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笑,又抱在一起。我们正脸贴了脸,象两只小狗那样蹭来蹭去,就听外面有人急忙喊:"沈到。"我们急忙分开,小沈已一脚踏进了门。他根本没注意我们有什么异常,走过来,一下子坐在我前面床沿上,和佑生面对面。我挪开些,坐在床边椅子上,见小沈在仔细打量佑生的脸,佑生做贼心虚地把眼睛慢慢垂下来。小沈又拉起佑生的手,号脉,放下,出了口气,转身坐好。佑生赶快后倚,象逃开一样。小沈看着我说:"这简直不可能!王爷原来气息奄奄,竟有不续之意。刚才我听他们说王爷传膳,还以为只有你在吃!(这是什么话?!说得我象个吃货!),可我看王爷气色,可谓起死回生了,脉象变得有力,虽然稍有虚浮,但已无大碍。明明的,他竟然吃了东西了!云起,你到底干了什么?"什么话,象审犯人似的。我摆了一下手说:"你技不如人,不能起死回生。其实很简单,不就让他吃点东西嘛!你怎么这都做不到呢?"小沈说:"谈何容易!就差捏鼻子灌了。你能不能告诉我点伎俩,我也好救死扶伤?"我赶快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让王爷自己告诉你吧!"快快把球踢走。小沈看向佑生,佑生的眼睛完全闭上了,半天,小沈终于问:"王爷,怎么想吃饭了?"佑生有气无力地说:"饿了呗"小沈呆在那里,我使劲咬牙忍住笑,低了头。小沈终于转头看我说:"我怎么觉得你和王爷(我心中乱跳)合起来糊弄我?"我忙笑:"多心多心,王爷就是突然想吃饭了,也是凑巧。"快换话题,忙问:"你的小师妹呢?不是说你和她一同在一起吗?"小沈恶狠狠地看着我说:"都怪你!我们到处抓不到你,我就得在那里干等。我小师妹得回山见我师尊和师娘,你弄得我们夫妻两分离!我还得天天担心我那些贼心不死的师弟们对我小师妹伸出贼手"我挥挥手:"小沈,凡事要往好处想,别那么消极!小别赛新婚,见面之后,我保证你会乐得不得了。"小沈说:"你怎么知道?你又没结婚?你又没小别?"我心说,我才大别后,你根本不知道我就说:"我知道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我知道!别挑战我这种知道的人,否则我让你知道的也变成不知道!"小沈愣在那里,佑生在发抖,他很容易发抖啊。我一阵焦躁,站起来,环看四周,忽然觉得十分好奇。这是佑生一直住的地方,我得看看他是怎么生活的。过去我总回避看王府的东西,到处都是珍宝玉器,连酒杯巾帕等细小物件都极为华美精致。我唯恐别人说我小家子气,眼皮子浅,天天看东看西,充满贪婪觊觎,弄不好还想拿些去结果搞得自己总是眼观鼻,鼻观口,累得半死。现在我只看到了佑生,想在所有的物品中寻找他的痕迹。这是他的汗巾么,他几次在上面擦过脸?这是他的水杯么,他几次把嘴唇贴在上面?他的外衣挂在这里,上次他什么时候出的房门?这是他的替换头带么,颜色是一样的蓝色……我在那里拿东拿西,摸了这摸了那,面带微笑忽然想起我奔波一路,满身尘土,就到门边说:"请给我备下澡水,我要洗浴,噢,还是王爷的旧衣就是了。多谢了。"门外一声遵命,我一下回过神来,不禁说:"真好啊,这和芝麻开门一样嘛!"觉得屋子里十分安静,回脸一看,小沈张着大嘴,惊在那里。佑生的笑是那么快乐,好象含了泪光。小沈终于缓过神来说:"怎么觉得你把这儿当成你自己的家了似的?"我心一跳,忙说:"天下为家,我去你家,也会让你小师妹给我准备洗澡水。"小沈大惊失色地说:"你可千万别去!她给你准备了,我去哪里?!"我哼了一声:"小沈太小气"小沈打断说:"你说什么都可以,小师妹就是我滴!你别打主意。"我气起来说:"还知己呢,如此小看我!你到那边坐着去,我得坐在这里。"他移开,坐到椅子上。我坐在床边,手自然地拉住了佑生的手,根本没过脑子。小沈看着,差点把舌头咽下去,我意识到我干了什么,心想早晚的事情,索性大大方方,拉得更紧。佑生闭了眼睛,只微笑不语。小沈终于找回了他的声音,颤抖着说:"你,不是说,你配不上王爷吗?"我垂了一下头说:"哎!我的确是配不上他的,勉强配吧……可他配得上我呀!很有富余的。所以称不上门当户对,一边儿行就成了"说完觉得不对,忽想起我曾说过的我不能佑生开始剧烈地发抖,小沈愣了一下,不可阻挡地哈哈大笑起来。我一下觉得脸热耳红,跳起来说:"你的思想不健康,没听过非礼勿想么?你再敢笑,我就去你家里我得去洗澡,你们接着聊!"我逃到浴室,松了口气。好好地洗了个澡,不禁觉得身体舒适,更是神清气爽。走出门外,夏夜初临,暖风洋洋。我穿着合身的他的衣服,过肩披散的头发,在风中飘起几丝。天边就是那抹神奇的蓝色,难怪让我心驰神往,因为它让我想起了佑生。我不禁微笑,走进佑生房间,小沈已经走了,佑生见我,又笑了。我说:"佑生,外面可舒服了,你和我来赏一赏这夏夜吧。"他点头说好。我让人把躺椅放在廊前,一把椅子,一个小桌。仆人把佑生抱到椅上,我为他身后垫上枕头,下身盖上一衿丝绸夹被。我让他们送来新的小面点和水果。又要了一把小刀,把面点和水果在盘中切成很小块,放在桌上。我坐到他的身边,他抬手轻拉住我的手。夏风温柔,拂面如梦,我的头发撩起又飘下。他的眼中似有星光,笑着看着我,好久不语。我把一块面点放在他唇边,他眼睛微合,慢慢咬住吃下。我死死盯着他,他终于睁眼看我(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他自己知道什么时候他在放电残害我!),见到我凶恶的神情,他几乎大笑,眼睛弯起,牙齿露出六颗左右(放他身上,那就是大笑了,放我唇上,那只是微微笑一笑),我才要残害他,他忙轻问:"什么是芝麻开门?"没办法,谁让咱是人来疯呢,于是就忘了要讨还情债,给他讲起了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异域风光,沙漠情调,爱情,刀光,完美的结局夏夜的天空,繁星渐亮。我喂他吃的,他吃了就总轻声问我问题,我滔滔不绝地讲东讲西佑生:“云起,还记得,你讲书的,那本奇书你曾说,你会给我讲”我笑起来:“三国演义,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佑生,我讲起来,你非被饿死不可!罢了,今天,我只给你讲赤壁之战前边的一段,刘备被曹操打得满地乱跑赤壁之战,你还记得吧?”佑生笑起来:“怎么会忘?那样,精彩绝伦”他的面容,在夜色中是这样明亮,眼中熠熠生辉,脸上似有光华流溢我精神大振,讲起了刘备新野大逃亡和那帮虎将在败局中的大显身手!白衣少年赵云,长坂坡,救阿斗,冲杀出重围!张翼德,丈八蛇矛,立马河边,一声大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他笑起来,我知道他想起了我的怪叫,就说:“我说过你不能告诉别人的!”他笑着说:“我谁也没告诉”我说:“那也不许笑,让别人容易猜出来!”忽然想起来:“佑生,知道我小时候的小名是什么吗?”他老实地说:“不知道。”我叹口气说:“佑生啊,你这么好的人,世上真是没有了。这要是你问我这个问题,我还不好好地欺负你一顿,说你的小名是小笨笨,小呆呆,小臭臭,小乱乱之类的”佑生笑得抖起来:“用你身上,都很合适”我张大嘴:“佑生,你坐享其成,请君入瓮啊!你”他又笑着握握我的手说:“小名是什么?”我说:“是叫叫。”他笑得摇头。讲了余下的片段,我打了个哈欠,佑生一笑说:"我累了,云起,我们回屋吧。"我点头,起身,马上有人来抱他。我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就见后面屋前左右,黑压压站满了人!没有上百,也有五十多!晋伯脸色阴沉,低着眼眉,不看我,站在佑生椅后(我根本没发现他什么时候站那里的)。我不禁说道:“佑生,你晚上出了屋子,要这么多人服侍哪!”佑生半闭上眼睛,轻声对晋伯说:“让他们”晋伯马上说是。我脱口说:“好厉害,佑生,你都不用说完,他就知道是什么了。难怪你只说半句话!他们惯坏了你了呀!”佑生在仆人手中发着抖给抱回去了。回到屋中,有人送洗漱用具,帮他洗漱方便。他稍显羞涩,我就是不走,坐在椅子上盯着他背影看,报复他对我的残害!他们把他抱到床上,出去了。我去洗漱后,有人又来清理。仆人息了屋中烛火,只余床边一盏灯。我走到床边,他躺在那里,居然闭着眼睛不看我!朦胧烛光中,他脸上似有笑意。我一咬牙,没办法,什么叫投怀送抱?什么叫自荐枕席?什么叫没脸没皮?就弯腰使劲把他几把推往床里去,他笑出了声,睁开了眼睛。我不看他的眼睛,把他的枕头推到他头下,扯了一个他垫背的枕头,放在他的枕头旁边,合衣躺在外侧(我已在他面前脱过无数次衣服了,这回他要看的话,自己动手吧,我已经够主动了。),把他的被子盖了他一半盖了我一半,回身吹了灯,面对着他侧躺下。黑暗中贴到他身旁,扯了他的一只胳膊紧抱在怀里,说:"我累死了,你不能把我挤下去。如果我夜里踢你,你也不能回击,记住了!明天不准叫我起床,我得睡个懒觉。"我几乎立刻睡着了,只朦胧感到他把脸颊贴在我额头,轻叹了一声:"云起"眷属篇 2这真是一场好觉啊!!!我就睡,睡,睡只觉得天地合并,夹我在中间,无比的安全,无边的温和,我不用担心任何事情,比如,没工作没银两,比如,会不会被砍头,比如还能不能见到佑生噢,他就在身边,我可以接着睡!隐约感到佑生从我身上爬过去,我马上翻滚到床里侧,调了个姿势,继续睡!耳听得他的动静,一些轻轻低语,盘碟声音,知道是佑生早起洗漱,早饭,我接着睡过去。好静啊,但我知道佑生在我身边,他的腿有时蹭着我的后腰,有时我感到他躺下来。我依然睡。又听盘碟的声音,午饭了么,不管,抱着一大堆夹被枕头,睡,睡,睡真静啊,我终于慢慢醒了,浑身酸软,躺得时间太长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平躺了,仍闭着眼,使劲把四肢伸开,上下碰了床头床尾,说了一声:"好——睡——啊!"睁开了眼,感觉佑生在旁轻笑了一下,不看他,举了两手两脚在空中一通乱刨,象被翻了个的大蟑螂,叨腾得血液舒畅了,突然一下子把双手双腿坠落到床上,象瑜迦功的挺尸姿势,好舒服啊。他笑出声来。我还不理他,口里说:"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其实这两句根本不能够表达睡后的欢乐情绪!大家实在找不到别的假装文雅的东西来说,只好说这两句,还不如我的‘好睡啊’贴切,你说是不是?"我侧身转向他,他半倚着靠枕,手里握了本书,正含笑看着我。他面容美好祥和,眼中柔情似水.他轻声说:"是。"屋里静静的,窗子开着,微风过室,夹着外面远远的鸟语。午后或傍晚的阳光,明亮但不强烈。我忽然感到深深的悲哀,他一日日,就枯坐在这静静的屋中,只看一看书,漫漫长日,漫漫长夜这么深刻的孤寂,这么沉重的无望!他竟然就这么活下来了,依然安然自若,依然坚如磐石!这才是真正的不屈不挠,才真的是百炼成钢!我几乎落泪,又一次明白我以前从没有真正爱过他,没有体会过他的心,没有帮助过他一下子,坐起来,扑过去,使劲抱住他,一通乱摇,拿耳朵蹭他的耳朵,他一串低低的笑声,我放开他说:"我得洗脸漱口。"爬过他的身体,坐在床沿,刚要起身,扭头又看他,见他还是那样可爱地看着我,就又猛地扑去抱住他上身,使劲摇晃了一通,象狗熊撼树要把树上的人摇下来吃掉的劲儿是一样的。他笑得喘气。我狠狠亲了他一下,放了他,去洗漱。这样坐在床上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了,闷死我了!我也不能让他总这么过!我知道除了我们之间的爱意,他在这世上已没有了任何想要的东西。可我一定要让他和我一起快乐热闹地过这一辈子,绝不会再把他一个人留在这样的寂静里!走回去,他放下书,向我伸出手,我过去坐在他身边,我们拉着手,我说:“我是不是睡得太久了?你自己闷不闷?”他一笑,半垂了眼帘说:“那天早上,在小镇,你不想起床,说让我我一直盼着,你能这样,在我身旁,睡懒觉,我不会叫你,你睡多久,都可以”我想起我那时起不来,口中说让他杀了我,笑起来,对他说:“佑生,我睡够了觉,就会上窜下跳,为非做歹,你怕不怕?”他笑道:“你不睡够觉也”我抽出一只手,做出打他的姿势,他笑着看着我,轻声说:“我不怕。”我一低头,放下手说:“我怕你了。”又抬头说:“那我只好声东击西,大闹人间了!”说完,我站起身,在他的笑声里,走到屋中央,向天狂打了好多拳,大伸了个懒腰,看着他说:"我要征服全世界,就从这里开始!"他笑着,瞪大了眼睛。我哼着星球大战的主旋律,去拿了纸墨砚台小楷笔等,到床边,停了曲子,嘴里说着:"今天让你看看我研墨的本事和写狗爬字的技巧!"他只是笑。我研了墨,开始以拿铅笔的姿势用毛笔写字,他看了我的书法,痛苦得呻吟出来。我说:"独树一帜才好,不然别人伪造了怎么办?我写成这么差,我容易吗我?!喔,那个X字怎么写?噢,我该知道的。下个字再谢你这个X字呢?已经下个字了?又要谢你?多麻烦,从此不谢了!大恩不言谢嘛,咱们谁跟谁?是吧?不是?不是也得是!这X字又怎么写?我任重道远啊,什么时候让大家都写我的字就好了,那样你就得问我怎么写字,别忘谢谢我!啊,美梦啊,这X字呢,怎么写?"好不容易写完了几张纸,看了他说:"你肯定不会休了我?不论我干什么?"他苦笑着摇头说:"休不了了啊,休了你,我也活不了了。"我哈哈笑起来:"佑生啊,哪天你若真敢休我,我就和你拼了!来人!"他一愣,有人进来。我把一张张的纸递给那人,说:"这是给XXX,地址在上面,让他马上送10套卫生马桶和装修人员到这里,月底不到,等骂吧!和他说我在这里办公了,事务问讯都传到这里。这是给XX,让他立刻来见我!见信后三天不到,就别来了,月钱也别要了!这是给XX,跟他说带至少两个人来,我要建信件传递专线,他们一起来策划一下,见信就起身,不得有误"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佑生轻笑了一下,说:"去办吧。"那人转身出去了。我转身说:"佑生,你能不能教我你说话的那个劲儿,去办吧(我模仿着说),多省劲儿,你不知道我得费多大劲才让人干活哪!"他轻声笑着说:"那是因为,他们想多听你,骂他们吧。"我盯着他说:"这就属于冷嘲热讽了,严重地伤害了我的自信心,我得找回来!"又一张双臂抱紧了他的双肩在我胸前,乱晃了几下,他出声地笑起来。我停下来,不放手,看着他的脸,他含着笑,垂了眼睛。还是那么害羞!我轻声说:"你总笑,脸疼不疼?"他更笑起来,低声说:"有点。"抬了头,双手环了我的腰,脸和我的脸贴在一起,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了半天。真好!我闭着眼睛。他轻声说:"云起""嗯?"我说,他接着说:"我多高兴"我心中一酸,差点落泪,贴紧了他的脸,低声说:"悠着点儿,后边还有八十多年呢!"他有点发抖,我抚摸着他的背,又轻轻说:"咱们这个发抖的病是不是该治一治?你一抖,我心肝就颤!你要哭要笑,给我个痛快的。"他笑出声来,又说:"云起"我等了半天,他没说话,我悄声说:"佑生,咱们俩之间是不是也开始说半句话了?我愿意试试,自己省劲儿,还可以把别人憋死!"他又笑成一团。两个人抱了很久。那些见了路旁相拥情侣就勃然大怒的人,请你们谅解。初坠爱河时,真是除了抱在一起,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可表达两情相好的温存。到了后来,可以我心中灵思闪动,一下子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害羞!他本就是个温和的人,自然面薄,他没有真的爱过他的妾室,可从那些人们所诵诗文来看,他的确恋过他的王妃!但那个女人不爱他,有一种性暴力是冷暴力,床帷之间,自然不会让他高兴,必是设法让他倍感惭愧羞耻我心中疼痛,我那一夜营帐,无异雪上加霜!可他当时看清了我,竟毫不抵抗,只是逆来顺受,真的牺牲了自己!后来自然更难消解种种抑郁我暗地里长叹一声,他和那王妃本是如此明摆的事情,我对他用情不深,完全没细追究。接着助纣为虐他竟还依然爱我!我不禁抱他抱得更紧,知道我决不能再伤他,凡事要耐心这次是我说我饿了,两个人才分开。我仔细看他的脸,气色是比昨天好一些。就问他:"你早上吃了什么?"他想了想,说:"一碗粥。""中午呢?"他说:"一样。"我气得咬牙,这真是惯出来的毛病,自己的话就吃的这么少!我要了三碗粥,我的面食和两个清淡小菜。回到他身边,他笑着说:"一会儿小沈还会来,你真的,不告诉他?还有,程远图?"我摇摇头说:"佑生,任云起要做很多事情,知道他是女子的人,越少越好"他有些苦笑着说:"可怜了,程"我死死盯着他看,他一笑,躺向后方,眼睛闭上了。别的不会,逃跑得倒挺快。我笑起来。食物上来,我们以我们的方式吃得精光,他喝了三碗粥,还夹了一口菜和吃了一小块馒头。早干什么去了你?!小沈来时,还是一脸坏笑。他号了脉后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他要回山找他的小师妹去了,我要了他的地址,保证日后送货到他老丈人家中。他告辞走时,又自己开始狂笑,我差点追出门外,暴打他一场!饭后,我推着佑生在府中靠大门处走来走去,挑了一间屋子当我的办公室,他让人按我的要求收拾出来,配备了办公用具。又推他在院子里七扭八斜地走来走去,和他说说笑笑。周围聚了一大群仆从,一个个看得心花怒放,喜气洋洋的样子。天黑了,两个人床上躺下,我还是合衣躺在外侧,他在里面半侧着身,对着我。我们一手拉着手,谈天说地,当然大部分是我在讲,可他的话,比以前多了。我因为起得晚,精神格外高昂,没拉他手的另一只手在黑暗里挥来挥去,象在捕捉着他轻轻的笑声。我说:"佑生,我小的时候,爬树翻墙,上房揭瓦,无所不干"佑生笑道:"想来,必是如此"我说:"据说,我两岁半时,就爬上了我姥姥家院子里的一棵桃树,被我姥姥扯了下来。那天我姥姥睡午觉,她不让我出去玩,自己在床上打呼噜,好响。我到她身边,使劲摇她,嘴里喊:‘姥姥!姥姥!老虎来了!’她睡不了觉,气得半死,晚上就把我爬树的事情告诉了我妈。我妈气势汹汹地来问我:‘姥姥说你爬树了,是不是?’佑生,你说,我该怎么办?"佑生:"自然,实话实说……"我说:"那怎么成,她那么吓人我就说:‘姥姥是大老虎变的,她的话,你不要听.’"佑生轻笑着说:"你那时,两岁半?"我说:"是不是太大了?你两岁半的时候会怎么说?"佑生:"我还不会说话"我说:"叫你小傻孩儿,一点儿不假。"佑生笑起来我给他讲了冯小刚的甲方乙方,他笑得不得了(冯导,你的幽默可谓千穿万穿,知音古今啦)。又说了一大堆废话,见夜深了,就对他说:"你睡吧,我不讲了。"他轻笑了一声,半天,说:"我,睡得很少,可以一直,听你讲。"我凑过去,贴着他问:"你平常不睡,躺着干吗?"他好象浅浅叹了口气,慢慢地说:"胡思,乱想。"我的心好痛,那些孤独无尽的长夜,他是怎么独自一人,在黑暗里醒着熬过的另一只手也握了他的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轻轻地说:"云起,如果,我没有遇见你那人曾告诉我,他会让我怎么死去那将是,很惨"我心中更痛,紧紧握住他的手。他接着说:"所以,无论怎样,我都是心存感激,从没有,怨过什么晚上想的,总是高兴的事"我几乎要把他的手握碎。他笑着说:"你再握紧点,我也受得了"我一下泄了劲,叹息道:"佑生,真是对不起"他问道:"何出此言?"我说:"我伤了你的心,好多次"他轻笑着道:"云起,你在说什么?你何时,伤了我的心?从来没有过"我轻摇着头说:"佑生,我从没有,为你想过"他轻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可记得,你给我,穿袜子时,怕我疼痛,轻轻地你的裤子,还是热的我好久没吃东西了,你给我吃的,那么好吃你拉我的手,给我穿衣,你的衣服,好暖和你对我,那么好,而我,只是个,陌生人,面目全毁,不能自理"我说:"佑生,你也会那样待人呀!尤其是个,可以调戏的人佑生,你的样子,好可爱,上马时,还害羞我给你上药,你不说话,低着头,我干什么都没关系说实话,我轻薄你时,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偷偷笑?”他轻声笑起来说:"是。"我追问道:“你当时在想什么?”他停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你"我锲而不舍:"你知道什么?告诉我,你什么?"他极悄声地说:"我知道,你,喜欢我"我笑起来,长出了口气,说:"佑生,幸亏,你比我聪明,比我更知道我自己,不然的话,俩糊涂蛋,一辈子也走不到一起去。"他笑出了声,又轻声说:"云起,从开始到那夜,你为我,愿舍性命你的情义你伤不了,我的心只是你自己"四外一片寂静,帐中漆黑,我听着佑生在我耳边的呼吸,闻着他的气息,其中和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重又感到了我原来在那些夜里,在他手臂中体会到的平静和安详。我轻声说:"佑生,其实我早该听从我的心。我的心,很久以前就认出了你。那些夜晚,我在你怀里,想到了那么多美好幸福的事情分开后,我就再无法追忆起那些明亮的往事。我那时就该知道,让我高兴的其实是你!你在我身边,我才有了那么多欢畅的回忆和话语。你是我快乐的真正原因,你打开了我心灵的窗户,阳光照了进来我多傻,那时就该和你在一起"佑生小声说:"这可不是反过来了,是谁说的,那时,我们还没有准备好我,那时的样子"两个人在黑暗中四手相握,依偎在一起,好久,他轻轻地说:"云起,我的身子"我心中闹钟铃声响起,忽然发现他的手变得很凉,他在微微颤抖,明白刚才的对话让他记起了他在水边的情形,想起了他所受的苦难凌辱,可能还有他王妃给他的羞耻感幸亏我心有准备,忙打断他说:"佑生,我们做个游戏。我说你象什么你告诉我是什么……我再告诉你,那对于我又是什么如果我说得好,你就亲我一下,如果你觉得不对,就亲我两下"他有些被迷惑似了地说:"什么是什么?为什么不对反而要亲两下?"我一笑说:"试试看。佑生,你就象那春天的告诉我,你象春天的什么?"他犹犹豫豫地说了大概第一个显在他脑中的词:"风"我轻轻地慢慢地说:"佑生,你就象那,春天的和风,吹入我怀中,化掉了我层层冰霜,让我心生爱意,追求幸福,面对未来,勇气无穷。你亲不亲我?"他的唇迟迟疑疑地在我额角亲了一下,想想,又亲了一下。我暗笑,接着说:"佑生,你就象那夏天的"他知道规则了,轻声说:"夜雨"我缓缓地说:"你就象那,夏天柔和的夜雨,点点滴滴打在我心间,漫漫无边的荷叶之上,入你耳中,都应是,我爱你的心声"他吻了我的脸颊,一下,又一下我说:"佑生,你就象那秋天的"他低语:"落叶"我清清楚楚地说:"你就象那,秋天里,缤纷灿烂的落叶,虽历风霜,却依然,多彩绚丽,珍藏着,所有阳光的记忆。叶叶纹理,万千思绪,依风飞扬,潇洒飘逸让我忍不住,追逐往复,一定要把你捧在手上,按到胸前,恨不能,将你的绝代风华和深沉智慧,直印至我的心底"他吻到我的唇边,一下,又一下我说:"佑生,你就象那冬天的"他轻轻说:"残雪"(你还就认了死理儿了你!)我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佑生,你就象那,冬天梅花瓣上的残雪,洁白无瑕,纯净无双,一缕沁骨芳香,入我魂魄,永不能忘。我自惭得不敢向前,可又想,永远与你这样的美好相伴,尽我所有深情厚意,生生不离,世世缠绵"他终于轻轻叹了一声,他的手温暖,他的身体稳定。他微凉的唇寻找到我的唇,慢慢地用舌尖邀请我,我不再说话,侧了身,与他唇齿相依,温存不已和他温温柔柔地体会着这无声的爱语,无尽的爱恋暗夜里,我们相拥相吻,他终于慢慢停下,睡去。眷属篇 3后面的十来天,也许由于我顿顿饭的监督,也许由于佑生恢复和晋伯每日练武,他象是换了一个人。他的脸色焕发出健康的意韵,皮肤由黄变白,真是润泽如珍珠美玉,眼睛变得清澈明亮得发光,漆黑的眉毛象是泛出异彩,嘴唇变得红润动人。他开始说说笑笑,和我言来语去之间,言辞机锋,虽是温和,却有定夺,神采焕发,挥洒自然。我有时看着他不由得目瞪口呆,神思恍惚,心中忐忑,口舌笨拙,明明心有主见,却浑然忘言!他开始见了,只侧过脸去,微笑而已。后来见我没好转,只好总拉我到他面前,主动吻过来,苦笑着轻声说:"云起,何至于此"我心中乱跳,手脚发软,脑中总闪现出秀色可餐,艳光照人之类的词句,更垂目不敢看他。我知道我这次决不能再干上次营帐的事,甚至不能主动,于是时时自己自律,自言自语,天天害怕自己失控,真是疲惫不堪!好在我的事情开始多起来,不然我非被憋死不可!从我的信送出后的第三天起,就有人开始来见我。佑生把我的办公室的邻间变成了他的小书房,每次同我一起出屋去,到旁边的屋中等我,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回来。无论我白天多忙,午饭总去和他一起吃,因为知道他若没有我在场,就不好好吃饭,完全没有我有的钢铁般的自律!两屋之间有一扇门,我若高声讲话,他就听得一清二楚。可我几乎总是在大声说话,因为我总觉得对方听不懂。"任头领(这是我允许他们称呼的头衔之一,我就怕别人叫我老板,觉得自己立刻长胡须,我也不愿意被叫任先生,让我总记得我是个冒牌的。而云起是几个亲近的人才可以叫。当淘气第一次见了小镇四少,听他们也叫我云起,险些和他们急。所以,我给大家定的我的称呼一般为:任头目,任头领,或是任老大,任大大!如果他们愿意,可以把任字去掉。),我们发现了一家也做卫生马桶的业家,用粗劣材料做管子和水缸,可价钱比我们的便宜很多。您看我们是不是要降价?"我挥手:"你把厂子给他们就是了!还降价干什么?!"那人忙说:"头领请讲。"我说:"当然不降价!顶多加些售后服务。如果他们真用粗劣材料,找个机会给他们曝曝光"那人问:"如何曝?"我叹气:"我干脆替你干活,拿你那份月钱得了!""不敢,不敢待我想想"半天我:"现在是八月份了吧,你年底前能想出来吗?""正在努力,努力"又半天我:"努力什么哪?!月亮都出来了!再努力,又下去了!曝光,当然是让大家都知道什么是粗劣产品啦!谁家用他们的管子和水缸,若破了,赶快找一帮人去看看呀!""喔!让他们看看污水如何流淌满地满房,缸漏之后,墙基处总是臭"我:"停止!我正想吃饭哪!你留着这些描述自己享用吧!既然想到了这些,还可以提前教育客户""噢!我又知道了!!就是把这种可能先绘声绘色地描述给他们,不管他们是不是在想吃饭,他们想到如此后果,自然不会去买粗劣产品!任头领,您太聪明了!(喊声震天)"我:"十里外有人没听见,你能不能再喊一次?""可以!头领,您"我:"行了,省省嗓子吧。""我立刻启程!"我:"不行,你吃了饭再走。出去对人说你要吃饭,就有饭了。噢,把你今天领悟的向其他的厂子汇报,别让我下回又说一遍!""头领放心,每次头领的教诲都被总结成文,大家学习,体会不已"我:"什么已不已的,你们一个个多用用你们的大脑袋,长在肩上不是只为用它们撞墙玩的!""不,不撞墙玩,只是有时互撞而已。"我:"你们是想气我哪!撞死算了!""不敢,不敢,告辞,告辞,任头领保重。"我垂头丧气地去佑生屋里,他却是满脸笑意,我跌坐在他怀里,双手抱了他的肩头,额贴在他脸上。他放下他手中的书,双臂环抱着我,轻声说:"云起,我虽没听过,人们怎么和长工苦力说话的,但听你对他们的言语,想来大概是,相差无几"我笑起来:"你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生气了来挤兑我?"他轻轻亲我的脸和唇,(好,渐渐主动多了)闭了眼睛,叹了口气,慢慢地说:"哪里会不耐烦?哪里会生气?我曾经要听别人,讲你的事情后来,连那也不行了。只能每天,坐在床上,反复去想,你的事情,我们的日子现在这样,能听着你说话,多好"我心中痛一下,和他好好吻着,真舒畅,我渐渐燥热起来,他好象也有反应他突然停了下来,低了头,脸竟有些红我好心疼,那个可恶的女人!可我也不怎么样只装着不知道,靠了我的脸在他肩上,闭着眼,轻声说:"我可是想念你,只一壁之隔,也好想你"这才明白了,他那夜的心!在爱的眼中,没有评判,没有指责,没有应该不应该,只有爱,只有怜惜!如果牺牲了自己就能让他走出这阴影,我会去那样做。后面几次都是,两个人吻到天昏地暗,他就会忽然害羞停下,我从不表现出这什么不妥,只说一些轻柔话语,然后开始和他轻轻松松,说说笑笑。八月十五的那一天,我没事,因为大家都在过节吧。和佑生在书房里来来去去地拣了不同的书,指手划脚地评论。当我说到关键时刻时,坚决不看他,只盯着门框之类的地方,侃侃而谈,他总轻轻笑起来。这个只点火,不救火的小傻孩儿!我现在没法收拾他,只能委曲求全,先求自保而已。我沐浴之后,披着头发,穿了件他淡蓝色的长衫,真是很漂亮,我是说衣服。他沐浴后,我给他梳发,把头发在头顶扎好。他穿了件深蓝色的衣服,和我颜色相配,他可真是非常不敢看,不敢想!否则我会变成大灰狼!晚饭摆在了院子里,只一个小桌子,几个小菜,粥和面点。我们两个的食欲都不高,口味毫不奢华,实在是浪费了这样的豪门背景。他倚在躺椅上,盖着锦被,和我拉着手,看明亮的大月亮,从树间升起来。吃吃喝喝中,又谈起我原来干的事情。那一年中秋,我和相临宿舍的一位挚友深夜时分离校,骑车到了天安门。广场除了警卫,没别人,刚想离开,就见另一对浪漫人士,男生,也到了广场。我们马上交谈起来,他们是从邻校Q大学来,我们觉得普天之下,没更知音的人了!四个人在马路边,靠着自己的自行车,月色下,打了一宿牌。警卫们,严阵以待,不想想哪个恐怖分子会傻到用纸牌来挑战社会主义!天大亮,双方一笑而别,没留姓名地址,此生没再相遇,也算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去了,那一夜寂静街头的欢声笑语,日后想起,总让我微笑背了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朗诵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加上七七八八那些通俗易懂的咏月诗,也算是个诗歌朗诵会了。当然都告诉了他,那些诗歌是谁作的,本人没这才华,只能写狗爬字。他紧握着我的手,没放开一会儿,象是怕放开就没有了似的。我和他谈笑之间,喂他吃喂他喝,简直把他惯得!难怪他一直在笑,好几次,似有泪光,笑大发了。夜渐深了,他忽然说:"云起,我想让你看看,我喜欢的地方"我说:"太好了。"他让晋伯过来,抱他到轮椅上,我要去推他,他示意晋伯去推,他的右手紧握了我的手,他对晋伯说:"去水边。"这是一条我没走过的路,晋伯推着他,我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我们象是走在花丛树木之中。月亮正当空,地上雪白。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但他好象越来越沉静,不再言语,当我们到了水边时,他的手变得冰凉。好一片池塘月色!一方黑色水塘映着环绕的树木花丛,拱陪着那一轮明月在正中央。空气清新,水气弥漫,月光明亮,夜空杳然。我不禁慨然赞道:"如此良宵美景,怎能没有我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