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一世夫妻,对同床共枕过的男人,又有什么面子与不面子的问题存在。 就自己投降吧!投降于一个对自己根本没有敌意而实在有爱意的人,不是失礼,反而是识大体。 行了,朝这么个方向想,心头立即舒服了些。这证明思路对了。 于是抓起电话来,摇到阅生的办公室去了。 接听的人的声音是曾慧。 曾慧是阅生的秘书,也可以说是助理。 阅生的贸易公司从创始到如今,还算上了轨道,稳步上扬,曾慧帮他就不少。 她是阅生的第一个职员,一直忠心耿耿地在他身边工作。 我问: “是曾慧吗?阅生还在办公室吗?” 对方没有即时回答。 我怕她是认不出我的声音来,于是说: “我是汤太太,你是曾慧吗?” 对方才说: “是的。” “阅生在吗?” 对方好像有点迟疑,怕是看我根本是相熟的,也不聊数语,故此反应怪怪的。 于是我又说: “这阵子忙吧!我看阅生的工作时间拖长了,有没有把你也连累了?” “你找他?”曾慧自行言归正传,说:“请等一等。” 我等了一会,仍是曾慧的声音,说: “他原来走了。” 原来?这是什么意思呢?或者阅生下了班,连曾慧都不晓得,是这个意思吧。 “他有没有说到哪儿去?” “没有。” “好,谢谢你。” 放下了电话,脑子一片空白,索性抓起手袋就走。 这个果敢而快速的动作是有意义的。 举凡在一个特定环境之内,心情郁结,最佳妙的解决方法是从速另寻一个缓冲地,投入新鲜的人事之中。 我若再呆在办公室里,只会更闷气,更想着阅生没有来接我,没有表示要和好如初的意思,就越难过。 走到美国会去,只不过六点半。 侍应把我带到座位上去,给我菜单,并说: “七点之前叫菜,半价。” 这是美国人规矩,特别优待那些早鸟式人物。 我其实没有胃口,心情影响之故。 可是干坐着没事情干更糟,于是慌忙叫菜。2006-10-5 17:01 回复60.182.26.* 69楼感谢!楼主辛苦啊!!!2006-10-5 19:09 回复159.226.89.* 70楼楼主辛苦了,真的很喜欢梁风仪,可惜网上她的书太少2006-10-7 20:31 回复218.81.186.* 71楼 都市人越是多灾多难,越埋头拼搏以致越见成效,已成定局。 我全神投入在那快香嫩的韩国式牛扒之中。 直至有人拉开我跟前的椅子坐下,说: “原来都是食量惊人的女人。” 我抬头一看,竟是李开伦。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这男人的出现并不讨好。 我愕然之余,立即问道: “凯薇呢?” “她还在赶工呀,要我先来陪你。” “嗯!”我答,忽然觉得跟对方不会有什么话题,这样子干坐着应酬,更吃力,于是建议:“其实,你不用陪我,不妨到办公室去等着凯薇下班才一起来。” “这会给她很沉重的压力,老急着要完工,可能是完不了。” 我再没有话好说了,只自顾自低头吃东西。 “凯薇说,在公司里头,她最喜欢你,相信她的理由很充分。” “多谢。”我只能如此回答。 “她常提起你。” “是吗?” “这样无形中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李开伦看着我,再说:“不停地给我灌输喜欢你为人种种的观念,那种潜移默化的功力,不可忽视,我这是最近才发现的。” 完完全全地无辞以对。 我开始觉得喉咙干涸,要伸手抓着高脚水杯喝一口水。 从第一次见这位李先生,我就有种轻微的不安感觉,那是女人的第六感觉。 专门应验在极好与极坏的事情上。 李开伦并没有理会我是否有回应,他管自把话说下去: “曾听人说,如在你的另一半跟前向他谈及某个异性的好处,那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催化作用,信焉?” 涉猎江湖多年,多少都有遇过这种讨人厌的经验。只要穿裙子的不是丑八怪,一定有机会遇上那些以为可以轻易占便宜的人。 这种浪荡子,伸手打他也嫌有失斯文,弄脏了自己双手,怕把皮肤洗刷得剥落下来,还留有一股臭味。 不是形容刻薄,而是无名火起。 大太阳下,老有这种男人,以为女人没有了异性就活不下去,或者活得不开心、不潇洒。 他妈的! 才在心里这样子骂了一句,就心惊肉跳。 然则阮凯薇又如何?她是真的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或者活得不畅快,于是忍无可忍,就随手抓了这个姓李的,宁滥毋缺,滥竽充数? 我吓得心里发毛发抖。 连阮凯薇这样出色独立的女性都逃不掉一种长存不灭,凌辱女性自尊至极的命运,我还有何话可说。 为此,我倒抽一口冷气,容忍下去,只好说: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凯薇,催她一催?” 李开伦仍用那对他自以为会说话的眼睛盯着我,说: “不必了吧!她很快就会来。” 一时间,我回不了话。 “怎么?怕跟我坐在一起?” “你知道自己可怕。”我顺口这么答。 显然,我答错了。 他立即打蛇随棍上,说 “是有点可怕。当一个男人在感到自己的感情有冲击的时候,表现会失控,于是可怕。” 我霍地站了起来,说: “我就去打电话给凯薇。” 冲到电话房去,我关上了门,把背紧紧地靠着,拼命喘气,很有点像从一个恐怖的陷阱内逃出生天似的。 我赶快拿起电话,打回公司去。阮凯薇的直线电话无人接听。我再搭总机,护卫员接听电话,我慌忙说: “我是汤太,阮小姐还在公司吗?” “阮小姐应该走了,找她有急事吗?” “她约好了我在美国会等,现在还没有来,想留口讯。” “汤太太,你稍等一会,让我看清楚阮小姐是不是仍在公司。” 只好等,或者她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就听不到电话了。一会,护卫员再回来说: “全公司的高级职员都下班了,只除了归先生。” “嗯。”我应了一声,不期然又问:“你有没有告诉归先生,我找阮小姐?” “没有提你找阮小姐,只告诉归先生,你打电话回来,说在美国会,想留个口讯。”护卫员很礼貌地问:“要不要我也告诉归先生,见到阮小姐就代传你的话?” 我连忙答: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2006-10-8 16:27 回复218.81.186.* 72楼 怎算好?阮凯薇究竟是在赴美国会途中,还是不会来了?我要不要回原座位上等? 推开了电话室的门,正在犹豫着不知应否离去,就见那美国会餐厅的领班走过来,笑容可拘地说: “汤太太,你的那位朋友请我告诉你赶快回去,他叫了很多好吃的食物,希望你不介意为他结帐,因为他不是我们会所的会员。” 非会员是不能以现金或信用卡结帐的,如果这就离开了,当然不行。就算我签了账单才走,如此明显地在领班面前跟一个男人翻脸,更惹人笑话。 这儿没有认得李开伦的人,却有认得我的。 给人认出了面孔,就等于取消了做丢脸之事的资格。 除了向领班微笑点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回走,完全没有第二个选择。 只能希望阮凯薇在这个时间空间内已经到达,或者很快就会出现。 重新坐下来,面对着李开伦,犹如对着一头戴了人面的狼。我深深为阮凯薇感到难过。 对着我们这种有高尚职业的独立女性,说出刚才那番暧昧的话,就已经等于伸手撕掉我们身上的衣服,一般的无耻与侮辱。 我只能铁青着脸,说: “凯薇不在公司,请吃得快一些,我结帐后就走,不等凯薇了。” “是不用等她,她不会来。”李开伦放下了刀叉,又睁着眼看我,他那副自以为这样会叫人心软的表情,真的令人恶心。 我怪道: “为什么你知道她不会来?她跟你联系上了?” “不,下班之前,凯薇就告诉我,请我打电话到美国会来告诉你,她无论如何也赶不起功夫,临时还要上律师楼去办理一件公司的劳工纠纷案件。”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凯薇告诉我,你今天心情不好,看来又是跟丈夫闹意见了。在短期内一连闹两次意见的夫妻,感情已经亮红灯,我不好让你孤独地一个人在这儿吃晚饭。” “你简直荒谬。” 我扬手向领班表示结帐,差那么一点点就要不顾一切,掉头便走。 “我跟凯薇的感情并不浓厚,只是她寂寞……” 我一听,无名火起,忍无可忍,站起来厉声骂道: “你这种男人,有良心有人格没有?不要以为女人没有了你就会死,我们不会,只会活得更好更漂亮。记着,天下间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 我怒气冲冲地骂完就走。 我完全没有顾虑到究竟周围有多少对眼睛看到我的动静,有多少只耳朵听到我的言语。 我像一列失控且在冒烟的火车,只管向前冲,升降机门一打开,就直冲进去,把里头要走出来的一个人的去路拦住了。只打算闪身让他走过,猛地才发现对方是谁。 我骇异地睁大眼看他,张着嘴,却喊不出半个字来。2006-10-8 16:27 回复202.207.170.* 73楼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2006-10-8 20:51 回复达人知命1位粉丝74楼楼主辛苦了,顶!2006-10-8 21:25 回复220.231.40.* 75楼辛苦楼主了,不过真的看的很过瘾,很着急往下看!2006-10-9 11:41 回复125.112.147.* 76楼着急!2006-10-9 11:46 回复218.82.175.* 77楼 “发生了什么事吗?”归慕农问:“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摇头,没有做声。 升降机与我的心一齐开始下降。 彼此都无言语。 直至升降机的门再度开启,归慕农说: “我的车子在停车场里,送你回去,好不好?” 我点头。 默然地跟在他背后走。 像一个机械人,完全没有了灵魂、生气。 为什么? 如此的不堪刺激吗?不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才对? 可是,物伤其类。 今日大太阳下,在外头拼搏的女人,也真是太惨,太有苦难言了。 坐到车子上,满脑子都是苦恼的杂念愁思,令我完全没有考虑到归慕农怎么会突然出现。 他非常专注地开着车子,送我回家。 车子停在门口了,跟昨夜一样。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说。 归慕农并没有如昨夜般下车为我拉开车门,他仍端坐着,缓缓地静望我一眼,说: “你很疲倦,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受惊的样子。” 我点头,答: “是的。”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 “没有。” 我抬头看他,第一次发觉对方的目光可以如此温暖,触着它,像在心上掠过一股暖流,有安全而舒服的感觉。 “没有。”我茫然地重复着这句话。 “我知道,你们这种职业女性最能吃得起苦头,晓得照顾自己。” 否则,谁会照顾我们呢? 当然,这口苦水吐不得。 尤其在别些男人跟前,千万不可以说半句,甚至暗示家里头的那一位跟自己的关系感情有变。 若是这样,无疑是按亮了绿灯,邀请对方走过来。 我不能这样对归慕农。 为什么会这种联想?除非我曾认为有这种事的可能。 我微微吓了一跳。 归慕农?不可能。 我在他心目中必是个窝囊的女职员。 自相识到现在,没有一次不是在我难以解释的狼狈情况下跟他碰面。 尤其是今晚。 他在一个我正处于失控与失态的情境中把我救出来。 我蓦地醒悟起来,于是问道: “我是耽误了你很多正经事了吧,刚才你是要到美国会去的,可不是吗?” 就因为我一头撞着他,他就陪着我回家来了。 归慕农无奈地笑一笑,答: “没有什么正经事要办,下班了,打算到美国会吃顿便饭才回家,如此而已。” 归慕农平日很少笑,这下他的欢容原来很好看,真想告诉他: “你多笑就好了。” 当然,我不会如此孟浪。我只说: “那你要饿坏了,现在什么时间了?” 一看表,差不多九点了。 “不要紧,回家去吃个即食面就好了。” 我的表情打了个问号:他还是孤家寡人吗? 归慕农自动解释: “我的太太与孩子住在温哥华。” “嗯!” 又是一名香港的“太空人”。 我想,辛劳一天,下了班连一顿安乐的茶饭也不能在家中寻觅到,也是够寒酸、够凄凉的,哪怕你是什么大人物! 忽尔同情起他来。而且,我回心一想,这时候就算自己回家去,用热面孔贴在丈夫的冷屁股上,也是蛮不是味道的。晚一点回去,一骨碌跳上床去睡,一夜无话,有是天明,重新干活就好了。 于是我说: “很对不起,为了送我回家,害你肚饿,我请你去吃面,好不好?就在这附近有一家云吞面店,顶不错。他们还有远近驰名的红豆沙与豆腐花,尤其是豆腐花,香滑得能叫人一口气吃掉三碗。” 我越说越兴奋,因为实际上我也腹似雷鸣了。 归慕农还是笑。 他笑起来格外有一份儒雅气质,泛动在他那轮廓分明的脸上,是好看的。 他笑道: “你说得我想立即据案大嚼了。来,我们下车吧!” 刚才在美国会,我的胃口差,有一口没一口地敷衍塞责地吃着,跟如今的情况是太不相同了。 “这样香甜嫩滑的豆腐花,在香港也属罕见,在加拿大就更不可能尝到了。”归慕农这样说。 “想念你在加拿大的家了?”我问。 归慕农耸耸肩,没有即时回答,很有点无奈。 怕是所有移民家小到外头去的男人,都会有这种表情。 “为什么作这个决定?你对九七后的香港没有信心?”我再问。 “不是对中国与香港的信心问题,而是自己想逃避责任,不要将来让妻子与孩子有埋怨的借口。对香港的将来,我一直看好、乐观,我心甘情愿把前途押在我这个眼光之上,可是,不能强人之所难。况且,”归慕农又笑道:“移民在几年前是时尚的城中游戏,家家户户的太太们由比赛谁手上的钻石大,到比赛谁住在温哥华哪一区,屋子多少钱,很是热闹。” 就因为他说得幽默,气氛轻松,少了埋怨,多了趣味,我很容易接受。 能够把辛苦说成甜美的人,自有他的一番胸襟。 “你跟汤先生从没有想过移民吗?” 我摊摊手道: “到哪儿去?两个人全职恩爱也不是办法,不单是吃饭的问题,也不只为谋杀时间,我们需要工作成就感,尤其是阅生。” 归慕农连连点头: “说得太对了,要一个人百分之百的为自己作出迁就与牺牲也是错误的。你留在汤先生身边,除了舍不得他之外,当然也是因为珍惜自己的事业之故。” 这就是职业女性与家庭主妇在移民一事上之分别了吗? 彼此都说得很含蓄,心照不宣。 归慕农并没有问起刚才我在美国会为什么如此脸如纸白,又怒气冲冲。这真叫我安乐,否则,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牵涉到阮凯薇,也是他的下属,更多麻烦。 吃这顿简单的晚饭,气氛还是颇融洽的,这弥补了一整天的闷气。 吃完了云吞面,我们慢慢徒步走回我家的大厦门口,说再见。 归慕农才从口袋里掏出车匙来,我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动,然后停了下来,叫我: “希凡!” “阅生!”我轻喊,这么巧,他刚从外间进门来。2006-10-9 16:27 回复60.182.27.* 78楼紧张2006-10-9 20:09 回复218.82.168.* 79楼 汤阅生并不见得和颜悦色,他直挺挺地走到归慕农的身边去。 我当然不好意思不介绍,便道: “归先生,这是外子汤阅生。” 归慕农跟汤阅生一握手,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丈夫的眼神显得并不友善,那是明显的、并不打算隐蔽的。内中的原因我明白,就为了昨天晚上的误会与争吵之故。 可是,归慕农看汤阅生的那副表情就有一点点令我费解。 我无法形容出来,就活像见了一个不愿意见的人,甚至把不甘心写在脸上。 为什么呢? 归慕农与汤阅生前此并不认识。 别说女人奇怪,心事多,怕男人亦然。 归慕农跟汤阅生握了握手之后,也没说什么话,就一头钻进汽车里,情绪激动到有这么严重吗? 汤阅生一路无话,直至返抵家门,冲进睡房去之后,他才发作了,道: “以后你跟他出去的话,给我留半分面子,别叫他送你回家来。” “阅生,”我咆哮:“你别发神经好不好?” “我?”阅生装腔作势要扑到我身上来似,说:“你给我说,你要一个丈夫看到妻子跟别个男人走在一起,还能和颜悦色地跟他谈笑风生?要不要我冲前去热烈地表示多蒙照顾了?” “我没有跟谁走在一起,你心眼放清明一些,嘴巴弄得干净一点,他只不过是我的上司。” “通中环有一半的女人要往上爬,愿意跟上司睡觉。” “对,不只中环,全世界都如是,可是,起码还有一半是清白的勤奋女人,你竟不以为自己的妻子是后者的其中之一。” 我们吵到这地步,汤阅生才算稍稍安静下来。 他抿着嘴,头微昂着,瞪着天花板,似一尊高不可攀的雕像,在沉思他的问题。 “我不明白你这样冲动胡来的目的安在?”我实在还在生气,为了汤阅生,我连那无赖李开伦的龌龊气都吞下肚子里去了,他却来恶人先告状。“你这么说,算对得起我吗?” 汤阅生看我一眼,缓缓的,不疾不徐地答: “你说我对不起你?” “不是吗?”我真的没他好气。 “好。”阅生点头:“既然如此,我走。” “你走?”我并不紧张,忽尔觉得对方像我的儿子,不像我的丈夫,脾气一发起来,不可收拾与不可理喻,什么过态的言语都跑出嘴里来,发泄掉就没事了。 “我真的走,不在这家里呆着妨碍你的事。” 我于是冷笑道: “走吧!要走就走,你这是蛮不讲理到了离谱的地步。” 汤阅生听我说完了这句话,竟抢步上前,伸手拉开门,冲出了房去。 昨天晚上,我睡到客厅的沙发上去。 今儿个晚上,轮到他。 我负气地把自己抛到床上去,以手枕头,想了一会,决定由他发够脾气好了。 薄毯子也需要给他一条,菲佣莉迪或者露茜会给他盖被。 我这样想定当了,转一个身就睡去。 晨早醒来,出门上班。客厅空空如也,并没有汤阅生的踪迹。 恰好露茜走出来,我问: “先生今早很早出的门?” 露茜微微一愕,没有回应。 “你不知道吗?露茜。” 露茜伸手抓抓头,一脸的难为情,才说: “先生昨夜出去之后,都没有回来过。” 我怔住了。 他原来不像我那么孤单,他可以有去处吗?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跟家里人闹翻的分别了。最低限度,我不敢外宿,怕蜚短流长,有碍声誉。 男人,可以天不怕地不怕,昂首阔步,置妻儿于不顾,说走便走,走个没影儿,还算是妻子不贤不淑不知分寸的错。 坐到车子上去上班时,眼泪在眼眶里滚动着,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在人前出丑。 早上,公司召开调拨公益善款的委员会会议,归慕农当主席,自然提到了母校的师生交流方案,因为数目可观,在座的董事们都以非常审慎的态度发表意见,形式变得赞成与反对在分庭抗礼,只等归慕农来投他的票。 归慕农在此事上有决定性的权力之原因,怕是他老早已经在身为集团大股东的主席口中得到了指示,委员会的意见只不过起一个重要的参考作用罢了。2006-10-10 17:19 回复218.82.168.* 80楼 果然,听罢意见之后,归慕农说: “各位的意见都记录在案了,目前看来同意与反对各半,我倒想听听汤太太的意见,她对自己母校的活动,多少有点认识,可供我们参考。” 他这么一说,我整个人从迷惘中回过神来。先把低落的情绪控制着,重新集中精神,让脑筋活动过来,想了一想,才说: “离开母校多年,接触不多,他们一向的海外交流活动,成效的确很好,这一次组织庞大,影响是否会一如学校所期望的如许深远,坦白说,我不敢武断地下个定论。偏袒母校的心是有的,如果我提供另一个角度给各位参考议决,怕是更好。”我继续说:“刚才赞成与反对的论调各半,之所以反对,大部分原因在于校方要求的赞助费过巨,影响了我们的善款分摊计划,换言之,资助了大学的交流大计,就得要放弃其他较小的赞助活动了。我看,集团是否答允相帮,首要从该项活动之意义与成效着眼,的确对社会产生了贡献的计划,我们乐于助它完成,不能为了善款的要求过巨而放弃援助,也不可以为了要求微小而草率答允。” 那等于买股票,看好哪只股份就买就卖,不应为了迁就口袋里的钱买一些股价小的股份,而无视它本身的实力。 我这样回复了,总算吁一口气,因为眼角儿瞟见了归慕农嘴角带着微笑。 他果然在会议终结后,决定了签批赞助大学这个交流计划。 这无疑是这一天中一件令我稍稍开怀的事。 下午就接到了杨启元的电话,道: “希凡,多谢你。” “杨校长,你过誉了,批准计划不是我的权力范围。” “可是,归先生给我电话报喜,他说,你在会议上的那一段陈辞乃是决策的主要因素。” “嗯,是吗?”我茫然道:“他是客气了。” “萧虹的事,我一定办妥,”杨启元道:“作为对你的回报。” “记着,不要让她知道我从中推介。” “不会,放心好了,我只说是母校延揽难得人才,希望她回来服务。” “谢谢你!” “希凡,好心有好报,你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祝福你。” 我苦笑,随即放下了电话。 我的好报哪儿去了? 今天晚上,丈夫是否会回家也拿不准的女人,有何好报之可言。 果然,又是整夜的失望。 我没法子睡,汤阅生连个电话都没有打回来,彻头彻尾失了踪似的。 就为了跟我吵了一次架,就可以这样惩罚家里的人,让我们悬起半个心在挂念他的安危。 他的安危?我敏感地坐起身来,背上有一阵的发冷。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天!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万一有车祸之类。 我迅速披衣而起,决定到警局去调查。 这么孤零零一个女人,半夜三更跑上衙门去寻找不回家的丈夫,那股凄凉的酸苦味,令人欲哭无泪。 当值的警察听完我的报告,随即说: “失踪未够四十八小时,我们不受理。” “可是……” “你要不放心的话,可到各大医院的急诊室去查问,看有没有意外受伤的病人是姓汤的就好。” “嗯……” 那警察看我一脸为难,又说: “告诉我,是不是夫妻吵过嘴了?” 我缓缓地点头。 “今天他上班了吗?” “不知道。” “这就是说你没打电话到他办公室去调查?” “没有。” “多半是平安的。若闹别扭的夫妻都往警局与医院去找晦气跑掉的一个的话,这儿是人山人海了!明天打电话看他上班了没有再算吧!” 我点头,表示同意对方说的话。 那警察看我站起来了,又说: “别担心!你得记着男人晚上没有了妻子仍可以活下去,日间可不能没有了工作。到他连班都不上了,才着急未迟。” 真是睿语警句,可圈可点。 回到家里,一夜未睡。 担心丈夫安危的心是有一点点刻意创造出来,只为要给自己一个借口,能在半夜三更,为找寻阅生而做一点事情,消磨掉难过的长夜。 其实,教我最悬心的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变化,结缡以来,总是床头大家床尾和。若真是恩爱夫妻,怎可能有隔夜仇怨,不都是各找个借口就又和好如初,更添亲热?每逢闹完别扭的那些晚上,闺房之内的情意更浓,爱意更深,不再割切分离的意愿更强,拥有对方以至于变成一个整体的愿望更盛。2006-10-10 17:19 回复218.82.168.* 81楼 哪里有像这一次的境况。 他走他的阳关路,竟真的两夜未回家。 我行我的独木桥,竟也没有想到要打个电话去他办公室问个明白。 如果真的关心他自身安危,何会至此。 那警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他逼我正视了一个我对汤阅生也是关心紧张不足的事实。 只要一坐到办公室去,人就神不守舍,想的都是公事,都是公事里头的人,并无其他。 这是为了什么? 我不能想下去,不敢想下去。 翌日,我作了一个决定,决定不上班,先上汤阅生的公司去。 《圣经》上有过启示:人得了世界,但却丧失了自己的灵魂,也是没用的。 女人的事业是世界,丈夫是灵魂,孰轻孰重,心地应该匀放得清明一点。 我先打电话给秘书,说: “今天有特别要参加的会议没有?” 对方说: “只有一个各部门主管联席汇报会议,在上午举行。” 那是例行公事,缺席了也不要紧,于是我答道: “我若不能赶回来的话,就说我去看医生。” 这是一个相当普遍的缺席借口。 交代完了,匆匆出门,直往汤阅生的写字楼去。 汤阅生的出入口贸易公司只属中小型机构,并没有多少个职员,早上九时,还有些职员未上班,因此写字楼内冷清清的。 我走进去,直趋汤阅生的办公室,门仍锁着,阅生不在。 连秘书曾慧都未上班。 我实在心急了,阅生会不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于是抓着其中一位年轻小姐,是当文员的,向她问道: “汤先生到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可能是因为我神情怪异,那位文员小姐看到我,微微吃惊,话都显得不流利,带点口吃,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并不出奇,于是我问: “曾慧呢?她还未上班吗?” 我这么一问,对方更吃惊,脸涨红了,慌忙摆手: “我更不知道了。曾小姐的事,我们都不知道。” “有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