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发现,这个女孩子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留给自己这么多抹不去的记忆。 我能不能说,为你压制魔性,我很荣幸,也很开心? 我能不能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学会了怎么笑,知道了原来还有个人,需要我用尽全力去保护? 我能不能说,这个曾经叫北疆如今叫北城的地方,有个与我相隔千年的女子,令我第一次对一个地方有了留恋,第一次希望,她可以对我负责? 我能不能说,我喜欢那个疯狂的夜以及那个有着一对五彩斑斓翅膀的女孩。虽然她发起狂来,会笨拙青涩的咬烂我的嘴唇…… 站起身来,青鸾将衣服上沾着的尘土拍掉,很用心的一点点拍下来,就像生怕力气用大了一点,会惊醒那个睡在担架上的人似的。 “蹙楚,我带你走”,青鸾说。 他俯身,有人却在此时将手搭在青鸾的肩上。 没回头,青鸾只是淡淡的说:“拿开手”。 那只手居然不动。 “我说拿开手!”,青鸾手突然抬起,用了七成的功力,去扣那只该死的,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的腕子,然后一个倒背,重重将那个人往地上摔下去。 他很少这样失去控制。 谁知那个本该被摔倒在地呲牙裂嘴叫唤的人,居然灵巧的顺着青鸾的手劲,身子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一扭,站到了青鸾面前。 “是我,秦诺啊!”,他说。 “管你是谁!”,青鸾再度出手,那个人不由重重叹口气,极快的说道:“你要是今个摔死了我,恐怕很快就会后悔。因为你会永远失去见她的机会”。 青鸾的手已经扣住了秦诺的脖子上动脉,闻听此言,明明就要加力的手居然生生被固定,青鸾淡淡开口,问他:“什么意思?”。 “你该知道,我是喜欢与人订下生死契约的。所以很多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顿了顿立刻接着说道:“跟我来,我想我有义务告诉你答案”。 青鸾撤回了手,秦诺却突然卖起了关子,话说完立刻腾起身子来,脚尖一点面前的树干,身子灵活的一路向上,也不管底下有多少惊讶的目光和被吓傻了的嘶喊。 “天啊!有人在飞!是神仙吧?是妖怪么?!”。 也不知从哪掏出来的黑伞,踏空的秦诺悠然的撑开伞,脚尖连连虚空点着,像是独自走在雨夜的行人,奔的方向,却是北城那座最有名的许愿桥。 青鸾不再犹豫,身子也随之跃起,双臂展开,如一只振翅而起的大鹏鸟,紧随撑着伞的秦诺,一路飞向那座千年石桥。 “妈呀,见鬼了见鬼了!一定是我没睡醒!居然连着看到两个飞人!咋的,今年流行空中飞人啊!”。 “老头子,快回家请隔壁那会算卦的方士来,这是世界末日前的征兆么?咋好端端的人都不在平地走,反而飞天上去了”。 “你懂个屁,那叫脱离地心引力!老婆子,等哪天咱们也研究研究,那样地球毁灭时咱还有机会上太空呢”。 人群骚/动着,疯狂的冲着秦诺与青鸾消失的方向奔去,只可惜两个人居然比飞机还快,只是转眼间,就已看不到人影。 石桥。 这座桥已经有千年历史。 秦诺兜兜转转留在北城,只是为了找到自己千年前遗失的石心。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秦诺的石心,真的还能找到么? 倚着栏杆,让夜风将发丝张扬,秦诺眯着眼,似乎正沉入一个永无尽头的梦里。 “她死了”。 青鸾没有搭茬,他知道,既然秦诺将自己引到这里,那么一定会告诉他点什么。 果然,秦诺接着说道:“订下生死契约的那天开始,本就会有这样的结局。只是我没想到爱可以令一个人如此决绝,如此有勇气的面对那种恐怖的死亡方式。你现在,是想先见人?还是想先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青鸾垂下眸子,藏起自己的情绪来,淡淡道:“见人”。 话音刚落,就见那千年石桥动了动,然后就像两扇正被打开的门,缓缓从中心开裂,接着就见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 ☆、第五十二章 换肉/身 见她出来,青鸾本来还抱有的那一丝希望,也被无情的打破了。 她是拂朗! 那个喜欢吃花生,自称是蹙楚最好的朋友,是真正的蹙家女儿的拂朗。青鸾很想揉揉眼或者做点别的什么,甚至很想上去掐住她的脖子,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血无涯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血无涯说你为了救蹙楚自/焚了,而我在火场见到的却是蹙楚,在石桥见到的却是你!”。 可最终,青鸾什么都没有说。 他没有权/利那样问,就像他没有权/利责怪谁一样,是自己做了感情的逃兵,是自己放弃保护蹙楚的机会,如今还能怪谁?! 拂朗定定的站着,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她不开口,脸上的表情却很奇怪。 秦诺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片刻前还说要将来龙去脉说清楚,此刻正痴痴地凝望着开裂的石桥,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这样站了好久,拂朗终于挪动脚步走向青鸾,她的脸色有些不好,似乎刚刚消耗了很大体力的样子,就连嘴唇都有些发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夜风太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走到了青鸾面前,伸出手去碰触青鸾的脸,后者却躲开了,愣了好半天,她像是方反应过来,开口轻声道:“面瘫”。 那一刻,青鸾如被雷击。 她叫他什么?面瘫?!青鸾定定地望住她的眼,她第二声唤已经出口:“面瘫,面瘫,我都听到了!”。 深吸口气,仿佛经历了百转千回,如今终于柳暗花明一样,她说:“原来你真的喜欢被/动!原来你这么小气,一直怕我不对你负责!”。 “蹙楚?!你到底是谁?!”,青鸾有些发狂,这个面前站着的女人,明明有着一张拂朗的脸,可开口后,发出的声音却是蹙楚的声音,而且每句话,都是属于他与蹙楚的秘密。 “面瘫,我是蹙楚啊!”,话音顿住,她似乎有些无奈地摊开手,叹气道:“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和你说,甚至不知道我还算不算一个完整的蹙楚”。 一旁出神的秦诺终于回魂,双臂环/抱胸前,幽幽开口:“我要是你,一定会先听事情的来龙去脉,至少不会将自己弄得像现在这样发狂”。 青鸾只有苦笑。 这事若是搁在以前,青鸾绝对有耐心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还会顺便分析一下自己要不要见人,见到人后最可能发生什么事,可如今,他自己都吃惊,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先见人。 “算了,我也知道青鸾上仙动情了,动情的男人是非常疯狂可怕甚至不可理喻的。所以现在就由我来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讲一遍吧”,秦诺难得的调侃道。 青鸾压压眼帘,居然没有发怒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等秦诺接着讲下去。 “还记得上一次你来石桥是什么时候么?”,秦诺问青鸾。 青鸾摇头。 “上一次我将蹙楚从北城监/狱带出,就到了这座石桥,后来你与拂朗也来了,你还记得拂朗当时在桥上说了什么么?”,秦诺问。 青鸾沉默着不说话,秦诺接着说:“她说如果能死在心爱的人怀里,那么她宁愿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生命”。 “难道当时在和你订下生死契约?”,青鸾问。 “是的”,秦诺很快回答他。 “可是……”,青鸾沉吟着,说:“如果当时她与你在这石桥上订下生死契约,如今到了契约生效的时候,为什么我看到的却是一个有着拂朗外貌蹙楚魂魄的人?”。 “拂朗已经死了,为了救蹙楚而死,你也知道死在火场中的人会是什么样,蹙楚肉/身没有了,所以拂朗将自己的魂魄逼出,并用最后的功力送蹙楚还未散去的魂魄入住她的肉/身”。 秦诺叹气,声音更低沉:“所以现在的拂朗,虽然还没有马上散去魂魄,但死却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你带我来石桥,不光是为了让我见蹙楚,还因为你要完成你对拂朗的承诺?你要令你们订下的生死契约更公平”,青鸾冷冷道。 “是的。我总觉得,和一个头脑清楚,说话干脆直奔主题的人交流,是件令人十分愉悦的事。只是不知青鸾上仙,肯不肯?”。 “你是说救人?还是说令她死在我的怀里?”,青鸾淡淡问道。 这话要是别人说了,恐怕会有一大堆烂柿子臭鸡蛋砸在脸上,可偏偏是青鸾说了,你虽然会觉得这话有些冷血自恋,但咂咂嘴细品之下,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救人?恐怕你我都知道,如今在这个仙侠时代消失的北城,我们的实力乃至法术,都多多少少受到限制。要不然刚才你在火场见到蹙楚的肉/身也不会那样失控,恐怕你哪怕有一分机会,都会试着救蹙楚了”。 “所以,救人一定没希望,那么就剩最后一样了”,秦诺言罢一双眼牢牢地盯着青鸾,像是生怕一错眼珠青鸾就会使个土遁术消失了似的。 谁知青鸾上去托住蹙楚的手,转身就走。 秦诺无奈地喊他:“你真的这么冷血?如果不是拂朗,恐怕你的蹙楚早就死了!恐怕现在我令你来石桥,要见的就是蹙楚魂魄。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机会?”。 青鸾脚步顿住,半响方慢慢说道:“如果没可能,我就不会给机会”。 蹙楚闷闷的跟着他,猛地甩开他的手,质问道:“青鸾,你只是完成一个心愿而已,为什么不答应秦诺?是拂朗救了我,如今就算你帮我,行不行?”。 青鸾正色看着蹙楚,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这个人是蹙楚,偏偏有一张别人的脸,就算想要亲/近,也似乎被什么东西无情的隔住。 “没有希望却给她机会,只是害了她”。 “可是,她都要死了!”。 “死了,还会转世”。 “那又怎么样?”。 “也许就因为最后这一个拥抱,会令她有了执念,于是在转世后仍心心念念找寻,却发现又是一世痛苦。她救了你,是我们欠她的,正因为我们欠她的我更不愿害了她”。 青鸾很少这样耐心的解释一件事,从前他是绝对的行动派,想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同样,不想做的事,也没有人能强迫。 “算了”,声音突然幽幽的从石桥内部传出来,里面所包含的情绪,谁也说不清。只是这幽幽的一声以后,蹙楚再也不向前迈出半步,就连青鸾,身子也已僵住。 豁然回首,就见石桥上隐隐绰绰的有个影子,极其浅淡,在夜色映衬下令你觉得,这影子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走,然后消失无踪。 一直倚着桥栏杆的秦诺似乎也来了兴趣,竟直起身子来看向那团淡淡的影子。 “我早就说过他的心比石头还冷还硬,而且事情分的很清楚。你救了他或者他的女人,他可以把手脚砍下来还你的人情,甚至把自己的命还给你,却绝不会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没机会就是没机会!就算你再死一百次也是一样”。 “可是,我喜欢这样的他啊”,拂朗幽幽的说道。 “真不明白,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秦诺摇头。 “就像你喜欢月牙,就像你等了千年找了千年也要找到月牙找到石心一样,爱情本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原因可循”。 “也许吧,那你现在怎么办?没想到与你的这次契约,居然是我唯一的一次没有完成承诺”,秦诺叹气道。 “我现在想通了。从前也许我会以为自己死在爱人的怀抱里,是件很幸福的事。可现在我觉得,就算没有那个形式又怎么样?!为了爱人牺牲,本就不该想着回报。真正的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看着他幸福”。 “真正的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看着她幸福?”,秦诺痴痴的重复着拂朗的话,似乎早已忘了青鸾与蹙楚。 拂朗努力漂浮着,却无法靠近青鸾与蹙楚,要不是有这个强大的石桥笼住她魂魄,恐怕现在她早已魂飞魄散了。 像是感觉到自己时间不多,拂朗突然急急的说:“青鸾,请给我一支曲子的时间,听一个故事。讲完这个故事,恐怕就该是我们永别之时”。 “很久以前,有一根头发,她本来不该有自己的意识,可却被人带到了祭台。祭台到处都是血红色,也不知是什么神奇的术数,她开始从浑浑噩噩的状态变成了有自己的思想认知,可她还是没有实/体,每天只能无聊的听她的主人一遍遍为她灌输——你是蹙离与花九的女儿,蹙楚是你儿时伙伴,蹙楚曾经摔破过头……”。 “真的很腻歪啊!那根头发觉得自己要是有耳朵,此刻耳朵里一定已经生出茧子来了,可日子还在继续,也不知过了几百还是几千年,又或者只是几年十几年,总之每天都是这些重复的话,无休无止”。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在自己对面的,那个被封印的男人,于是不在枯燥,她时常琢磨,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被封印在这里?琢磨久了,这男人的样子就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有一天那男人从封印中出来了,她当时很想大喊‘喂,我们是邻居是朋友呢!’,可男人拿着一把剑头也不回的走了,自此再没有回来,后来头发终于有了自己的肉/身,终于接到了任务,来到那个叫北城的地方”。 拂朗苦笑,缓缓地说:“那根头发就是我!我总说自己是蹙离与花九的女儿,总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知道我是谁,可我就算什么都忘了,都不会忘了你。青鸾,我已经暗暗地看了你好久,也许在千年百年的对视中,有一种叫做情愫的东西在我心底滋生,原来做个人可以这么棒!”。 有风吹过,拂朗那本就极浅淡的魂魄像是就要被吹灭的烛火,她忙说:“永别了青鸾,永别了蹙楚,秦诺,我不会怪你的,毕竟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她的魂魄缓缓地飘起来,向着漆黑的夜空,一点点升起。本一直僵立不动的青鸾终于动了动身子,他的人已在转眼间到了拂朗面前...... ☆、大结局 镜子里是张陌生的脸。 白泽与火狐围着蹙楚已绕了八百多圈,仍不想停,尤其是火狐,表情太过夸张,乍一见蹙楚捧着脸大呼小叫,几度有着要晕倒的势头。 “这也太夸张了!拂朗,不不!蹙楚,你想没想过事情有多严重,从此以后你要顶着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脸,不对不对,是和你阿娘完全一样的脸。就算青鸾不在乎可你不在乎么?想想将来拍了婚纱照,挂家里上面摆着一张臭脸的青鸾搂着的却是别人,我的天啊地啊!谁给我个活路吧!”。 “你就别添乱了,没看到蹙楚心情也不好么?!”,白泽瞪火狐一眼,又看看蹙楚,忍不住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蹙楚回头冲他们绽开一丝笑,不习惯的摸摸自己现在的脸,说道:“放心,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哪样的事?你是说青鸾和你都不在乎?!”,火狐瞪大眼睛。 “不是”,蹙楚摇头,淡淡道:“我们不会结婚,都已经分手的人怎么可能结婚呢”。 “分手?!”,这次连白泽都不淡定了,腾的一声从椅子上蹦下来,一把抓住蹙楚脖领子,却触电般收回。 手在自己衣服前襟上蹭蹭,白泽无奈的摊手:“我不习惯!不过你们何时分手了?都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也经历了,眼看着就要等到大荒仙门开,为什么这种时候放弃?难道你们不相爱了?”。 “有时候相爱未必可以在一起”,蹙楚叹气。 “我不懂”,白泽看一眼火狐,后者垂下眼帘,脚尖轻碾着地上的小虫子:“就是,我也不懂”。 “很多事我们一辈子都弄不懂的”,蹙楚笑,向白泽与火狐伸出手,问他们:“就算你们不懂,和我还是不是朋友?” “当然!”,他们这次难得的心齐。 “别忘了还有我”,一道声音响起,蹙楚回头,就见秦诺正斜倚着窗,眼神迷离。 “你?”,三个人齐唰唰问他。 “别紧张,抛开寻找我千年前遗失的石心的事,蹙楚还是不错的朋友。虽然你们两个不靠谱”,秦诺微笑,目光依然在窗外流连。 “而且我来算是凑个热闹,大荒仙门开毕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景,错过了会遗憾的”,秦诺淡淡道。 他收回目光看向白泽,身子一晃突然到了后者眼前,压低声音说:“其实你为何而来我最清楚,白泽?白芷;石妖,石鼓?其实你是……”。 “嘘,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白泽冲着他贼眉鼠眼的笑。 “那我可不可以说现在想喝酒?”。 “当然,你现在想喝多少都成!火狐快去拿酒,糟糕,一说到想喝酒我就忍不住了,火狐,怎么还愣着?为什么冲我瞪眼睛?告诉你,我堂堂七尺男儿,绝不会同女子一般计较,今日你不去拿酒……我就去拿!谁也不许挡着我啊!谁挡着我我和谁急!”。 “哈哈”,屋子里沉默片刻随即响起爆笑声,每个人都在大笑,可眼中,却全无笑意。 日子如水。 在蹙楚就要习惯了用一个全新的身份在北城生活的时候,却再次见到他。 那日在沿城路,他穿着个黑色连帽卫衣,从蹙楚身边匆匆走过。他似乎没有看到她,或者早已忘了她。 蹙楚站着,愣愣的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久,心道他终于肯融进北城了,虽然只是改变了穿着,而已。 自己呢?似乎也快习惯这张陌生的脸了吧…… 大荒仙境开的那一日,漆黑的苍穹上九颗星连成一线。 所有的人都很紧张,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来到北城,等的,只是这一刻。 蹙楚本不想来,却不得不来。 毕竟没有谁可以看着阿娘被绑起来面临生死之劫还可以淡然处之,哪怕她只是养母而已。 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蹙楚分不清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血无涯扮成的,这段时间她终于弄懂了发生在父母亲甚至更远的时代,那些恩怨纠结,她只是不懂,到底什么原因支撑着这些人,可以将一个计划,可以将一份恨,延续几代。 当年青鸾一直暗恋着素素,那个魔女最后却为老天帝产下一子,取名楚莫染。 当年楚莫染与新天帝一场斗,牵连了许许多多的人,其中那个最痛苦的就是自己的外婆——东海三公主明珠。 本以为爱可以很单纯,却不想千丝万缕的,牵扯着天下,牵扯着九重天的家务事。 都说年少轻狂,都说深陷爱中的女子智商是零,自作聪明的明珠盗了堵住东海眼的定海珠,导致东海水泛滥淹死沿岸百姓无数,新天帝趁机发难,楚莫染不得不死。 跳崖后魂魄一分为二,神魔之性化作两人,一场错误导致了一道孽缘,明珠最后剩下的,只有自己的女儿——花九。 花九是个执着的傻瓜,却得了三界六道最好的那位上仙蹙离的爱,一双夫妇偏闲不住,就算躲到了远离尘世的茅草屋,还不放心天下苍生,当机缘巧合下得知千年后的北疆,没了仙,只剩妖魔横行的时候,他们居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趁着九星连珠之时送到人界,找到上一代人孟若隐当年魔性大发时,拿走的九虚山至宝女娲灵石。 据闻这块灵石可以改变很多事,甚至可以逆天。 围绕着这块灵石,两股势力一直在明争暗斗,可谁想过,作为当事人偏偏又被蒙在鼓里的蹙楚,到底想不想走这样一条路? 为什么要有争斗?为什么要分天下? 夜幕上的九颗星神奇的连成一线,最后那一刻本奄奄一息的阿娘,突然扑向拿着女娲灵石吸收九星连珠威力的青鸾。 “背叛了天帝的人,只能死”。 完全是条件反射的,蹙楚挡住了那一剑,所有的意识远去之前,她忽然很奇怪,从前总觉得小说里这样的段子太狗血,自己总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勇气,可以毫不犹豫的拿命去换他的平安? 身子软软的跌倒,打开了的大荒仙门里,白泽急得跳脚,火狐几度欲冲过来都被秦诺拦住:“理智点,你现在出去没用!”。 青鸾没有哭,也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如小说里的桥段一般冲过去抱住蹙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自己到底有多爱她,到底有多身不由己。 他只是说:“蹙楚,进来”。 蹙楚摇头,她知道,自己离不开这北城了。 “蹙楚你别犯傻啊!你难道不想见你的亲爹亲娘?只要和我们回去一切都会变好的,青鸾既然肯在最后关头帮着我们,就证明他对你有情,你千万别糊涂!蹙楚,别忘了我们说好是一辈子的姐妹,你怎么可以独自留在北城!”,火狐哭得花了脸。 “不了。我累了!真的,累了”,蹙楚说,那话听起来好平静,就像她只不过想睡一觉,醒来后就会发现,天还是那样蓝,曾经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勉强的睁看眼看天,漆黑的天真的变成了蓝的,澄蓝澄蓝的天上,云卷云舒,好惬意。 打斗声从仙门传过来,事情总不会太简单。血无涯,半夏,失去了九重天的旧天帝,这些人潜伏在北城那么久,怎么可以让女娲灵石轻易到了别人的手中。 蹙楚看不清谁胜了谁败了,也不想知道!她只是累,累得必须要马上闭上眼睛…… 再度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 面前没有仙门,没有白泽火狐,也没有那个可以淡定地说着:“蹙楚,进来”的青鸾。 什么都没有!这一切,真的变成了一场梦。 当偶然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时,蹙楚彻底愣了,她不清楚何时自己又变回了那张脸,这张脸不是拂朗的脸,只是蹙楚的,属于蹙楚的面容。 摄影场因为一场大火彻底毁了,失踪的人们一直找不到,只有蹙楚知道,他们都到了照片里,在照片里顶着一张张苍白的脸,看着她。/ 寂寞的日子开始写东西,蹙楚很怕忘了那些记忆犹新的时刻,她不停的写,早已忘了自己曾夸张的想要成为一个像秦诺那样的作家。 那一年北城流行穿越,魂/穿/人/穿,从今穿越到古代,从古代穿越到现代,每个故事都是那样美,结局都是幸福的或者难忘的。 故事里总会有一个或几个对女主痴情不改的男子,为她生为她死为她放弃江山,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走向作者们早已为他们定好的结局。 《女魔头日记》就是在这样的契机下大红的,虽然里面的内容琐碎又没有文笔可言,但看过的人都说,字里行间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是不是遗憾,才最美? 蹙楚为故事里的男主加了台词—— “唐儿,九星连珠就要消失了,快随我回去!”。 “唐儿,你本不属于这里,不要犹豫,待到九星连珠消失就来不及了!”。 她也让故事里的自己说出了心里话:“向青(青鸾),记得我爱你,无论是北疆还是北城”。 有些人即使相爱,也注定不能在一起。 签名售书如火如荼。 北城新华书店对面的咖啡厅里,蹙楚被梅子的大呼小叫唤回思绪,一个小男孩正立在面前,怯生生的用小手触蹙楚胳膊:“姐姐,外面有个哥哥找你”。 推开门顺着人潮过去,思念之塔塔尖上立着个男子,淡青色长袍,衣袂随风飞舞。 多久没见到他了?好久了吧?久的就要忘了很多事,就要忘了曾经那样欢乐或者痛苦。 北城的桃花开了,悄悄的绽放在这个傍晚,一声炸雷猛然响起,闪电直奔塔尖上的人而去。 他应声而倒,直直的从思念之塔顶端坠下,蹙楚的心也跟着一起坠下,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才到了他跟前。 眼前一片雾气朦胧,看不到他的人,可是那样一道闪电怎么还有活路。 “老天何苦惩罚他?我和他本没有血缘,就算他曾爱过我的太婆婆,可他们却是那样清白的,而且我们早已分开。我不想知道仙魔时代到底谁胜谁负,我只想知道,是不是老天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 蹙楚拼命的笑,有时候痛极了,未必会哭。 “你什么都不想知道,一定也不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回来了”,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雾气散开,蹙楚就迎上一双淡然的眼。 他板着一张面瘫脸,淡淡地把蹙楚拥入怀中,淡淡地说:“为了一个女子我背叛了天帝,放弃了一切,我一定是疯了!她都已忘了我,我居然还要回来!如今我不但做不成神仙连谪仙都没资格,谁才会对我负责?”。 拼命的抽鼻子,蹙楚有好多话想说,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么?”,他脸色好差,样子很像要杀人。 “面瘫!”。 “面瘫?!”。 “是的,面瘫,你是蹙楚的面瘫帝!那只臭鸟!”。 “我怎么成了臭鸟?”。 “青鸾不是鸟么?”。 “谁告诉你青鸾是鸟?我这就去把他打成鸟!”。 “扑哧,那你是什么?不如趁着现在人多,化个行看看呗,就一次好不好?会不会裸啊!如今抓得严,会不会说你妨碍交通影响市容啊?”。 “你还没回答我,谁对我负责”,声音里开始有了温怒之意,轻轻的拍掉那只不老实的爪子,青鸾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你先化形,然后我再告诉你”。 “不行!你先告诉我”。 “我告诉了你以后,你化不化形?”。 “你先说!”。 “别瞪眼睛啊!我说,有个叫蹙楚的傻瓜,随时收留一切流浪人士……哎呦,我改,是家里的大门随时向北城唯一的流浪人士青鸾打开。现在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