。这主意不错。” 好半天方为安嘴里才吐出一个字“馊”。两人同时笑出声。 去逛了一个晚上,为安只买了一套衣服。韦乐则是满载而归,衣服鞋子包包,明明脸上乐开花,嘴上却在怪方为安把她约出来腐败。两人去永和喝了碗豆浆,才悠悠的往回返。韦乐开车把为安送到小区门口。已11点,小区内行人稀少,进进出出的车辆却不少。小区的西面有个人工湖,为安郁闷时也会去那坐坐,比如像这样的夜晚。抬头仰望星空,月亮不似前几日般圆,散着清冷的光。 为安心里有些赌,说不上什么原因。坐在湖边的摇椅上,水面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着白光,不时有微风拂过,泛起道道水纹。为安想起小时候和爷爷一起去钓鱼,坐在汲水的桥墩上,双脚打着水,第一次明白水原来可以这么玩。在炎热的夏季,只觉得舒畅,也不顾不得溅失的裙子。自从发现了这个秘密,后来每次爷爷来钓鱼她都要跟着,她很乖不会乱跑,只是坐在那打水。她喜欢柔柔的水包裹她的脚,也喜欢因脚施力而荡开的波浪。 远处有对男女在窃窃私语,苦笑。她似乎总能碰上这样的事。 枫叶落了,真的是深秋了。 后来的几天,除了工作,变得有些无所事事。期间,简意轩只来过一个电话,说很忙,这几天让她自己安排。他到底有多忙,她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很少见。似乎她也不太关心他到底忙什么,对于彼此的工作,都互不过问。方为安曾经开玩笑地说过,这是他们一年多里培养起来的默契。不过,他们的工作似乎扯不上关系。 方紫星已经开始上班,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对于方为安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也暗暗的松了口气,终于有人可以帮父亲分担些工作了。她一直很抱歉,没能向大姐那么出色,她也没有自信能帮父亲打理好生意,既然知道不是那块料,索性不做。 接到通知,说业务部准备标个大案子。听说很有来头,而且公司势必拿下。几乎整个企划部的人都把手头上的事放下,全力对付这个案子。南丰集团,的确是条大鱼。如果这次能顺利拿下,不单单是这期的广告。在全国各地的楼盘,日后的大大小小的商品广告,都有望接下。全市的广告公司,无论大小,都紧盯这块大蛋糕。 听老白说,这次老板于总亲自带队,阵势不小。小道消息,已经开始活动。 “只要拿下这个案子,以后我们都可以吃好喝好。” “你还真以为每期都会给我们做?” “那可不一定,也不看看是谁去疏通关系。”老白神秘兮兮的附在为安耳边说道:“你不知道吧,新上任的企划部经理是于总的小舅子,据说和南丰还是远亲呢,也就等于于总和他们也是远亲。再说有我们于总出马,哪有搞不定的人。”老白冲她暧昧的眨了眨眼,“怎么样,我透露给你的消息劲爆吧?” 作为创意总监的老白,爱八卦。为安刚来公司时看总监这个职位,以为他定是个严谨的人,慢慢熟悉了才知道他的骨子里藏着过多的雌性激素,甚至和她八卦起娱乐新闻,例如早上的花边新闻,本市知名富少与某个不太知名的娱乐明星传出绯闻,以专业的口吻分析一番后,得出结论:此女炒作,借机上位。方为安平时对这种新闻不感兴趣,顶多看看就过了,这次却反驳道:“不过是吃了一顿饭,被狗仔队拍到,能说明什么?人家正经恋爱也不一定啊,俊男美女,擦出火花是再正常不过。” 两个人却在这个问题上扯开了。 老白一脸鄙夷;“方为安,你是这女星的影迷?还是这位世家子弟的暗恋者?” 方为安不知为何,竟有些窘,半天才道:“我是站在客观的角度说的,很公道。”这位女星她知道,以前听简意轩提起过,家里也颇有背景,拍戏纯粹是兴趣爱好。根本没有必要炒作。“诶,你说我们无不无聊,在这里闲扯半天,下次这种新闻不要来找我,外面那么多小妹妹,她们正是看娱乐新闻的年龄。” 被下逐客令的老白,还没要走的意思,“不过,我认识这小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比我低一届,当时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大学没毕业就出国了。不就是个二世祖吗?”嘴里不无酸意。 “没听过守业比创业难?”说完这句话,方为安低头做事,不打算再理他。让他一个人自顾自的说,觉得没趣了自然会走。 遇见了你 竞稿那天,方为安也去了。这种情况极少,一般都是做好方案,创意总监或者策略总监去演示。于总怕临时出状况,把她和设计师都稍上。 当然,演示讲解算得上成功,老白下台时,,为安看到于总脸上的笑,就知道应该有戏。 坐在偌大的演示大厅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自家公司的演示完了,也没她什么事了真想先撤。观察了一下周围,好像每个人都比她认真。于是放弃逃跑的念头,乖乖的坐着等招标会结束。今天本城稍稍上得了台面的广告公司都来来,大大小小十来家。方为安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同行,有两个文案策划,她也认识。进来时在门口碰到,还打了招呼。 演示过半,她略略算了一下,能与他们公司抗衡的也就那么一两家,如果老白说的属实,胜算很大。除非有空降部队。 南丰,她并不陌生。大一那年,闲着无事,她来打过暑假工。所以中场休息时,没她什么事,到处看了看。以至于忘了进场时间,索性给老白发了条短信,说有事先走,让他和于总说一下。对于这件事,她很是得意。还得在里面坐两个小时,拿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去逛街多好。但不知道回去后会不会挨批。 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小时要去干嘛,似乎除了逛街,还真没地方可去。但一个人逛街又觉得傻,于是给简意轩打电话,约他在附近吃中饭。这两个小时就找家咖啡店,喝杯咖啡,看看杂志,时间也不难打发。 这个时间段,乘电梯的人少。有人要往上,她要往下。等着电梯从30楼一层一层往下降,在途中停过好几个地方。这时的方为安倒是颇有耐心,反正不赶时间,看着跳跃的绿色数字,逐层递减。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开门的刹那,她有些恍惚。带着这种恍惚的神情进了电梯,按下亮着绿光的1楼。眼前的人比她高许多,单手插裤袋,仰望着上面的数字。原来他乘电梯也和她一样,喜欢看上面的数字。她刚刚很失礼,似乎他有冲她微微一笑,而她想象不出自己是什么表情。 她也同样抬头仰望数字,转而看向他。他的英文名叫Kevin,如果姐姐努力些,说不定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她的姐夫。他也许习惯了这样的仰视,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只是低头微笑着看了为安一眼。 “在这里上班吗?”他开口问道,很朋友的口吻,似乎很善于搭讪。 为安没想到他会开口问,竟有些不知所措。或者,他认出了她?他们见过的。最后只能挤出一丝笑,低着头,低声说道:“来找人。”她竟不敢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小姐,你很面熟,在哪见过?” “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化些。” 对于这样的回答,苏槿彦也只是微笑。终究,他还是忘了她是谁。 一起出的电梯,方为安跟在后面。大堂的小姐叫他苏总。苏总问她去哪里,说可以送她一程。为安微笑着婉拒,就近找了家星巴克,点了杯蓝山咖啡,拿了一本时尚杂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悠闲的等待着简意轩的到来。 从他回国那天吃了顿饭后,再也没见过,连电话也甚少。过去也忙,但怎样都会抽点时间出来见个面,喝杯茶,或者吃个饭。也许热恋期过了,就平淡了。日后慢慢的电话越来越少,见面次数由三天一次改成一个礼拜一次,而后是半个月,一个月……慢慢地断了。 想着这些,似乎不是没可能。可她想不出除了结婚外,还有更好的办法保持原来的状况,或者回到过去。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听说恋爱也有疲倦期。只是太快了些。或者是她多心,他只是很忙。 结婚,不是没想过。女人再聪明再成功,终其一生也不过是想找个可以依靠的人。 早在少女时代,就盼着能早日长大,披上白纱,挽着王子的手进礼堂。那时总觉得披白纱是很遥远的事,现在到了年龄,倒有些害怕起来。白纱不再遥远,只要进婚纱店,花不多的钱,便可以买得一件,和普通的礼服没什么两样。朋友结婚时,她有去试过,却远没有想象的激动,也没有想象的漂亮,或者只是那惨然的一笑让镜中的新娘失去了某些色彩。 也许身边有个穿燕尾服的男人,就不一样了吧,就像苏珊姐姐。似高贵的公主却不失亲和。所以对白纱,她仍然抱有一丝幻想,还会流连于婚纱店的玻璃窗下,久久不肯离去。甚至有想过,如果30岁还没结婚就买一件喜欢的回家挂着。 简意轩按照约好的时间准时到达,两人去吃生鱼片。 雅致的小包间内,两人面对面席地而坐。为安托着下巴,定定的看着简意轩,西装进门时就脱了,挂在旁边的衣架子上,他扯着领带,准备解开衬衫第一个扣子,这样能自在,随意一些。简意轩被她这样看着,有些不自然,继而微微一笑道:“这么大了还吃手指呢?” 被他取笑,方为安的眼神更加放肆起来,对他眨眼着笑道:“看一会儿帅哥,等一下才能胃口大开。你不知道吧,我每次和你吃饭,都能多吃些。” “美男在侧,当然食欲大增。” “大言不惭。”方为安嗤笑着喝了口大麦茶,顿了片刻道:“最近很忙?” “也不是。”简意轩低着头,盯着桌面,方为安看不见他的眼睛,只听得他轻轻的叫了声;“为安。”他一直都这么叫她,从不叫她“小安”或者“安安”,虽然那样才有恋人间的亲昵,但为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私心里甚至不希望他叫她小名,她会不习惯。 “嗯?” 半响,简意轩才慢慢抬起头,“最近是不是冷落了你?”眼里满是抱歉。 方为安笑着摇头道:“怎么会呢?你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做,而且我最近也很忙,每天加班到八九点。” “累不累?要不辞职吧!” “辞职后,去做什么呢?” “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把自己养胖些,新娘太瘦不好看。” 方为安有些愣住了,“新娘”,他是在说要娶她了吗?刚刚还在想着结婚的事,现在却有些不知所措。嘴里喃喃的道:“谁要做新娘啊?” “当然是你,难道我还娶别人不成?还是你要嫁别人?” 方为安呵呵的笑着,不知道改怎么接话,这算是求婚?一点也不正式。如果这样答应岂不便宜她了,于是嚷道:“这生鱼片怎么还没上?” 简意轩看着她一脸不自然的岔开话题,于是接过话:“饿了?刚刚在咖啡厅怎么没点些吃的?” 说话间,门就被服务员推开了。后来也没人再提起结婚之类的话题,一直说说笑笑。吃完饭,简意轩送方为安回公司上班,说晚上来接她。 一回公司,便被老白和设计师钟柏鄙视一番,说她一人倒是溜得快,还说什么有事,明明是和男人私会去了。方为安有些得意的笑道;“你们也可以啊。。。” “你还敢笑,方为安。我们可是替你在于总面前说尽了好话,你要怎么答谢我们几个?” “你们说吧,这次要去哪里?这个月留点稀饭给我喝就行。”自知理亏,方为安认栽。 “你今天的日本料理味道怎么样?”钟柏在旁边帮腔道。 日本料理!!方为安暗叫不好,那地方可不便宜。看来是谋划好的。估计和简意轩进料理店被撞见…… “味道不好。我不喜欢,你们肯定也不喜欢。” “那可不一定,钟柏,那家料理店可是本市最正宗的,据说厨师老板都是日本人,怎么样,我们晚上一起去那坐坐?等一下打电话定位置。” 方为安苦着个脸,早知道不四处瞎逛了。不过心里并没有真正后悔翘班,平时聚会轮不到她买单,请一次客也算不上什么。况且她今天收获了意外…… 落花流水 那晚简意轩终究没有来接为安。内部消息,南丰的企划案被为安公司标得,那晚于总请客,负责这个案子的几个人吃饭,还有南丰企划部的几个相关负责人。这种饭局,气氛很好。老白和小钟几个,不用说,酒自是一杯一杯的敬。几圈下来,个个满面红光。南丰企划部经理邢蒋,老白口中于总的小舅子,看上去沉稳干练,却不乏风趣幽默。 几个女孩子也没能幸免,幸好在场的男子都极有风度,从不勉强,只是让她们随意。吃完饭,于总还不尽兴,说要去KTV。为安想溜,她的肚子还不喂饱。每次这种饭局或者公司聚餐,总是觉得胃很受伤,似乎从没饱过。这就是装斯文的后果。每每这时不是暗自发誓,下次一定不要亏待自己的胃。只是做起来永远那么难,不知道为什么,人一多,吃饭便拘束起来。吃这种所谓的大餐,还不如在家里吃完李婶煮的面来得舒服。就像此时,无比想念蛋炒饭。 最终没能像白天那样成功逃脱。他们连地方都没换,直接上了酒店三楼。这几个人里,唱歌和喝酒一样,男人远远比女人更有兴致。当于总用吃奶的力气扯着嗓子喊青藏高原时,方为安有些受不了了,真想捂住耳朵尖叫。于总的必备歌曲,单每次唱都一样的效果,音走到了珠穆朗玛峰上。就这样,听的人还是不得不给掌声称好,真是虚伪。她也一样。邢蒋唱歌倒不错,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一首《白月光》就把在坐的女性折服了,用一种不同于张信哲中性的低沉,忧伤中却见力量。为安坐在包厢的角落,唯有闭上眼才能静下心听清这首歌的歌词:“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明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散场时,几个男士喝得不成样子。八分醉的老白还喊着同样醉态百出的钟柏要去酒吧继续喝,方为安请客。方为安笑道;“记性倒没醉。”只怕再去酒吧,就得被人背着回去了。于总和邢蒋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他们弄上出租车。于总其实也喝得有点高了,邢蒋看上去倒是蛮清醒的。 剩下两个女同事,AE小林和撰文指导陈文洁,都同路。这个时间段出租车不好打,在酒店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车。最后是邢蒋把他们一一送回家。一条路下来,方为安在最末端。副驾驶座上的于总早会周公去了,还鼾声如雷,生生把音乐声给压下去了。《梁祝》多好的曲子,被污染了。方为安想着前排专心开车的企划部经理,本是客户,却成了司机,大半夜的载着他们绕了大半个城,不禁轻笑,还好是于总的小舅子。 “方小姐是住珊瑚花园?” 闭着眼的方为安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和她说话,慌忙睁开眼望向窗外。“呃,是的,前面停下就好。”真糗,差点开过头。 “我也就住前面,看来我们是邻居。”邢蒋转过头对着正要开车门的方为安说道,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这个唱白月光的男子,笑起来像个孩子。“改天大家吃个饭,以后的工作我们要经常接触。” 的确,做广告,沟通很重要。 此时,为安却无意与眼前的帅哥闲聊,她惦记着刚刚进小区的那辆路虎,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是去她家的。 “好啊,今天谢谢你送我们回家。” “不用谢,下次吃饭你请就行了。” 囧,这人还真是幽默。 “没问题,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说话的人还在微笑,意味深长。只是为安等不及他的车离开,就转身进了小区。小跑着,高跟鞋踩着地板“咯咯”作响。还没走一半的路程,就看见黑色的路虎从她身边呼啸而过,车速极快,待她反应过来,车子已经无影无踪。双眼无神的望着来时的路,车的主人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女子对着他行走过的路面发呆。其实她也只是想告诉车的主人,她是小安,他不记得的小安。让人气馁。 回到家,经过客厅才想起,晚饭没吃多少。通常饿过了倒不想吃,摸了摸肚子,还是对自己的胃好一点。回房间换衣服,下来打算煮一碗鸡蛋面。作为方家二小姐,做正餐也许不行,下碗面还是没问题的。加班回来,如果李婶还没睡,会帮着弄点吃的,不然就看看冰箱里有没残羹剩饭,水果饮料充饥也是常事,再或者下碗面,比如今天。 面刚端上桌,还没开始吃,就见着浴袍的方紫星进了餐厅。她动作够快的,一碗面的功夫就把澡给洗好了。 “刚回来?”方紫星问道。 “你不也刚回来?吃面吗?我给你装一碗。” 方紫星冲她摆了摆手,走向冰箱,拿了瓶饮料。方为安嘴角努力的扯出一丝微笑,她忘记了,她姐姐以前从不吃宵夜,不像她控制不住。看着她的细小蛮腰,羡慕不已。坐在餐桌前,看看眼前香喷喷的面,继而看看已经坐在她对面的方紫星。内心激烈的斗争,到底是要面,还是要腰身? “为安,你干嘛呢?面都凉了。”方紫星一脸疑惑。 被这么一问,方为安倒是拿起筷子“唏哩哗啦”的吃起来。即使可以对不起自己的胃也不能浪费这粮食啊,小时候就学过“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为安,你没天都这么迟回来?” 方紫星一开口,为安便意识到她要说什么。 “今天刚好聚餐。嘿嘿,我不就比你晚了一步嘛。”事实上,加班是常事。 “企划部刚好有个职位,不如你去公司上班吧。你我都在公司,爸爸也高兴,还能轻松一些,你也不用那么累。” 的确,在企划部上班比在广告公司轻松多了,不用没完没了的加班,也没有难缠的客户。刚毕业时,父亲就分析过,但她不愿意。 方为安放下筷子,不打算吃下去。伸手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把嘴道,“姐,我觉得现在的工作挺好的,也不是特别累。我还想继续做下去,等我有一天觉得烦了,我会和你跟爸说的。到时候再帮我安排,行吗?”询问的口气,却不容方紫星质疑。 “为安,你现在的工作是乐趣?” “是。”方为安几乎没有犹豫的点头道。 但是,她撒谎了。那工作有什么乐趣可言,每天除了吹毛求疵的客户,设计师和AE三番五次的催稿声,每个月稍有不慎,工资就会去掉一大半。迟到扣钱,早退扣钱,被投诉扣钱,做错事更是扣钱,每个月领到的工资买不到两套衣服。可她除了广告这个行业,什么也不会。有时烦了,也想炒老板鱿鱼,另谋职业或者回家做待嫁的小姐。她却没有资本。她不像方紫星那样聪明,也不像方思婕那样多才多艺,会跳舞会弹琴。 如果简意轩先遇到的是方紫星,他绝不会看上她。虽然想法很奇怪,方紫星比她出色却是不争的事实。这点早在高中时就领教过了。某个彪悍的男同学追她追到家里,父亲以为她早恋,大发雷霆,还波及到为安。她承认,在姐姐和妹妹面前,没有自信可言。 “好吧,我尊重你。我和爸爸也是怕你在外面受委屈。” 方为安摇着头,手里的面巾纸揉成了一小团,死死的拽着。半响淡淡的笑道:“今天是Kevin送你回家的?”方为安原以为能从方紫星的眼神里看出些许异常,可是没有,只是微笑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看到。”方为安满脸是笑。 “你看到了?在外面遇到,他送我回来。” “仅此而已?”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样?拍拖?想太多了。他今天还问起你呐。” 为安一愣,原来她还记得她的,也许只是忘记她的样子了,转而一笑,自然的问起:“都说了些什么?” “他问你结婚了没,在做什么工作,从我这要走了电话号码,还说不知道你现在长什么样了呢。” 方为安只是呵呵的笑着,白天才见过面,他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字,低头看着桌上的高级不锈钢筷子发呆。 “姐,今天简意轩和我说要结婚。” 方为安没抬头,所以她没有看到方紫星眼里不易察觉的郁色,只是很快便恢复常态道:“恭喜你,他向你求婚了?” “没有,只是那样说了,以前也说过。” 不如不见 这个周末方为安过得很是惬意。关了手机,窝在房间里看了一天的小说。方太太辛素英直到晚上才发现她二女儿居然呆在家里,还以为她和男朋友约会去了。方为安的中餐是在房间吃储备零食解决的,晚餐实在受不了才下楼觅食,被在客厅看电视的母亲逮个正着。少不了一顿数落,方为安只好装死,吃完饭回房间补眠去了,打算睡到走日中午再起来。每每这时就抱怨自己心软,下不了狠心搬出去。像韦乐那样多爽,没人管,周末爱睡到几点几点,爱干嘛干嘛。 其实她很宅,没和简意轩交往时,方思婕曾取笑她,“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呆在家里,小心以后嫁不出去。”那时也觉得自己要嫁有些困难。还好简意轩挽救了她。但恋爱后依然宅,只是比以前稍稍好些。偶尔也出去逛个街,看个电影,打个网球什么的。 下个礼拜,肯定得加班,趁着周末,美美的睡上一觉,才是正事。过一天是一天。方为安有时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有点像在混日子,虽然她无比努力地工作。 正式的中标结果出来是好几天后的事了。不出所料,频繁的加班开始。加班到八九点是常事,有一次竟然到凌晨。让方为安有在办公室搭一张床的冲动。那么晚,也不敢回家,要是让父母知道一准要唠叨个几天,让她辞职。于是打电话给韦乐,在她那睡了一晚。 累得要趴下,韦乐却精神极好的要找她聊天,方为安恨不得一脚把她踹下床。 “韦乐,你这千金小姐没人明天不上班也没人敢怎么样你,我可不一样,迟到半个小时,一天就白干了。” “你活该,自己爱逞能,看我活得多潇洒。” “我要是像你一样有个哥哥,我也什么都不管,班也可以不上。没你命好。让我睡觉吧。”方为安困极了,哈欠连连。 “把你姐当成你哥不就得了。” “你少来了,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晚安啊,调闹钟,明天早上记得叫我。” “为安,我要结婚了。王司朋向我求婚了。” 为安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句,“哦,你答应了?” “当然。为什么不答应?就等着定日子了,你做伴娘好不好?” 是啊,为什么不答应,要是简意轩像她正式求婚,她肯定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方为安没再理她,八百年前就预料到的事,没必要顶着大半夜的和她讨论。毕竟不像年轻时候啊,熬不了夜啊。明天还得和小林去南丰开会。 韦乐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你姐回来多久了?你真不打算去你爸公司上班啊?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第二天起来,方为安才记起昨晚韦乐似乎说起她要和王司朋结婚了,睡得迷迷糊糊也忘记说恭喜了。 “韦乐,恭喜你。王司朋肯定高兴坏了,这么多年,终于把你娶回家了。”两人一个在洗脸,一个在抹护肤品。 “谢谢,你非得等你姐结了才结?和你妈说,你们先办得了,简少可不像王司朋。你别不上心。” “也不是非得等我姐,关键是我还没结婚的打算,再说我没不上心啊。” “得了吧,老大不小了,要是现在没男朋友,你我都是促销品。你以为你才十八?小心简意轩把你甩了,到时候就真成促销品了,降价甩卖。” 促销品,降价甩卖。想想也是,这个年纪了,哪还有资本和那些年轻漂亮的小MM去争,不过甩卖这一说,听起来让人后怕。“简意轩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的,前几天还说让她辞职在家做待嫁新娘呐。 韦乐被方为安的一本正经逗乐了,“你怎么这么笃定?你们两相处多久了?又有多少时间是在一起的?你了解他吗?” “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他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再说,如果真是那样,那还结什么婚,以后要离不是更麻烦?” 韦乐对她这番言论嗤之以鼻,“反正你自己看着办。” 为安知道为乐对她好,也不争辩什么,笑道;“你快变成我妈了。” “我才懒得管你。伴娘的事别不放在心上啊,现在就去挑礼服,免得到时候被人说伴娘不漂亮。” “我是怕到时候穿漂亮了,把新娘比下去了,你多难堪!” “去你的。” 熬夜,熊猫眼又出来了,想起今天要去南丰,化了个简单的淡妆。在韦乐这住好处多多,可以不用那么早起,没人催吃早餐,也不用打的上班,省钱,嘿嘿。 “我说,方为安,你也买辆车吧,每天不是打的就是挤公车,累不累啊?” “买车干嘛,不是有你这免费的吗?”父亲也说过好几次要给她买辆车代步,她自己也有些积蓄,其实不是不买,而是对驾驶有种恐惧,都不知道当时驾照是怎么考出来的。有时周末想开车出去买点东西,一摸上方向盘,手就颤抖,眼前发黑,不敢上路。渐渐的也就放弃了开车的想法。 早上和小林去南丰,策略讨论。企划部经理邢蒋露了个面就被叫走了。据说他是南丰高薪挖过来的,想必有几把刷子。为安一直觉得他有些特别,也许是歌声,也许是眼神。总认为他与这个圈子格格不入,虽然仅见过一次。唱《白月光》的男子,有些忧郁,有些迷离,就像歌里唱的,“想隐藏,却又欲盖弥彰……”。 有段时间,为安很萌忧郁型男人,比如竹野,比如基努里斯基,比如莱昂。 一个上午下来,效果甚微,两个企划副经理意见向左,相持不下,还要等邢蒋回来拍板。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大公司就是这样,一件很小的事,可以延伸出一系列问题。所以为安坚决不进大公司。办公室斗争远比实力重要。所谓大公司做人,小公司做事。 在南丰遇到苏槿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为安其实和他没有任何交集,偌大的公司,做广告有企划部,即使遇到大的问题要他拍板,也和她扯不上关系。遇到他也不过是礼貌的叫他一声“苏总”。又或者哪天环境允许,她会主动的介绍,她是方为安。 只是见到他的那一刻,为安还是轻颤了一下。 她和小林打算回去,在大堂碰到恰巧外出回来的苏槿彦和邢蒋。本想大个招呼就绕过,邢蒋却问起了工作上的事,“讨论得怎么样?方案出来了吗?” AE小林笑道;“差不多了,就等着邢经理拍板呢,还以为你没那么快回来,我们打算回公司,等明天再过来。” “时间很紧,我看还是麻烦你们下午留在这一起讨论,毕竟你们比我们专业。今天定下来,你们明天也不用再跑一趟,怎么样?” 听他这么一说,小林也不好意思坚持回去,虽然她知道今天下午未必能讨论出什么结果,“也行。” “对了,苏总,这是3A广告公司的AE经理小林,文案策划小方。” “苏总,你好。”小林微笑着打招呼,还用胳膊轻轻捅了一下低头盯着鞋尖的方为安,示意她该打个招呼。方为安这才回过神来,松开咬着的下唇,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苏总,你好。” 她的下唇边有一排清晰的牙印,泛着白,苏槿彦看了眼前这个不太专注的女人好一会儿。甚至让为安有种错觉,以为他记起了她。可他终究只是别过脸,眼望向别处,浅笑着道:“你好。” “你好”,让方为安陌生的“你好”。他们也只有“你好”。 拔河 吃中饭时,小林对方为安嘿嘿的笑道:“刚刚很反常喔,以前看你见到帅哥也蛮镇定的嘛,今天怎么没把持住?看来功力还不够。” 囧,有那么明显吗? “难道你不喜欢帅哥?”喜欢帅哥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哈哈,那倒是,这年头美男当道。”小林挪了挪椅子,凑到方为安跟前问道:“你说上午看见的那两个帅哥哪个更帅?” 方为安轻笑了一声,精明干练如小林,也爱八卦。看来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没什么可比性,风格不一样。” “我倒是很萌Boss那类的,虽然不是特别特别帅,但胜在气质。男人,气质很关键。你看像我们于总,一看就像暴发户,纵使再富有,我也没兴趣。而且那Boss有一种气势。” 方为安喝了一口汤问道:“什么样的气势?” 她知道气势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小林咬着一次性筷子,想了想道:“一下子还真说不上来,反正我很萌。” “这种男人离我们太远了,只适合远远的欣赏。” “当然,我又不是小女孩,哪还会做白马梦。我估计,这公司肯定有很多人哈他们的Boss。不过邢经理也蛮不错的。为安,你说呢?” 方为安正色道:“嗯,还可以。这个目标还是比较实际的,而且还是于总的小舅子。这个建议如何?”而后噗嗤笑出声。 “去,好好吃你的饭。” “真的,你可以考虑考虑。像这种也算极品了,很抢手的,像我们这样的年龄就不要太挑了。而且还要主动出击。” “呃,说得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去?” 方为安悠悠地说道:“留给你,我已经有了。”话里不无得意。 本来没什么胃口,说说笑笑,也吃完了一整份快餐。A市实行朝九晚五,中午不休息。两人稍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前往企划会议室,投入到战斗中。 下午四点,方案终于敲定。方为安累得想趴在桌子上睡一觉,她和AE商量,不回公司了,拿着文件直接回家。设计师钟柏常常哀叹;我们睡得比小姐晚,起得比鸡早,干得比驴累。这话一点没错,每天没日没夜的干,也没见得比别人多赚多少,她连今年的年假还没休呢,等忙完了这一阵就申请,虽然批下来的几率不大。 收拾完东西,小林和邢经理就这次的广告方案总结了一番,说了些场面上的话。打算抬脚走人时,却被邢经理拦下,说邀请她们两位参加公司的新产品展示酒会,企划部刚好还剩两个名额。为安叫苦不迭,产品展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那个产品的广告又不是他们公司接的。她对小林递了个眼神,让她拒绝。小林默契的配合着,对着邢蒋面露难色的道:“邢经理的好意我们领了,你看这不,要回去加班吗?后天要出个广报,我们还得回去校对呢。要不亲自叫我们于总过来?” 方为安一听这话,暗赞了句“漂亮”。不想,邢蒋却掏出电话,边找号码边说,“这好办,我和你们于总说一声,让他安排其他人校对,你们还可以不用加班,早点回家休息。做广告这行很累。”说着一边讲电话去了。剩下满脸黑线的方为安和小林。 “欸,泡汤了。本来还想去看电影。” “你倒还有兴致看电影,我只想回家睡觉。” “我饿了。” “我也饿。” 于是两人饿着肚子,坐着邢蒋的那辆马自达M6去了所谓的产品展示酒会。让人觉得囧的是,她们还穿着职业装。于是也成了当天晚上独特的一道风景。其实是一个小型酒会,人并不是很多,主要是各地的代理商和管理层员工。让方为安不明白的是,让她们两个来凑什么热闹。 酒会开始时间过了五分钟,苏槿彦才姗姗来迟。果然是老总,会摆架子。司仪致辞,然后是研发总监发言,介绍产品性能和发展前景。最后才是苏槿言上台开香槟酒,切蛋糕。现场气氛达到一个小高潮。站在人群中的方为安看着台上气定神闲,却也有几分威严的他,突然想起彭佳慧《一九九几的他》。一九九几时他还是翩翩美少年,而她也是少女初成长。想着却在不经意间与台上的目光对视了几秒。方为安不作她想,稍稍靠小林移了一步,视线错开了。 切蛋糕时,方为安和小林都被那三层的蛋糕吸引住了,本来就饿,现在馋虫彻底的被勾了出来。待服务生端来香槟酒,拿了一杯,专做优雅状地抿了一小口,其实二人都用余光瞟着餐桌上的蛋糕。工作人员分好,有人上前去取了,二人才假装不经意的走到餐桌前,拿了一块。两人还是扮优雅,吃得慢条斯理。蛋糕上有厚厚的一层奶油,为安平时不吃,今天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全吃了。心里想着,真是受罪,饿得要死还装斯文,而且吃完这一块即使餐桌上有也不好意思去拿。后来她们两个就此问题还讨论了一番,得出结论是,酒会之类的晚宴最好别去,和他们的风格太不搭调了。 陌生的酒会,也没人招呼她们。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小声的说着话。商量着怎样借机逃走。苏槿彦不停的与人碰杯,有人找他,他也找别人。笔挺的西装,从容自信的微笑,优雅的喝着香槟酒,和代理商或是其属下小声的攀谈几句,却不失分寸。方为安冷眼旁观,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天生就是商人,或是遗传基因,或是后天培养,不管是理论还是实践他都要做到最好。他是方家独子,不仅仅是南丰,整个苏氏王国都属于他。 酒会上两个穿职业装的女人虽然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但独特得不容忽视。苏总端着一杯酒,向她们走来,小林小声的嘀咕了一句;“Boss来了。”方为安则在思考着另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自我介绍一番。可是这种场合显然不适合。挣扎了一番后,理智占了上风。现在不是时候,再说说不定他没有和她重新认识的意思,岂不是很糗?毕竟他早已不是小时候的子建了,只是她还是那个小安。 “李小姐,方小姐,谢谢赏光参加这个酒会,辛苦了。 Cheers!” “Cheers!” 方为安极力忍着笑,抿了口酒,瞟了一眼苦笑着的小林。这个苏总也太没诚意了吧,过来敬酒连对方的姓都没搞明白。 “方小姐,我们以前见过的,还记得吗?”苏槿彦似笑非笑的问着。 晶莹的玻璃杯在手中轻轻晃动,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指甲透着微微的粉色。为安微笑着,她曾经想,一定要找个手指修长,能在钢琴上奏出优美曲子的男人做男朋友。 “是,上次来贵公司竞稿,我们乘同一部电梯。” “记性不错。” “能与苏总同行,是我的荣幸。 Cheers!”和陌生人似乎没话题,只好喝酒。苏槿彦礼貌性的喝了一口,挑了挑眉,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正过来寻他的邢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苏槿彦频频的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