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他又回到了「小恩」,身不由已。 ◎◎◎◎「喂!」「……」「喂喂?」「呃?」「你神游啊?!」头上挨了一巴掌,小卫终于如梦初醒地把头转向坐在身边的好友阿琰,看到对方正蹙紧眉头怒视着自己。「你没病吧?这个星期我看你一直恍恍惚惚没有清醒的时候啊?」因为正处吃饭的时候,图书馆里只剩他们两个,嘀嘀咕咕也没人计较。阿琰翻着厚厚一本编程教程看着两眼快成纹香盘,转眼想瞧瞧旁边的小子把要交的调查报告资料是不是收集好了,事关他们的课程生死啊,结果这小卫对著书两眼发直一幅痴呆状,旁边的摘录笔记一个字也没有动过。「最近犯花痴啦?」小卫挠挠脑袋,翻过几页书作勤奋状:「没有啊。」阿琰看着他此地无银的样子贼笑:「哟,别扭捏啦,你相上哪位姐妹了啊,让哥们见识见识?」「都跟你说没有了啦。」小卫害羞的样子很好玩,跟个国中生似的,让阿琰总想多踩他几下。「咦咦咦,脸红了耶,是不是还在单相思啊,要不要哥们帮个忙替你牵根线啊?」「鬼才要你搭线呢。」这句是实话,小卫如果喜欢一个女生的话,绝对不能让身边这位去凑合,说不准他自己先去勾搭上了。阿琰「嘿嘿嘿」地奸笑几声后继续翻自己的教程,不理睬他了。「我说阿琰啊,」小卫沉默片刻,又吱吱唔唔地开了口,「怎么样才能知道别人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啊?」阿琰眨眼:「看对方的态度喽,自己能感觉得到啊,譬如关心你啊,看见你就很高兴等等之类的吧?」这位仁兄对恋爱也是稀里胡涂的,一时说不清楚。小卫叹气,听上去一无用处。「怎么啦?」阿琰问。「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啊。」小卫低声说。阿琰怔了怔,摸摸头皮,觉得这问题不算是什么问题嘛。「直接问她不就得了。」「啊?」小卫咬着嘴唇。他不敢再问,已经被赶走了啊。「谈恋爱有什么麻烦的?很简单的事!」他听见阿琰很轻松地说了一句完全不能苟同的话。大概是因为自己谈的恋爱和别人的不一同吧,对象是个男人,而且是比自己大了好几岁,不喜欢多语,性情冷若冰霜,但有时会温柔得让人沈溺的怪人。的确是个不容易亲近的家伙,真让人无可奈何。而且现在,他与自己无关了。意识到这点,小卫真的很想哭,虽然很丢脸,恋爱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只因为自己问了一句话,那个男人就无情地把自己赶走了。真是冷酷,可就是无法恨他,不知怎么回事。本来已经说不做家教了,突然又开始做起来的王郁平常要到天黑才回家,小卫就先替他买饭回去,就算是不买饭也会买些生菜做饭给他吃,这是小卫很喜欢做的事,虽然平时自己一个住的时候很少愿意做饭的,但给喜欢的人做饭就是另一番滋味了。吃完饭的王郁平会对他说声「谢谢」幷给他一个亲吻,然后就让他回家,从不挽留他过夜。这正是小卫开始怀疑对方是否喜欢自己的原因了。先前还有欲望作为借口,而现在似乎连对自己的欲望都没有了,两人只是单纯地相处着,算不算是在恋爱呢?或许想着恋爱的只有自己吧,对于王郁平来说,说不定只是多了一个方便的朋友罢了。小卫有时会沮丧地思考着,可是,也没有人会吻朋友吧?想得很多,但面对着人,他的理智又不能正常运作了。这天王郁平打给他手机说不回家吃饭的,其实也是告诉小卫可以不必去他家了。可是小卫还是去了,就算不见他,哪怕在屋子里待上一会儿也会有满足感。买了一人份的盒饭,打开门发现王郁平的鞋子放在鞋架上。小卫放下手中的袋子,走进卧室,看到应该不在的人躺在床上,睡得很沉。他敛息走近床边,俯下脸来细细地看着眼下的睡脸,的确是长得很吸引人的一张脸,虽然因很少有表情而显得不生动,但笑起来的话就很少就有人能抗拒得了的吧?身材也很棒,瘦而不弱,摸上去很有质感。如此想着不禁伸出手去抚摸,沁凉的皮肤也能让小卫的手指炽热起来。「滚……」男人突然怒气冲天地吼出一句话,放在床沿边的手臂一挥,正好甩在小卫的脸上,让他吓了一大跳,捂着被打痛的脸退后了几步,床上的人却不见醒来,翻个身依旧闭着眼。说梦话吧?为什么用这么凶悍的语气?还有……颈边是什么东西?迟疑不决地用手指轻轻撩开袒露在被外的领口,胸部上也有红迹,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床上的人心血来潮时也喜欢在自己的身上留下。怔忡地看着这些痕迹,小卫狠命咬着嘴唇,连痛都不觉得了。他固执地认为情人间应该是忠诚的,可惜床上的人好象不这么想,还是他从来没有把他们俩看作是情人,所以从没有对他说过喜欢?委屈像把锈钝的锉刀卡在心脏上,很难受。应该明白他本来就是这种人的,是自己太傻。小卫转身走出卧室,坐在桌子边上,打开盒饭却没有了胃口。王郁平睡得很不好,噩梦不断,醒来时是意料中的天黑,身体已经饿得没力气了。客厅里通亮的灯光让他感觉安心。勉强爬起床走出卧室,客厅里没有人,桌上有一个饭盒。「小卫。」他叫着。没有声音,难道走了?厨房里传来细碎的水声。「原来你在啊?怎么不吭声?」王郁平走进厨房,小卫正在洗碟子,背对低着头还是不做声。「怎么了?」男孩沈默的态度有些陌生,若是往常会转身给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而不是背对着自己。王郁平靠近他,把他的头扶起,发现对方眼角泛红。「在哭吗?」「不……不是。」小卫连忙摇头。王郁平放开他,淡淡地笑:「吃饭了没有?我饿了。」「我以为你不在,只买了一个盒饭,你去吃吧,就在桌上呢。」小卫急急地说。「你呢?」「我不饿。」「一起去吃吧。」王郁平顺手拿起两双筷子,不容分说地一把拉过人就往厅里走。做的举动又是情侣式的,真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算是什么人呢?情人?还是朋友?还是其它?难得坐在一起分享盒饭,你一口我一口的亲昵时间,小卫却食不知味。「不想吃吗?」王郁平看男孩咽了几口饭就闭上了嘴。「平哥,你……觉得我怎么样?」小卫突兀地问。「不错啊!」太快的回答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不是情人的答案吧,至少会有「为什么会这样问」等的疑虑才对,就算小卫没有谈过恋爱,他也知道这种回答有敷衍的味道。「那你……喜欢我吗?」沉默后一声叹息,筷子在手里晃动了几下代表焦躁不安的心情。「小卫,我知道你要什么,但是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给不起,」王郁平扔下筷子,直视着男孩的眼睛,「如果你很想要情啊爱啊之类的话,我劝你另找人来陪你玩。」「可是,」小卫抖着嘴唇,垂下眼角,「我我……很喜欢你啊。」他鼓起勇气大声地说。「啪——」筷子被重重地拍在桌上,男人的脸在灯光下变得狰狞起来。「你喜欢我什么?这张脸,还是这个身体?你他妈的了解我有多少就一个劲的喜欢喜欢地乱叫?!」莫明发火的男人吼了一通后,站起身来拉开椅子扔在地上。「你这小鬼什么都不懂!连被干也不知道痛苦,是不是天生犯贱啊?!」不堪入耳的辱骂把小卫给吓到,他面对涨得通红的脸怔怔不知所措,耳边只剩下对方愤怒地责问,他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想告诉发怒的人:你的一切我都喜欢啊,脸,身体,声音,动作等等,就算不了解,喜欢就是喜欢啊。为什么要骂得这么难听?被克制的委屈像洪水一样泛滥成灾,即将冲出眼眶。「两个男人之间会有他妈的什么狗屁感情?!你听着,别做梦,爱玩不玩随便你!」残酷的话像拳头一样尽数挥出后调头就走,留下小卫一个人傻在饭桌旁。这样的平哥太陌生了,虽然平时总是冷着脸,但还是很温和的一个人,从不说难听的话……也许真的被他讨厌,小卫难过得要落泪。王郁平躺在床上抽烟,一片迷雾中瞥见跟着进来的男孩,脸上带着惶恐的表情,不觉心烦意乱。「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他冷淡地说。对方略为惊讶地睁着眼睛,目光空洞。「这样下去,对我们俩都没有什么好处。」王郁平闭起眼,避开男孩受伤的表情,「我对你已经很烦了。」「让你误会了是我的错,请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男孩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放在地上,全身发抖,强忍的哭泣压在喉咙里哽住了呼吸,让他步调不稳,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听着远去的脚步,王郁平觉得头痛,心痛加头痛,大概会死吧?随着一记重重的关门声,全身又落入冰凉的冷寂。算是分手了吗?都两个星期了……手机上面的号码始终不敢按下去,虽然想听到对方的声音。小卫真不愿意想到分手这个词,可分手也是要真正交往过才能说的,自己现在的情况大概连分手都谈不上吧?只是对方不想再见到他,连身体都不要,就是这样罢了。从一开始起就没有存在过感情,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喜欢他而已。小卫认清了这个现实,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的蠢,要提到感情的话,谁都知道要两厢情愿的才会幸福啊。两个星期里,除了上课能见到一面外,两人基本是形同陌路了,连互相看一眼的机会也没有过,甭提合好的事了。明知道对方可能没有这个想法,但还是期待着能再次看到平哥对自己笑,哪怕是冷淡没有内容的。可期盼只能是期盼,不见有结束的时候。◎◎◎◎◎ 落地窗上的玻璃太明净,容易让人看到丑恶,如果还有力气,王郁平想去把它敲碎,他估计它的主人不会介意。「在想什么呢?」粗壮的手臂绕过腰际,停留在结实的臀部拧了一把。「……」王郁平装睡却不成功,那只手开始向前移动,带着熟稔的劲道抚弄着每寸皮肤。「小恩,你真不乖,」男人把健壮的身体移上来,英挺的脸上带着讥诮的笑意,另一只手捏起没有表情的面颊,使他不得不睁开眼,「难道你从前就是这样不甚热情地招待客人的?」「别叫我小恩。」拨开手,王郁平无奈地提醒他。「叫你什么?王老师?呵呵呵,我还是觉得『小恩』比较适合你。」何纪安扬起眉头,反手一抓,拉下盖在两人身上毯子丢下床去,让紧密纠缠在一起的两具胴体曝露在清寒的空气中。离床不远一米多高的落地窗玻璃忠实地反映着床上的风光,王郁平怔怔地看着,本能地缩了一下身体。「以前听人说,小恩最喜欢在做爱的时候面前放一块镜子,对不对?」何纪安注意到他的目光,得意地轻笑。王郁平冷哼,跟着一笑:「你果然很了解小恩。」「呵呵,」何纪安望着这张冰冷的脸,呼吸无法顺畅,「不错,我还知道『品人』大名鼎鼎的小恩有三大鲜为人知的嗜好:做爱喜欢照镜子,睡觉喜欢最软的床,衣服喜欢穿薄滑的料子,是不是啊?」王郁平的笑容僵在脸上,像刻上去般的死板。王郁平做爱的时候最恨有光亮的物品在附近,王郁平喜欢在硬板床上睡觉,王郁平穿衣服什么料子都无所谓,只要能穿得出去。该死的!他不是小恩,早就不是了!「小恩,小恩……静夜之星,他们是这么叫你的吧?」碎碎念叨着的男人脸上开始呈现狂乱的迷恋之色,他伸出潮湿的舌头一遍遍地舔拭着光滑而平坦的胸部,预期看到皮肤底下的肌肉因刺激而急促地起伏颤动着,性感得让人恨不得撕碎它们。「不……你错了,静夜之星不是我,是一个叫小森的男人。」王郁平冷淡地纠正。何纪安不在乎这个错误。被架高双腿,附在耳边的嘴不停地呼唤着遥远的死灵,像是还魂术的咒语,令王郁平因厌烦而战栗。何纪安疯狂迷恋的是一个叫小恩的男妓,王郁平心知肚明,他要报复的也是一个叫小恩的男妓。而王郁平是谁?本来是很清楚的,现在他却是迷惑了……「放过我吧……呃……」在这种时候讨价还价看起来很愚蠢,但他只能在对方不清醒的空档里才能放下自尊,支离破碎地说出来,「小恩已经不在了,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呃……啊!」不怜惜的沉重冲击,让他痛得倒吸冷气。他真的已经不是小恩了,连身体都在反抗,不愿再容纳男人的欲望,想吐想呕想逃脱。「放过我……我不是小恩!」他冲身上的人低吼,手挥在厚实的胸肌上,但是没有效果。陷入情欲的人毫不理睬,逸出唇舌的痛苦呻吟只会成为催情素让他更加雄姿勃发,失去节制。「小恩,会回来的!」何纪安在征服的快感里兴奋地沉浮摇摆挥汗如雨,他挺起腰把双臂操入对方的背后翻个转,扶起那只头强迫他面对着落地玻璃窗,指着上面的反影大声地笑。「你看,这个被干的人不是小恩还会是谁?!」「他怎么能不回来,为了他,我付了多大的代价,你知道吗?」男人笑罢,痴迷地瞪着那影子里的人。「为了他,我几乎丢失了全部的生活……说他怎么能不回来?」王郁平茫然地看着何纪安的脸。「不明白吗?你不用明白的,亲爱的小恩。」扯起他的头发正对着玻璃,何纪安又笑了,很开心。王郁平被挟制着瞪视玻璃,惊讶地微启了嘴唇。玻璃里的人同样瞪着他,美丽、妖冶、充满不甘的眼瞳里像有水在波动,饥渴似的唇张开着,邀人去侵犯一般地动人,全身赤裸的皮肤泛着淡淡的光亮,这是一个叫王郁平的人?! 何纪安说得对,这是小恩,只要在床上,只要身边有男人,小恩就会回来……再次闭起眼,不忍再看,他害怕阴魂不散的小恩……小恩,难道J没有扼断你的喉咙吗?低下头深深地埋进柔软的床褥里,任记忆的黑洞开始扩张,不是吸收而是释放大量的碎片和尘埃,红色的,掺血,张着尖锐的边角。随着似乎没有尽头的撞击,他听到低抑而熟悉的呻吟不断地从自己嘴中溢出,那是小恩的声音,柔媚的,最能取悦人的,它们随着尘埃和碎片开始飘散,游浮在空气里,欢快地回响着,一遍又一遍。「小恩,小恩……」 他呻吟的是一个远去的名字,一个活着的死灵,在这张淫猥四溅的床上,它会回魂的。◎◎◎◎◎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女人都有些神经质?其实离更年期还远嘛。拖鞋走过的地方不是很脏也值得拿抹布擦了又擦,如若嫌他脏,为什么还拼命要求他来见自己呢?小卫辛苦地坐着,怕再碰脏东西般的谨慎。一辈子他也不想去懂女人,即使对方是他妈。「喝咖啡吗?」把抹布扔进置物篮里后,卷着一头发结子的卫璎问像个小学生般端坐于沙发上的儿子。「哦,好。」小卫点头。端上来的咖啡味道浓郁而纯正,绝对不是外面买的速溶货色能够相比的。卫璎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讲究细节,虽然现在的生活远没有以前舒适了。「他不在,去国外考察一个月呢,你能过来陪我吗?」睇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珠在咖啡的热气下熏得迷离,卫璎心里柔软着,儿子就属一双眼睛得自前夫优质却没有前夫的犀利刺人,看上去玻璃球似的清澈透明。儿子皱起浓黑的眉,没有回答。「我们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你就不能陪妈一个月吗?」听着母亲恳求的口气,小卫只能点头。「最近有没有去见过你爸?」卫璎小心地问。小卫大大地摇头。「他给你汇钱了吗?」小卫又点头。「那就好。」卫璎瞧着儿子的脸色,又淡然道:「其实你不必恨他的,至少他还把你当个儿子。」「我没有恨他。」小卫撇了撇嘴唇。卫璎温柔地笑:「你和他脾气虽然大相径庭,但有一点倒是共通的。」小卫瞪着母亲。「喜欢口是心非。」「别拿我跟他比。」小卫咕哝着,放下手中精美的瓷杯。卫璎苦笑:「别老这么别扭,他毕竟是你爸啊,你以后的生活他帮你安排好了,也算是尽了职,相比起我,他对你已经是很不错了。」「我没叫他这么做。」儿子扁着线条优美的嘴唇愤然反驳,孩子般的稚气举动。「别说傻话,以你的个性,有人替你安排好最是不错的,」伸手抚了一下儿子遗传于自己的柔软头发,女人的口气有点无奈,「自个儿去拼搏是说说容易做起来难的事,少吃点苦不好吗?你还小,现在不会懂,将来就明白了。」说到底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母亲,说话总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小卫决定闭嘴,他本来就没有想反抗的,虽然他厌恶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功课怎么样?」平时没有机会问的,儿子长大了,做母亲的越来越无法管束了,何况又独自住着,想怜惜也只是隔靴搔痒不进心内,但该问的还是要问,儿子嘛身上的一块肉连着心。「还好。」小卫啜了口苦涩的咖啡,想到什么似的又解释,「前几个星期不来是因为我报了一个培训班,星期六要上课的。」「哦?不必太累的,读什么培训班哪?」小卫笑而不答,爱情培训啊,对着一个男人发花痴而已,整节课就做这件事。心隐隐地揪痛了,因为想到那张冷冰冰的脸。「好好努力吧。」卫璎也没有多问,站起身来要到盥洗室去拿掉头上的发钳。「妈……你爱过爸吗?」小卫突兀地问,让卫璎不由一楞,回过头困惑地看着儿子,然后笑着用手指亲昵地点了点儿子的额头。「傻小子,对有些女人……譬如你妈来说,爱不爱不是问题,关键能生活得好就行。」「所以,爸爸那样对你也没有伤害到你吗?」小卫又追问。「对。」卫璎对着儿子毫不迟疑地点头。「可是……」「什么?」「没什么。」小卫又叹了口气。「小孩子家的不要整天叹气,会倒霉的。」扔下话后,卫璎离开了儿子的视线,摆弄她的头发去了。若不爱的话大概就不会有伤害,那么平哥说再难听的话,自己也不会一直耿耿于怀吧。会爱上那个阴晴莫测的男人吗?如果只是喜欢,自己不至于这么难过吧?小卫烦恼地咋舌,早知如此不喝咖啡的,这么苦!掏出手机,想按下去又害怕那头的嘴巴恶毒地说出些让自己心寒的话。毕竟对方宣告过结束的,是自己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而已。可是……小卫不由又深切地叹气,想想自己的爱情真是一团乱麻,没有特别的原因,感情来得莫明其妙,大概是一种玄妙的因素在作祟吧?王郁平总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甚至到达了亲切的境界,从第一眼的魅惑到越来越严重的迷恋,真是有够诡异的,单纯被他的身体和偶尔的温柔所吸引吗?小卫不敢肯定。大概前世见过吧,想到这么荒唐的念头,让他禁不住笑起来。「交女朋友了吗?」伸出披着一头卷发的脑袋,母亲又问,因为看到儿子拿着手机发怔,一幅想打又不敢打的样子,然后独自对着机器傻笑,很容易让人误会。「没……」小卫紧张地连忙摇头,脸色发窘。「噗——」看着儿子的反应,卫璎笑出声了,若不是她自己生出来的心里明白,否则真的要怀疑儿子是不是风流前夫的种了,不要说外貌不算相像,性格更是差之千里,遗传真是件奇妙的事。「有喜欢的人也要加油啊,哈哈哈哈!」明明说着不相信爱情的母亲居然这样鼓励,是捉弄吧,毫无说服力。「有什么好笑的……」不满地喃喃自念,小卫站起身来走向阳台,远离母亲的监督范围。春风轻轻拂面让他昏昏欲睡,感觉伤感。青空朗朗浮云淡淡,多美的季节,适合恋爱啊。也许是因为太伤感了,小卫的手指不自觉地往手机上摁下去了,连后悔都来不及。「喂?」电话里的声音干净地传来。他在家呢,连最后反悔的希望都没有了。小卫抿着嘴,面对这么简单的问题却不知怎么回答。「不说话,我就要挂了哦?」虽是如此说,口气却没有被打扰到的不耐烦。小卫觉得他大概知道是谁在打电话,才这样想,对方就问了。「是小卫吧?」喉头被问话给堵住了,连气息也不顺畅:「嗯。」小卫含糊地回答着。对方沈默。「对对对……不起,平哥,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对不起……」怕被挂机,小卫结巴着道歉。「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扯着头发说出这种话后,他也决定挂机了,在被对方挂断之前留点余地给自己吧。「对不起……」清楚的声音传来。「什么?」他却听不清楚……不,听不明白。「上次的事是我不好,」毕竟是年长吧,道歉起来干净利索,一点儿不拖泥带水,「说那么难的话实在是不好意思,该道歉的人是我,小卫。」「没没没关系,平哥。」小卫蹲下身体,一手抓着阳台的栏杆免得自己晕倒。「我……心情不好就会乱说话,」电话那头的人苦笑了一下,「真的很无心。」无心吗?分手的话呢?小卫激动地心跳加速。「那……」「这样吧,再见。」挂机了。小卫对着手机再次发楞,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呢。「怎么啦?」不知几时站在面前的母亲,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没事。」「是女朋友吗?」小卫沉默了几秒,无力地摇头。「交朋友要认清哦,让自己不开心的朋友就不要理睬他,嗯?」卫璎勾起嘴角,俯下身体,用满是发乳气味的手掌揉着儿子蓬松的头发。「我知道啊……」但喜欢的人不是说不必理睬就可以摆平自己的心了。「你在烦恼什么呢?」盯着儿子闪烁不定的目光,作母亲的不想看到什么忧郁之类的杂质在里面呈现,但儿子不是孩子了,总会有感情用事的时候。小卫的嘴角噙着无法说出口的委屈,面对母亲的关心也只能垂下眼角去回避。只有这时,他觉得王郁平对于感情的冷淡大概是有道理的,谁会去认同两个同性之间的感情呢,连自己都惶惑不决,怎么让人家相信里面的真挚?「嘀嘀——」手机短信打扰了母子之间短暂的交流。『今天是我的生日。』没头没尾的话……卫璎也凑近看屏幕,挑起眉头:「你朋友吗?」小卫目光发亮,灿若星晨,他连忙合上手机,冲着母亲「嘿嘿」傻笑一下后站起身来手忙脚乱地往门口冲,脚还不小心撞在玻璃几上,痛得直抽气也毫无停顿地一个劲往外跑。「妈,我现在出去一下啦!」「喂,几时回来?」卫璎一头雾水地追着他跑。「不知道!」冲出门,传回来已经是飘远的声音。卫璎站在门口,忧心忡忡。「平哥……是谁啊?」被拍倒的玻璃酒瓶从桌子一头滚向另一头,以不慢的速度接近桌子边缘,然后坠落。「咣——」尖锐的破裂声穿破耳膜直击头部,让因酒精而疲软的身体跟着跌倒在地上。碎片,到处都是碎片。脑中的碎片也在撞击中纷飞四散,失去控制了……灯光如网人肉如森的空间,充斥着各种气味,他觉得呼吸困难身体燥热,而拍在肩膀的手指隔着衣料渗进阴寒。「嗨,新来的?小模样儿不赖啊,嘿嘿,他们叫你什么来着?」「小恩。」「小恩啊,你叫我J就可以了,或者J哥也行啊,呵呵,知道为什么叫J吗?」摇头。「不知道吧?哈哈哈哈,看你那幅傻样!读过书没有?英文字母知道不?J怎么写来着?」「下面弯的啦,那把儿不是向上抬着头吗?就这意思,懂了吗?哈哈哈……」牙白得森寒,在灯光下笑起来晃得人眼疼。柔软的四肢,瘦削的脸颊,薄唇边烟雾弥漫使眼睛像浸在污水里,看不真切,同样也看不到心里。碎片。小恩,J。酒精在胃肠和血液里燃烧,能看得到火光了,一团炽热烧糊了记忆。碎片在暗处闪着阴险的微光。床上纠缠在一起的肉体互相交迭着。「小恩,知道吗?你真傻。」「只要张开腿,世界就是你的了,小恩,别跟自己过不去,别跟这个世界过不去!」可是,我不要世界,我只要……J。小恩说。「既然爱你,那就帮我一次忙吗,我需要那个……」「钱。」「小恩,你要帮我……」J,其实小恩一直都知道你爱的是另一个叫小森的男人,你需要钱让他吸毒维持精神……可是傻傻的小恩甘愿受你的骗。他真的好傻,因为他爱你……停止吧。碎片会割伤人的,不管是地上的还是脑海里的。躺在地上的人勉强爬起来,把玻璃碎片拾入袋子里,准备扔出去。打开门,已经天黑了,走廊里亮着灯,醉眼昏花中都是惨淡的光影。王郁平顿住了脚步,摇摇晃晃地蹲下身体,伸出手指戳了戳坐在自家门口缩成一团打瞌睡的人。旁边有一盒蛋糕,圆圆小小的。「平哥。」男孩睁开朦胧的双眼,对了片刻的焦距,才看清面前满身酒气一脸冷峻的男人,轻声叫着。王郁平仔细打量着他。「什么时候来的?」虽是满眼醉意,声音冷冽得很。「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敲门都没人应。」小卫嘀咕着,掏出手机看了看,三个小时。「为什么不进去?」「因为,没有钥匙。」难堪地别过脸,即使无关自己的事,他在对方不耐烦的口气里变得不安了。扶着脑袋,男人闷哼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把垃圾袋随手扔在墙角,站起身来进屋。「进来啊,还坐在那里干嘛?」他瞪着犹豫不决的小卫。屋内酒味呛鼻,难得乱糟糟的,地上闪着没有扫除干净的玻璃细屑的微光,让小卫不由皱眉,他看到王郁平光着脚在地板上无畏地走,颇觉心惊肉跳的。推开数个酒瓶的挤占,小卫把手中的蛋糕放在桌子上。男人一屁股坐上沙发,点了一支烟,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斜睨着他,若有所思。「平哥,生日快乐。」小卫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喃喃地念着一边用手剥开蛋糕的外包装。王郁平突然笑了,衔着烟低声地说:「知道吗?小卫,我最恨过生日的。」「为什么?」小卫因他的笑而舒了口气,人也轻松起来。蛋糕已经被打开了,糕体上裱着两朵很大的紫色玫瑰,他在上面小心地插两根蜡烛,是27的字样,淡淡的奶黄色。「因为怕死啊。」自嘲的口气透着一股寒意。 点上蜡烛,小卫疑惑地望向难以捉摸的人,对方却避开他的目光,盯着蛋糕上跳动的火焰,融化了眼中的冰冷。「谢谢你,小卫。」低下头,王郁平吐掉口中的烟,也吐出了一句道谢,他双手捧着自己的头颅搔了搔,使本来已经失去造型的头发更加杂乱不堪。「平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小卫放好碟子和叉子,走过去蹲下身体,迟疑地举起手摸着那看起来很烦恼的脑袋。王郁平摇头,男孩明净如静泉的眼瞳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狼狈不堪的神情,他有些悸动,有些怨恨,也有些悲伤。这小子太干净,在他面前就是个逃不脱的对比,如此想着,不自觉地又寒了眼也刺伤了抱着自己的人。「为什么还来呢?」他突然推开他,咬牙冷哼,「你真是他妈的……贱!」小卫僵住,楞忡着,不懂平哥为什么会这样反复无常,他不由放开手,茫然地立在他面前,像座石雕。「你现在要滚也可以。」嗓子像破了的气囊,有呼呼的嘶裂声,王郁平想自己可能醉得太厉害,这些话无法控制地出了口,他瞪着男孩红白相交的脸,等着他冲出门的那刻,竟有些恐惧。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再次耷下头,不忍看对方脸上的神色。滞闷的空气凝结成块,压在两人心头。「为什么?」小卫开了口,颤抖的声音充满困惑,「你明明是……很温柔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王郁平一怔,温柔?指自己吗?太可笑了。「如果不想看到我的话,只要明确地说出口,你就不会再在这里看到我,我保证。」小卫又说,语气坚定。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结束吧。他想说,心里的锉刀挫动了,要把它分成两片。「你走!」男人冷酷地低吼。这次小卫没有哭,他转身向着门口走去。真是结束了,没有回转的余地,他不想测量自己承伤能力到底有多大,怕得知之前已经体无完肤。可是,坐着不动的人突然跳起来,大步追上他,堵在门口。四目交接,皆是无措的惊讶。「别走。」低温的手指牵上了小卫的手。王郁平眼中有着无法察觉的矛盾,手指已经背叛了意志,死死地缠住对方的手。「不要走。」他拉过男孩紧紧地搂抱住,把头埋在抖动的肩窝里,他觉得自己从没有如此狼狈过……生日蜡烛熄灭了,升起一缕缕白烟,袅袅散至无踪。小卫难以置信地被紧拥,承受着对方的体温和拥抱的重量,张着嘴,巨大的喜悦下竟无法再问一个合时宜的问题:你喜欢我吗?或许不该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了。好温暖,抱着这具纤瘦的身躯可以安慰沉重的疲惫,王郁平用尽身心地抱着,大口闻汲着男孩身上不知名的清香,仿佛是迷药般地让人沉溺。利用他吗?因为太寂寞,还是心冷到连自己都承受不了,需要有一个人来分担,现在只有叫小卫的男孩单纯地迷恋着自己,他身上战战兢兢的小心让自己觉得安全。是的,抱着他感觉很安全也很充实。如果可以的话,或许真的和他恋爱也说不定,哪怕最后不会有结果,而且这不是小恩的恋爱,是王郁平的……小恩死在J的手里,而王郁平还寂寞且不幸地活着……恍惚地思想,恍惚地体会着这一刻难得的平静,恍惚地开始用嘴唇描摩小卫的脸廓,从额头到下颚,再回到嘴唇,舌苔上的微酸像心里流淌的情绪,慢慢溢满两人的口腔,彼此交换着,依依难舍。「对不起。」被酒精炙哑的声音再次震动冷清的空气。几时开始,道歉的习惯转移了,他一天内接连着向他道歉,因为真的很需要他在身边,在这个寒冷孤寂的生日之夜。「今晚留下来陪我。」躺到被黑暗笼罩的床上,两人抱在一起。面对男孩渴求的眼神,王郁平只是用双臂围着男孩的腰,手掌隔着布料抚摸对方直挺的背脊,虽然周围没有任何光亮的物体,但他怕男孩在夜色中依旧清亮的瞳眸会映到一个叫小恩的男妓的阴魂,而叫王郁平的男人抱着怀中火热的肉体,好象失去雄起的能力了。「平哥,平哥,我……」男孩烫热的呼吸吹向他的耳边,血气方刚的青年怎么能忍受得住情人在怀而无所动作的折磨?何况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亲密了。「平哥,我想做……」小卫绯红的脸贴向对方的胸膛,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他不明白王郁平为什么只是抱着自己没有其它动作,想起最初的做爱,虽然痛苦却有着被需要的充实感,而这样空泛的安慰只会让人深切地不安。俯下头,颤颤魏魏地添拭着光洁平坦的胸肌,笨拙急切的挑逗,他想被需要,只有这样平哥或许不会再去和别人上床。无法承受柔软且充满着热度的嘴唇没有技巧的碰触,王郁平被稚嫩的调逗给弄得六神无主,虽然经历过各种不同的抚弄和挑逗,哪怕面对的是性虐待狂的蹂躏也不曾如此的惶然,而这个男孩没有章法抚弄却使他惊惶失措起来。平哥还是没有举动。小卫抬起头,目光在黑暗中流连如水,仿佛能穿透对方脸上的痛苦般地闪着温润的光泽。心疼得难以承受,王郁平抬起手覆上如水清眸,俯头吻住他的嘴唇,粗暴得像是要吞噬下整个人。此刻的他真的很想把小卫吃下去,消化在血肉里,这样既能拥有他又不用面对他的纯洁而给带来自己无法忽略的自卑,更可怕的是,面对这双眼睛,他会狠不下心来,他会软弱。为什么会这样?本来王郁平已经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了,为什么面对这双眼睛会觉得自卑?明明这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只会盲目地跟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说「喜欢」的小白痴而已,也只有这个小白痴能被自己的一句话给吓走,也能被自己一个没有请求的短消息招之即来。好傻啊……大街上随便勾引人的人,怎么能信任到轻易向对方说「喜欢」?!而啰索地替对方考虑这么多的「怎么」,那定是喝得太醉,连神智都胡涂了,肯定是这样的。这个傻得让人无法置信的小子……真是笨到无药可救了!王郁平很想笑,嘴角弯起。「平哥,你在哭吗?」觉察到脸上微凉的潮湿,小卫挣扎着从交缠的唇舌间挤出疑问,慌张地用手指去碰触对方的脸,他还是不敢相信感觉到的事实。「我没有。」声音还是保持凛冽,却像个孩子似的推脱着摆在眼前的事实。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平哥现在的心情似乎的确不适合办事,小卫暗自责备自己的粗心。「如果……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做了……」他抱着毫无激情表现的身体,不好意思地喃语着,同时也羞愧得要死,主动要求的自己会被这样地拒绝实在让他无地自容。把头埋进毯子里,连手也放开了对方,小卫闭起眼努力劝自己想着睡觉就好了。「你这小傻子。」王郁平低沉地叹气。轻柔地撩动手指替惊愕的男孩剥着衣服,他再次俯下头,重重地把嘴贴到微启的唇上,把手伸向隆起的内裤里面,他会满足他的需要,单方面的。好久没有做这种事了,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反胃,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强烈矛盾,要把人撕毁般的痛楚。王郁平咬了咬牙,愧疚地服务着怀中的男孩,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高潮时的欢愉表情,他伸手扭亮了床上方的两盏壁灯。光晕柔和而明亮地圈拢着两人。抬起头,王郁平深深地注视了小卫一眼,手指和嘴唇一路游移,在男孩的喉结、肩膀、乳头,腹肌等所有能挑逗到的地方一一加诸自己的爱抚,听着他的气息由宁静转向纷乱,然后粗重地把炽热散发到空气中。「平哥……」不安地喃呢着,小卫闭起眼,在明亮灯光下的做爱让他无法适应,灯光洞彻一切,让他羞涩而亢奋,在涌腾而起的欲望中呻吟对方的名字,焦躁地扭动身体,双臂紧搂住伏在自己身上的人的背胛,颤栗不已的头抵在胸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煽情的爱抚,细腻柔和又处处点火,热量源源不断地向下奔驰。身体被放开,温绵的嘴唇在皮肤上四处侵袭着,带来恍惚的快感,他知道自己硬了,坚实的部位又被温润的柔软包覆起来,缓缓地蠕动,多么美妙的感觉……咦?睁大眼睛,小卫盯着埋在自己胯间的头,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不要……平哥,别这样,好脏……」修长的手指按在他唇上,紧接着那头略抬了抬,嫣然一笑,随后又继续俯头舔拭雄姿挺拔的坚硬。半支起身体的小卫完全怔楞住,也被迷惑了,平哥的这一笑妩媚得酥骨,却是极陌生的表情……可他怎么有刹那恍若隔世的熟悉错觉。这笑这笑……不能思考了……太热了,嘴似乎有魔力,它有力的吮吸和绵软的摩擦迅速勾起强烈的射精感,小卫痛苦地皱紧着眉头,无力地躺倒在床上,手按住着平哥的头,不知是推拒还是迎合,抓着头发等待白光乍现的一刻降临,听见自己痛快地高声尖叫了一下。空气中浮荡起体液的味道。爱抚在继续,小卫大口地喘息,全身因高潮而快乐地发抖。吐掉溅进口中的液体,王郁平眯着眼欣赏男孩红晕未消的脸和激烈起伏的胸膛,有股淡淡的喜悦和感动。「平哥,谢谢……」无力的声音性感地让自己都不好意思,小卫的脸更加血色浓重,他抬起双腿熟练地夹住对方的腰,准备接受下一波快感的侵袭。而对方却没有动静,只是笑了笑,放下他的腿,关上灯躺倒在床上,抱起未退尽燥热的身体,用手掌抚去额上星点汗珠。小卫惊魂未定地等待着,对方只是搂着自己没有其它动作,幷闭上了眼要睡的模样。原来只是这样……小卫羞忧掺半,还有淡淡的惘然。那妩媚一笑像刻在脑海里了,让他觉得陌生,却恍然在哪儿看到过,撩人的笑容仿佛整个人都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古怪。可是,不管他是什么人,爱他的心情却是自己最无奈的,怎么才能让他了解和接受自己?乱无头绪,其实自己一点儿不了解平哥。多么可笑,不了解喜欢的人,听上去这喜欢就变得很虚假。「平哥?」他低声唤他。「嗯?」对方响应着。「你……不生气了吗?」「什么?」「上次的事。」「我不是道歉过了吗?」「那……那你喜欢我吗?」小卫咬着嘴唇,迟疑地再次想确定,心惊胆战地屏着气息等待对方的响应。如果他还是生气怎么办?他不知道,但他更不喜欢迷茫到可怕的感觉。静默了好几分钟,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小卫想放弃,思量着说些什么话来挽回败风景的问题,虽然他觉得很委屈。「喜欢……」黑暗中传来无奈的叹息,然后跟着一句让小卫欣喜若狂的回答,他激动地伸手紧紧搂住对方,抬起下巴吻上了对方的脸和嘴。两人尽情地拥吻了好久,仿佛下一刻就将面临永别似的。还是黑暗,离天亮尚远。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了好久,最终被摁灭。小心地移开紧圈住自己的手臂,王郁平用手指轻轻划过熟睡中男孩的脸廓,他似乎在梦里微笑,嘴角稍扬,快乐地抿了一条弧线。手指被这微笑给烫伤了,迅速收回,用它们蒙住自己的脸,弯起,指甲深陷进肉里,在黑暗中颤抖的人似乎想用自己的手撕破自己的脸。「对不起,小卫。」他用黯然的声音向听不见的人道歉。又是道歉。他下床,在距床不远的衣橱半开着一扇橱门里的格子上取下一架高倍DV,走到计算机桌旁把一张空白光盘放入烧录机。打开计算机,插上传输线,机器无声无息地导入映像文件,认真操作的人面无表情,目光淡漠。王郁平是否爱上小卫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恩心里只有一个叫J的人。输进计算机里的映像在屏幕上活色生香地再现,镜头正确而清晰地摄录着一个人的全部表情,动作,另一个人背对着镜头,除了背部,其它安全无虞。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站起身来走进客厅,拿起电话拨了号码,听那头的人接起,他的笑意更甚。「我有样礼物要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无比温柔地口气,如赠礼给情人以求得宠爱。挂断电话,浑身剔骨的冷,王郁平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刚才一句话的电话似乎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也不想躺回床上,躺回那个被自己利用了的无辜男孩的身边。小卫,不要怪我,谁叫你是何纪安的儿子。王郁平仰天无声地笑,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巧合!他知道何纪安有一个不愿跟随父亲的大学生儿子,要不是无意间见到何纪安手机里存着熟悉的名字和号码,杀了他都不敢相信,何纪安竟有如白纸一样单纯的儿子。哈哈哈……真是太妙了!他好想放开喉咙畅快淋漓地笑,小卫可能永远想不到,今天王郁平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是他自己吧?这个小白痴……这个小白痴,跟他说过再也不要来的……还送上门来干嘛?!最终还是没有笑出声来,它们哽在喉间像咽着刀刃,割伤了自己。【五】儿子似乎是真的恋爱了,答应陪伴自己的要求根本不会有实现的时候。瞧,一转眼又扔下一句「妈,我要出去啊。」人就不见影儿了。卫璎叹气,转而又不禁想笑,正经恋爱起来的儿子看起来比以前更傻了,整天抿着嘴鬼笑,走起路来像风一样晃来晃去的,跟他说话也迷迷糊糊地答非所问,心思不知飘荡在哪儿。「是同学吧,长得漂亮吗?」他只笑不语,拼命地摇头后又点头。「可以带她来玩啊,我做法国餐给你们吃。」傻小子为难地歪了片刻的脑袋,才吞吞吐吐地憋出一句:「他八成会拒绝的。」卫璎笑坏了,想终究是孩子气式的恋爱,不过长得帅气但个性不够外向的儿子有了自己的恋人,总是让为妈的觉得既怅然又高兴。「要好好相处哦,女孩子喜欢体贴温柔的,不要傻乎乎地被甩啊。」她很大方地鼓励儿子。儿子把脑袋埋在自己的膝盖间闷笑不止,做母亲的一脸莫明其妙,难道自己有说错吗?「妈,不管我的恋人是谁,你都会接受吗?」抬起头的儿子一本正经地问。「只要不吸毒不卖淫不偷窃不抢劫不杀人就行。」说完,卫璎禁不住笑了,儿子却欲言又止地眨巴着眼睛,没有笑。「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他是我最喜欢的人了。」他又慎重地说,威胁似的,却又底气不足。卫璎楞了楞后莞尔:「别这么早下结论,年轻人,说不定以后会碰到更喜欢的人呢。」儿子沈默半晌。 「不,他是我的唯一,不会错的。」认真地吐字,目光羞涩而坚定,让做母亲的不觉敛起了笑容,她发现自己或许没有自己想象中地了解儿子。稚气尚存的脸上异常沉重的坚定陌生又熟悉,让她不寒而栗,因为在另一个人的眼中也看到过,幷且造成了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执着不一定是好品质。毕竟是他的儿子,有些东西会渗透血液吧。卫璎开始担心,担心儿子口中的「唯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他痴迷到这样的程度?只求千万不要再是……男人。她猛然间想起曾在儿子口中听到过一个叫「平哥」的人不由满心疑虑,但愿历史不会承传。或许真的应该让儿子把恋人带来看看才能放下心来。独自在家里打扫的她边做事边仔细地考虑关于儿子的一些事,自从离婚到再婚,儿子跟在身边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解不彻底关心不够的话出了事一定会后悔得痛不欲生的。要和他好好谈一谈,卫璎做着决定。有人按门铃,小心地响了两下。门外的穿著得体的女人让卫璎怔住了,对方看起来惶恐不安,像被人追赶似地紧张,不住地左右张望着,看到门开了才露出一丝神经质的笑容。「你你好……我能进去吗?」 卫璎点头,她认出这个女人是谁了。女人自坐定后一直平静无恙,给她泡杯咖啡,刚想说点什么客套话,她却突然失声恸哭。卫璎本想耐心地等待着她哭完后能切入今天叨扰的主题,可面对哭泣的人不免有些心浮气躁。「关于何纪安的?」试图让对方不要太陷入自己的情绪里而让时间白白地浪费掉,虽然她有的是空闲时间,但是要面对前夫的现任妻子,任何女人都会觉得不自在的。何太太点头,取出手绢不停地按眼角。 「对不起,我只能来找你了,有些事我不知道找谁说。」她小声地道歉。「没关系,」卫璎握了一下对方冰冷的手,「过得不好吗?你看上去压力很大。」女人无奈地再次点头,捏紧对方的手指像攀着救命浮木。「当初悔不该没有听你的劝告,还诬蔑你……」「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卫璎最怕听到这些,不耐烦地打断她,「菲儿,你不是光为说这些而来找我的吧?」听到自己还被用好友的称呼叫着,何太太嘴角一垂,眼眶里又含着泪光了。「他找到那个叫小恩的男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完,泪水顺着脸庞爬下,手绢来不及接,跌在高级套装的细洁衣料上,留下两滴淡淡的水渍。「哦?天!」卫璎掩不住惊讶,低呼了一声,「难道……」 「是的,跟我结婚后,他也没有停止过找寻那个男人。」女人委屈地回答了对方隐晦的提问。「何纪安真是个疯子……」卫璎长声叹喟,同情地拍着菲儿的手背,这位被她前夫轻易勾引上的好友虽然曾经让她不齿,但现在的境遇未免太可怜。「他最初是对我和菁菁很好,」何太太拖着哭腔继续说,已经全然不顾对方是什么人,她亟需人可供倾述,「虽然菁菁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也是亲切对待如视已出的,家父认为可以放心地把生意全部交给他了,谁知家父一过世他就不再理会我们母子俩了,用钱四处去搜寻那男人的下落,根本不理会我们的看法。」卫璎静静听着,滋味复杂,前夫是什么样的货色她怎么会不清楚。所谓温柔体贴,英挺俊逸的男人凭着魄力十足的表皮骗过了年少无知的自己,其实底子下是个霸道、自私又偏执到病态的疯子,曾为了一个男妓落到生意失利,事业中断,他竟丢下妻儿,马上去勾引妻子寡居的好友,只因为对方是独女幷拥有巨额家产,而年迈的掌权者已是重病在身,所以他只用装了几年的好男人就轻易得到重新开始的资本,一个十足的投机份子,同时也是个情疯,对一个男妓贪迷到数年不倦地去追寻,令人匪夷所思。「他让那个男妓教菁菁绘画,真是太卑鄙了,太无耻了!」女人的喉咙不知不觉中拔高了,她痛哭流涕地咒骂着,手里的绢帕早已湿得不成样子。卫璎连忙取过纸巾盒子塞到她手里。「你怎么发现的?」一边冷静地问。「他们……在房间里胡混,何纪安根本就不在乎我。」咬牙切齿的妇人面目扭曲,她扯出一堆纸巾狠狠地抹脸。「你确定是小恩?」卫璎思索着问。「是的,他叫他为小恩。」何太太弄干净自己的脸,情绪稍微定了些,「我真傻,还拼命帮着他挽留那个见鬼的王老师,我真是好愚蠢!」卫璎再次叹息,好友的脑袋远没有她外表令人刮目相看,被奸诈的男人耍得团团转是意料中的事。「小恩现在还是男妓吗?」「不清楚,他自我介绍的是叫什么王郁平,是做商业插画方面的自由职业。」「他或许真的不做皮肉生意了,过了这么多年,他也应是有点年纪了……」卫璎沉吟,她倒很想不怀成见地看一下那个叫小恩或王郁平的男人,竟然有本事让她的前夫不计代价地追寻了多年而不知归途。她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多年前偷窥过的数张照片上,美丽而妖冶的男人,没有一点儿的脂粉味,刻意欢愉而充满矛盾的脸,妩媚且强硬,的确是很吸引人的家伙,只是不知真人有着怎么样的撩人姿色?可以肯定的是,这种人注定无法做个普通人,不管他本身愿不愿意。「男妓就是男妓,应该把这种搅乱社会毁人家庭的人给法办了!」气急败坏的女人口不择言地骂着,却只是软弱且无可奈何的发泄而已。「也不见得人家愿意的,」卫璎冷然一笑,「何纪安的脾气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为了得到自己想到的东西,他可以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甚至不计代价。」何太太茫然地看着卫璎。「你丈夫不是个正常的人。」卫璎睨了她一眼,残酷地下了个结论。「璎姐,我该怎么办?」女人惊慌而无措地晃着卫璎的手。卫璎只能叹气,柔声劝她:「你不该来问我,菲儿,这是你自己的家务事,而我……只是个外人。」女人的泪又开始泛滥成灾,卫璎不再安慰她,举头三尺有神明,因果之报总会见分晓,而她早应是个置身事外的人了。只是,「王郁平」这个普通到无法再普通的名字让她莫明的不安。不知怎么搞的,她想起自己单纯的儿子小卫。◎◎◎◎◎小卫怀抱着一大袋的火锅料理从公车上蹦下来,三步幷一步地穿过马路向着熟悉的公寓楼奔了过去。他今晚想和平哥煮火锅吃,平哥最近精神和脸色看不去不太好,大概工作压力太大的关系吧,需要好好放松一下。想着待会儿要见到恋人了,他不禁弯起嘴角扬起笑容。在如此美丽的春天里恋爱真好,尤其充满希望的恋爱。平哥是个既帅又温柔的人,只要他不乱发脾气的时候,可以说是十全十美。呵,大概是自己热恋的,所以感觉完美吧,从没有去设想过将来会怎么样,但不管如何他希望和平哥能有将来,一直到老就太好了。如果被阿琰知道这种想法,准会被他笑话的。小卫自嘲地抿了抿嘴。一辆车开过他身边,停下来拦在他面前。「你……爸!」小卫惊讶叫了声。「上车。」表情刻板的男人命令他。「不,我还有事。」儿子不假思索地拒绝,他向来不喜欢这个爸。「不用去找那个男人了,你给我上车,我有事和你谈!」何纪安打开车门,一把揪过儿子的胳膊直往车上拖。小卫傻了,楞楞地被拖上车,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去找男人的。「你为这个来找我的?」他不安地问,毕竟对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何纪安哼了一声,把车启动。「我……我不是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必管我!」小卫咬着嘴唇,鼓起勇气反抗。专心开车的何纪安突然笑了,有些苦涩:「你给我闭嘴,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小卫不吱声。何纪安瞥着儿子,冷冷地问:「你怎么认识王郁平的?」「平哥是我的培训课老师。」小卫避重就轻地回答,他不好意思当着父亲的面说自己是先被对方在街上勾引到床上的。何纪安哼了一声:「他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我儿子?」小卫摇头,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这样问,不过父亲没有把质问的焦点放在他和男人交往的关键上让他颇觉奇怪。七年前和母亲离婚后,被称为父亲的男人只是在经济上抚养了他,其它是一概不理会的,虽然母亲还是常说他很关心作为儿子的自己,但小卫不这么认为。一个能为钱轻易把儿子和妻子扔下的男人,要说到有关心这种善良的举动有谁会信服?!小卫在心里早就不觉他是自己的父亲了,甚至在父母离婚后毫不犹豫地把姓改成母亲的姓,但所作的反抗也只能是这么点,强势的父亲在很多方面还是主宰着自己的生活,这点是无法否认的。母亲总是圆通的劝告自己:血脉相连是无法割断的,他会给你一个美好的前程,那是你应该得的,因为你是他儿子。不管愿意不愿意,这个男人终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小卫对此无可奈何。车里陷入寂静,父子俩各怀心事表情迥异,没有难得见面的寒暄,真的很难察觉他们之间有什么血脉感情存在。车子停在何纪安的公司大楼前。从前的「冯氏企业」已经被改组为赫赫有名的「何氏企业」,立体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小卫却是第一次踏进父亲的公司,尽管将来他极有可能会主管这里的一切事务。只是现在想来还是如遥不可及的梦幻一般,小卫也不期待它会尽快实现,在踏入装饰气派的总裁室时,局促马上让他觉得自己不适合这种环境。他满心期待的只是能和平哥在一起过普通的生活,而且不想和平哥拉开身份上的距离。平哥是个有独立个性的男人,他一定不愿像柔弱的女人一样期待有个寄身的靠山,不外显露的强烈自尊会使他选择离开与自己有格格不入的身份的人——那就太悲哀了。小卫站在这里时,才设身处地地想到这个现实的问题,不觉有些心情沉重。何纪安关紧房门。「坐在这儿。」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然后从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一张光盘。「你知道这是什么?」挑起眉峰带着戏谑的语气问儿子。小卫摇头不做声,看着父亲把光盘放入桌上计算机不知道他搞什么玄虚。影像出现了,不亚于A片的激烈,但主角如果是自己的话,估计任谁都会坐不住的。「你……监视我?!」小卫猛得站身来,无法置信地盯着屏幕上的自己,脸红白交错,楞忡了顷刻即愤怒地冲自己的父亲大声地吼叫起来。「给我冷静点,秋峰!」做父亲的冷静地打断儿子的愤怒。「这东西是你的平哥给我的!」「不可能!平哥怎么会做这种事……你乱说!」小卫拼命摇头,他冲到计算机前,眼睛死瞪着映像,里面的场景他清楚地记得是平哥生日那晚的事。平哥为自己……难道难道难道……太可怕了,这种恶心的事……怎么能叫他相信?!「你不相信?」何纪安淡然一笑。「王郁平是个男妓,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他仔细观察着儿子的反应,加重口气:「他向我敲诈,如果不满足要求,他就要把这东西散出去。」「不!你乱说!平哥不是这样的人!」小卫忍无可忍地掩上耳朵,向后退了几步,迅速冲向门口,他要去问问平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一定会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只是父亲的阴谋,或者这只是一个误会!「要给你看证据吗?」门已经被锁紧,何纪安得以有空抓住儿子的手臂,激烈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手中多了一张放大的相片,在儿子面前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