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答应,王锦昌捏着我的手,使我着实地感到痛楚! “我们纵使有错,并不至于得着个如此不相称的惩罚恶果!段郁雯,你开心了吧!你的大仇得报了!” 我心内叹一口气。如果王锦昌可以静下来,想一想他刚才出口的一句话,他就会明白为何上天会作此安排了! 难道刑罚之不相称,在世界上只他一人不成? 唯其郁真和我,会得一时不慎,都曾爱过如此不堪,完全不晓得责任为何物的一个男人,才知道心里头要承受的那份懊悔和悲痛! 我幸运地有缘可以振翅高飞! 郁真可要困处愁城,惶惶难以终日! 当年弱者变强,强者变弱! 劫是姊妹二人都逃不掉的,可惜,劫后余生只我一人! “别以为你显了奇迹,如今富甲一方,我就会惋惜,我就会后悔,你段郁雯认真妄想!” 不后悔的人,并不会如斯呐喊,不妄想的人,也不会出意表白! 司机忍不住走出来,冲上前,拉开了王锦昌。 我坐回车上去,嘱司机把车开往机场。 此行,沉痛、哀伤,却是真正的幕下收场。 机场上,汤敬谦律师来送机。 我们手握着手:“汤律师,烦你替我做件小事!” 汤敬谦点点头。 “给我母亲买一幢宽敞的房子,每个月准时的送她三万元港币的家用,我甫抵温哥华,就调款子至我的信托户口。” “好!”汤律师应着,“如果段老太要求跟你联络呢?我应如何应对?” “你是律师,还要我教你应对不成?她要是拨电话至温哥华来,我相信我的秘书也会得挡架,对你,绝对是轻而易举之事了。” 再回到香港来,不知会是何年何日何时的事了! 一飞冲天,昨日已矣! 回到温哥华来,米高福特向我兴高采烈的报导段氏食品业上市,认购空前踊跃,集资一亿加币,已不成问题,段氏前程锦绣,事在必然。 自段氏创立以来,我从未试过早于晚上七时前离开自己的办公室。这在加拿大,是不常见的现象,我却一直习以为常。 车子载着我回家去。 现今我住到桑那斯区一幢古老大屋内。途经加比大道,我让司机停在我第一间“泪盈点心屋”前,正想下车…… 行人路上走着一老一少的两个中国妇女,好面熟。 我差点失笑,竟是王锦玲和她母亲,怎么到温哥华来了?我想定是新移民或者前来旅游。 如今,她们之于我,分明是不相干的了。婆媳之间的恩恩怨怨其实最是无谓!夫妻情重时,彼此的双亲无疑是父母,夫妇反目了,对方还不是过路的途人而已,何必认真? 每到下班时分,就必有条小小人龙在这里轮候买。“泪盈点心”,售货员低着头收钱交货,根本忙得连多看来客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我拿着两盒点心,重回车上去。 才踏脚进房子,我那位墨西哥籍女佣,就把电话递给我,说:“韦迪先生的电话!” “喂!” “你回来呢!电话接到办公室去,你已下班,罕见!” “我累呢!” “段氏结束了一个人瘟钱的阶段,开始一个钱瘟钱的历程,所以你特感疲累?” “你别开我玩笑!” “好,等一等,有个让你消除疲累的良方传送过来!” “哈哈,哈哈,姨姨吗?我好想念你!” 我哈哈大笑,是班治文的声音,他不住地叫我,班治文有三岁多了! 又一生命迅速成长! “给姨姨一个大飞吻!”是珍妮的声音! “珍妮,你好吗?” “好,韦迪给你讲了个好消息没有?” “什么?” 送来的所谓好消息,好像很多,我都没法一一牢记。 “魁北克省的文化部部长,邀请你出席一个国家总理都会出席的晚宴!” “怎么?通过你的公司邀请我?” “不,不!”韦迪抢回了电话,“我消息灵通,报界的朋友老早有嘉宾名单在手,你是本国商界新贵,果然榜上有名,富而后贵,我们为你欢呼!” 欢呼的是环绕我周围,生活跟我的荣辱有关系的人,而不是我! 我的确疲累,累得望住买回来的两盒点心,都突然不想吃了! 只见点心有两个不同的包装,一个是当时妇女杂志的封面,珍妮给他们买回版权,作为一款包装设计,另外一个是从前芳邻太太的笑脸,还有那两句宣传句语: “创造者含泪制作,享用者带笑品尝。” 我轻轻地叹一口气。 女佣把一封航空信递给我。 我点点头。 看看信封,是美国寄来的。 女儿的信。 我没有立即拆开。 多情不再,我对一总免不了要继续来往的人物,不论谁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为着保障自己。 我步回睡房去,脱下了衣衫。 镜前呈现的裸体,仍然玲珑浮凸,肩膀、胸脯、小腰、臀围,我轻轻地抚摸着。 再不是从前的滑不留手,一层干枯的苍白泛满全身,有点像快败落的门墙,灰水会得一片片地剥落! 我打了一个重重的寒噤。拿起一枝润滑的皮肤剂,搽满双手,给自己慢慢地浑身涂上,轻轻地爱抚着。 闭上眼,享受这一刻的快意安宁。 (全书完) 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