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30 16:33 回复胭脂水粉20位粉丝158楼 我的职务被剥夺之后,挂着高级经理的名衔当伍董事的助理。清闲的时间相当多,如果不是伍霭琴格外的照顾,我可以凄凉到无事可为。 在大机构内行走的高级行政人员至大的悲哀是没事找事做。 当人人都忙到希望有七头八臂之际,你找到了一份半份可以进行的工作,就视如珍宝的话,是转换环境的时候了。 我不敢贸然在这段日子内走出去找工作,也是怕曾有过的传言还有余毒在市场上。 留下来一段过渡日子,也不过是咬紧牙根,别让事情再恶化下去。 每天上班下班,以至午膳时候,最祈望的是不要碰见归慕农,我怕自己忍不住冲动会走上前去赏他两记耳光。 我经常地警告自己,请谨记,这不是你所爱的男人,他只不过是生命上一个考验自己的道具,别动气。 谁做错什么事,都会有一日得到相等的报应。 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过分粗心大意幼稚无聊,才会跟姓归的走在一起,跟从前嫁给姓汤的,全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天,尤不得人。 这日,午膳时间之后,就要上律师行去,打算签离婚文件。 一切都谈妥了,所有的产业,我和汤阅生对分,儿女归他抚养,我不拿他半分钱的赡养费。 当我上到律师楼后,我的代表律师章克健对我说: “汤太,汤先生的代表律师通知我们,汤先生认为离婚的条件不公允,他们要求有所改变。” 我有点啼笑皆非,说: “要怎么改才算公允呢?” 章克健说: “离婚理由要改,是女方承认通奸。产业分配上,汤先生不肯平分,加拿大多伦多的那间房子归你所有,香港的一间归他。” 我差不多忍不住大笑起来,天下间竟然有这种荒谬的事情。我问律师: “为什么?” 章律师答: “汤先生认为商场上流言四起,都说及你的私事,将来总要向一双儿女作正确的交代,故此离婚的原因应该是写明因为你这一方面的通奸行为。至于财产的分配,那是她的要求,是否答允,可以商议。当然,这些要求都是不合理的,我并不认为需要同意。只不过这样节外生枝的话,离婚手续就未必能如期办妥,双方一起争执,就要拖一段日子。” 我想了一想,加拿大的房产跌了近三分之一,加元被弱至兑汇五元九角港币。香港物业刚相反,我们住的那层楼已跃升至近五千元一呎A,足足增值百分之一百。 汤阅生这个账真算得实在太精明了。 就为着李开伦的陷害,让他抓了个不成理由的理由,这是他的惯技。 我对章律师说: “汤阅生提出来的,我都答允,只一个要求,尽快离妥婚。因为再把个汤字压到头顶上来,我会觉得龌龊至死。” “汤太,别意气用事,这对你绝不公平。” 我笑: “任何娱乐都必须付出代价,我损失些少钱,看这姓汤的做小丑,值得有余。今时今日,自甘当个踩踏在女人头上占便宜兼遮丑的小男人,他也肯,我有什么叫做不肯的。太难得看到他为了几分钱而串演闹剧了。” “至于离婚理由?” “那只不过是一份文件,真的假的都是一些文字游戏。对一个人有信心,不在乎文字上有什么对他的攻击证据。况且,我的确曾在未办妥离婚手续之前有过男朋友,这行为我不介意承认。汤阅生要怎样向儿女解释通奸的意义,是他本人的事。总之,我对我的行为负全责。儿女大了,有他们的世界与年代,我并不担这个心。” 这样满足了所有人的要求,我就不再欠负汤家人的债,反而轻松与无悔。 回到办公室去,倒有件并不算太轻松的小过节发生了。2006-10-30 16:33 回复220.231.40.* 159楼最值得高兴的是,女主角开始找回自己!2006-10-31 08:33 回复202.96.59.* 160楼楼主好辛苦啊,加油,我们无限支持你!2006-10-31 13:42 回复胭脂水粉20位粉丝161楼 秘书告诉我,伍霭琴曾找我,于是我走到她的办公室去。 她的秘书白了我一眼,冷冷地道: “伍董事找你很久了,你的一顿午饭可吃得很久啊!你不会有什么事务需要办吧?” 我原本要大发雷霆,喝问她是何规矩,说到底,我还是比她级数高得多的行政大员,落难的王孙依然是贵族身分,轮不到这种虾兵蟹将张牙舞爪,狐假虎威。 可是,我忍住了。不必为此计较,免得别人认为我这是发穷恶之举。 看着这等小人得志,是另外一种观察人生百态的娱乐。 算了吧! 才正这么想着,伍霭琴刚推门出来,见了我,道: “希凡,我在找你。” “我知道。” “进来,我有件要事跟你谈,你先坐,让我先处理完一件公事再说。” 伍董事坐下来,按动了对讲机,说: “是人事部吗?” “是的。” “我是伍霭琴,请给我另外安排一位新的秘书上班。现在的一位,请帮我辞退她。理由是对上司不恭敬,无上无下,没有履行职级之内的礼貌。” 说完了,她望我一眼,完全不再解释什么,就道: “你道今天中午吃饭时,我见了谁?” 我没有猜,脑子里模糊一片,这位女上司原来是个包青天,我心上老早已跪下来三呼谢恩。今时今日,雪上添霜、一沉百踩者众,她竟然雪中送炭。 伍霭琴见我没回答,就说: “我今天见了余小蝶,你的老同学。” “是吗?你认识她?” “相当熟谙,从不知道她就是你的老同学。” “是的,我们是大学同学。” “我们谈起你。” 我默然,这最近谈起我的人一定很多,实在太多资料了。 “希凡,小蝶相当欣赏你,而且我发觉她也需要你。” “什么?”我莫名其妙。 “她的中型企业在脱胎转型期,已脱颖而出,绝对有条件变成大企业。这年头,熬到上市的阶段,弹性就大,赢面就高了。小蝶朝这个方向走,但单她一个人不能成事,小蝶可以冲锋陷阵,创很高的营业额,但对于财务上的安排以及紧守大本营,她需要一个像你的人才去帮她的忙。” 我相当骇异。 良久没有作出回应。 “我们都有信心认为你会做得很好。小蝶并不知道你最近的境况,直到我告诉了她。她会尽快找你。希凡,我不是曾劝你忍住气,骑牛揾马吗?小蝶的企业是一匹骏马,只需你策马扬鞭,撒开四蹄,自然奔驰到目的地,敢为预祝,德盛这头老牛,你不必再骑了。” “伍小姐,你在小蝶跟前推荐我?” “缩短你的受苦受难日期,岂不是更好?”伍霭琴说:“况且,我也会从中取利。” “小蝶和我都应该给你介绍费。” “介绍费是小事。我有股份在小蝶的公司,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的事原本就太多了。 “希凡,我们依然会是同事。” 忽然想起有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由归慕农转到伍霭琴的门下来,原来是我的莫大福气。 苦难的日子总会熬过去的。 余小蝶果然在当天傍晚就给我电话了。 我们迫不及待地谈了一个晚上,觉得把她的梦蝶系列人造首饰上市是一定要实行的计划,反正大陆市场已经打开了,有如此绝妙的成绩,对投资者一定深具吸引,市场内已有明证,金利来领带集团就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例子。 “希凡,请明天回去就辞职。”小蝶说。 “明天,啊!太迟了,待会我就把辞职信传真回去。” 彼此都大笑起来。 小蝶握着我的手,道: “你知道我跟伍霭琴怎么说,我说,我和希凡联手一定会有大成就。” “你这么有把握?” “对。因为你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我知道你做的一总好事,萧虹现在又脱胎换骨地成为一个大方的快活人了。就因为你给她介绍了大学的教席,她有了一个新的尊贵的身分、一份安定的职业、一个认可的社会地位,于是她的安全感与自尊心又跑回来,取代了自卑惶恐,变回了潇洒的萧虹。”2006-10-31 17:11 回复胭脂水粉20位粉丝162楼 我听了,有一阵莫可明言的高兴。记起了菲佣露茜的说话: “做好人的感觉很好,很快乐。” 的确如此。 我问: “她还写小说吗?” “没有扬言封笔,只向外说有题材还是会执笔的。听说她最近在搜集资料,好好写一本桥段平凡而祈望能引起众多读者共鸣的小说。” “你见了她吗?” “没有。这不要紧,我们之间的缘分还没有再来,凡事不可勉强,知道她安乐就好。” “小蝶,萧虹总有一天会回来找你,我相信,不会有太多人在这世界上如你般真心地爱护她。” 小蝶没有答,她只是笑,呷了一口甜酒,重新跟我再投入到梦蝶系列的连锁业务发展计划之内。 翌日,我很快就起床。 阳光额外地温暖,洒得整个中环都光丽明亮。我踏进德盛的写字楼来,格外精神奕奕,笑容可掬。活脱脱像个型满出狱的囚犯,在过最后的一天。我的感觉与表现是跟前些时那段日子大异其趣了,惹得那些接待员与护卫员,都自动地跟我先行打招呼,叫: “汤太太,你早。” 我回到办公室去,秘书把一封限时快递的私人函件递给我,说: “上海阮小姐寄回来的。” 我火速拆阅。 首先瞩目的是那几页报告副本,每页都有郭伟贤的签名,最末的一张有我的加签。 我吓傻了眼。 对,我怎么从没有想起,当日,我加签之后,在交给归慕农之前,曾嘱秘书去影印一份寄到上海给阮凯薇。 我慌忙读凯薇的信: 希凡: 请别以为这是我对你的报答。只不过想让你知道,这世界上的确还有愿意主持公道的人。 知道你最近的际遇较迟,故此现在才作处理。郭伟贤秉承你旨意的报告及会议记录,每一页都有他的签名,我们不怕科学鉴证,副本决非假造,只要你递送给主席或伍董事,就能洗脱清白了。 至于李开伦的信,我原本考虑过要由我亲自撰写一封信,以澄清一些事实。然而,还是那明者自明的道理,回应一些荒谬的、肤浅的、恶毒的、无聊的中伤是对自己最委屈的事,侮辱了人格,降低了身分,毫不值得。不是对手的人,不予交手,这是江湖规矩,想你会同意。况且,这些无聊事,无日无之,无人会记在脑子内多过三个月。我们不宜妄自尊大,以为别人非把属于自己的是非记挂在心上不可。 附上我的一封辞职信,既呈交了郭伟贤的报告副本,就不会双手奉献任何机会让归慕农来对付我。而且,我在上海另外找了一份极有前景的工作,有一间叫梦蝶的人造首饰公司,在国内打开了市场,正在招兵买马,我去投考,被录取了。顺告。 请保重,他日回港见。祝 过关斩将,万事如意。 凯薇 我读后,笑得连眼泪都流下来。 趁今日难得的意气风发,我立即打好了辞职信,手中握紧阮凯薇寄回来的那叠文件,先按动归慕农办公室的对讲机,对方说: “喂!” 我声音清晰地说: “我是沈希凡,有事找你,现在就到你办公室来。” 也不劳听他的反应,便挂断了线,推门走出写字楼去。但见整间公司都似金光灿烂,气流清爽,前些天来那种阴霾满布的气氛,似乎已经烟消云散。 我的步履轻盈,好像脚下有一个个的音符,踩出了畅快的乐音,几乎整个人都在飘飘然,只差没有哼起好听的歌谣来。 原来云开见月明都这个样子的。 我走到归慕农的办公室,正要推门进去,他的秘书一看我,就很有点惊惶失措,说: “归先生办公室有客。” “是吗?不相干,他知道我来。” 秘书想阻止也来不及,我已推门直闯进去。 归慕农的确有客,是女客。 我走进去后,微笑着向他们点头。 无疑,对方是有着一份遮掩不来的尴尬。 “希望没有打扰你们,我有件要紧事要跟归先生交代,只需五分钟功夫,你随便坐。” 我明知这不是有礼貌的举动,然而,兴奋的心情令我更觉理直气壮,毋须再跟他们耍什么客套手段了。2006-10-31 17:11 回复胭脂水粉20位粉丝163楼 “这位就是沈希凡小姐?”那位女宾说。 “对我就是沈希凡。”我伸手跟对方一握。 归慕农只得开腔引介: “这位是内子,顾菁。” “啊!归太太,刚从加拿大回港?” “回来好些天了。” 我想起了归慕农家有女声接听电话,明白个所以然来了。归太太回来是归慕农夫妻恩爱的烟幕,以拯救他于谣言的水深火热之中,还是对方闻风赶返,以防万一,那就不得而知了。 到现阶段,我已完全没有兴趣深究。 归慕农对她的妻子说: “我跟沈希凡有公事要谈,等下与你午膳时再见吧!” “好的。” 顾菁看我一眼,抓起了手袋就走。 当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后,归慕农的脸色铁青,他问: “找我什么事?” 我扬扬手中的文件,从容地说: “你和我梦寐以求的信都在今天各得其所了。” “什么信?”归慕农问。 “我的辞职信。”我把这件飞掷到他的台面,笑问:“这不是你渴望早日得到的吗?今日如愿以偿,明天开始解除警报,你再不会因一时的行差踏错而前途倍受威胁了。” “你辞职与否跟我无关,辞职信应该交给伍霭琴。”他的语调并不友善。 “是吗?你真要我交给伍小姐?” “有什么叫真的还是假的,她现在是你的直系上司。” “那么就连这份有郭伟贤签名的财务报告,我都送给她了,让她看看原本我加签的报告内容,她好跟主席解释整件事的虚实。” 我微笑着,转身就走。 归慕农叫住了我: “希凡。” 我站住了,听他怎样说。 “你把事情讲清楚一点。” 我回转身来,道: “讲清楚整件事的人其实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归慕农正要回答我,我举起手来示意他别多说话,把那份财务报告递给他,我说: “我没有想起原来我把这报告放到你办公桌之前,曾影印了一份,嘱秘书寄到上海去给阮凯薇。故此,你们百密一疏,郭伟贤问我秘书时,也以为我的档案之中没有留下副本,正副两份版本都握在你们手上。这叫不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归慕农飞快地把报告读一遍,脸色蓦然煞白。 “虽是副本,但已足够提出反证了。”我说:“这一份我送给你存念,随你喜欢把它放进碎纸机内或是锁进保险箱去。我随时随地可以再复印几百张出来,送给公司内的有关人等,不一定今天做,可以在十年白载之后,忽然兴起,我就可以做这件事。” 说罢,我哈哈大笑: “归慕农,不要做对不起人的事,否则,你每一天晨早起来都会害怕,不知道会不会就在这一日有人要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沈希凡,你是否知道自己也有过态的地方,你只想到自己,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像我这样白手兴家的人,几艰难才熬出头来,怎么可能就为一个女人,几夕欢愉,就把整个江山断送?爱情如果是你的一切,你为保存你的一切,而去牺牲我的一切,这公平吗?我不可能冒这个恶险,再让你在德盛疯狂胡闹下去,我要保护自己。” 我把他的这番话听清楚了。 “你根本不知道一个人的安全感受到威胁时,会是怎么样的一回事。”他说这话时,双眼竟已泛红。 “归慕农,无论如何,你超逾了做人做事的底线了。” 说罢,我掉头就走。 并不需要告诉他,我手上根本没有留有财务报告的复印本。唯一的罪证已经交回原凶手上去,这根本是我的意愿。 我不是不知道我需要为自己的草率、鲁莽、幼稚、冲动而付出代价。 当我步出德盛集团时,我已经了结我前半生的欠账,为我的一切错误付出了代价了。 无疑,无债一身轻,我是畅快的、开心的、兴奋的、满怀希望的。 一个知道自己犯错的人,一定会好好地生活下去。我曾如此教导我的孩子,自己当然应该以身作则。 我忽然开窍了,知道怎样走我的路。 回到小公寓去时,我的惊喜更甚。2006-10-31 17:11 回复221.11.16.* 164楼谢谢你了,楼主,继续加油啊!!!!2006-10-31 19:25 回复220.231.40.* 165楼开心!苦尽甘来,否极泰来了!辛苦楼主了:)2006-11-1 08:13 回复210.22.86.* 166楼太好了.我终于也跟着见到了阳光了.2006-11-1 12:38 回复61.151.21.* 167楼还有么?2006-11-1 16:46 回复218.66.75.* 168楼可是女主角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应该利用软薇的文件狠狠报复才对!!!楼主辛苦了!!2006-11-1 16:50 回复胭脂水粉20位粉丝169楼 是莉迪给我开门,我喊: “莉迪,怎么,你从菲律宾回来了?” “对,太太,我回来了。” “你见到你的未婚夫了?”我着实为她高兴。 “你说那个叫维哲的菲律宾男人?” 她的口气不对劲,我轻喊,问: “什么事,莉迪,出了什么事?” “我突然回菲律宾去,以为给他一个意外惊喜,谁知道竟发觉他跟另外一个女人住在一起,以能使他的大学生活零用增多。” “天!” 我拥抱着莉迪,眼泪在眼眶内转了一圈,流泻下来。 天下间的女人,怎可能会这么惨。 这个莉迪……唉,除了流泪,还能说什么呢? “太太,你为什么要哭?为我吗?” 我点头: “我为你难过。” “不,太太,你应该笑,为我开心。幸好及早发觉这人的真面孔,我只不过浪费了一点点金钱与时间。若果到供他念完大学,结了婚生了子,甚至人老珠黄时,才知道枕边人是块什么料子,就走投无路了。” 我吃惊,张大嘴巴看莉迪。 这个菲佣…… “太太,我再不恨那个陈清华,应该说我不再埋怨我所遭遇过的憾事,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被逼着回国去重新取签证,这就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了。现在这个发现多好,我及早重新为人。” 我紧紧地再拥抱莉迪,拼命拍她的背。 我差一点点,就连一个菲佣都不如了。 真枉我饱读诗书,在社会上有过深刻的历练,还有家庭,有儿子…… “妈妈,妈妈。” 一想到儿女,就听到有孩子的声音在叫妈妈。 我奇怪地回转身来,育智和育德就扑到我身上来,紧紧地抱着我。 是我的一双儿女喊妈妈。 这是世界上最甜蜜的呼喊声。 “怎么你们来了?” 我抬头见到露茜。 露茜说: “莉迪把他们带来了,他们吵着要见你。” “爸爸和奶奶知道你们来吗?” 育德忽然拔直喉咙喊,眼泪如泉涌,吓得我手忙脚乱,问: “孩子,什么事?别哭,究竟什么事?” 育智道: “我们不回家去了,我们跟你住在这儿。” “为什么?” “他们说,我们的妈妈是坏女人,不,我们不肯承认,没有这样的事。”育智说。 我错愕。 “曾阿姨的母亲和奶奶都这样说,说妈妈承认自己是坏女人,而且人人都知道你是坏女人,已经被公司开除了。可是,我和育德不相信。” 育德拉起裙子揩去那两行鼻涕,道: “我不会信,妈妈,你一直教我做个好孩子,不要贪慕虚荣。” 育智说: “对,我们学校里的骆神父和老师们都说,我有个很好很好很正直的母亲,常拿你的故事鼓励我们。妈妈,打死我也不会信你是坏女人。” 育德摇晃着小脑袋说: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骂我们的妈妈了,我不要跟他们住在一起。” 育智说: “爸爸说我们长大了可以看一些法律文件,自然就会明白,我们不用长大就能明白,不用看法律文件就已清楚。” 天呀!我拥抱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永远永远永远是那条道理,人世间的很多是与非只在乎人与人之间的爱重与信心而已。 当我看看自己怀中的育德和育智,再抬头望见两个菲佣时,我百分之一百肯定我的下半生会活得很愉快、很充实、很骄傲。因为我曾犯的错误不会再犯,我根本有的优点会发挥得光芒万丈,照亮余生。 后记 两年半后的一个明媚的夏天,梦蝶企业在香港上市了,市盈率百分之十,公开认股的结果是超越五倍完成,市场的暗盘已经能为股东带来百分之三十九的利润。 我身为梦蝶企业的副主席,目睹这份成绩,是太太太兴奋了。 我没有辜负我们的主席余小蝶,没有让伍霭琴跌眼镜,没有令投资者失望。 我的事业随着梦蝶企业的成功上市而迈出辉煌的第一步。谁在今天还会记得我在德盛企业的一切? 余小蝶把那张早报递给我看,说:2006-11-1 17:04 回复胭脂水粉20位粉丝170楼 “你真人比照片好看。” 我把报纸接过来,是财务版登了我在记者招待会上的一张照片。 我笑: “这张照片破坏力极强,简直误导群众,谋杀了我很多第二春的机会,不知应否登报声明我并不这么胖。” 然后,我随手把报纸翻两翻,看到了另一桢照片,再看标题,我吓呆了。 “什么事?”显然小蝶发觉我神色有异,急忙问。 我把报纸指给她看,一时说不出话来。 余小蝶念: “严重车祸,一辆私家车被卷到货柜车底,酿成一死一伤。死者是司机旁的女乘客宋茹,二十二岁,银行经理;伤者是司机李开伦,三十二岁,报称商人。 救护车抵达时,死者已气绝,把伤者拖出车底时,李开伦双脚已折断,送院后证实接驳无望必须切除,现幸已度过危险期。” 余小蝶一边读,我一边发抖。 “你认识谁?”小蝶问。 我没有答,什么话也不必说了,尽在不言之中。 我此事纳闷了两天,这是少有的现象。这两年我沉迷在工作上,也享受生活。每周乐叙天伦,的确心广体胖,我再不知伤心是何物了。 可是,李开伦的意外,刺激了我。把前尘往事又翻动过来,害我惆怅。 要不要把报纸寄到上海去给阮凯薇是第二个要思考的问题。 我想是不必了,阮凯薇和我一样都活得积极而健康,我们心中不会有恨,故而曾加害我们者的生与死,其实是与我们再不相干的事了。一阵子的错愕,只不过感怀于人生的多变,以及为自己终于坚持努力做好人而捏一把汗,万一为了曾受的委屈与挫折而气馁,自暴自弃,今日是何光景呢! 别说是我,就连很多很多个小人物如我的那两个菲佣,也可以从她们的遭遇中得着很多的警惕与鼓励。 莉迪和露茜都不肯再呆在汤家做事,合约是我签的,她们也就名正言顺地为我服务。 可是,家里只我一个主人,带两个菲佣未免浪费。莉迪心内也明白,故此她征得我的同意,在两年前已申请到加拿大去为洋夫妇带孩子当保姆。 真是好人有好报,都未足两年,莉迪就认识了一位加拿大工人,恋爱结婚,实行落地生根了。 莉迪的丈夫叫保罗,照片中的他们,浑身是劲,喜悦外溢。保罗是修理渠务的专业人才,不怕失业。他的父母住在满地可,他们住在温哥华,这对翁姑把莉迪疼得什么似的,尤其婚后不久,莉迪就怀了孕,老人家更是紧张,不肯让她操作,要她完全休息,且建议莉迪申请个菲佣过来服侍她和带初生婴儿。 莉迪灵机一触,写信给我,问好不好由她丈夫把露茜申请过去,让露茜也碰一碰运气。我当然赞成之至。看到莉迪信末的那句话,我不禁欢喜得落泪: “太太,我现在肚子里怀的才是我的孩子,永远感激你。” 露茜的手续办得很快,她到了加拿大三个月,写回来的信使我笑破肚皮,她写道: 太太: 加拿大的生活水准不高,加拿大人极易满足,没有什么远大眼光,很得过且过,因而,连我这块材料都成了抢手货。活了三十多年,今日才知道蜜运是怎么一回事。最低限度有个好处,吃饭看戏有人付账,让我多贮些钱寄回家去给我那些弟妹。太太,你保重。 永远尊敬你的露茜 我当然会保重。 日子还长呢,好人一定有好报。 我的好报还未来,只为我做好人未做得够而已,仍需努力。 孩子们每周见我一次,老是问: “妈妈,你有人追求吗?” 我回答: “不用忙,有我看上了眼的,我会动手去追他。” 孩子们竟比我还着急。 这天是周末,约好了育智与育德到置地广场的茶座见面。 孩子们要先学琴,大概塞车,故此来晚了。 正好在书局买了萧虹的新作《心涛》,迫不及待地要翻看。 既为这老同学很久没有出书,更为此书一出版,即引起轰动,坊间好评如潮,一版再版,半个月就冲过十版大关。 萧虹的威风回来了。 杂志访问她,会不会辞去大学教授之职,重新专心著述,还是《心涛》已是收山之作。2006-11-1 17:04 回复胭脂水粉20位粉丝171楼 萧虹答得坦然: “今日不知明日事,我既不疯狂创作,也不封笔,教学是生活,写作是怡情,没有生活,枉谈怡情。有读者爱读,又捡拾到题材,那就多写点,好作怡情养性的娱乐,一切随缘吧。” 单是这番不亢不卑的潇洒从容答话,就已可知那本《心涛》一定写出她的一向水准,甚至吵水准来。 我正翻阅第一页,打算先看序,就听到邻桌有两位女士对话。 其中一人提到一个令我无法控制自己不留神细听的名字。 有一个女声说: “怎么,你是否打算跟归慕农离婚,故而回来了?” 我怔了一怔,眼角儿瞟过去,见到另外一位女士的确是顾菁。 “不,回港度假购物而已。离婚有什么好处。他刚掉了德盛集团的高职,实情是公司政治,权力斗争,败在他自己一手栽培的一个姓郭的手下,于是美其名是到加拿大与我们一家团聚而请辞了。这可好极了,省得我在那边一天到晚也瞎忙,单算是把孩子送去上学、看医生、学画、学琴、学中文,就已烦死,女佣又不易雇到。归慕农在香港太风流快活了,让他去分担我的家务,太好了。” “他另外的一段感情呢,怎样处理,烟消云散?” “这年头,有什么叫做生生世世的,彼此也不过闲着无聊而已。谁没有婚姻暂停歇息的自由权。” “你也会以牙还牙吗?” “这问题不必答了吧!聪明人都晓得知之为不知,我又曾问过他在香港的事了吗?” 我把身子挺一挺,坐好一点,不让对方看到我。 伍霭琴一定知道归慕农下台的事,她没有告诉我,理由怕是等于我没有把李开伦的意外告诉阮凯薇一样。 我们决不会幸灾乐祸,因为歪心肠的人已证实没有好结果。 生命的浪子过客只是训练我们成熟,挑战我们智慧,鞭策我们坚强的一些道具人物而已,毫无感情的牵引可言,因此他们的遭遇好与坏,并不能使我们快乐一点或悲哀一点。 “妈妈,妈妈。” 我听到快乐的亲人的声音了。只有这些声音,才能比较有效地影响自己的情绪。 是育智和育德到了。 我用手巾为他们揩汗: “看你们,跑着上来,是不是?用不着急呢,反正妈妈一定等你们,今天有的是时间。” “真好!妈妈陪我们一整天!”孩子们欢呼。 “对,我收容你们一个周末。”我笑说。 育德立即扯着我的衣袖说: “妈妈,说不定你要长期收容我们了。” “为什么?” “曾婆婆与奶奶天天吵架,曾阿姨现在逼着爸爸与奶奶分开来住。” 天!我的心直往下沉。 育智说: “我听曾阿姨说,要把现住的房子卖掉,因利息过高,根本供楼太辛苦。曾阿姨说换一层小的他们住,把奶奶和我们搬到另一层租住的小公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