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畅笑笑,没有接话。“那是?”乔桥指着储爱琳问裴迪文。储爱讲是开张仪式上唯一一个女人。“家母,特地从香港过来道贺的。”“你的父亲没有来吗?”“父亲身体不太好。”乔桥点点头,“你和你母亲感情很好。”“她是我生命里重要的女人之一。”乔挤扬扬眉,“裴总的口气,应该有之二、之三?”裴迪文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很快了吧!”他没有深谈,乔桥识趣,也没追问,这个节目毕竟不是娱乐频道的。“裴总,自从恒宇集团转战大陆市场.在北京、上海、广州、青岛都设立了分公司.业绩一直稳居中国房地产之首。滨江只能算中小型城市,恒宇破例在这边设立分公司.是对你曾在此生活三年的回馈吗?”“回馈是一部分.主要的是我在滨江有一个梦,我想实现它。”“什么样的梦?”乔桥惊奇地瞪大眼。“说出来就不灵了。”裴迪文神秘地笑笑。乔桥耸耸肩,娇嗔道:“裴总还卖关子,不过,我想我们滨江四百万居民会有幸目睹这个梦的实现的。裴总,这次滨江市政府开发北城区.恒宇也是竞标单位之一,你对中标有几份把握?”“我可不想太快露出手中的底牌。”裴迪文避重就轻。舒畅惊愣地看看于芬,于芬兴趣盎然地盯着电视。“妈妈.北城区要开发了吗?”“知道呀,你们报社的报纸上前几天就登出了通知。”“那我们家会不会拆迁?”于芬点点头,“拆呀!宁致已经在帮我们找房子了。他说江心阁那边有几套复式住房,一楼二楼连一块的,外面也有个小院,和咱家现在差不多,离他的公寓、老医生诊所也近,走二站路就是大超市,生活很方便的。”“可……可我们家那小楼是爷爷留下来的,院子那么大……”舒畅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心里就是有点发堵。床上的舒祖康说道:“政府都发通知了,难道我们还能抗拒?既然都是被拆,还不如让宁致的公司拆,也算支持下他的工作。”“致远公司负责拆迁?”舒畅抽了口冷气。“开发北城,拆迁是个大问题。政府原来拆迁东城时,有老居民吊死在一棵大树下,这事一直闹到中央。这次政府坏了,哪家公司竞标得中,拆迁就是哪家的事。”舒畅突地站起来。“你去哪?”于芬问。“我去买份报纸。”舒畅急匆匆地出了门。医院隔壁有条小街,有许多小饭馆,也有小旅店,其中有一两间书店和报亭。书店已关门了,报亭里还亮着灯。舒畅问老板有没有前几天的《华东晚报》。老板慢悠悠地抬起头,“不谈前几天的,今天的也售完了。舒记者写的那个“躲猫猫”的系列报道,大家每天都等着看呢!你要看《华东晚报》,明天下午早点来。”舒畅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拖着双腿,默默地往回走。她也不知自己激动什么、堵什么,北城是老城了,那些个平房挤在滨江的北角落,确实是影响整个城市的协调性,开发是迟早的事。她家那小楼,她不过住了二十多年.爸爸在那呆了近七十年,他都不心疼,她疼什么?爸爸说得很对,与其都是被拆,还不如支持下致远公司呢!宁致为什么没和她提一句呢?忙忘了?也许是不让她操那个心。不对,他提过了,说有个大工程,只要竞标上,致远公司五六年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原来就是开发北城区呀!比起她,宁致有时更象爸妈的儿子。明明也是个大忙人,却还腾出时间关心爸妈。细细地回想,应该她做的事.他都抢着做了。这次要不是他.怕是她从昆明回来,就只能和于芬抱头痛哭了。十年前的好感,到现在,己消失得干干净净。爸妈是她心头最重的人,把她爸妈视作亲人,带给他们快乐,就这一条,就足够让她很感动很感动了。舒畅低着头走着,看着自己的身影被路灯拉得长长的.肩很窄.腰纤细,头发有些散乱,背稍稍有些佝。她想起晨晨病着的时候,一边在等着肾源,一边忙着筹钱,杨帆这时提出分手,她抱着晨晨流泪,晨晨拍着她,轻哄道:“唱唱别怕.晨晨会保护你的。”那个时候,她真的需要一幅那样宽阔的肩让她依着。现在,这幅宽阔的肩已经为她打开了,她真的可以让自己做个不需要假装坚强的小女孩了。有人可依的感觉真好!一阵夜风吹来,带着初秋簿簿的凉意,舒畅环抱住双肩,深呼吸。别想那么多,不要太精明,傻点,痴点,单纯点,就这样吧,做别人掌心里的宝,不要独自撑起一块天。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舒舒?”只要接到她主动打过来的电话,宁致总是惊喜万分,“在家还是在医院?伯伯今天怎样?我和思远还在外面应酬呢!”她淡婉地笑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滨江?”他一愣,“后天。”“北京冷了吧?”“嗯。”“上飞机前给我发短信,我去机场接你。”她说。“舒舒……”宁致的声音带着质疑,以为他听错了。“我……有点想你了。”她笑着挂上电话。不一会,手机很快响了起来。反应过来的宁致,声音都发抖了,“舒舒,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如果是开玩笑呢?”她反问。“我要把这玩笑当真。”“快进去吧,别让客人们久等。后天见!”“舒舒,后天见。”宁致情意绵绵地说道。隔天,舒祖康说自己挺好的,有于芬侍候足够了,不让舒畅整天耗在这,催着她去上班。舒畅去询问了下医生.确实不需要自己在,也就乖乖地回报社取消假期。一到办公室,首先是准备记者例会的标题,正看资料呢,叶聪一脸笑地把写的几份稿子放在她面前,请她指点。指点好,舒畅继续忙标题.弄完,下班时间早过了。她一边打电话给于芬问爸爸的情况,一边等电梯。电梯下行,门一开,她抬头,一眼就看到马路对面停着的欧陆飞驰。她咬了咬唇,把手机放回包中,摸出那只锦缎的小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镶着一颗粉钻的戒指,缓缓地套上右手的无名指。且听风吟 7系上安全带顺手把车窗关紧了。他没有再说话,只专心地开车.车窗外路灯次第掠过他的脸,明暗变换间看不出他的喜怒。舒畅也侧头看向窗外.眼下近七点,正逢下班高峰,车开一会就要绪个几分钟。市中心,红绿灯前,车排得象条长龙。舒畅有些着急地拧着眉,“我们要去哪家餐馆?”裴迪文扭过头,昏黄的路灯照在他的脸的下半部,他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微微闪着光:“你这样子象是在应付我似的?”舒畅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裴迪文,我快要结婚了。”“哦,是吗?日子定好了?请帖印了吗?”他挑眉,搁在方向盘上的手颤抖着。舒畅低下眼帘,突然不敢对视他咄咄逼人的眼眸.那里面有一团火在燃烧,“我不奢望得到你的祝福,但是请让我保持平静!”“你有激动吗?你有失控吗?”裴迪文沉下脸,“你平静得就象一潭静水,好整以暇地向我大秀你的幸福,我有说你什么吗?别那么敏感,幸福的大道上,是没有拦路虎的。”舒畅闭上嘴巴,没有再说话。裴迪文把车拐进了一条幽静的小巷,不起眼的门脸中,空间却不小,除了有个不大的院落外,还带了个小小的玻璃花房,室内空间分隔精巧,只十几张桌位。深色的地板刻意做旧,四壁挂着几幅身着旗抱的仕女图,老式的桌椅加绣花的靠垫,很有些老上海的味道。舒畅和谢霖来过这里。谢霖喜欢这里的情调,点一枝烟,点几道家常菜,要瓶花雕。舒畅后来也和胜男来过,她们两人感觉一样,都觉得这里令人窒息,透不过气来,她们更喜欢坐在大排档里,吃凉面喝扎啤。菜单送上来,她点了一个酸菜鲈鱼火锅,一个时蔬,一份蒸饭,裴迪文拿菜单翻了一下,加了个虾和豆腐煲。厅堂里,客人不算多,周璇的《夜上海》慵懒地在室内轻轻回响,菜很快就上来了。舒畅端起饭,指着鲈鱼火锅说:“这个菜做得很不错,酸中带鲜,你尝尝。”“你是想说,快点吃,然后和我说再见,是不是?”舒畅咬了下筷子,“算了,我不说话了,吃饭。”“舒畅,”裴迪文扒了只虾,斟了点醋,放进她的碗里,“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在滨江设立分公司?”“这里有很大的商机,有利可图。”裴迪文神情松弛地一笑,“现在是初秋了吧?”“嗯。”她不解地看着他。“舒畅,记得秋天,我们有一个什么样的约定吗?你不要着急回答,”他摆了摆手,“年初的时候,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我同意离开,就是为了今天的回来。舒畅,我做到了。”做到又怎样?一切都已不同。“哦!”她冷冷地应了一声,感到今天这火锅,厨师象失手了,她喝了几口汤.就什么也吃不下了。“舒畅,我没有玷污过我们之间的感情,在爱你的时候,我就是自由之身……”“不要说了。”舒畅打断了他,“那些和我已没有什么关系。”他在接受乔桥的访谈时,说起生命里重要的女人,没提到宋颖:恒宇分公司的开张仪式上,宋颖没出现,她就知道他有可能已恢复到自由之身了。这半年来,裴家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太想知道。香港与滨江,相距上千公里。裴家象宅与舒家小院,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人不必自卑,但也不能自不量力。她看着他,尽可能语气平和地说:“你可能想告诉我你对我仍存在某种好感,现在你可以给我身份了。但是,裴迪文,当初我和你分手,不全是因为你有妻有女,还有你身价过亿的恒宇继承人的身份。我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不读格林童话已很多年。我不是说我配不上你,而是我不适合你。我在丽江遇到你妈妈和你小妈了,我无法形容那种畸形的相处,也不知道她们如何寻找彼此的平衡点。我想我没有那么好的心态,更没一颗宽广包容的心,可以与别的女人共对一夫。长长的一辈子,光有爱是不够的,人还得有自我。我是在大陆长大的,而且因为晨晨的关系,爸妈把我当男孩长大。如果让我无所事事的,每天不是购物就是出席各种各样的应酬,我会疯掉的。记者是一份幸苦的工作,但能让我感觉到活着的价值,得到别人的尊重,我苦也快乐着。还有,我爸妈都是普通的人,他们活了快七十岁,一直非常开心,也感到满足,我不想有朝一日,因为我的关系,他们突然感觉到自身的寒酸,感觉低人一等,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那样,我就是幸福,那种幸福也是苦涩的。所以,什么都不要说了,吃完饭,我们就道别。”在她发表长篇阔论时,裴迪文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听她说完之后,他突然笑了,“这些就是你排斥我的理由吗?”舒畅默默地点了点头。“舒畅,你仍是爱我的,对不对?”他声音一哑,深情款款,“就是在你认为我有妻有女时,你也在爱着我。”舒畅瞠目结舌,有些无语了。“有一个眼里只有利益、不懂得亲情的爷爷,有一个整天想着如何吃喝玩乐的父亲,再有一个追着品牌时装、昂贵首饰的母亲,还有一个表面上一团和气、心里却把你恨之入骨的小妈,这样的豪门,你认为在里面生活会开心吗?舒畅,富贵如云烟,那不是可炫耀的资本。其实,与你相比,我才是个穷人。”“裴迪文,父母是没得选择的,但是婚姻却要慎之又慎。我有权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想委屈自己。我真的要结婚了.我不想再一次重复。”“舒畅,告诉我,你爱他甚过爱我吗?”他看着她,目光里有痛楚,有辛酸,有紧张,有无奈。她笑了,“是的!”他的嘴唇闭得紧紧的,脸上毫无表情。“你在说谎。不过半年,你怎么可能就轻易地许下一生?”“那是因为我遇对了人。不仅仅是我,我的家人、朋友、同事都一致认可了他。和他一起,我没有心累的感觉。好了,真的够久了.我要回去了.我还得去医院看我爸爸。”舒畅快快地说。裴迪文招来服务员结账,两人从餐厅出来,外面己经是夜色深沉了。裴迪文打开车门时,夜色里传来一声不确定的轻呼:“大哥?”裴迪文回过头,一个长发娇美的女子笑着走近,“我还以为看错了,真的是大哥呀!”“乐乐,你怎么会在这?”裴迪文讶声问。“还不是妈。唉,我刚回香港,就接到她的电话.又是嚎又是闹,好像出了什么人命案,催着我过来接她回香港。正好有朋友也来滨江,我就过来了。这不,刚下飞机,吃完饭就去酒店看她。”“哦,她们今天去附近的景点游玩了,现在该回来了。”“我妈她就是生怕天下太过太平。这是?”裴乐乐发现站在裴迪文身后的舒畅,眼睛一亮。“这是我妹妹裴乐乐,这是舒畅。”“舒畅?”裴乐乐突然惊呼一声,“那个威力堪比核弹的舒畅?”“乐乐,不要没有礼貌。”裴乐乐忙捂住嘴,含笑打量着舒畅,友好地点点头,“你好!”舒畅干干一笑,“你好!”头不知怎么疼了。“快进去吃饭吧,我送舒畅回去。”“舒畅,这是我的名片,记得给我打电话,请我吃饭哦,你可是本地人,不要太小气,尽点地主之谊。”裴乐乐自来熟地捏了下她的手,掌下多了张散发出淡淡香气的名片。舒畅只能呵呵地扯动嘴唇,不知回答什么好。不过,看得出,裴迪文与裴乐乐这对同父异母兄妹,感情不错。裴迪文没有食言,真的把舒畅送回了报社。车停下,他却彻底熄了火,车窗紧锁,一动不动。“舒畅,把那个戒指除下来。”他冷声说道。“裴迪文,你要干吗?”“如果你想激起我的妒忌,你已经成功了。我不是为商机而来到滨江,我是为了靠近你,为了挽回我们之间的一切,你不能就这样把我给打发了。你想要爱,你想要尊重,我给你,只给你。你想要工作.我同意。你的家人,我来照顾。”“你不要在那一厢情愿,我们结束了,早就结束了,很正式的分手了。”舒畅无力地说道,“我爱上了别人,你看着这里.我和他有了承诺.有了责任。不管怎样,我不会离开他的。他给我的是你永远给不了的。”她举起手,把戒指对着他。“裴迪文……唔……”突然间,他奋力一拽,呼吸加速,把她拉进了怀里,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唇。他的唇滚烫,覆在她的唇上,像会把她灼伤,浓黑的眸子中闪烁的火花.是她熟悉并为之迷醉的。舒畅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挣扎,可哪里挣得过他.她拼命地扭过头,躲开他的唇,叫道:“裴迪文……不要这样……你不能这样……唔……”“舒畅!舒畅!舒畅!”他急促地喊着她的名字.霸道地扣住她的颈,让她动不得。无奈之下,舒畅心一横,一口咬了上去。一阵锐痛。她努力抑制鼻中酒出的酸涩之意,头努力向后仰,避开他的嘴唇,疲惫地说:“裴迪文,请你尊重我,我是别人的未婚妻。”裴迪文终于抬起头,唇上立刻凝出血珠,一抹猩红,她只见他面部线条瞬间绷紧,看向她的眼神锐利得似乎能刺穿她。她惶恐地瞪大眼,静默片刻,他慢慢松开她,低下眼眸,平复呼吸,好一会才涩然地说道:“舒畅,对不起……”舒畅惊魂不定,看到他真的被咬得不轻,又有些不忍。“你说得很对,我的出身无法选择,你没有义务和我一同承受无奈的压力。如果你真的觉得和他在一起,你会过得象你希望的那种安宁、幸福,那么我……”他没有再说下去,任由唇上的血滴在膝盖上。他开了车锁,下车,转到她这边,替她开了车门,“开车小心。”她站在路边,愣了会,看着他发动了车,把车开到拐弯处,再越过她。“快回去吧!”他艰难地笑,冲她摆了摆手。他以为,半年不长,滚烫的情意不会冷却得那么快,他解决好了一切,带着足够的自信,回到她身边。没想到,她已不在原地,转身走向了另一个男人。一个晚上,她说什么,他都告诉自己不要相信,直到她因为他的吻而把他咬伤,他的心一瞬坠到了答底,疼得他都不能呼吸。欧陆飞驰渐渐被远处的灯光吞没了。舒畅若有所失地收回目光,唇齿间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他的,她没有拭,他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此刻,他心里面一定会很难过,不会去其他地方喝酒吧,开着车呢……舒畅叹了口气,她仍然是牵挂他的,没有她所讲的那么潇洒,可是这个牵挂让她的心紧紧揪作一团,牵扯全身。8周五,吃过中饭之后,舒畅请假到医院帮舒祖康办理出院手续。比起其他脑溢血病人,舒祖康属于很幸运的,腿脚能自如动弹,嘴不歪,眼不斜,讲话条理,神智清楚。医生叮嘱舒畅,舒祖康目前还在康复期,体质虚弱,应注意饮食调理。饮食要清淡、易消化,多吃些维生素高和蛋白质多的食物,切忌烟酒,少吃盐。舒畅连连点头,这些她都不担心的。舒祖康从来不抽烟,家里的白酒,于芬昨天全腌咸鸭蛋、醉鱼了,厨房里只留了点做菜的料酒。因为晨晨的关系,于芬照料病人很有心得。但是为了庆祝舒祖康出院,晚饭,于芬还是准备得很丰富。舒祖康在客厅里晃着,对着桌子中央摆放的酥鱼和糖醋排骨、酱鸭、脆黄鲜嫩的莲藕夹肉,不住地咽着口水。吃了几天清淡的流汁,他馋坏了。“这个是给宁致和舒畅的,你的在那边。”于芬指着搁在桌子另一端的黄芪猪肉羹、萝卜豆腐汤,瞪了瞪眼。舒祖康不甘心地叹气。舒畅洗了一盘刚上市的大黄桃走进来,见爸爸这样,笑道:“爸,你平时对别人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怎么自己做了病人,却不配合呢?等你彻底好了,我带你去吃大餐。”“那得哪一天呀!”作为高血压患者,有些食物,是要终生禁口的,舒祖康是医生,当然懂的。“你越老越象孩子了。老舒,忍着吧,才能陪我久点。你如果放纵自己贪嘴,再犯病,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你,那时扔下我一个人,你忍心吗?”舒祖康无奈地作投降状,可怜巴巴地说道:“于芬,我不吃好了吧!”于芬这才露出笑容,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唱唱,你给宁致打个电话,看他有没从公司出来呢!现在晚上凉,菜摆一会就冷了。”舒畅应了声,拿着手机跑出客厅。院中,葡萄架上又是累累的满架果实,芍药花在晚风里翘首弄姿。宁致从北京回来,没让舒畅去接,他上飞机前,给舒畅打了通电话,说宋思远和他一同过来,另外同行的还有几个银行的人和公司财务总监。他回到滨江后,好像一下子忙了起来,忙得都没空到医院看舒祖康。晚上和舒畅打电话,舒畅听到电话那端一片寂静,敲打键盘的啪哒声特别清晰,宁致嗓子沙哑,语气疲惫,象一直在加班中。他知道舒祖康今天出院,要去医院接,舒畅没肯,只让他晚上过来吃饭。于芬早念叨几天没见到宁致,听说来吃饭,喜坏了,一早就去菜场买了两大袋的菜。“在哪里?”电话响了几声,舒畅才听到宁致的声音响了起来。“呃?舒舒,我在公司。哦,天啦,晚饭,我这就过去。”宁致恍然大悟,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资料。舒畅笑笑,“慢点开车,明天是周六,不着急的,再晚我们都等你。”“不,不,我很快就到。”舒畅慢慢地合上手机,摘了一串葡萄托在掌心观看。葡萄已经熟透,颜色红艳如玛瑙,看着就忍不住直咽口水。她记得工作前,她和晨晨都等不得葡萄熟透,夏夜坐在院中,你一颗我一颗的,就早早把葡萄吃光了,其实一点都不好吃,又酸又硬,可是他们却吃得很香甜。芍药的花看着很丰满、娇丽,味道却不乍的,她和晨晨偷偷尝过。院墙那棵梧桐树很多年了,天气热了后,会开出满树紫色的小碎花,上面还有一个鸟窝,不过,现在是空的,鸟儿不知是不是迷路,找不着家了?如果有一天这里被夷为平地,重新建起一幢幢高层的建筑,她再想起以前的事,连个怀旧的地方也没有了。舒畅抬起头。天空很高,很蓝,一弯秋月斜斜地挂在东方,遥不可及,看得久了,心都凉了。宁致的脸色很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方一片青黑,看得于芬很是心疼,不住地给他夹菜,催他多吃点。人太疲倦,反到没胃口吃东西,宁致只动了几筷子,就说饱了。“今天还要不要回公司?”于芬问。宁致摇头,“不回了,今晚我陪伯伯下棋、喝茶。”“下棋、喝茶,以后哪天都可以。收拾好碗筷,我给你准备衣服,你一会早点洗澡,然后上床休息!看你象几天没挨床了。唱唱,吃过饭别干坐着,两个人出去走走,方便消化。”于芬看舒畅对宁致连个喧寒问暖的话都没有,有些急了,这哪象是热恋中的两个人。可能是认识太久的缘故,舒畅确实对宁致产生不出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和他一起,她从来都非常冷静、理智。他们之间除了偶尔牵个手,至今连个像样的吻都没有过,她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汹涌的潮水来得快,也去得快。流水潺潺,有可能才走得更远。“走得动吗?”她带宁致在小巷子里散步。巷子里纳凉的人很多,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打个招呼。“我没那么柔弱,只是有点累。”宁致笑了。“那我们去江边走走吧!”“嗯!”两人掉过头,拐进另一条路。那条路上人稀少些,路灯也暗,宁致握住了舒畅的手。舒畅怔了下,乖乖地由他牵着。“是不是公司接了新项目,才会这么忙碌?”她扭过头看他。即使现在,在月光下,这么悠闲地散着步,宁致的眉仍蹙着。“不是新项目,而是在准备北城开发的竞标书。这次滨江市政府不仅在地价上让各家竞争,而且还要看各家的整体设计规划。滨江是全国的园林城市、旅游城市,政府可能考虑整个城市的协调性,这就让我们犯难了,搞不清改府到底在卖什么药。拼足了力气,筹到资金,设计达不到要求,一切还是白忙。现在竞标的公司不仅忙着筹资金,还在网罗优秀的设计师。唉,真是烦!”“你不要有太多压力,致远公司在滨江已经很有口碑了,和其他公司比,胜算会大一点。”舒畅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挑些中肯的话劝慰他。宁致苦笑,“舒舒,你不了解情况。恒宇集田也竞标了。”舒畅没有接话。裴迪文在电视上高调地讲过了,她隔天在报社里,看到当天晚报房市版,也用了大篇幅介绍恒宇集田,同时提到了他们开张后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北城的开发。“恒宇集团在北京、上海、广州都有大的项目,北城这个项目对他们来讲,并不算大,裴迪文过来插一手,我觉得他是另有目的。”宁致的声音冷如寒冰,舒畅手臂一僵,一种无力感漫上心头。“不要看他一派斯文、儒雅,出手却是又狠又准,他不知怎么找到了滨江有名的建筑设计师迟灵瞳,就是那个设计憩园的。”舒畅对迟灵瞳很熟悉,和池小影是一届,也是她学姐,在大学读书时,就拿奖拿到手软,一工作,很快在建筑业声名远扬。但迟灵瞳如一颗流星般,在最灿烂的时候,突然销声匿迹了。“有了迟灵瞳,立刻就增几层胜算,我还听说,裴迪文已答应市要书记,恒宇集田要为滨江建一座园内一流的大剧院。他如此张扬,仿佛胜券在握,根本没把其他竞标公司放在眼中。舒舒,是不是讲这些很闷,你一直没讲话?”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边,风声、江涛声,把讲话的声音遮住了,宁致停下脚,发现舒畅一直在沉默着。“我不知说什么好,也帮不了你什么,只能扮演一个倾听者。”舒畅淡淡一笑。“舒舒,”宁致犹豫了一会,眼帘低着,目光从帘下缓缓地落在她脸上,“裴迪文……有找过你吗?”舒畅心里面立刻就有点不舒服,但她没流露出来,坦白地点点头,“前几天见过一面。”“他和你聊了什么?哦,舒舒,你别乱想,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问他……有提到北城开发的事吗?”舒畅沉默了下,惨淡地笑:“我不是负责房市版的,他和我说这些也没用。我是你女朋友,他不会傻到在我面前漏了口风。”“舒舒,不管他是不是冲着我来争这个项目,我都不会放开你的。”宁致的手微微一紧,温柔地看着舒畅,“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对你的爱。”舒畅听着江水撞击着堤岸,带着湿意的风吹在身上有点发冷,“宁致,咱们回去吧!”她皱起了眉头,忽视心中的异样。“舒舒,你生气了?”宁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我怎么可能和你生气呢,你都这么累了。”“舒舒,你没穷过吧!在加拿大的时候,爸爸死后,家里一下断了经济来源,我妈又不会说外语,整天忧忧郁郁的,我又要读书,又要打工。一点点钱,总要计划好几遍,才敢花。现在这种日子,我以前想都不敢想。所以就是累一些,我也情愿。”舒畅安慰地抚了抚他的手臂,轻声说:“走吧!”她当然也穷过,穷得对谢霖说恨不得去卖身。为了几个残,深夜和胜男泡在酒吧里捉新闻,差点得罪了黑道上的人。不过,这些她不会和宁致说的。宁致心里面全是北城开发的事,其他的他都听不进去的。9叶聪是个玲珑的人儿。和他一批从校对组分进各部的几个大学生,就他一人已经跟着舒畅在外面跑新闻现场了。上次去昆明,也是舒畅为他争取的。有时候碰到一些会议之类的命题报道,舒畅便让他独立写搞,修改后就用他的名,从来不把自己的名加在前面。说起来,叶聪也发表了好几篇报道了。他很真挚地向舒畅说谢谢,舒畅斜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干吗呀,大家不都是同事吗,帮助是应该的,我刚到报社里,我师傅和……也是这样对我的。”不过,那个帮她修改稿件的人态度可没自己好,想起他当时那个冷漠的眉眼、犀利激人的措辞,至今心里面都怕怕的。可能她的性子就需要那种激将,对她太好,她就会不思进取了。呢?这又想谁了,舒畅连忙甩甩头。今天赵凯为外来的农民工义务培训法律知识讲座班正式开讲,舒畅与叶聪过去采访。路上,舒畅对叶聪说,“今天,你唱主角,我就偷懒啦!一会你去和起律师聊聊,到课堂上听听,我猫他办公室休息,唉,这几天因为我爸住院,都没睡踏实。”叶聪当然知道舒畅又把机会让给自己,心里面一暖,脸上没表现出来,“舒畅,今天采访任条不重,结束后,我们去放松下。k歌、游泳、打球,你随便挑,然后再去吃大餐?”“你确定是今天?”舒畅嘴角诡异地弯起。“今天怎么了?”叶聪眼睛眨巴眨巴几下,突然一拍大腿,“今天是七夕节,嘿嘿,舒畅,你和宁总有约了吗?”他还想找个借口表示下谢意,没想到挑错了日子。舒畅淡淡地笑笑,“他也是前些日子为我爸的病在忙,积下了许多事,又在准备大项目,忙得不可开交,早忘了今夕是何夕。你和女朋友去吃饭吧,采访好,我早点溜回家休息。”“我哪有女朋友?”叶聪委屈地说,“舒畅,那我们今天就凑合下吧!不然,等我以后有了女朋友,你想和我过七夕节就难喽!珍惜眼前人啊,这么杰出的大帅哥。”舒畅噗地笑出声,“你还真敢臭美,说得象我和你一块疯,多荣幸似的。”“本来就是。你爸现在出院了,你把整个紧绷的神经松弛一下,别想着什么七夕节,就当平常的日子,咱们好好地疯一疯。”舒畅犹豫了下,点点头,“行。”起凯的讲座班就在自己事务所楼下的一间门面房内,农民工来得挺不少,四个坐的小长桌挤了六个人,一眼看去,屋子里全是黑压压的头顶。他们很认真地坐着,带了本子带了笔,恭敬地看向赵凯。舒畅向赵凯介结了叶聪,赵凯让事务所打杂的大嫂把舒畅领去自己的办公窒。一堂课一个小时,很快就会结束。大嫂给舒畅倒了茶,就出去忙自己的事。舒畅说是休息,但在陌生的环现里,哪里静得下心来。她背着手,在室内踱着步,四处张看着。赵凯的办公室布置得没个性,很办公化,挨墙是一大排档案柜,一张大的办公桌上推满了卷宗,办公桌对面放着两把椅子,是给咨询人坐的,墙角是张大沙发,上面叠着两个抱枕,大概是又给客人坐,又给赵凯休息的。桌上的卷宗是赵凯手中正在诉讼的案子,里面会涉及到一些当事人隐秘的事,舒畅只扫了一眼,目光便移开了。档案柜都上着锁,舒畅隔着玻璃门,慢慢地浏览着。有些案件的名称,她也采访过,一看到,就想起当时的情景。在法治部呆久了,见闻太多社会的阴暗面,人不知觉就会变得很老成。这屋内唯一能翻阅的,可能就是赵凯的书柜了。只是……舒畅瞧着那些大部头的法律着作,直咂嘴,头隐隐就发疼了。这些书,她也有看过,从心底讲,实在太枯燥,睡前看比较好。一本讲述美国十大杰出律师最成功的辩护案例的《法庭之王》跃入眼帘,舒畅信手把它抽出来,坐到沙发上,她觉得这本书可能有点意思。她先看了下封面、封底,十年前的版本了,书价只有几元线,舒畅讶异地伸了下舌头,她的那本《落日悲歌》,不及这书的一半厚,还卖二十几元,这书要是现在怕了要近五十元才能买到,物价是以什么倍数在跳跃的?起凯好像很喜欢这本书,书角都翻得有些起毛了,里面还夹着书签??舒畅眼睛瞪得大大的,呆愕地看着夹在书页中间的信笺。在岁月的激流里,信封的颜色已褪去不少,但仍看出本色是柔和的粉红,书写人怕是有些紧张,收信人的地址写得七上八下的,但收信人的姓名写得很工整,一笔一划,象是用心在雕刻。其实这信封已是第四张了。天气刚热,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写了又写。要不是不慎把墨水滴在上面,要不就是汗滴在纸上把字染化了,直到第四张,她才稍微感到有些满意。把信纸轻轻塞进信封时,她的心象要从喉咙口跳出来,手一直在哆嗦。不知怎么,想起英语老师在课堂上给她们放的一首外文歌《以吻封缄》,悄悄地看了看外面,然后快速地在收信人的名字上轻轻地印下一吻,小脸刷地羞得通红通红。信封上邮票也是贴歪的。舒畅轻轻的抚摸着信笺,女孩子家第一次表白,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呀!可惜还是唱了一出独角戏。她自嘲地笑了笑,咬了下唇,放下书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档案柜前,再次细心地查看,在看到前年的档案柜前,赵凯拭着汗从外面走进来了。“舒畅,你那个徒弟问得真细……”赵凯沧桑的面容难堪地涨红了,“这么巧,居然给你翻到了。”他看见摊在吵发上的书和粉红色的信笺。舒畅没有出声。起凯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呵呵干笑两声,“男生们翻看着信,在笑闹,我要上课,便把信没收了,随手夹在看的书中,然后就拿它当书笺。现在物归原主吧!”“你……向刘洋,不,是宁致描述过这封信?你在我向你采仿前,就认识他了?”舒畅问道。赵凯放下手中的课本,摸了下鼻子,“舒畅,你也太聪明了。是的,致远公司刚到滨江时,就聘请我做他们的法律顾问。宁致认出了我,我没想到他会换了张脸,还换了名字。来往过几次,有次闲聊,我不知怎么说起了你这封信,只是当时我刚搬事务所,东西都不记得放在哪了,就没找着这封信。你在采访我时,我和宁致已经很熟了。我给他打电话,说了你,他让我在你面前不要提他,说要等你慢慢认出他来。后来,我们四人去泡温泉,我就只得装着和他好像初相识。”舒畅慢慢地闭了下眼,然后再张开,“我委托你那件事,你和他提过吗?”起凯一愕,说得很快:“啊,那怎么可能!”第十章“我是个律师, 为客户保守秘密是职业道德。你是在宁致讲过后才向我质询的,证明你对他说的那些事持有怀疑。我给你的所有资料都是我向香港的一个同行找来的,绝对不会有假。”赵凯看着舒畅,神情越来越严肃。舒畅弯起嘴角,故意开了个玩笑,来打破屋内的僵局, “我好象还没向你付咨询费呢!”起凯放松下来, “我虽然没教过你,但在心里面也把你当学生的。学生向老师问个问题,难道还要收费?”“嗯嗯, 现在都讲义务制教育。”舒畅揶谕地耸耸肩,走到沙发边,俯身拿起信笺, “那……这个,我可以拿回去温习吗?”“你如果亲手交给宁致,他不知会欢喜成什么样。”舒畅笑了笑,她真的交给他,只怕他不是欢喜,而是无法自圆其说了。他在省城一脸郑重地告诉过她,某个同班同学把她的信转交给他了,他看过后,他当了真。“也许吧!”舒畅觉得这件事也不算是个大事,可能当初宁致太着急想博取她的信任,故意这样说的。他想十年过去了,那封信怕是早没了。谁曾想到竟然飘飘悠悠又回到她手里呢!世上没那么多坏人,再说自己也没什么可让别人坏的地方,舒畅对自己说:不要太神经质了。叶聪在下面采访了几个农民工,上来后又问了赵凯几个问题,还特地和赵凯合影留念,答应样稿一出来,先发给赵凯。赵凯热情地留两人吃饭,叶聪抢着拒绝了,说另有安排。正好赵凯的客户过来谈论事情,两个人便告辞了。上车时,叶聪举起双臂,夸张地做了个胜利的姿势, “今天的任务顺利完成。接下来,你所有的时间都乖乖听我安排。”他对舒畅挤了挤眼, “不准反驳。”舒畅服从地点头, “好,长官!”“要不要把胜男和安阳也约出来,四个人玩比较有趣?”叶聪自从跟着舒畅后,早把她那不算复杂的关系网摸得一清二楚。不过,舒畅也就两个损友…胜男和谢霖。他私下评论胜男可以当哥们,不能当女人,谢霖呢就太女人,处太久,会犯错误的。舒畅暗笑,幸好谢霖现在被林教授收服了,不然真的老少通吃。“他们去武汉了。”安阳终于成功地把胜男拐回老家见父母了。胜男还蒙在鼓里,只当是一次推动两人关系的旅游。“那我们今天就真正的是二人世界了。”舒畅瞪了瞪他,男人的德性就是爱在嘴头占便宜。叶聪坏坏地笑,先带舒畅去吃了个简餐,然后便去了球馆打羽毛球。“出身大汗,晚上才来多吃点。”叶聪说道。舒畅想起自己健身房的会员卡,真是汗颜,好象又很久没去了。叶聪是球馆的常客,换了球衣进来,一路经过,不住地停下和人打招呼。 “女朋友呀?”别人指着他身后的舒畅。叶聪也不正面回答, 压低声音问: “怎么样?”“很靓,气质不错。”叶聪满意地呵呵直乐,如果现在说舒畅是他师傅,也太丢人了。幸好两人只是耳语,舒畅啥也没听到,但看到两人才挤眉弄眼的,她皱了皱眉头。两个人先是单打, 一场球下来,有一对男女跑过来,问两人愿不愿意一起双打。叶聪头一吊, “行啊!”舒畅虽然不常运动,但正常在外东奔西跑的采访,体质还不错。叶聪的球技好,她打着轻松,两人渐渐占了上风,连赢三局,乐得舒畅眉开眼笑。球打完,在球馆的淋浴间洗澡换了衣服,出来一看,天己黄昏。 “我们的约会现在正式开始。晚后,我带你去k歌。”叶聪潇洒地一甩头发。运动完,舒畅感到神清气爽的,浑身每个细胞都激动得想往外跑, “行,疯到凌晨,我也奉陪。”叶聪抢过车钥匙,打开车门,翩翩有礼地向舒畅做了个请的手势。舒畅大笑。奇瑞在下班的车流中,象尾鱼似的穿来梭去。停下来时,舒畅抬头看向窗外,大叫道: “叶聪,你疯了,怎么来这里?”这里是滨江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华兴大酒店。“这家酒店的西餐非常正宗,行政主厨是从欧洲请来的。舒畅,你说过全部听我的。我平时过得也很节省,今天就让我奢侈一回。”叶聪见舒畅一脸不赞同,忙说道。舒畅的头摇得象拨浪鼓, “不行,不行,你不知道这一餐可以吃掉你半月工资,钱很辛苦地赚来,不能容易地花掉。”“你别煞风景了,约会怎么能谈钱,多俗气呀!舒畅,就一次,好不好?”叶聪的语气带着恳求。舒畅明白叶聪这是间接地在向自己表达谢意呢,她咬了下唇, “那我们aa制?”“救命呀,你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组成的?如果今天你和宁总出来,你也对他说这话?”叶聪急得都快抓狂了。“我们不会到这么高档的餐厅的。”舒畅想了下,好象她和宁致大部分都是在她家吃饭,去餐馆很少。“姑奶奶,你看后面的车都在鸣喇叭了。我们再不下车,酒店保安就要冲过来了。我很吃西餐,你就当日行一善,陪下我?”舒畅扭头朝后看看,正对上后面开车的人横眉怒目,不仅如此,门位和保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这里。她无奈地闭了闭眼, “好,陪着你当一回冤大头。”叶聪松了口气, 推开车门,把车钥匙交给泊车的小弟,自己又绕过车身,帮舒畅开门。“这样才乖。”舒畅瞪了瞪他, “我一会挑最贵的点。”“挑最贵的那是暴发户,真正高雅的人只点自己喜欢的。”“假洋鬼子。”“你不知海龟现在很吃香吗?”两人坐了电梯直到二十楼的西餐厅。餐厅里的光是金黄色的,少数是电灯,多数是蜡烛。餐具是根,或不锈钢,闪着高贵的光泽。偌大的厅堂,没几桌空桌了。男人女人喁喁交谈,偶尔有杯盏清脆的碰撞声。“我姓叶,下午打电话过来订过位了。”叶聪对领班经理说。领班经理微笑地向两人颔首, “叶先生,你的桌子早为你预留好了。”“你原来蓄谋已久?”舒畅凑近叶聪的耳边说。“不早订的话,现在我俩只能站在傻痴痴地看着人家吃。”“难道外国人也过七夕节?”“你瞧瞧里面有几个外国人?过中国的情人节,吃西方的餐点,这叫中西结合。”舒畅叹气,自己是落伍了。领班经理给两人留的位置在大厅的里端,挨着窗,低头看下去,是华兴大酒店引以为豪的屋顶花园,花园中柔光四溢,映得繁花簇簇,如梦境一般。叶聪让服务生开一瓶法国香槟, “这种是汽泡酒,带甜味,基本不会让人喝醉,一会要开车,咱们就喝点这个。”舒畅点点头,不想扫叶聪的兴。进了这里,只能把头伸向前挨宰了。服务生将镇在冰桶内的酒拿上来打开,倒入高脚杯内,深桃红色的酒液看着十分诱人,而且散发出浓郁果香。舒畅浅抿了一口,微辣中带着甜香,口感绵远而悠长。头盘、意粉一样样上来。西餐样子看着很赏心悦目,只是舒畅真的吃不惯这种口味。牛排煎得七成熟,看上去还带着血丝的,舒畅觉得一看就饱了。“我去下洗手间。”她不想影响叶聪的胃口,找个地方转一下,等着后面的甜点吧!舒畅低着头推开洗手间的门,不想撞着从里面正要出来的一个人。“对不起。”两个人一同道歉。话音刚落,两人讶然地一起抬头,笑了。“学姐,好久不见。”舒畅很意外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迟灵瞳。迟灵瞳属于那种一看就象是极慧黠的女子,光洁的脑门,大大的眼睛灵动神彩。那眼瞳不象常人是琥珀色的,她和孩童一样,乌黑漆亮,没有一丝杂质,转来转去时,显得有些俏皮。“快三年了吧!”迟灵瞳长睫扑闪了几下, “我昨天到北城区测量时,还经过你家小院的。”“你认识我家? ”舒畅很惊讶。她在学校和迟灵瞳只是认识,并没有深交。“裴总指给我看的。他说他是你原来的上司,哦,他也在这里,去打个招呼吧!”舒畅忙摇头, “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进去……”迟灵瞳笑了笑,让开身子。舒畅一走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情惊惶,她不禁自嘲地笑了。拧开水笼头,用冷水拍拍脸腮。没什么好奇怪的,裴迪文一向是个周到的上司,在得力的下属身上花再多的钱,他都情愿,不谈请吃一次西餐了。腿突然有些发软, 撑着洗脸台,有点不愿出去了。世界很小,滨江应该很大,出来吃个晚饭都会选同一个餐厅,真让她啼笑皆非了。磨蹭了好一会,舒畅无奈走出洗手间。刚进餐厅,一眼就看到裴迪文已经坐她的位置上和叶聪讲着话。“舒畅。”裴迪文穿着冷灰的衬衫,系紫色的领带,看到她走过来,风度优雅地站起身, “好巧!”舒畅瞪大眼,窘然地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这是餐厅,又不是外交场合,有必要这样礼貌吗?当着满餐厅的人,她却不能不回以礼貌, “裴总,你好!”呃?裴迪文握着她的手,中指准确地探向她的无名指,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然后松开了。舒畅羞恼得咬着唇,她不自觉地十指交织,该死,刚刚应该把戒指找出来戴上的。不,戒指不在包内,她放在家里了。“你跟我过来一下。”裴迪文向叶聪点下头,对舒畅说道。“有什么事?”舒畅有点着慌。“就一会功夫。”裴迪文领先往另一侧的包间走去,舒畅看了看叶聪,叶聪笑眯眯地向她摆摆手, “去吧!”舒畅迟疑了下,跟了上去。所谓的包间只是用几盆植物与大厅相隔出来的一个僻静的地方,桌子是长条桌,坐的人比较多,有舒畅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认识的人是迟灵瞳,裴迪文的妈妈,裴乐乐,不认识的几个人是长着一脸精英相的青年男子。裴乐乐一看到舒畅,嘴巴刚要张,裴迪文对着她暗示地挤了下眼,她慌忙捂住。“妈咪,这位就是我跟您说起过的舒畅小姐。”裴迪文对储爱琳说。舒畅怔然,这个介绍有点太正式化了,她忙礼貌地打招呼: “裴夫人,您好!”储爱琳穿着丝织的黑色长裙,脖子里配一条色彩略微出挑的丝巾,脸上薄施脂粉,化了淡妆,仪态高雅出众。她打量了下舒畅,点头: “舒小姐你好!这么巧,一块用餐吧!”“不了,我和朋友快结束了。”舒畅满脸的肌肉僵硬着,在一双双探究的目光下,她的笑容很不自然。接着,裴迪文又向舒畅介绍了其他几位,除了迟灵瞳,那几个都是他的特别助理,分管不同的领域。“不要介绍我。”裴迪文目光转向裴乐乐时,她举手声明, “我喜欢自我介绍。”她站起身,挽着舒畅的胳膊, “走,去见见陪你过情人节的朋友。”“乐乐?”裴迪文拧起了眉。裴乐乐吐了下舌, “大哥放心,我不添乱的。”她拉着舒畅离开包问,舒畅偷偷吐了口气。“是个小毛孩呀!”裴乐乐四处张望,看到正望着这边的叶聪,不以为然地哼了声, “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呢!”舒畅不知她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无力地抽回手臂, “裴小姐,我们早就认识了,不需要再介绍一次。”裴乐乐噘起了嘴,眼中突然溢望幽怨,指责地看向舒畅, “舒畅,我不喜欢你。”“呃?”舒畅一头雾水。“你说给我打电话的呢?我天天把手机开着,等你电话,等你请我吃饭,我都快回香港了,你连个声都没一下。我又没说要吃大餐,你带我去大排档,或者去夜市吃滨江小吃,都可以呀,为什么你就这么小气呢?”“我……我……”舒畅只眨眼,张口结舌。“我把名片早给你了,你有我的手机,不要找理由说你很忙,吃个饭不会花很长时间的。是你没诚意,哼!好歹我大哥以前也做过你上司,没想到人走茶就凉,你好势利啊!”“我……我没有……”“那你是答应请我了?什么时候?地点在哪?”裴乐乐神情得意的象只偷腥得手的猫,吱吱直笑。舒畅暗暗咬舌,哭笑不得,有种被逼无奈的感觉, “你想吃什么?”“这个,这个……”裴乐乐把脸腮当琴键,手指不停地跳跃着, “我要好好想想,你先把时间定下来,地点我来选。”“明天晚上吧,我只请你一个。”“知道,不让你破费的。那你六点到酒店来接我。”“你住哪个酒店?”“就这家呀!”舒畅疲惫地笑笑,不懂这千金小姐硬霸着自已请客干吗?敲定了时间,裴乐乐这才放舒畅回去。“舒畅,刚刚那位美女是谁呀,真的很漂亮。”叶聪追着裴乐乐俏丽的身影,留恋不尽地问舒畅。舒畅白了他一眼, “天上谪仙,没有可能的。”叶聪理直气壮地反驳, “只要有心,一切皆有可能。”第十一章舒畅刚坐定,甜点送上来。七夕节的缘故,餐厅一桌赠送两份冰湛淋。叶聪和大部分男人一样,不爱吃甜食,两份冰湛淋都推给了舒畅。舒畅此刻根本就是食不下咽,总觉得背后如芒在刺,偷偷回头,并没有谁看过来。又有点疑神疑鬼了,舒畅叹息。吃完甜品,叶聪去结账,收银小姐笑咪咪地说,今天七夕节,餐费一律打五折。叶聪乐了,象捡了多大的便宜,本来是咬着牙准备荷包大出血的。他忙不迭地问收银小姐,这么好的事,下次是什么时候?中秋?国庆?收银小姐脸上的笑一下冷了,翻了翻白眼:你想我们餐厅破产吗?叶聪笑意不减:我才不会那么坏心眼呢,破了产,我到哪吃这么正宗的西餐?舒畅拽了下叶聪的衣角,用唇语说道: “别贫嘴了。走吧!”七夕节,餐厅恨不得餐费收双倍的钱,哪里有可能打五折。舒畅无奈地深呼吸,眼角的余波瞟到裴迪文挺拨的身影消失在厅门后。两人走出餐厅,叶聪去停车场取车,让舒畅站在外面等着。舒畅掏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八点半的时候,宁致打过一个电话,她回拨过去。“哦,本来想和你一块出去喝杯咖啡的,后来宋总约了几个人,我们在酒吧喝酒。”宁致懒懒地应着,背后回荡着一首黑人绕舌的爵士乐。“开车了吗?”“没有,我不会呆太久的,明天我要和宋总回北京如开临时股东会,两天后回来。舒舒,江心阁那套复式公寓准备装璜了,我把你的手机号给了装璜公司,你有什么要求和设计师讲。装璜得四个月,再吹个半年,明年能搬进去过夏天。”舒畅一愣, “这么急?拆迁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吗?房款还没付呢!”“房款我让会计用拆迁补偿金垫付的。你家小院几百平米,补偿金很高,付了房款,再装璜,购置家具、电器,还余不少,以后再转进你的户头吧!”舒畅沉默了下,宁致这口气好象北城区的项目已经得手,都准备下一步工作了。“舒舒?”宁致听不到声音,以为手机没信号,又叫了几声。“在呢!”舒畅忙出声, “我在面壁思过。我家的事,总是你在操心,反到我这主人象个局外人似的。”“舒舒,我们以后是一家人。”舒畅讪然地笑笑,又叮嘱几句,才挂了电话,一抬头,发现装迪文的欧陆飞驰停在她面前,他的目光穿过玻璃,柔柔地看向她。他下车过来拉开副驾位车门: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我有车的。”舒畅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我刚在停车场让叶聪把车先开走了,说乐乐找你聊天呢!”“你撒谎!”“你没撒谎吗?”裴迪文目光落向她光溜溜的右手。舒畅无语地把头扭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