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翠屏以为事情弄错了,于是回到贝家在山顶的大宅去,见掌权的贝刚。贝刚比章翠屏低一辈,竟然大模大样地坐在偌大的客厅内,让章翠屏站着说话。章翠屏不是个没有见过大场面的大户人家,有她的体面,于是很自然地觉得要维持对子侄辈的礼数,就坐到贝刚对面的一张沙发去。贝刚的妻子屠笑娟立即站起来,嘱咐佣人说:“伯婆奶奶要坐,拿张椅子来。”打了个眼色,佣人就领命而去。搬了另外一张椅子,放在沙发旁边。屠笑娟很礼貌地说:“伯婆奶奶,我陪着你坐这些椅子好吗?是这样的,这套沙发是自巴黎凡尔塞古董拍卖馆买回来的路易十四时代的古董家私。你知道,老古董年代久远,其实就不中用,非得好好保养不可,有什么脏物病菌或跳蚤之类沾在那些织锦之上,根本就无法更换,你就包涵包涵。这套古董家私真是蛮贵重的。”章翠屏霍然而起,盛怒,两秒钟之后,她已经硬压住自己的脾气,念头一转,缓缓地改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虎落平阳,无法不被犬欺。若不是为了弄清楚那封律师信,章翠屏一早就掉头走了。章翠屏道:“贝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伯娘,你指什么事?”章翠屏扬扬手中的律师信:“这是叫我搬吗?”“是的。”章翠屏一怔,她没有想过贝刚会如此坦率的直承不讳。“为什么?”“因为那是贝家的物业。”“贝家的物业我不能住?”“你能住,可不能用。”“什么意思?”“秉承祖父的遗嘱,我有责任把贝家的产业治理得好,不违背他老人家的主意。这最近我们决定把所有不能拆卸改建的物业,全部列为收租物业,故而,欢迎你继续住下去,只要按照市值交租便成。”屠笑娟说:“伯婆奶奶,你别紧张,我们替你这一房管帐的不会管得差,将来伯老爷父子回到香港来的话,租还不是交回给你们一房的手里。”章翠屏几乎气炸了肺,如果她是没有修养的人,早就气得跳起来问:“那么我住哪儿去?”章翠屏顾念身分,问:“贝刚,如果我没有记错,老爷遗嘱内有一条是让我住贝家物业去的。”“伯娘,你老当益壮,记性真好。我想,你一个人在外头住也不方便,应该回到大宅来,反正有地方,这样百德新街的物业就可以有定额租金了。”章翠屏打了个冷颤,她知道这侄儿不怀好意。屠笑娟也非省油的灯,立即给旁边的佣人说:“阿彩,你带伯婆奶奶去看她的住处。”当那阿彩把章翠屏带到贝家大宅的后厢,那个佣仆司机专用的房子,推开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时,连那在贝家多年的佣人阿彩,也红了眼眶道:“算了吧,让我收拾好这房间自住,大奶奶你住到我的一间卧室去吧!”章翠屏拍拍阿彩的手,安慰她:“没有什么,我外头有地方住。”章翠屏哪怕要睡在街头,也不打算接受如此的侮辱。搬到湾仔轩尼诗道,租了一个小小房间独居之后,章翠屏想,以后靠着一些贝家每月发的食用零用,也不愁衣食的。过了两个月,拿着银行存折去提款时,银行职员很有礼貌地对她说:“贝太太,你户口没有进帐,以前的定期存帐已经取消了。”“取消了?”“是的,是贝刚先生的指示。”章翠屏摇电话到贝氏会计部去时,对方说:“是的,贝太太,上头指示要止付了,听说你自动放弃了权益。”“什么?”“这事我们不大清楚,只是奉命而行,上头嘱咐,你有什么不明白或者可以问问代表律师。”章翠屏坐到律师面前去时,脸色是惨白的,律师向她解释说:“据贝桐先生的遗嘱规定,如果你有一天改嫁,那就不能领取任何生活津贴,也不能占住贝家物业。”第四部分第3节准备后事这其实是非常侮辱性的条款。一个人在准备后事时,竟然立了以物质条件控制亲人的自由抉择,并不是把他们应得的分给他们,以留一个纪念。这真比完全不照顾章翠屏还要令她难过。章翠屏沉住气说:“我并没改嫁。”“另外一条条例是,如果你主动放弃住在贝家大宅或贝家指定的贝家物业时,也视作你放弃权益论,故而当你搬出百德新街,又拒住进山顶大宅时,就等于你主动放弃领取生活津贴了。”章翠屏明白立遗嘱的家翁贝桐的心意,他认为儿媳妇住到外头去,很大可能是行为不检,那就不必给她什么生活津贴了。这是“现代式的贞躁带”,最低限度能缚得住寡妇的身心。章翠屏站了起来道:“啊,原来是这样解释的。谢谢你!”那位律师也站起来送客,并问:“贝太太还有什么要我效劳的?”“有。”章翠屏说:“劳烦你转告贝刚,别在这些蝇头小利上打主意,我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省了贝家的生活津贴,我还是死不掉。”章翠屏走了几步,再回头道:“多谢你费心,贝刚能把对付人的心思用在生意上,有一天我们拿回托管于他的产业时,希望成绩不会令我们失望。”就这样,章翠屏开始要自食其力。贝欣听罢了祖母的故事,说:“奶奶,太为难你了。”“没有什么,欣儿,我们是个只要有自尊就能活下去的民族。“你看,我每天摆档零售香烟,一把年纪仍能养活自己,今天不是终于等着你回来了吗?”“奶奶,我带你到美国去。”“欣儿,你愿意长留在外国人的地方吗?”贝欣想了想,摇头。“奶奶,你要我去跟贝刚算这笔帐?”“很多中国人都在极度贫困中挣扎求存,钱争回来可以有不少的用途。”“是的,奶奶。”灯下,贝欣陪着章翠屏重看了贝元和伍玉荷的那两封信,章翠屏不禁洒泪。旧时恩爱与年来的委屈,都一起涌上心头。“奶奶,你别难过。”“我不是难过,我是欢喜。玉荷与贝元在保佑着我们。”是否真如章翠屏的期望,守得云开见月明,那就要看贝欣的本事。贝欣在写给叶帆的信内说:小帆:香港比温哥华与侯斯顿繁华,也比这两地清冷。爇闹的是人,孤寂的是心。我怀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决心与信心,重踏贝氏大楼的大堂去,数次,依然无功而返。屠佑一直挡架。见不着贝刚。我相信我没有办法不找律师去。你好吗?知你往加州大学修读,太棒了,与有荣焉,请努力。贝欣正如贝欣信内说的,她真的没办法不找律师去。章翠屏告诉她,曾祖父的遗嘱放于城内老牌律师事务所高富律师楼内。高富是城内另一个极有名望的家族。其实高富早已去世,律师楼隔代传给长孙高骏主持。高富的儿子高敬是一代商界大亨,长袖善舞,由他创办的百德商场、超级市场、连锁卖店等等,年来成功营运,发扬光大,成为城内首屈一指的百货业巨子。高敬本事能干,却风流成性,高家公开为社会人士知悉的共有一妻一妾,各有两个孩子。高骏是长子嫡孙,本身又是个有专业资格的人才,他本来应极受父亲器重的,谁知高敬小妾的两个儿子,一个高骢考取了英国会计师执照,另一个高骥是美国电脑博士,都一表人才,聪明孝顺,分别自英美学成后回家,直接加入高氏百货业王国来任事,甚得父亲宠信。对比之下,反而是这小妾的一房人更得高敬的欢心。高骏呢,很有点独力难支的味道,老是埋怨他那妹妹高昭,有破坏没建设。无他,高昭是富贵干金,根本不劳长进,也懒得苦苦跟在父亲后头工作,干脆当全职名媛,把家族慈善基金秘书一职揽了上身,专责把每年基金的捐献预算花出去,乘机出出慈善风头。高昭的裙下不二之臣不少,只是她不打算嫁。她母亲劝她收心养性时,高昭答:“有钱自然有伴,看来我越老越富有,自然不愁没有老伴。”于是这大房争宠的责任就一古脑儿搁到高骏的肩膊上去。虽则高富律师楼主理全部高氏企业的有关法律工作,但总不如高骢与高骥,在父亲的王国内,简直是深入腹地,对将来掌握高氏大权,绝对有利。高骏当然看到这点,他人绝对不笨。他母亲老劝高骏回到高氏去直接管事,但高骏有他的一套想法,并不爇衷向母亲解释。远在八十年代初叶,高骏就对香港的前景作出预测,他认为主权总有一日要作出交代,中国和英国对香港作出何种处理,会是刻不容缓地需要公诸于世。高骏敏锐地觉得香港加入了政治因素的影响,更易成为一个充满机会的城市。从前的香港人重商轻政,日后会有改变的话,可能有政治接触与触觉的人会乘机赚大钱及有能力控制企业。高骏有这种高瞻远见,也有勃勃的雄心,认为自己的专业对他的前景有帮助,故而只会在家族利益之战上,加强弹药。他不会放弃法律,改业商场。当然时机还没有来,他便在备战之中,随时随地留意强化自己的机会。先把高富律师楼的业务办好,让他是高富家族的长子嫡孙、是祖业的当然继承人的这个形象和地位扎根稳固,是首要功夫。无疑,高富律师楼因着高富生前于城内上流社会的强劲人际关系,他把持的业务相当多。城内很多富豪之家的专用律师都是沿用高富律师楼。贝桐的遗嘱就是保管在高富律师楼内。章翠屏亲自走这一趟,求见高骏,结果负责招呼章翠屏和贝欣的只是律师行内的一个小律师,姓余。余律师在知悉了章翠屏的身分之后,问:“贝老太是保有一份贝桐先生的遗嘱副本的,是不是?”章翠屏点头:“对,我希望你们律师楼能解释一下,如何可以让我的孙女儿贝欣申办认领遗产手续。”余律师说:“贝欣小姐是贝老太的孙女儿,不能单凭你的说话,那要出示证明,第一步是要证明贝欣小姐是贝清先生的亲生女儿。”贝欣随即答:“我是在大陆出生的,父母已经去世,要找回那些出生证明比较困难。”“再困难也得找。”余律师说。“我手上有贝元的亲笔信,由贝欣交给我,可以核对字迹。”章翠屏说。“这种证据很弱,你不一定会赢得这场官司。”余律师说。“官司?你们要跟我打官司?”章翠屏问。“不是我们,是现在代贝元一房管理资产的贝刚先生,他有责任要把应属贝元先生的一份产业交到真正的继承人之手,故此他必定会仔细地挑战你的证据,不会轻率地听你的一面之辞,或一两封私人函件。”“我能怎么样做?”贝欣问。“回小榄去搜集你的出生证明。”“这是惟一的办法?”“可以这么说。”贝欣转脸跟章翠屏说:“奶奶,那么我就回去一次。”“我跟你一同回去。”虽不是少小离家,但的确是老大才回,当章翠屏站在伍玉荷曾住过的箕围屋前面,面对着远处的一大片鱼塘时,她无法不老泪纵横。“奶奶,你别难过。”贝欣搀扶着她。章翠屏以手背轻轻揩泪,强笑道:“怎么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感情用事。”“你是惦着爷爷了。”贝欣跟章翠屏一起漫步在鱼塘边,一边细说从前。章翠屏道:“也不尽是惦着他,还有你婆婆,我们是对心里有着感情矛盾的好朋友。我们那个年代的女人不同,要求自己专心一致地爱着一个男人,而且又可以同时容忍着别个女人也都一样爱着自己的男人。”贝欣不好问,那么,究竟爷爷是爱哪一个多一点?不问,是为不要祖母为难,甚或尴尬。不问,也为祖母根本不会知道答案。她只能非常肯定地说:“爷爷是个很有运气的男人。”“在感情上是的,因而他比较乐观。我相信我和你婆婆也是无形中受到他的感染,盼望你有更多他的遗传。”贝欣满怀信心地点头。“会的。奶奶,你请放心。”贝欣非常努力地奔走着,往访了有关单位,把她的出生证明寻找出来。“文化大革命”之后的这些年,国家的管治已纳上正轨,因为她的户口一直在小榄,直至年前赴加拿大,资料还是不准凑得全。最大的问题不在于证明贝欣是贝清的女儿,而在于证明贝清是贝元的儿子。章翠屏只身赴港时,贝清的出生文件是放在贝元处。贝元又把那些文件带到大连去,客死异乡时,怕已遗失,要寻回来就很费力气了。这个环节一断,那场申办贝氏遗产的手续就卡住了。章翠屏到了伍玉荷那个很简单、只竖立了一块小石头的坟前扫墓时,她祷告说:“玉荷,我回来了。相信你早就跟贝元同聚在一起,请保佑我和贝欣,可以顺利地把贝元的产业拿回来,应该属于我们的就属于我们吧!这些年,我每天每夜翘首盼望等待的就是把这桩心事完成了,才回到你们的身边来。保佑我们吧!”贝欣听了祖母的祷告,心上戚然。原来个人的信念与期盼可以产生如此超凡的耐力,去抵御人世间的种种苦难。伍玉荷为了要把她抚养成人,如何艰难都要熬到把她嫁了出国才溘然长逝。章翠屏高龄健在,依然津力旺盛,无非也是有未完成的宏志,要把丈夫的产业拿回来,把这口不平之气出掉了。章翠屏与贝刚之间的仇怨,也不只是产权的问题,若不是贝刚的祖母设了诡计,断绝了贝元与章翠屏的音讯,怕贝元早就携了贝清到香港团聚,重组家园了。就为了要陰谋夺产,贝刚一房的人埋没了良心。这才是一笔章翠屏要算的总帐。岁月磨难使章翠屏由温驯变为刚强,离愁别恨更叫她将悲愤化成力量,矢誓要还她公平。贝欣从章翠屏那种坚持着她个人人生目的的气派之中,感悟到自己要肩负的责任。她在外祖母伍玉荷的坟前,说:“婆婆,你给我的信收到了。正如你的期望,奶奶如今已在我身旁,我答应一定为父家尽我的孝心,也为要你在天之灵安慰。”这次回乡之行,得到的成绩其实不怎么样,那脱了节的资料,只能重托有关部门追寻。究竟要花多少时间才可以有结果,完全不得而知。离小榄前,令贝欣稍稍安慰的,就是童年好友小花,携着儿子与丈夫一家三口来送她火车。小花不期然地说:“又是火车站,又是送别,多似旧时模样。”这么一说,更教贝欣触景生情。小花随即醒觉了,便道:“对不起,贝欣。”贝欣微笑,没说什么话。心想,若似旧时模样就好,最低限度,能让她见一见文子洋。当年,他甚至从东北赶来,叫着她:“贝欣,贝欣,不要走。”如果今天他出现了,叫:“贝欣,贝欣,不要走。”她是可以不走的。贝欣当年没有这番资格,到现今她回复了自由身,情人挚爱已不知去向。人生之中有缘而无份的无可奈何,大概蚕蚀着很多人的心。她是很多很多时候都惦挂着文子洋的。“贝欣,贝欣!”的确有人叫她,贝欣惊喜,回转头去。她多么渴望美梦就在这一刹那成真。如果真的见到文子洋,上天可以拿她生命上其他宝贵的赐予作交换。当她回头带着极度期盼的眼神张望时,的确看到了她的挚爱,那是章翠屏,一个代替她父系母系的可敬老者,正在呼唤她,要她上火车了。小花道:“贝欣,能见到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永远忘不了我们儿时的一切。”第四部分第4节妩媚娇慵贝欣看了站在小花身边,抱住儿子,样子敦厚纯朴的小花丈夫,很安慰地说:“我说的话对不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坏的不除,好的不生。你看你,如今多幸福。”小花点头:“是不错呀,他待我很好,尤其连生活都在不住好转了。”“以后会更好,国家好,我们更幸福。”“就是这话了,贝欣,难得你出去了,还会有这个念头。”“越是游子,越应明白寄人篱下的隐衷与愁苦,越期望家强国壮,我们不在一地,但绝对可以共同努力。”“你有空就再回来。”“我会。”“贝欣,”小花有点欲言又止:“总没有文子洋的消息,文老师早就去世了。”“嗯!”贝欣没有答话:“我要上车了,奶奶在等。”贝欣让自己赶快投回现实生活之内,不要再作无谓之思了。她做人的责任推动着她要好好地生活下去,那些对眼前生活起不到积极而有建设性作用的人与事,就不必多想了。如今,她应该是求见高骏的心比见文子洋更爇切。在贝欣的坚持之下,高骏终于接见了她。跟大律师见面并不简单,贝欣是在耍了一点技巧手段之后,才能跟高骏见得着面的。她一回港来,就对那刚考了律师资格在高富律师事务所处理很一般案子的余律师说:“我自故乡回来了,要正式向法庭申请我应得的贝家遗产,这是牵涉很多位数字的遗产案,未知贵律师楼是否受理,当我的代表律师?如果我不曾得到高骏的首肯,恕我就得另找别人了。”贝欣当然听过高骏的名气,知道他是有很多专门处理棘手的奇难杂症经验的名律师,等闲不亲自办案。当然,要胜券在握的话,每一个出赛的代表都要是王牌才成。贝欣知道非高骏来压这个阵不可。要大将出阵,就得诱之以大利。“如果志在必得的话,贝欣,我们不差这一点点的钱。”章翠屏说:“我知道高骏是个很有办法的名律师,只要他肯出面接办此案便有希望。”章翠屏果然是大家出身的人,她有那种出手阔绰到非令对方折服的胆识,教予贝欣,鼓励她扯上贝元家族的旗号,作背城一战。“欣儿,从前我不能与贝刚上阵交锋,不是我荏弱,更并非因为我贫穷,而是我不能名正言顺,因为我并非贝家指定的继承人。你不同,你的筹码是在身体每一根骨头之内,真金不怕火炼,你的确是如假包换的贝元后代,始终会赢这场仗。”这个说法给贝欣很大信心,就如告诉她,她手上拿的一副牌是“葵扇A”为首的“同花顺”,赢定了。她不必畏惧,不会退缩,不能吝啬,只可以勇往直前。贝欣于是清楚地传给高骏两点利害讯息,其一是她要正式申领巨额遗产,这样高骏会赚取一笔相当大的律师费用。其二是高骏还不倒履相迎大户的话,他请便,可别后悔才好。之后,高骏出现了。高骏一跟贝欣见面之后,他非但没有后悔,而且很为自己得以及时把这件案子抓在手上而庆幸,差一点点就失之交臂,那真要捏一把冷汗。对于贝欣,高骏的感觉是,一见倾情,再望倾心,三看就矢誓要生生世世。高骏感情上以至反射到日后行动上的原因是真挚确切,绝无虚假的。他见到贝欣后不久,盖世聪明的他就很清楚自己的感觉和需要。贝欣的确美丽,她那种年轻又成熟,结集了少女的天真可人与少妇的妩媚娇慵于一身的气派,无法令一个心智健全,有血有肉的男子不爇血沸腾。贝欣的优胜,不是很多女人所能替代。她心灵上如处子的清纯,配以身体上切实浸滢过的世故,令她出落成一个令人望而眷恋的女性。因而,高骏一见倾情,情不自禁。再下来,高骏了解了贝欣的背景,她原来是贝桐家的第四代,是贝桐一半产业的继承人。在他坐下来跟她谈论这件申领遗产案子之后五分钟内,贝欣落落大方地开了一个他难以抗拒的条件。贝欣说:“高律师,如果你能帮助我成功申办我祖父应得的贝氏产业,你的酬金就以我拿到的财产的百分之十计算。”这个小帐几乎是可以震撼全城的。高骏不知道贝欣是否清楚她如果真是贝桐的第四代,那么她可以从曾祖父名下所得的财产是个什么样的数字。可是,高骏本人很清楚,根本不必仔细计算贝家自香烟分销业务上所能得到的进帐。单单是贝家这些年来经他律师楼办理手续买进来的地皮,以一个非常保守的升值率计算,分回一半给贝欣,再给他百分之十的小账,他高骏可以买下现在高富律师事务所这幢座落在中环的二十层商业大厦。对贝欣,怎能不是再望倾心,岂容错过?当然,高骏不是冲动的人。他没有详细听贝欣叙述情兄,更重要的是未曾仔细查阅贝欣的有关证据文件,就认定是鸿鹄将至,似乎是过于草率,与专业性格有所抵触。但高骏在看到贝欣,知悉了她的志愿之后,忽然电光石火之间,出现了一个更令他振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