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你会在这里?」 「因为你呼唤我了呀,比荷,」西里尔边回答边叹息,伸出舌头舔吮著比荷发烫乾燥的唇瓣,小小遗憾自己的舌头不够湿润。「带著那个不会响的铃铛,只要你开口呼唤我,我就能离开剑塔市、来到你身边,可是我给你这麽久,你一次都没叫过我的名字……」 唇舌越蹭越深,比荷虚弱地觉得喘不过气时,西里尔很迅速地收敛了,温柔缱绻的吻有丝宠溺。 「比荷……你只有这种半梦半醒之间才有办法呼唤我吗?我说要当你的家人,你有想过要打电话给我吗?只要你想见我,我就能见你。」 「我……」 「嗯?」 「觉得没有打电话给你的立场和资格,不过……」西里尔充满鼓励性质地在脸颊亲一下,比荷乾脆垂下头靠在对方肩膀上。「我有反省了。」 「反省的结果很好笑?」虽然声音虚弱,但比荷的笑声很放松。 「我上一次感冒是在十岁的时候,」比荷还是在笑,轻轻的似乎停不下来。「结果一反省就发烧。」 「这代表你太少反省了,」西里尔听到温度计发出滴滴声,一把抽出来,看著上面的数字皱眉。「经年累月的智慧热一次爆发,猫也受不了啊……三十八点五度,这是我的体温吧?」 「……我还以为退烧了。」所以现在的虚弱感是还在发烧而不是发烧後,真糟。「我刚刚还想问什麽呢……」 「想不起来的问题不重要,先吃药。」 西里尔放开比荷,一股脑地把所有的药袋都堆在两人中间,比荷看到药袋,终於想起那个问题。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嗯?希伦啊,喔,对,我终於看到他了,果然满身的狗味。」 「他、你、呃——他看到你没吓一跳?」 「他没看到我啊。」 「……那他跟谁说话?」 「唔?喔~只是个小法术,」西里尔的手指在空中画个圈。「只能让人听到看到他心中的对象,希伦觉得这房间只有你,所以他看到的也只有病得很虚弱的你而已,别担心~这房间从来都只有一个人,我是偷渡的。」 「你怎麽认得他?」 「嘿嘿嘿~」发现比荷皱眉,西里尔连忙收敛嘴角。「我有偷偷翻你的相簿,虽然你的相片很少,但反而因为这样所以好认。」 「喔……」微薄的体力似乎才刚睡醒就宣告用罄,比荷解决疑惑之後低头看著药袋,挑出其中两种和水吞下後,或许是心理因素,觉得又多了点体力而打算下床。 「慢著慢著,你该不会吃了药就打算出门吧?」 「我只是想洗澡,」毕竟昨晚几乎一回来就倒下,而现在一身湿黏,或许洗个澡、换身衣服会比较好睡。「不用哪麽紧张,我觉得还好、唔……」 西里尔冷著脸,只用一只手就把比荷掀翻放倒回床上,一直在头晕的比荷根本不知道发生什麽事,疑惑好久才了解自己被推倒了。 「哪里还好?你根本晕得分不出是坐著还是躺著。」西里尔俯身盯著比荷,大有不答应就不让你起来的架式。「要洗澡可以,我帮你洗。」 「这个……不用那麽麻烦。」 「比荷,你觉得是你昏倒在里面比较麻烦,还是我帮你洗比较麻烦?」 比较麻烦的当然是选项一,可是难道就没有选项三? 「比荷,快呀,选一个,虽然还有擦澡可以选,不过对人类来说冲水比较舒服吧?」 想也知道擦澡一定是西里尔动手,与其说无法接受这种好意,倒不如说是害羞。 几乎不曾这样被照顾,也很少如此依赖一个人,在床上被挑逗抚摸的躁热难耐跟被照顾的抚摸终究不同……不,或许最大的不同就是被照顾时有机会想太多。 「那就麻烦你了。」 「耶嘿~继洗头之後可以帮你洗澡了~~」平常事後不是各自去洗就是一起赖床,最多就是他趁比荷洗澡的时候潜进浴室骚扰,帮比荷洗澡可是西里尔心目中的梦幻情节。 被西里尔带进浴室剥乾净,应该是适温的热水淋在身上却刺骨地令人颤抖,被西里尔扶著仔细擦洗渐渐脑袋又开始昏沈,弥漫的水蒸气也从舒适变成令人晕眩的柔白。比起洗头,西里尔替人洗澡的动作笨拙许多,但依然很舒服,如果不是因为感冒忽冷忽热弄得肌肉也酸涩疲劳,这样抚触的应该会更舒服得令人沈醉。 「比荷,别睡喔,撑著点。」比荷摇摇欲坠的模样感觉很危险,西里尔拿浴巾把人擦乾的同时开始思考带比荷去挂急诊的可能,不过他跟医院超不熟怎麽办?比荷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把软趴趴的人擦乾穿衣服有很高的难度,西里尔胜再勾勾手指便能召唤所需物品,从而减少大量劳动时数,最有趣的是比荷似乎很困惑自己怎麽会这麽虚弱。 「困惑什麽?」 把比荷弄上床、自己也躺上去,西里尔发现比荷还在努力睁开眼睛不让自己睡著,好笑地伸手盖住那双因为生病而异常湿润的眸子。 嘴唇开开阖阖,最後终究泄气地放松身体。 「大概是因为生病的感觉太陌生,所以困惑。」 「不习惯虚弱的感觉?」 「任何生物都不会习惯吧?」比荷笑道。 「可是你倒挺镇定的,」西里尔移开手,「很清楚该怎麽照顾自己。」 本来想回答『因为我只有一个人』,比荷顿了顿,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他只是不想麻烦人,希伦总说他太见外。 「本来还想著不能被你发现我感冒了。」 比荷往西里尔怀里窝,感觉西里尔的手很自然地环在腰上,有种放松的安心感。 「看在你撒娇又感冒的份上,我原谅你。」西里尔哼哼两声,又低头悄声问道:「我变成猫让你抱著会不会比较好睡?」 怎麽想都觉得自己变成猫抱起来比较软,抱著软软一团的东西应该会比较好睡吧? 「不用,你抱著我就好。」比荷贴的更近些,溢出满足的叹息。「我醒来的时候你还在吗?」 「你希望我在我就在。」 比荷没有回答贴在耳边的轻语,而是稍稍加重拥抱的力量。 他听见西里尔开心懊恼地嘀咕『唉呀,怎麽这麽可爱呀……』,也感觉到唇贴在脸上移动的轻微碰触,就像乾裂的土地浇水之後会发出一种独特的声音与气味,或许现在的他也是如此以致於西里尔乐此不疲。 吸水、柔软,然後变得能改变形状,现在的他似乎可以改变些什麽了。 ■ □ ■ □ ■ □ ■ 疯狂的时间(41) ■ □ ■ □ ■ □ ■ 感冒的比荷只乖乖在房间呆了两天,花费跟感冒消耗的等量体力说服西里尔,才有办法听完剩下的演讲跟研习。至於西里尔则是待在房间里或是飘在他身边,虽然有记得隐形,但既然直擣敌方本阵,西里尔还颇遗憾没能替全天下被兽医捅过菊花的动物复仇。 虽然没看过也不认识西里尔,但希伦看到比荷出现在演讲厅的反应几乎跟西里尔如初一辙,充满关心的责备滔滔不绝的涌出时比荷笑了,不小心就说出:「真该介绍你们认识。」 「谁?」希伦瞬间住口,接著飞快想起某关键。「你说的那个她?搞什麽,你本来就应该介绍给我啊!」 「这个……」可是不是『她』而是『他/它』。「我觉得你会吓到。」 「少来,」希伦把装满热水的保温壶塞在比荷手里。「看在我把老婆特地买给我的保温瓶借给你的份上,今年以内带来给我看看。」 比荷苦笑地捧著保温壶,希伦走得很开心,西里尔也在他耳边笑得很开心,在火车上还认真问他什麽时候要去? 「你不是讨厌狗吗?」 虽然感冒还没好应该要多休息,但一直睡也很无聊,比荷试图跟西里尔聊天,倒是让西里尔苦恼是该常话短说还是直接命令比荷乖乖休息。 「区区几条狗是无法阻止我的。好啦你快睡觉,你最好一路睡回剑塔市中间都不要醒,然後病就好了。」 「怎麽可能,西里尔,其实、」 「快睡觉。」唔唔唔~~什麽方法可以让病人乖乖睡觉~~我没练过啊──「我回家再听你说嘛~乖,忍一忍,秘密养久了也会变好吃,只要是你种的我都会开心吞下去,乖~忍一忍喔~~」 西里尔困扰得扭来扭去,看得比荷边笑边咳嗽,接下来的几天西里尔把赖皮功力全部发挥在让比荷躺著休息这件事上,磨不过西里尔的比荷也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回剑塔市,一踏进剑塔市回家瞬间快了很多,一般人开车半小时的路,西里尔只要走三步。 「西里尔……」比荷无奈地看著手上的票卡。「出站要刷票卡的啊。」 「哎,没刷也不会怎麽样啦,少两个谁会发现?我们有乖乖付钱呀,没问题没问题。」 如今再回去也没有意义,比荷当然不会坚持。由於还是诊所的营业时间,比荷下楼跟留守的莉可斯林打招呼,西里尔则是趁这个时间打开所有的窗户把衣服扔去洗,等比荷上楼,西里尔已经泡好茶在切水果做三明治,看得比荷又笑了。 「你最近好常笑呢,」西里尔眨眼睛左看右看的打量。「而且还是很轻松的那种笑容,不是脸部习惯也不是面具笑。唔嗯~~是因为我太乖所以你笑了?」 「嗯,乖得像狗一样啊。」 「……我要生气罗。」 「你看起来像个优秀的家庭主妇,所以我笑了,」比荷说实话。「刚刚的背影看起来很漂亮。」 「嗯哼~我本来就很漂亮啊!」 「是就算长得不漂亮也很美的意思。」 西里尔愣愣地端著盘子任比荷拿走三明治,等比荷都开始吃了惊讶的表情才缓缓在脸上达到极致。 「你第一次这样夸奖我……」 「可惜你惊讶的表情让我有点受伤。」 「这是惊喜啦!是惊喜!」西里尔慌忙放下盘子抓住比荷的头揉揉捏捏,「手感很正常、气味也很正常,所以你真的在夸奖我——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思?」 「嗯。」 「情人?」西里尔凑到比荷面前指指自己。 「是。」 西里尔深吸一口气~~吸著吸著变成一只吸气膨胀的猫,然後这只猫不断膨胀之後终於爆炸发出好大的一声『耶~~~~~!』彩带花瓣漫天飞舞,然後一个全裸的男人开始在家里手舞足蹈蹦蹦跳跳,手里抱著一篮花瓣到处洒。 「噢耶~~!!上帝我爱你!!玛丽亚我也爱你!!释迦大神你好棒~~!比荷开窍啦~!!喔喔喔~~~耶~~~!」 西里尔跑得很开心,比荷却是慌张的去关窗户拉窗帘,西里尔的声音太响亮,他却不想这麽引人注目——更不用说被邻居看到家里有人裸奔!! 刚把厨房和餐厅所有的窗户遮好,疯疯癫癫的西里尔也跳到身边捧住他的头、用力响亮的『啵~~!』一个,绕著他洒两把花瓣之後又继续跳,等地上的花瓣淹过脚踝,终於没有花瓣的西里尔又朝他飞奔而来,过快的速度在比荷想著绝对煞不住的时候,赤裸的人形又瞬间变成猫,带著惯性栽到他怀里。 「噢~~耶!」猫瞬间又变回人,抱著他的脸一直亲。 「西……西里尔,冷静点、冷静点……」 「这太困难了,」西里尔边说边亲,完全没把比荷的劝说推拒当成一回事。「比荷,换个要求。」 「──那你先不要一直亲我!!」 西里尔停下,趁比荷扶眼镜的时候递去一个哀婉深情的眼神,接著把握住瞬间的空隙夺走眼镜深深吻上,比荷呜呜呜的抗议很快就微弱下去。 开玩笑,这时候不让我亲个够我哪冷静得了啊? 病人本来就没有太多体力,放松身心的抗拒後吻和抚摸的魅力又倍增,再加上西里尔之前一直很安分,许久没做的身体比平常更经不起诱惑,仔细用舌头爱抚口腔缓缓吸吮的吻就足以让虚弱的身体发软。比荷伸舌勾缠著西里尔,还没来得及舔一口,就被西里尔一把推开。 「──好险,差一点,」西里尔惊魂甫定。「差……差点停不下来,你感冒还没好,不行,不行不行,打住──比荷乖,我们一起忍耐唷。」 「……你还顶著我。」 「所以说要忍耐嘛……」西里尔无力的垂下头。「你也有感觉了啊。」 「呃……」比荷微微撇开头。「毕竟也好久没做了。」 「──你为什麽在我需要忍耐的时候变可爱啦!!」呃啊啊啊啊啊~~可恶啊~~「偏偏在我掏出良心来的时候!!难得我有良心不禽兽你居然──」 「……我不介意啊。」虽然还在感冒而且有点虚弱,但比荷觉得应该不要紧。 「~~~呜呜呜~~」西里尔懊恼的呜呜咽咽。「可是良心还没用完我禽兽不起来啊~~可恶!你给我快点痊愈!!」 「我尽量。」 比荷笑得差点停不下来,西里尔为了『以策安全』终於把衣服穿上,穿完衣服还是不甘心,抱住比荷开始在脖子上盖印章,一连盖了三个才哼哼哼的满意了。 「啊,对了,」忍耐最好最经典的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西里尔眼珠转转,抓出脑袋中最好奇的问题。「你在车上要跟我说的秘密是什麽啊?」 「……我忘记了。」比荷好笑地望著抱住他不放的西里尔。「你这样抱著我好吗?」 「没什麽不好,虽然没有五百年份的良心,」西里尔说得很得意。「但我还有五百年份的毅力,在真枪实弹的整人事业中磨练出来的毅力极其强大,你不用担心我忍不住。」 「真有毅力应该放开我让我去休息吧?」 「我的毅力用途狭隘,」西里尔语气遗憾,一眨眼就抱著人上床躺好。「所以还是让我抱著你睡吧。」 问题是被这样顶著我也很在意……比荷无奈地叹息,知道西里尔是绝对不可能放手了,也只好尽可能地放松身体别乱动,闭上眼睛忍耐身体里的骚动,感觉那种酥麻的热意在身体里慢慢消退,彷佛在温水里飘盪的睡意如潮汐起伏地冲刷岸边,意识很自然地缓缓沈入无垠辽阔的浑沌中。 习惯这个呼吸贴附在身上的宁静,宛如海潮之声。 比荷彻底熟睡之後,西里尔睁开眼,轻手轻脚地退开。 比荷睡得著,他可睡不著。 他只说能忍得住,没说倒得了啊! 不睡觉也不知道要做什麽,正在思索的时候洗衣机发出哔哔声,终於找到事情做的西里尔闪身出门拎著洗衣篮去收衣服,收好之後又窝到客厅叠衣服,这才终於接收到比荷刚才的调笑。 『你这样还真像家庭主妇啊。』 一个熟悉苍老的声音从客厅茶几上出现,西里尔一愣,皱著眉头从笔筒中找出老朋友。 「你怎麽进来的?」 『本来我也在苦恼这个问题,不过刚好窗户是开的,阿姆斯壮先生很亲切地送我进来。』 「阿姆斯壮?」西里尔皱眉想了想,接著噢了一声。「那只燕子送你进来的啊。」 『正是。』 「你来干嘛?」虽然被人笑话像家庭主妇还满不爽的,但衣服还是要收完,西里尔只好板著脸叠衣服。 『嗯,老朋友丢了莫名其妙的口信,我担心的孩子寄了一封客气委婉得什麽也猜不出来的卡片,你也知道老人家的通病,所以我来看看到底发生什麽事情。』 「好事情。」 『我同意,』钢笔闪烁金光,欣然附议。『五百年来我第一次看到你如此贤淑温良的叠衣服,果然是只要存在,就有潜力。话说回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有那麽多怪东西可以掏出来,那麽多花瓣到底哪儿来的?』 「……你从哪里开始看?」 『哪里?嗯……差不多都看到了,』钢笔反覆回想,点点头。『放心,正如你所说,全裸不是什麽问题。』反正我也看习惯了。 「那比荷呢?」 『嗯?比荷先生又没脱……』钢笔愣了愣,盯著老友阴晴不定的脸片刻之後才了解关键所在。『唉,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明显夸张的东西看得比较清楚──例如花瓣,例如你,或者看到你叠衣服。』 「其他呢?」 『哎啊,老朋友,原来还有其他吗?』 西里尔点点头,又叠好一件衣服。 「不愧是我朋友,够上道。」 『呵呵,我可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喔。』上道二字欣然收下,钢笔爷呵呵笑,闻著满屋子花香陪西里尔叠衣服。 疯狂的时间(42) 『呵呵,我可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喔。』上道二字欣然收下,钢笔爷呵呵笑,闻著满屋子花香陪西里尔叠衣服。 西里尔叠好衣服打量成果之後觉得还不错,才又转头面对在茶几上待得怡然自得的钢笔。 「比荷感冒,没空招待你。」 『嗯~我担心的也不是这小小病痛,不招待也没关系。最近如何呢?爱情不会令人永远快乐。』 「却可以幸福很久。」 『喔……这真是意味深长的回答,那麽,』钢笔跳得离西里尔进一些。『比荷先生觉得幸福吗?』 「你怎麽不找时间问他?」 『问你才知道爱情能让生命无私到什麽程度啊。』 「……你还真相信我。」 『能叠衣服叠成一幅画,我当然相信你。』 「才正要开始幸福吧。」 『说得这麽含蓄,果然值得信赖啊。』钢笔很满意。 「你都不担心比荷?」 『我说过我担心,』钢笔闪烁的流光似乎显示心情非常愉快。『可是有你在啊。』 「爱又不能克服一切。」 『没有爱就不会想去克服一切。』钢笔呵呵两声,被噎住的老友是今天的最佳收获。『你变成好男人了,朋友,我真是为你高兴。』 「我一直都是好不好?!」 『才不是,你以前不叠衣服的。』 「废话!因为我不穿衣服!!」 『不穿衣服的是禽兽,』钢笔认真说道,在心里补上变态两个字。『衣服穿得符合礼节的才是人,有穿恰当的衣服又有责任感的是好人,体谅温柔疼老婆而且有人爱的才是好男人──所以吾友,恭喜你,终於进化为好男人。』 「……你到底是讽刺我以前很禽兽还是挖苦我以前没人爱啊?」 『嗯~~你完全不质疑自己有没有责任心之类的良好品德呢。』 「那当然,我通通都有只是从来不用!」 『你这个性当真令人甘拜下风……』 ■ □ ■ □ ■ □ ■ 风向鸡嗄叽嗄叽地转了几度,温暖潮湿的风朝剑塔市袭来,夹带乌云滚滚奔腾,无需布阵,名为大雨的攻击瞬间打的路人抱头鼠窜。 今年剑塔市的雨季来得威风凛凛,毛皮动物们则是很不开心,这种湿度人类不舒服,它们只会更难过,同样身为毛皮动物的西里尔无精打采地拿著拖把,缓慢歼灭那些使用木马战术试图攻城的雨水。 「……你是要拖到什麽时候?」莉可皱眉。 「拖?喔,啥时候都没差,」西里尔幽幽一叹。「好无聊……我可以让拖把跳舞吗?」 「不行。」开什麽玩笑。 「可是我好无聊,」西里尔无聊地曳著拖把转来转去。「比荷最近又不知到神秘兮兮的在忙什麽。」 斯林莉可闻言一愣、对看一眼,发现事有蹊跷的西里尔立刻凑上。 「哦~有问题,你们知道居然也不告诉我,」西里尔笑容灿烂,手腕一翻拿出一盒糕点。「我们边吃边聊好不好?」 莉可瞪大眼睛又喜又怒,斯林默默给西里尔一个大拇指,至於西里尔,他可不觉得这是贿赂──钓鱼也是要挂饵的嘛! 「──我不接受敌人的贿赂。」莉可说得义正辞严。 「这是我的。」西里尔笑著打开盒子拿出一个蛋糕咬一口。「你要,我分你,你不要,我就吃给你看,我不强迫人、也不贿赂敌人,不用担心。」 ……这是威胁。 斯林用课本遮住脸,这风云变色的险恶画面太恐怖,加上外面刚好打雷──鬼片也没这麽凶恶的怨气。 「你认为我会屈服於食物之下就大错特错了。」 「我只是说我们边吃边聊天。」西里尔装无辜,吃完一个飞快地拿起下一个。 「哼!我不会说的,」莉可越看越不爽,想起医生正在处理的事情就更不爽,挥手把西里尔赶得更远些。「有本事你就从医生嘴里问出来,追医生这麽久,该不会连个小小的问题都问不到吧?哼哼,不过如此,根本不被信任的你也就是个按摩棒等级的玩具。」 因为这真的是被戳到痛处──比荷现在对他有什麽想法,西里尔一点底都没有,被人说像按摩棒也只能铁著脸,这感觉真是糟糕到极致。 自从西里尔出现後屡战屡败的莉可发现自己居然说中了,终於摇身成为胜利者的狂妄笑声高高扬起,莉可笑得越得意西里尔的脸就越阴沈,最後西里尔生气的张大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人头的大小-一把将盒子里所有的甜点倒进嘴巴、凶狠的咀嚼、用巨大的『咕噜』声咽下,哼的一声闪身不见。 「啧,居然跑了。」觉得还没笑够的莉可一掌拍在柜台上,不满意对手居然未战先逃。 「……是莉可你说得太过份了啦……」斯林小小声的说道。 「嗯?哪有!」 「……西里尔从来没对你做过人身攻击喔。」被高压极权欺负惯了,就算理直气也壮不了。「那麽近距离的单恋很可怜耶。」 「是他自己死缠烂打。」 「唔,可是学长之前也很犹豫,所以西里尔这样还是算单恋啦。」 「怪咖连单恋也怪。」 「话不是这麽说的啦大姊……」斯林觉得颇无奈,但也没天真到会想尽办法让莉可和西里尔变成朋友,有的人就是天生不对盘,没有什麽道理。 还是我心胸开阔啊……斯林捧著课本阿门一声,希望雨快停、学长快点回来、莉可不要迁怒他…… 跑回楼上的西里尔没有斯林的感慨和烦恼,只是气冲冲的发现他居然把拖把也带上楼,当场模拟功夫雄猫的武打音效对拖把进行猛烈攻击、碎尸万段,孤单的拖把头和木屑碎片散了一地,西里尔看到现况一愣之後呜呜喵喵地更觉窝囊,乾脆变回猫躲到衣柜上。 ……我干嘛还要想到地毯很难清理…… 翻个身把自己窝得更小一点,因为在生闷气所以觉得还是不够,乾脆钻进衣柜上方杂物堆的深处,又黑又小又隐密的地方果然令猫感觉良好,西里尔动动鼻子闭上眼睛,心想如果比荷回来没有找他的话绝对要恶作剧,都把他变成家庭主妇了还放置PLAY不闻不问,这口气怎麽咽得下!! 比荷在近乎源源不绝的大雨中回到诊所时,一楼已经恢复到风平浪静的假象,莉可不准斯林告诉医生西里尔跑掉的事,斯林明哲保身的同时觉得比荷一定会发现,被大雨淋湿半边的比荷则是不得不发现──一上楼就看见拖把的命案现场,换下湿衣服後先清理危险障碍,接著在家里走来走去的找西里尔。 沙发底下,电视後面,床底下和橱柜里……比荷甚至连冰箱也打开看,最後开始怀疑该不会他边找、西里尔边移动,或者根本隐形不让他看见——可是为什麽这麽生气? 刚才没特别注意楼下两人的表情,地上的残骸也只能证明西里尔的愤怒程度,比荷又在二楼晃一圈,叹口气,没办法。 「西里尔~~我回来罗,告诉我发生什麽事好不好?」 比荷边喊边打量家里的光影变化,西里尔动动耳朵把头埋起来,虽然打定主意不出去,耳朵却还是专心听著外面的声音。 听著听著声音越来越小,然後是比荷的叹气声,接著又是东西搬动的声音,听得出比荷走来走去,可是过一会儿又没声音。 ……该不会放弃了吧? 西里尔抬起头竖直努力又听了一阵,还是听不到任何声响,忍不住探头出来看看,一只手快速俐落地抓在猫咪难以使力挣脱的地方,一把将他揪出端进怀里。 「抓到了。」 「……恭喜你抓到了,」西里尔动动胡须,虽然比荷找到他很开心,可是就这样失手被捕有点丢脸。「需要我喵两声吗?」 「好啊。」 「……喵喵。」叫就叫。 比荷发出笑声,也没管西里尔其实可以飘在空中,小心抱著跳下椅子,又低头望著怀里的猫,看那张猫脸还是闹别扭的样子,笑著伸出手指挑起猫下巴、对上金澄色的猫眼,缓缓抚挲。 「气到宁愿这样被我抱在怀里摸下巴,也不愿意换个样子抱住我?」 怀里的猫直直盯著他、用力眨一下眼睛,没什麽表情的撇开头不看他,过一会头又转回来在他怀里蹭了蹭,毫不客气的伸出爪子在他身上攀爬,伸出舌头舔他的下巴、脖子…… 道地的猫舌头又刺又痒,爪子穿透衣服也有些痛,比荷抱著猫形的情人却没有闪躲挣扎,只是痒得发出轻笑、不时缩上几下,毛皮丰厚柔软的身躯攀爬在身上,猫舌舔到耳朵不禁浑身一软的时候,熟悉的肢体用力抱住他,恨恨地低头吮啃。 「唔……」这下不只笑不出来,还需要忍耐。「你还……真喜欢咬我……」 「还不都是你让人牙痒痒。」在旧的痕迹上重新上色,西里尔看看,又把那些痕迹舔一遍才满意。 当然比荷微乱的呼吸和几声没忍住的哼吟也颇令人满意。 比荷本来就是没什麽脾气的人,而且西里尔好久不见的猫形用来闹别扭非常可爱,被咬几口当成给西里尔的点心也无妨。 「在气什麽?」 「……你心情很好嘛,看到我生气一点也不紧张。」 「大概被你教坏了?」比荷在西里尔唇上亲一下。「好久没看你变成猫捣蛋闹别扭的样子,很可爱。」 「噢~~我今天居然能收到甜言蜜语~~」西里尔敷衍地欢呼一下,看比荷露出拿他没办法的苦笑。「我还没气消喔。」 「那麽,你要先告诉我,你在气什麽,还是只要我让你消气?」 看比荷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气什麽,西里尔无力得完全没办法继续生气……到底是那件事不重要,还是自己不重要?或者比荷就是这麽迟钝? 比荷疑惑地回拥不知为何叹息沮丧的西里尔,下一瞬间闹别扭的人又变回猫,在比荷怀里窝好,很有技巧地让他只能看见背影。 「西里尔?」 「抓抓。」 「……咦?」 「抓背抓脖子抓肚子抓下巴,抓到我爽了我就原谅你。」 哼,我才不会说也不会问,猫明明就是脾气大牌的动物,我要闹脾气。 「好。」比荷失笑,知道西里尔还在闹别扭,这麽可爱的要求当然接受。 疯狂的时间(43) 「好。」比荷失笑,知道西里尔还在闹别扭,这麽可爱的要求当然接受。 抱著西里尔坐到沙发上,指甲整齐乾净的手指陷入丰厚的毛皮中,先是背、然後是颈後颊侧,比荷先挑猫都比较喜欢的地方下手,因为生气而绷紧的猫很快地放松,打瞌睡地眯起眼睛,等他抓到下巴脖子,已经发出呼噜声的西里尔闭著眼睛似乎非常享受,软软的身体似乎随便他怎麽翻都没关系。 比荷没问西里尔够不够、能不能原谅他,只是很享受此刻的安宁。以前不曾注意,现在回想起,西里尔为了追求他似乎颇介意在他面前显露猫形,并不是觉得小小的猫形低人一等,大概……只是觉得……会太容易给自己闪躲的藉口。 连带的也就很少看见西里尔变成猫的样子,刚认识的时候很常见,现在,记忆停留在指尖,怀念变成眷恋。 平凡简单地就碰触到心满意足。 西里尔似乎睡著了,比荷放轻抓搔抚摸的动作,却开始暗暗叫糟,猫的睡气比狗还强,西里尔睡得这麽舒服让他也好想睡,本来想说的话在睡意中也变得没那麽重要,毕竟他想沟通的对象暂时无法对话。 手差点停下来的时候,西里尔猛地睁眼,眼镜蛇一般地咬一口比荷,锐利的痛让比荷瞬间清醒,比荷抬手看被咬的部分,虽然很痛,并没有受伤。 「对不起,是我不好,不小心打瞌睡。」比荷笑笑地摸摸猫额头,那双金眼睛又撇开。 「……要睡就回房间睡。」说著又好好的趴回去,闭上眼睛不说话。 比荷低头弯身努力想看清楚那张猫脸,可惜猫能蜷缩成球状,防御毫无缝隙。 「原谅我了?」 「……哼。」 「那为什麽还生气?」 「我别扭。」 比荷笑了,不敢笑得太大声,对西里尔来说却足够响亮,胡须抖抖还是有气,乾脆爬起来挥舞猫掌拍打那张笑他的脸!! 「好好好,不笑,」比荷乾脆拿下眼镜、闭上眼睛。「打完要气消。」 西里尔一愣,还是有点别扭、觉得小窝囊,但就是一点都不生气。 「真卑鄙。」索性又变回人形,手贴在比荷脸上轻抚,手指在比荷耳後流连抚弄,看比荷耳根脖子一点点泛红却还是闭著眼睛任他施为,忍不住又开口。「睁开眼睛,看著我。」 比荷睁开眼,恰到好处的距离让他没戴眼睛也能清楚看见西里尔的脸,那双眼睛很平静,静静望著他一会後,终究是无可奈何地笑了。 「比荷~你最近偷偷摸摸的在干什麽啊?」 「咦?」比荷一愣,偷偷摸摸? 差点直觉回答『有吗?』,不过安抚情人就是要在适当的时候『没有也要想一下』,更重要的是他找到西里尔闹别扭的原因,这麽一想笑容更是明媚温柔。 「因为他们都知道但你不知道,所以被欺负了?」 「哼,谁会被欺负,想太多。」 「莉可说你什麽?」 「……我拒绝转述太过低级的内容。」 比荷『噢——』了一声,还是笑,笑出难得的坏心眼,又似乎是对於这个秘密相当得意,总之笑得像乌云之上的天空,也不管他的脸色跟乌云之下的泥地一样惨烈。 「你真的学坏了。」 「不好吗?」 「很~~好,非常好。」你才坏了一根猫毛的量,早得很。 虽然心里嘀咕,西里尔却手脚快速地站起、把比荷扛上肩,在对方发出『咦!啊!喂……』的声音里把人扛回房间扔床上,赤裸的身体飞快压制好比荷,接著居高临下地望著比荷奸笑加淫笑。 「嗯哼~我还没玩过惩罚游戏呢,明明手上怪东西一堆却没用过也太可惜了,为了保持剧情步骤的完整性,所以我还是问一下好了——你真的不说?你不要说好不好?」 哪有人这样问的啊! 比荷有点害怕有点期待当然也觉得很好笑,虽然说了下场大概也一样,但或许也是个好机会。 「陪我去旅行好不好?」 西里尔愣住了——比荷偷偷摸摸是在准备旅行吗? 「我没有偷偷摸摸,只是还没告诉你。」看出西里尔的想法,比荷稍稍控诉西里尔乱发脾气。 「旅行需要准备这麽久?」 「因为……」比荷顿了顿,说出自己的决定。「我打算把这间诊所还给贝吉尔,搬离这里。」 「你要自己重买一间全新的?」西里尔疑惑地问道。 比荷摇头。 「不买?那你不当兽医了?」 比荷噗嗤一笑,还是摇头。 「都摇头是什麽意思?」 「小时候,父亲一调职我就跟著转学搬家,於是,我就想著有一天,我一定要住在一个地方,再也不要这样坐在後坐或火车里回头看;可是等我来到剑塔市、等父亲发病、等我一边工作一边陪著父亲等死,我又想,没有牵挂的时候,离开这里,出去看看……」 比荷说著说著声音有点哽咽,西里尔压制的手松开,温柔的在脸上抚摸,身体和脸也一点一点靠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声『继续』。 「……去当巡回的野生动物协会医生也好,旅行到哪里想多停一下再找个徵人的兽医职缺也好,完全不工作就只是从这里移动到那里,看看一样的鸟在不同的地方,会不会依然是不变的模样……我本来都要忘了……」 本来都忘了,自己曾经并不是那麽单纯的想等死。 可能只是想逃离痛苦也不一定,但想在忘记一切之前看看,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刻录脑中的的景象、道路、际遇…… 「西里尔,陪我旅行好不好?」 「好。」 「我带著无法离开剑塔市的你去旅行,等我发病的时候,你再带我回来等死好不好?」 「好。」 「那麽,我们去旅行吧。」 ■ □ ■ □ ■ □ ■ 比荷处理房子、写莉可的推荐信、给斯林的实习打分数、预约详细的身体检查,他所有的杂物都被西里尔直接扔回那充满蘑菇的空间。一边解决各式各样的琐事,比荷在大雨滂沱的季节里恢复了咖啡馆的义诊,跟钢笔爷一起听雨聊天,体验白猫雪莉对他郑重恭敬得饲主老板都嫉妒。 他开始对所有的病人说再见,对所有的客人说再见,努力谢绝那些动物朋友们的礼物,告诉所有亲朋好友,他将有一个漫长的旅行,而且很久很久不回来。 这是个无法告知归期的远行,没有目标、目的地,比荷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特别想去人多的地方,他想看飞鸟,张望翅影投落的山林草原,看看那些好久以前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要去看的地方。 「总之,希伦,就是这样、」 「总之个鬼!!」希伦的声音从话筒中激射而出。「我当你去旅行养病,我也知道你没亲人了,所以你敢让我出国是为了认尸体,我就敢说不认识!你听到没有!?」 「好好好,绝对不会。」这是大实话,从以前到现在,比荷从来都不打算麻烦人。 「哼,所以,记得出国前带『那个』来给我看。」 「那个?哪个?」 「你喜欢得不得了的马子啊!」 「……希伦,我先跟你说件事,请你千万要冷静。」 「你又做了什麽需要我冷静的事?」 ……其实还挺多的……比荷心虚了很大一下。 「总之,你听了之後一定要冷静,别大吼大叫,别摔电话——」 「——也不会踢倒垃圾桶。好了,拜托你,别把我当年失恋发脾气的细节记那麽清楚,我一定会冷静,真的,我保证。」 「呃……」到了要说的时候又有点胆怯,比荷稍稍迟疑了一下,毕竟所谓的『说实话』范围辽阔。「你要听一半的实话,还是全部的实话?」 「——你还让我选?!」 因为我跟你的心脏肌肉不熟…… 「因为我衷心认为你别知道太多比较好……」 「我选全部,」希伦哼哼哼的传出『我准备好了!』的哼笑。「别担心,说吧,怪物饲主都碰过那麽多个,你吓不倒我的。」 「好吧,呃……」叹息。「对方是男的。」 「喔,然後?」 「……你真的好冷静。」 「你该不会以为同性恋这种事情就能让我惊慌失措吧?太天真了——还有呢?」 「……严格来说应该用『公的』来形容。」 「……啥?」 「他不是人。」电话彼端传来死一般的寂静,比荷觉得颇不妙,连忙补充。「不过他可以变成人的样子啦。」 「比荷……我说……你需不需要去看心理医生?我有认识——」 「我没疯!希伦!真的!」觉得语气或许太激动,比荷深吸一口气,恢复音量。「总之……嗯……他算是一种传说中的生物,我想你女儿会很喜欢但狗会很害怕……反正……你等我带去等著看就对了。」 比荷最後还是忍不住深深叹息。 希伦沈默片刻,才说了:「那我就等你带他过来。」 「嗯。」 「所以什麽时候?」 「呃?下周六?」 「好,我等著,最好你真的带个能让我跟茜雅吓一跳的……男友来。」 「我觉得平淡点也没关系,希伦。」 「总之等你来啦,一样是中午对吧?下周见。」 希伦挂电话,比荷回头看什麽都听到的西里尔在地上笑得打滚,才正想说『手下留情』,西里尔已经一脸振奋地跳起来。 「比荷!我可以拿出看家本领吓人吗!?」 「当然不行!」 看不见的猫耳瞬间失落地垂下。 「为什麽~~希伦说想看耶!身为朋友你应该——」 「——阻止你。」开玩笑,到时候连我的心脏都受不了。 「比荷~~他都怀疑你是神经病了~~证明给他看你不是啊!!」 「他是好心,西里尔,」比荷望著西里尔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觉得还是威胁一下比较安全。「你可以让他惊讶一下,不可以吓他,如果你真的这麽做,我就、」 「就怎样?」 「旅行出门就不带你。」 「我真的被威胁了耶……」哇~~比荷威胁我~~好棒好可爱~~ 「……你那是什麽表情?」笑成这样真讨厌。 「正在享受威胁的满足表情呀~~」西里尔笑得一片繁花似锦。「嗯~好的好的,这个威胁很可爱很有效——我『惊!』一下希伦就好,不吓他。」 疯狂的时间(44) 「正在享受威胁的满足表情呀~~」西里尔笑得一片繁花似锦。「嗯~好的好的,这个威胁很可爱很有效——我『惊!』一下希伦就好,不吓他。」 比荷盯著西里尔确定这不是敷衍他,长吁一气决定不管了,继续整理手中的财产清单和估价结果。贝吉尔请他帮忙找个愿意顶下诊所的人,如果找不到则代为处理……贝吉尔的孩子都不是兽医,他们只需要房子,对於该怎麽处理这些机器也缺乏门路。 贝吉尔不在乎钱,只是希望能妥善处理。一些小工具比荷打算留下来当纪念,耗材的部分七折分给几个同业,其他机器的选择比较多,比荷还在想怎麽处理比较好。 「你不可以不理我。」西里尔从後面挂在比荷身上,探头望一眼又无奈地靠回比荷肩膀上,在他看来根本无须苦恼这些文字。 「我只是在做旅行前的准备而已。」 「通通丢给海格就好了嘛,他最擅长卖东西。」 「你知道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你这点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快点到下周六啦……」不然我好无聊。 比荷笑一笑,亲亲西里尔作为安抚,看别扭的情人把椅垫盖在头上,拿起电话继续分送所有能够送人的东西。 诊所不再营业,几乎从早到晚留在身边的比荷似乎让时间过得缓慢,西里尔知道这是错觉,只是很稀奇时间居然也对自己来这招,索性不去想这些,专心思考下周要穿什麽衣服、送什麽礼物、该怎麽不动声色地给希伦家的狗好看的时候,日历彷佛突然少一叠地出现那个『下周六』。 「原来我也会这样啊……」 由於一路恍惚思考到底是怎麽被时间给耍了,等下车站在希伦夫妇面前打招呼时完全忘记留手,直觉反应就是把头『提起来』(像脱帽那样)打招呼,等他听到『吓!!』的声音惊醒过来头已经在半空中,露出抱歉的笑容还让希伦夫妇倒退一步……唉,真没办法。 『碰!』的一声炸出满天花瓣,衣服老样子掉在地上,西里尔在半空中笑著甩尾巴,再一弹猫指变出一朵玫瑰递给开始回神的茜雅,眨眨闪亮的猫眼。 「噢,夫人,我就知道您不会害怕传说中的笑脸猫——我现在叫西里尔,现在可是夏天中午十二点,哪个妖魔鬼怪这麽有胆这时候出现,那我一定认识,不用担心。」 茜雅笑了,两个女儿也开心的笑了,西里尔接住还在飘的花瓣吹口气,两个心型的气球飘起来,金眼的猫大摇大摆的『放低』姿态把气球递给小朋友,可惜孩子们拿了气球还想抓猫,西里尔一闪身窝回比荷的肩膀。 「喂!屋主、家长、比荷的挚友,你呆完了没有?比荷没骗你吧?我可以去穿衣服变成你不相信但一定比较亲切的样子吗?」 希伦点头,西里尔颇有礼貌地跟茜雅问明洗手间的位置、捞了衣服就跑,等西里尔再次出现在客厅,希伦终於了解比荷真的没骗他。 「难怪你说看了就知道……」希伦扶住额头,不知为何觉得比待了一天开刀房还累。 「唉呀,笑脸猫原来这麽帅呀!」茜雅替客人们满上花草茶。 「就是说啊,我也觉得我很帅,可是我追比荷还是追得很辛苦,到底是为什麽呢~~」 「咳咳。」 比荷的样子让希伦笑了,不知道发生什麽事的女孩们也咯咯咯地跟著笑,茜雅不好意思跟著笑,拍拍比荷拉著他去吃饭,於是吹笛人领队前往餐桌,掉入名为香气与食欲的河流,西里尔很讶异希伦和茜雅几乎不问…… 应该说他们问的问题跟西里尔预想的不一样,因为不属於平凡无趣讨厌的部分,所以好玩多了——尤其他们隐隐发出一种想知道的气息,所以更好玩。 「果然是好朋友呢……」 因为女主人说下午的风很舒服,又似乎只是想展现自己辛苦整理的花园,饭後移动到庭院,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吃水果,希伦则是拿出用具、穿上围裙开始给狗洗澡。 「嗯?」听见西里尔的呢喃,比荷疑惑地转头,当他看见笑容的时候,瞬间了解那是什麽意思。「嗯。所以当我不记得你的时候,你还可以找他们喝杯下午茶。」 「比荷,不用担心那麽多。」 「西里尔,让我担心你,」比荷又笑,相处久了,也渐渐知道该怎麽让西里尔脸红。「那些没有人为你做过的事,现在是我的权利。」 「……唉~」西里尔摸摸脸、捧捧心,一脸害羞兴奋会被钢笔说是变态的样。「讨厌~人家的小心肝跳好快~」 比荷支著头呵呵笑,然後帮忙希伦把狗弄乾,婉拒留下来吃晚餐的提议,他们开车回剑塔市、回西里尔的家、做爱,在迎来又一个早晨的时候,比荷把诊所那栋屋子的钥匙装进信封、投进邮筒,背起背包,转头看著也乖乖背著行李的西里尔。 「我们走吧。」 搭最慢的火车让西里尔能仔细看看剑塔市外围的风景,指著天空远方徘徊的黑点告诉他那就是苍鹰,很快距离就到了回头也看不到的位置,然而前方却一直有新的。 青青麦田盪出一大片柔软浪潮,对西里尔来说,那是四百年前的记忆,然而四百年前的麦田没有如此壮观丰饶,牛铃之声点缀农神绿色的群襬,那是一种平凡的壮阔。 为什麽人类总是这麽容易就创造这些东西呢? 种下一千一万颗麦子,堆放一千一万块砖石,画出一千一万种颜色…… 却又在回顾时看见枯萎、看见颓圮、看见褪朽,无尽遗憾。 他们坐飞机经过云端,变成人就不需要检疫的西里尔像孩子一样地贴著小圆窗,在忍耐气压与噪音的同时开心望著从来看不见的无尽白云,白云下的辽阔海洋与天空呼应,湛蓝地像照片一样没有实感。 看著西里尔这麽开心,才想起能幸福的事有这麽多。 身边的人从兴奋到睡著,醒来又是活力百倍,他们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机场,让他发现猫也需要调整时差;经过赤道,发现北方的雨季远比南方温柔含蓄。 站在岸边,雪白的浪花轻抚双脚,告诉你这里和下个海岸的截然不同。 我们不同,我们不同……浪潮声声切切,连绵整个世界,让你看著想家,或许想要漂泊,没有道标只有日月星辰的起点与终点一望无际。 先去澳洲,然後是纽西兰、阿根廷,在羊驼的故乡,西里尔一边喊著『好搞笑的脸!』,一边抱住看起来更愁苦的羊驼不放,甚至偷偷摸摸剥光一只羊驼的毛打包寄给海格,指明等他回家的时候要拿到这只羊驼做成的毛衣。 「剩下的呢?」比荷想到那只羊驼就觉得抱歉,在旅馆露台看著星星又笑了。 「洗乾净塞枕头,下次回去的时候拿来给你垫腰——呜喔!比荷你最近怎麽老打我!!QDQ!」 「嗯……手痒?」 「你连自己有没有手痒都不知道就打我!?」 「所以我手痒真的可以打你罗?」 「你问了一个好难抉择的问题……」 神经病在一般人不会苦恼的问题上为难许久,比荷枕在对方的大腿上偷笑,围墙外的旷野则宁静无声,对加入战局毫无兴趣。 小小的胜负之心对大自然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比荷有时会对漂泊感到茫然,又或者是因为发现烦恼如此渺小而产生的茫然。他们在亚玛逊雨林待了三个月,呆到西里尔抗议他连鳄鱼语河马语都学会了才离开;他们去了哥斯大黎加的咖啡园,去了墨西哥的龙舌兰酒场,然後西里尔变回猫的样子,在德州草原的牛群旁对比荷说,如果茫然,就停一停吧。 「然後呢?」停一停又能做什麽? 「重操旧业啊,」西里尔甩甩尾巴,觉得这些肥美的牛光看都觉得好吃。「这里有那麽多的牛。」 「……我跟牛比较不熟。」以前主要是治疗羊、鸟类、还有宠物,虽然不是不会,但一想到会被马或牛踢,就有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 「就是不熟才有趣嘛!」西里尔换个肩膀趴著,免得比荷肩膀酸痛。「停下来,静一静,换个东西忙,看得太多,心也会疲劳。」 「……我这样让你不安吗?」比荷直觉地想说抱歉,又觉得这样更不好,仔细想想……会不会太过依赖呢? 西里尔眨眨眼睛,很意外比荷的问题,自从跟比荷旅行,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不安感—不,骑鳄鱼的时候好像有怕一下—不过,现在? 「不会,」西里尔歪歪头,仔细分辨那种感觉。「就是有一点点担心,可是,我们不赶时间,对吧?」 「是,我们不赶时间。」 「就是因为拥有得少,挥霍才更显奢侈,」西里尔笑著贴上脸蹭蹭比荷,他知道比荷很喜欢毛皮和羽毛的触感。「工作也好、旅行也好,甚至是连目的也失去的漂泊也好,如果时间的意义不是只有数字,那麽空间的意义也不是只有形体——你可以试著欺负这些牛来顿悟或抒压。」 「哈哈哈……」被你这麽一说还真不知道重点是哪个。「西里尔,」 「嗯?」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