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贝欣回应了一声。看着叶启成摆出了一桌子的小菜,贝欣心上就有着些微的不安。凡事过分的反常,未必是好事。“来,来,我们一家人吃顿好吃的宵夜,试试我的拿手好戏。这干炒牛河可真是讲功夫,成记饭店初开张时,靠的就是这味招牌货,那些住在大温哥华的华侨,哪怕是开半日的车,也要来吃我的云吞面和干炒牛河。”叶帆倒是很开胃的,满满地盛了一碗,低着头有点狼吞虎咽地吃着。“是饿了吧?”叶启成吃吃笑着问。“我今晚干了粗活,把贮物房的罐头杂物归了类,以便盘点清货,于是肚子都饿扁了,很能吃。”叶帆答。叶启成忽然抬头向叶帆问:“就你自己一个人把贮物房做了盘点吗?”“对呀,其他人都在忙着别的事,今儿个晚上的生意还不差呢。”“叶帆,”叶启成带点紧张地说:“你会不会完全康复过来,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以后不用拐杖就能如常人般走路?”叶帆摇摇头,道:“我能恢复这个状态已经非常的满意,是喜出望外了。”“可不是这样说了。”叶启成很有点欲言又止,没有再解释下去。贝欣和叶帆都注意到叶启成这个反应,叶帆立即联想到别的一件事上去,稍稍变了脸色,道:“爸爸,你放心,不论我是否完全康复,保险公司的赔偿早晚会放到你口袋里去的。”叶启成一听,脸色大变,拍的一声放下了碗筷,一手扫掉桌子上的杯盆,就破口大骂道:“狗口长不出象牙,臭坛出的是臭草。你那该死的妈养下你这种贱货来,真想多卖几个钱也不成。开口闭口就提那笔保险费,活脱脱将来我拿了那笔钱就是你对我莫大的孝敬似。告诉你,为什么你不当场就跟你妈一起死掉,让我赚得更多呢,用不着现在这副样子,逐个子儿跟人家讨价还价。”第三部分第6节大发雷霆叶启成骂完,回头就走进后屋去。叶帆整个人呆住了。贝欣拍拍她的手,问:“每次你提起车祸,提起那笔保险赔偿,他就不高兴,甚至大发雷霆,你就以后不要再提好了,免他伤心。”叶帆禁不住说:“他伤心?他会伤心吗?”贝欣呆住了,原本她以为每次叶帆提起曾有过的车祸,叶启成就暴躁,就发脾气,是因为触着了他亡妻的哀痛,现在听叶帆这么一说了,就知道可能有些内情,是她并不知道的。“叶帆……”贝欣试图跟叶帆说下去,可是,叶帆站起来,抓回她的拐杖,说:“对不起,我是累了,明天早上,再收拾这儿的东西吧。”说罢了,就撑着拐杖走回后屋去。贝欣重新把刚才发生的情景想了一遍,就径自走回房里去。叶启成正跷起双腿,把袜子脱掉。贝欣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又将要发生什么事了?”叶启成白她一眼,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你明白的,为什么早晚要让我知道的事,不可以早点告诉我?”“事情发生了,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心急些什么?”“不,我要知道,你打算干什么?把叶帆怎样处理?”“你怎么知道我有了打算,”叶启成道:“你还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呢,不必替你担心,哪怕是掉进鳄鱼潭内,也能活下去。”“启成,你的每一句话都有特别意思的,是不?你究竟打算干什么?”“什么也不打算干,你少噜苏了。让我好好地在这儿睡一觉,睡醒了自然知道我的打算了。”叶启成的说话没有错。翌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天还发着鱼肚白,各人仍然在睡梦之中,就有猛烈的敲门声。贝欣紧张地走出来,一开门就走进了几名彪形大汉,为首的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周友球。“球仔,究竟什么事?”贝欣惊问。“成哥没有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吗?”“没有。”“对了,对了,正好成哥出来了,由他来向你交代吧!”周友球这么一说,贝欣往后望,只见叶启成挽了件简单的行李,走出来,背后还跟着了面带慌张的叶帆。“启成……”“成哥,我们来接收成记了,你自己给贝欣和叶帆解释几句吧,免得我们日后难做。”叶启成无可无不可地抓抓那头短短的头发,对贝欣说:“人有三衰六旺,这阵子我输了点钱,一时间没法子偿还,把成记抵押给大档的镖哥了,你和叶帆跟着我当然不管用,就跟着镖哥干活去,岂不更好。”“你说什么?我和叶帆跟着大档的人干活?”贝欣惊问。周友球乘机插嘴说:“我和这班兄弟一早来,就是既接收成记,也带你们两位去跟镖哥正式见过面,说不定镖哥喜欢了,不用你们替他继续经营饭店,另派些既舒服又赚钱的差事给你们也说不定。长得标致的女人总会有着便宜讨的。”周友球说罢了,跟他一同来的几个都阴恻恻地笑起来。贝欣对周友球说:“他赌输了钱是他个人的事,跟我和叶帆无关,我们不会跟你去见什么镖哥。”周友球轻蔑地说:“真是个小辣椒,不是说父债子还,你们身为妻女,当然有一定的责任替成哥清还这盘赌债。”“他欠你们多少?”“比成记饭店的价值还要多,故而把你俩押进去就差不多了。”贝欣冲到叶启成的跟前去,说:“你怎么闷声不响了,就这样以为可以把我和叶帆跟成记一起卖掉了吗?你休想!”话才说完,叶启成就左右开弓,连连掌掴贝欣。叶帆忍不住,一拐一拐地走上前去挡在她父亲与贝欣中间去,喊道:“你不能打贝欣,要打就打我。”“打你就打你,生得你出,自然可以打你,你以为我会心慈手软。”叶启成一连几个巴掌打得叶帆金星乱冒,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叶启成还向前多踏叶帆一脚,骂道:“就因为你是个跛子,卖不了多少价钱,人家要你算是你有个归宿了,以你的这副样子,难道还以为会有什么正经人家将来照顾你一生一世?不自量,笑话不笑话了?”贝欣高声叫喊:“叶启成,你是太过分了。”“说得对了,是我过分了,你拿我怎么办?”叶启成一把抓住贝欣,把她拉到跟前来,对她说:“你呀,这么有本事,就一脚踏出去,随便在街上抓个警察进来,把这一干人等都抓起来审问吧,找警察保护你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看警察能不能帮到你逃出生天。”周友球侧着面,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来,说:“没想到成哥也能看得这么透。好极了,贝欣,你想清楚停当了,就跟我们回去,拜见镖哥,三口六面将以后的合作问题说清楚。我们这班兄弟就在这儿点收成记。”贝欣愤怒至极,赶忙把摔在地上的叶帆扶起来,然后对周友球说:“你们别真是目无法纪了,成记你要拿便拿,反正这店不是我的,叶启成要败掉自己的一副身家,他尽管败吧,反正他有这副资格。“可是他的身家并不包括我们在内,我并不属于他的,我可以申请离婚。”贝欣搀扶起叶帆,转身就打算走出大门去。几个彪形汉子立即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叶启成冲上前捉住了贝欣的手臂,说:“你要到哪儿去?你不可以走。”“为什么不可以走?你不是说我最拿手的把戏就是报警吗?从这儿走十分钟就是警署了,我报警去。”其中一名面肉很有点横生的彪形大汉对牢贝欣,哈哈大笑。贝欣呵叱他,说:“你笑什么?你以为我不敢?”对方随即答说:“谁说你不敢了?你去吧,尽管去吧,不过走出这成记大门之前,你先想清楚,要不要带着警察来收他们姓叶父女尸骸。”贝欣吓得怔住了。连叶启成的脸色也刹那变得苍白,惊叫:“贝欣,你不能出去,不能。”周友球油腔滑调地走到贝欣跟前说:“你想一想,如果有警察就等于没有地方恶势力的话,这唐人街的地头怎么还有我们一路上的人?你不是顶爱听广播读报纸看新闻的吗?怎么没有听到去年在西雅图有家中国人全家被缚起来,每人都在天灵盖上赏了一枪呢,到现在还破不了案,为什么?人人都知道原因,就是欠了赌债,不肯还钱之故。“成嫂,只怕你有勇气走出去,十分钟后没有勇气走回来。“婚结错了可以离,人杀错了不可以复生。”那彪形大汉从腰间取出了手枪来,装凶作势地瞄准了叶启成,道:“你如果不念夫妻之情的话,你可以走。”贝欣看了叶启成一眼,心上一时间痹痛起来,而令她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这么一个并不厚待自己,毫不珍惜自己的男人而留下了脚步。贝欣太清楚自己并不是单单为了叶帆的安危,而令她不忍踏出门外去。门外即使是个艳阳天,也跟她无缘无分。中国妇女几千年来都习惯躲在门里头,接受一总的委屈与凌辱,不敢踏出去一步。因为枷锁并不套在门环之上,而是套在女性的心头。一夜夫妻百日恩是个解不开的死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那死者跟自己有一夕恩情的话,更是无法释然。男人可以心安理得地视身边的女人如草芥。女人偏偏要细数与同过衾共过枕的男人的种种情和义。根本上是命定的男女的不公平使然。贝欣不禁苦笑,对于一个自己并不爱恋的男人,尚且不忍拂袖而行,那么,有缘再遇上自己的挚爱,又将如何?“贝欣!”是一个乞怜求悯且带着战栗的声音在呼唤她。贝欣回望身后的叶帆,接触到她复杂得无法分析的眼神,一脸都混杂了彷徨、惊惧、感慨、歉疚、可惜和可怜,以及还有种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叫叶帆怎么说呢?贝欣很是明白,于是她回过头来,对周友球说:“欠债只不过还钱,一间成记饭店还不足够赔还你们镖哥的损失吗?”“一盘生意的买卖,尚且要到银行去估价,我们镖哥只不过是个生意人,每天成记的盈利有多少,他早就心中有数,他说了不够就是不够。你大可以到他跟前去,与他讨价还价,左邻右里,谁不知道成嫂你是个本事人。”贝欣稍稍沉思,便昂起头来说:“好吧!我去见他。”那位叫区灿镖的大阿哥是唐人街内的霸主,除了赌馆之外,还管妓寨。那年头,在这儿干活的很多华侨,尤其是做餐馆和洗衣店工作的,都是区灿镖生意的长期客人。到处杨梅一样花,到处乌鸦一样黑。有男人的地方就要有女人。几乎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赌。就这么简单,立意经营嫖赌勾当的人,自然地团结起一班狐朋狗党,成为一股社会上的恶势力,在幽黯处滋长茁壮。世界上不可能只有强权,而无公理。同样,也不可能只有正直,而无邪恶。两派的势力此消彼长之余,依然似大地上无法除根的野草,哪怕在燎原的一场大火之后,春风吹又生。区灿镖不论多晚入睡,都有饮早茶的习惯。他倒也不避嫌,每天就在唐人街的龙凤茶楼包了几桌子,跟手下和朋友们实行一盅两件的谈天说地,也讲他的独门生意。周友球就奉了命陪着贝欣和叶帆上龙凤茶楼跟区灿镖见面。区灿镖是个差不多六十岁的人,并不高大,人矮矮细细,瘦瘦削削的。可是五官异常精灵,双眼炯炯有神,看人时微微一瞪,就很不怒而威。他瞥了贝欣和叶帆一眼,后者就不免惶恐地避过了他的视线,以减低心头的恐惧。贝欣不同,她理直气壮地回望区灿镖,且凝视着他的脸,良久,并不转开视线。似乎要从他的形相之中找出些什么破绽,好作防御,甚而出击。区灿镖问:“我这盅是寿眉,合你们的脾胃吗?”贝欣答:“我比较喜欢香片。”区灿镖望望贝欣,道:“很好。”才这么说了两个字,站在他身边的人就立即重新给贝欣沏过茶。“成嫂,你很冷静。”区灿镖说。“有什么值得惶恐的?我们死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贝欣说。“除了死,就没有什么值得可怕了吗?”贝欣答:“没有。人只要能活着就是好的,我见得太多求生挣扎的例子了。”区灿镖拿起茶盅的盖子,轻轻地拨着浮动在茶杯内的茶叶,然后再慢慢地举起茶盅来,倒在杯子里,才说:“你从中国来的?”“对,小榄,广东的一个小村镇。”“喜欢加拿大吗?”“更喜欢中国。”贝欣不加思索地回答。区灿镖蓦地抬头凝望着贝欣,把他的一双眼眯成一线,然后再慢慢睁大,那个过程分明是在审视他眼前的这个女子,发觉他看到一个不寻常的人物。“你在后悔嫁到加拿大来?”区灿镖问。“不,不后悔。”“违心之论吧?”区灿镖瞥了既害怕又惶恐的叶启成一眼。“没有。错误可以纠正过来的话,就不必后悔。”“纠正?”“对,纠正不过来的错误才是遗憾,不是吗?”“你打算怎样纠正?”“离婚。”贝欣再补充说:“婚可以结,也可以离,不是吗?”“是的。”区灿镖越来越有兴趣跟这眼前的女子谈下去,他呷了一口茶再继续说:“你知道叶启成会肯吗?”“他会的。”贝欣说。坐在一旁的叶启成正要开口说话,区灿镖就站起身来,示意他不可插嘴,然后再说:“你这么有把握吗?”第三部分第7节倾尽所有“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有什么叫做不肯的,就是我坐在你跟前,用这个原则来谈判,我都胜券在握。”区灿镖忽然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成嫂,如果你肯跟在我身边干活,你会得到很多很多的好处。”“如果我不,我相信我的好处更大。”坐在区灿镖身旁的一个汉子,竟大力一拳捶在桌子上道:“你敢驳嘴?”“住口!”区灿镖微喝一声,那汉子立即低下头去。“你的意思是不愿意跟在我们身边干活,是吗?”“我们并不是同道中人。”贝欣很坦率地说。“你很会说话。”“这是我的心里话,并不难说。”“有时会是情势使然,身不由己。”“我不相信身不由己的这回事,事在人为罢了。”“可是,你丈夫欠我们的债,一间成记饭店不足偿还债务,这怎么办呢?”贝欣眼珠子一转就答:“镖哥是个江湖中人,讲义气的,是不是?让我来问你一句话,希望你真心回答我。”“你说。”“如果将心比己,易地而处,你会怎么样?”区灿镖一下子怔住了,稍微想了一想,道:“我会尽力而为,直至无能为力为止。”“我也一样。”贝欣答。“这不是前后思想与说法有所抵触了吗?”“没有。欠债也不外乎还钱,镖哥你追讨的是钱而已。如果倾尽所有,尽行奉献,我毫不吝啬。除了金钱物质之外,就不是我所愿意为叶启成牺牲的了。心在力在,违背我心我愿之事,就是力有不逮。这点,镖哥你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应该予我谅解。”区灿镖定睛看着眼前这个处变不惊、应付自如、言而有物的奇女子,他不自觉地有点敬佩和信服。然而,行走江湖数十年,有一个万变不离其宗的法则,不能违反。那就是在商言商,在其位行其政,不能为了片面的缘分,三言两语的好听话,而妄顾了他本身以及跟在他身边干活的人的利益。因此,区灿镖早已有了预算,人情可以卖,但必须有个底价,这底价要能服众,否则,他的江湖地位也就不会稳如泰山了。于是区灿镖答:“成嫂,你的所谓倾囊所有,可能仍与那条欠款有距离,那么,我该如何向我的手下交代?”贝欣说:“第一,权操自上,你的话就是定数,只看你肯不肯承让妇孺半步。这年头,在于西方国家,虽不至于每事每物都可以用法律来解决,但总是活在一个法治社会内,彼此免得过都化干戈为玉帛,算是给执法者半分面了,对不对?”单是这番话就无法不令区灿镖受落,毕竟是先软后硬,很具功力。贝欣跟着说:“第二点更简单,情足而理亏,仍然难以交代,镖哥肯卖我一个人情,就给我开一个较低的价,除了成记饭店之外,就用我的私己替我和叶帆赎回自由。”区灿镖笑道:“你的私已有多少?”“女人的私己,认真可大可小,你就先开个价吧,这才算公平。”“好。”区灿镖向旁打了个眼色,周友球立即把一个数目写在纸上,递到贝欣的跟前去。贝欣瞪大了眼看那数目,分明是一脸惊骇,这叫区灿镖看在眼里,笑到心上去,旁边的人更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真是这个数目?”贝欣问。“可以给你打个折,看在你是手无寸铁的妇孺之辈。”区灿镖俯前身去,对贝欣说:“怎么样?跟我就不必偿债了,且担保你的日子会好过。”“我的日子好过是肯定的。”贝欣这样说:“不过,镖哥你就多帮我一个忙。”“好,你说。”“不论我选择哪一种方式还债,你给我主持公道,让叶启成在你跟前,签署无条件的离婚书,还我自由。”区灿镖立即答:“这是肯定的,夫债妻还,他还能怨、还能纠缠吗?”“谢谢你。”贝欣就站起来,且拖起了叶帆说:“我们这就先回去了,镖哥,一言九鼎,我相信你是个重信诺的人,三日之内,一就是人到,一就是钱到。”“好,我信你。”“我也是。”贝欣那自始至终都不亢不卑的神韵态度折服了区灿镖。他不期然地站起身来送客。贝欣回头笑了一笑,伸手在桌子上取了两个叉烧包,再向区灿镖跟前扬一扬:“龙凤的叉烧包最出名,很久没机会吃了,多谢你的早茶。”说罢,一边咬了一门包子,一边把其中一个塞到叶帆的手里,然后就大踏步走出龙凤茶楼去。回到家里,叶帆才吁大大的一口气。“贝欣,你怎么解决这件事?”“我有办法,你赶快收拾好衣服,我跟你到美国去。”“贝欣,你想逃?我们逃不了的,那帮人不会放过我们,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把我们追回来,而且我担心爸爸。”叶帆没有再说下去了。贝欣走到她跟前说:“叶帆,我明白你的孝心,我们走了,你爸爸不会有危险的,你不必担心。留在他身边,我们是肯定没有前途的。事到如今,我看清楚了他,也想清楚了前景,只有离开他另闯天下,有了成绩,再回过头来由你照顾他也不迟。”“可是,贝欣……”“相信我的一个做人原则,凡人凡事,我必让起码两步,我已承让你爸爸多过两次了,今次替他偿还了债项,我们之间的恩怨就该告一段落了。”“贝欣,你有这么多钱吗?”“我有。你等着,我给崔医生摇个电话。”贝欣摇了个长途电话到美国去,把崔昌平找着,很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和她的计划给对方说了。崔昌平急问:“贝欣,你安全吗?要不要我通知在加拿大的朋友帮你?”“不必了,我很安全,你放心。只要你把我寄存在你处的款项火速电汇到你相熟的律师事务所,由他通知区灿镖去取,并且请区灿镖把叶启成带到律师楼签妥离婚书便可以了,然后你来接我们飞机,我和叶帆明天就来投靠你了。”“很好,我立即去办。”挂断线之后,叶帆问贝欣:“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那些钱原本就是你爸爸的,他答应给我的外祖母作治病之用,现今正好归还给他。那不是一笔小的数目,这就是因果循环了吧!我曾因为这笔钱而失去了自由,现在又为这笔钱而得到自由。”“贝欣,你真棒。”贝欣和叶帆双双抱拥着。“叶帆,你愿意跟我生活吗?”“当然愿意。”叶帆说:“可是,我仍会想念爸爸,尽管他不算是个好的爸爸,但仍然是我的爸爸。”“叶帆,你真是个好孩子。”叶帆摇摇头,道:“不是我说的话,是我妈妈临终前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