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住在一起,笑脸猫睡觉抱著他,他看见笑脸猫的裸体心中总是一片骚动……他是巨大的爱丽斯,在洞穴的小门里看著外面,既找不到钥匙也不找不到变得大小适中的方法,也没办法乾脆的哭出来,在眼泪里泅水脱困。 但是笑脸猫说他非常寂寞。 笑脸猫说著寂寞的时候,突然有种自己也很寂寞的错觉。 疯狂的时间(10) 但是笑脸猫说他非常寂寞。 笑脸猫说著寂寞的时候,突然有种自己也很寂寞的错觉。 那只猫抢了他的晚餐、吃光他的果酱,说要两个人一起睡擅自弄了张大床,用美丽的花瓶和杯子把他家弄得像乌鸦最爱的巢穴,用人的模样抱住他却总是笑著望进他的眼里不说一句话。 想问笑脸猫这样看著他的理由,但总是没问,就像他不曾伸手轻触那份骚动,风会停止,浪会碎散,以前他也曾碰过很类似的困扰,也像现在这样混乱得看不清楚又无法回忆,但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心情会消散,脱离泥沼後会清醒,他只是太过在意笑脸猫的眼神,只是还不太习惯如何与一个是人也是猫的存在相处,不知道……不知道该怎麽在回家的时候,放下心防地面对笑脸猫。 『给我一个名字。』 那时候,比荷想起小王子的狐狸。 给我一个名字,从此我与世界上所有的猫都不相同,与世界上所有的人也不相同。 你不是我的主人,却是第一个给我名字的人。 於是我们对彼此来说,也特别的与其他所有的特别都不相同…… 比荷不确定这样对笑脸猫好不好,但他的确想呼唤他笑脸猫以外的称呼。 ■ □ ■ □ ■ □ ■ □ ■ 疗养院在城的西北郊外,往东可以看到一整片原始林,偶尔野外生物协会需要随行的义工医生时,比荷也会跟著他们进入原始林,进行野放协助或治疗。 笑脸猫盘在比荷的肩膀上,听比荷说著森林的事——他知道,当然,这森林甚至比他还古老,但显然森林也跟他认识的不尽相同,更重要的,比荷并非真心想跟他分享森林的事。 不是为了逃避什麽,只是想延迟某个念头出现的时间,很隐晦、不经意、理由绝佳……是面对死亡吗? 笑脸猫眼睛转转,这里的确充满老人的气息,但比荷并没有离别的气味……笑脸猫打个哈欠,决定不想了——多心没用,贴心才有用。 他们走进其中一幢建筑,室内光线柔和舒适,有个接待员走上前,露出亲切的笑容跟比荷握手。 「比荷,真是辛苦你了。他今天状况不错,刚刚还问起你怎麽没来。」 「那……」 比荷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希望,失望很多次却还是无法不去冀望的表情,让接待员的笑容凝固片刻,比荷的表情也随即变回温和宁静的状态。 「他没有想起我。」比荷笑了笑。「说得也是,不过,还记得我会来的确是状况很好。他在哪里?」 「在西露台,今天天气很好。」 接待员看了笑脸猫两眼,没问什麽,疗养院里有很多动物,这些动物医生有时甚至比人类医生更管用,比荷肩膀上的猫虽然不是医院严格管理的动物,但对方既然是兽医,至少不会有疾病方面的问题。 笑脸猫轻轻转动视线,活动的老人很多,那些喉咙中发出的共鸣声在宁静中如野兽哀鸣。他们移动,却彷佛有看不见的锁鍊阻碍他们的身体、乃至灵魂,那份受困的狂躁偶尔从眼中闪现火苗,而後沈寂、死寂。 越往里走,空气所笼罩的空间越像被冻结在玻璃中,老人们发出声音,哀鸣已然停止,他们不再挣扎,因为连挣扎也早已遗忘。他们偶尔从裂缝中显现孩子的模样,在不断重复的生活中寻找昨天,残破而无声。 比荷朝户外其中一个躺以上的老人走去,阳光下的老人瘦而空洞,实际年龄或许比看起来更小,但年龄似乎跟其他什麽一起抽离。 老人在看见比荷时眼睛闪了闪,因为搞不清楚现况而先发出笑声与笑容,皱起的眉翼下是虚无的困惑、有印象但不记得的表情,比荷没有让老人想太久,温和的笑容让老人即将爆发的情绪平稳下来。 「爸,我是比荷,我来看你了。」 「比荷?比荷,我是约翰,我有这麽老?」老人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比荷,察觉不出任何区别。「你穿得这麽体面,为什麽要来这麽乡下的地方看我?我还得把羊放出去……」 「约翰,今天不用去放羊,」比荷笑笑,抱起笑脸猫放到父亲手上。「上次我跟你说我要带新朋友来看你,他是笑脸猫。」 笑脸猫非常配合地咧开大嘴眨眼睛,老人吓一大跳,但孩子心性的他很快发现,明明松手了猫却还浮在空中,接著眼睛一花,猫又盘回比荷的肩膀上,冲著他弯出一个巨大笑容。 「啊、啊、啊……笑脸猫!」老人鼓掌,伸手就想抓猫,比荷连忙握住老人的手轻拍两下,竖起手指。「嘘……这是秘密。」 「秘密?」老人低下头,偷偷摸摸地左顾右盼。「有坏人要抓笑脸猫?」 「……嗯,」比荷愣了愣,不晓得该怎麽解释,看著那父亲双眼睛,终究还是清浅一笑。「笑脸猫想要自由。」 「……所以他不能常来吗?」 老人的眼里有著期盼,比荷不了解这麽多年来他为什麽还会觉得受伤,父亲现在的年龄或许不到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期待笑脸猫的出现胜过自己出现很正常。 「对,他没办法常来,」比荷替老人批好披肩,仔细扣好松开的领口。「要玩游戏,还是要说故事?我在当兽医,有特别喜欢什麽动物吗?」 「喜欢……」老人的表情从思索到凝滞,继而像画像出现裂痕。「朵琳。」 名字出现的同时,老人变得执著而恐慌,生怕含在口中的文字会从此烟消云散,面容跟身体瞬间僵硬紧绷。 「我喜欢朵琳,她去哪里了?」 比荷还是笑,即使那微笑在笑脸猫看来也是破碎的,比荷依然笑得温和。他站起来,抱著笑脸猫,在老人的脸上亲一下。 「爸,我帮你找,请等一会。」 笑脸猫仰头望著比荷,看比荷走向其中的一个看护告诉她发生什麽事,接著头也不回的走出疗养院发车上路。 笑脸猫没有说话,一路上,笑脸猫都没有说话。 比荷以为笑脸猫会问,这样他就可以在回答的时候发泄一下,或者继续告诉自己事情就是这样、笑一笑就好了,但笑脸猫什麽都没说,像只普通的猫般在副驾驶座睡成一团,在他想转头请笑脸猫先下车的时候先一步地消失不见。 这是在体贴他,还是在躲他? 比荷停在路边深呼吸,拿起手机请咖啡馆的人先替他准备午餐,打开车里的音乐试图让自己好过点……或许今天适合前往久违的酒吧,或许更适合去找个人发泄一下,他已经算不出来到底有多久没做了。 比荷拿下眼镜,捏捏眉心、鼻梁、揉搓整张脸……然後戴回眼镜,对著後照镜的自己笑一个,再笑一个。 咖啡馆有好吃的午餐和咖啡,放松的气氛,有趣的人和猫,不会记错任何人事物也不会多问的亲切钢笔爷…… 比荷笑著走进去,在後院寻求小小的解脱,收到猫头鹰送来的兔子作为晚餐,然後他直接去寇特那里喝一杯,又绕去更远一点的酒吧,跟还看得顺眼的男人喝一杯之後上旅馆。 在被痛处贯穿、压在床上的时候,比荷想起了笑脸猫。 从寇特那里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在肩膀上说晚安。 「啊……啊啊……」 疼痛让比荷低哑的呻吟,让失去眼镜的世界更模糊,疼痛的热度逐渐掺入另一种炙热,烧遍全身,神智被这热度煎熬蒸腾,一丝一缕地化为喘息。 那只猫总是慢条斯理的说晚安、说午安、说早安,肆无忌惮地提供温暖,彷佛这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用无比专注的眼睛说著好寂寞。 「……再……再用力点……」 在被这样的欢愉煎熬的时候,想起了那份很宁静的温暖。 在可以选择那样的温暖时,却想要这种会受伤的快乐。 比荷紧紧抱著身上的男人,对方滚烫的呼吸在耳边喷吐,单纯寻求刺激快感的粗鲁力道一下一下的撼动身体,终於把所有的疼痛都燃烧成快感。 ……取名字…… 意识有点朦胧,或许真的醉了。 疯狂的时间(11) 短暂的昏睡、小憩,无需再见的分别,比荷疲惫地站在街上,寒风让深夜的城市显得憔悴,比荷却觉得自己或许好多了。 或许是冷静了,或许是发泄了。 这几年不总是这样?以为已经想开了,以为已经习惯了,即使知道这种病就是这样,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受伤,随之而来的则是沈重的疲倦和无法形述的烦躁。 比起酗酒,一夜快活更加实惠。 叹息被吹散,比荷开车回家,不自觉地在进门时放轻动作,漆黑的一楼没有任何声音,比荷在黑暗里缓慢移动、走上二楼,依然一片漆黑、毫无动静,以猫的听力早就该发现他回来了…… 比荷想起猫睡成一团、因为睡得太舒服而不理人的画面,心想笑脸猫或许也是这样。 在发现自己正寻找对方时比荷苦笑了下,推开寝室的门才惊吓地发现房间里有光。 小桌上放面了蜡烛,蜡烛的中间是小蛋糕和一杯红茶,打开一条缝的窗户有风渗入,让亮黄的光不时摇曳几下。 「欢迎回来,比荷。」 温润的声音跟著一条毛毯贴近身後,把自己包起来,嘴唇在耳边轻蹭,最後带著笑声枕在肩膀上,抱著自己不放。 为什麽…… 比荷几次想张口,问题却被蜡烛的气味淹没,笑脸猫还在轻笑,此时此刻这种莫名其妙的笑声却令人感到些许尴尬……或许是因为他正被抱住不放…… 「比荷,」 「……嗯?」 「我等你好久喔。」 笑脸猫感觉怀中的身体颤了颤,然後用一种复杂的、毫无自觉的惶惑表情回头看他,於是了解这困扰的家伙比他以为的呆。 「当你豢养我的时候,我会等你。」笑脸猫抱著比荷,思考怀里的氛围是感动还是惊讶。「我会等你来找我,等你跟我打招呼一起吃晚餐,等你忘记我的时候偷袭你的脖子跟肩膀,或是等你心情不好的时後把头埋到我怀里。」 「……抱歉。」 「为什麽道歉?」 「……让你等那麽久。」 「时间对我没什麽意义,」所以等多久其实都还好。「只有等不到的时候才需要道歉。」 「……谢谢。」 「这个我喜欢。」亲一个。 比荷忍不住扬起嘴角,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忘记疲劳、浑身放松,又觉得无奈——或许有人心情不好时会抱著宠物,但反过来被抱著的他大概是第一个。 「为什麽……会准备蛋糕?」 「嗯?」笑脸猫拉著比荷在桌边坐下,把所有的蜡烛推到一边。「某个丫头说吃甜食会让人变得甜蜜,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吃甜食。」 比荷没去辩解他的心情究竟好不好,而是安静地进食。 他对於甜点没有特别的喜好,但他分辨得出等待他的蜡烛烧了多久,杯里红茶的温度……这不只是单纯的等待,而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体贴的照顾。 白天的疲倦和稍早放纵的疲劳,似乎在吞咽时融化在舌间,比荷抬头望著笑脸猫,那张漂亮的脸正哼著歌、指挥蜡烛们在窗边排成一排,金色的眼睛发现自己的目光後,晶晶亮亮地弯起、眨一下,指挥茶壶替自己倒茶。 「其实……」 「嗯?」 「我不太知道要怎麽『养』你。」比荷耙梳头发、放下茶杯,不知道该怎麽正确的表达。「你不只是一只猫,也不是人。」 「这个问题我也很困扰呢。」 「咦?」 「你想想,没有猫会说人话、可以变成人,当然也没有人可以变成猫,不论猫或人都不会单纯地把我当成同类,谁都不知道该怎麽跟我相处,公爵夫人也没有真正的养过我,我也不知道该怎麽『被养』。」 「这倒是……」比荷苦笑,他也是相处几个月还不知道该怎麽办的人。「那麽,你希望我怎麽对待你?」 「嗯喔?」笑脸猫露出惊讶的表情。「真没想到你会问这个问题。」 「我也以为我不会问。」 「『以为』都很善变,那家伙最不可靠。」笑脸猫撇撇嘴,又笑道:「你希望我告诉你该怎麽养我?」 「应该说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考虑到笑脸猫也许会慢天喊价,比荷退缩了一点。 「基本的,每天陪我吃三餐。」笑脸猫看比荷点头,「嗯……陪我聊天。」 才刚反省过缺乏交流这件事的比荷,当然还是点头。 「其他……」笑脸猫歪歪头。「记得帮我取名字。」 「好。」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找我发泄嘛!」 想起自己的发泄手法,比荷不禁赧然地移开目光,乾咳两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没敢去深思笑脸猫究竟是什麽意思。 「还有呢?」 「以後慢慢讨论。」笑脸猫一脸贼笑,拿走比荷手上的盘子,把杯盘小桌通通推到一边。随手一挥蜡烛熄得只剩一根,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到空盘上。「睡觉,睡觉。」 笑脸猫扑到床上,看比荷还坐著、若有所思,索性伸手一拉一带,抱著人滚进被窝,顺手把最後一根蜡烛也灭了,按著比荷的头埋进自己肩窝,哄孩子似的轻轻拍著背。 比荷想笑——这是在哄谁?但嘴角挑起後心情又变了,脸颊贴著那片温热,眼前一片黑暗,渐渐明白他不需要说话、不需要客套,那种温暖的寂寞跟著疲倦一同涌上,化成轻轻的节奏放松了最後一丝心神。 再睁眼就天亮了。 一夜好眠安稳无梦,以致於醒来一阵错愕。 天亮得好快啊…… 先是错愕,然後呆滞,想起九月底的天亮时间再惊慌地跳起来,比荷懊恼自己睡过头,人却有几分动不了的懒散。 疑惑地思考为什麽会睡过头,才发现闹钟不在房间,笑脸猫也不在房间。 冷得打个喷嚏抖两下,比荷飞快梳洗把自己弄暖,在餐厅找到奄奄一息的笑脸猫。 「……我好饿……」人形的笑脸猫趴在餐桌上呻吟。「我缺乏食物和爱……」 「好好好,」至少相处几个月让比荷知道笑脸猫绝不吃猫饲料,熟练的拿起平底锅打蛋煎培根、面包扔烤箱,牛奶也扔进微波炉加热。「怎麽没叫醒我?」猫不是比狗更会要吃的? 「好不容易昨晚开诚布公你终於愿意认真养我,」美青年闻著香味表情幸福,看得比荷也不自觉神色柔和。「而且你睡著的样子天真无邪可爱得让我舍不得叫醒你……」 因为实在没办法把笑脸猫形容的人跟自己划上等号,比荷选择用装盘跳过这个话题。 「我新买的闹钟呢?」 「我把它关进冰箱里了。」笑脸猫看比荷慌张打开冷藏柜翻找,好心的提醒道:「在冷冻库。」 无奈地把白蒙蒙的闹钟放在餐桌上回温,食物分成一人一份,看笑脸猫叉起培根小心的吹呀吹的才咬一口,怕烫得草木皆兵的模样非常有趣。 「怎麽上次看你吃披萨没这麽怕烫?」 「因为我拚了命去吃啊!」指尖戳戳戳勾勾勾的调整杯子的位置,笑脸猫凑近牛奶杯舔一口试试温度,发现没想像中那麽烫,开心的端起来喝。「那种东西不就是要发出啊、呜、吸、嘶~~的声音,然後好烫好烫的吃下去?起司不拔丝吃起来没意思。」 因为吃起来好玩所以一切好谈? 比荷笑笑,把食物装进肚子里,笑脸猫玩弄了一下食物觉得没意思,趁比荷低头的时候把嘴变大,端起盘子一倒,眨眼时间迅速清空,端起茶杯继续装没事。 「比荷啊,你有没有什麽话要跟我讲?」 「嗯?」比荷愣了愣——有是有……可是要先讲哪一个?「嗯……下个月开始我会比较忙,有可能大半夜也在外面跑……」 「啥?!你是把多少马子钓多少男人下个月很忙?为什麽没有我!」 疯狂的时间(12) 前面某一段的大BUG改了要重贴……晚点再来整理 ----------------------------- 「比荷啊,你有没有什麽话要跟我讲?」 「嗯?」比荷愣了愣——有是有……可是要先讲哪一个?「嗯……下个月开始我会比较忙,有可能大半夜也在外面跑……」 「啥?!你是把多少马子钓多少男人下个月很忙?为什麽没有我!」 「啊?」你在说什麽?「下个月开始入冬,是羊的生产季……」 「什麽嘛~说快点啊,害我吓一跳。」 …… 「然後名字我想好了。」比荷顿了顿,「西里尔。」 「……我的名字吗?」笑脸猫愣了一下,虽然他不觉得名字很重要,只是单纯的希望比荷用更特别的方法呼唤他,但几百年来终於有个名字,心中的某个地方瞬间崩落、那些土石塞满原本空虚的地方,一时间尘土弥漫、震动轰鸣…… 这种震动带来一丝惊慌、满足、感伤、喜悦……林林总总多得叫不出名字,於是不知不觉用一种胆怯的、困惑的好奇表情看著比荷,直到比荷伸手摸摸他的头。 「嗯,西里尔。」 笑脸猫眨眨眼,终於确定今天开始他叫西里尔,想想这名字既不是食物也不是什麽奇怪的品牌名称,粉嫩的唇一扬再扬,开开心心满足得意地笑了。 「这是什麽意思啊?」 比荷正用手指沾著水、在桌上拼写名字给笑脸猫看,被笑脸猫这麽一问呆愣片刻,继续把字写完的表情一看就是不想讲的样子。 「比荷?」笑脸猫用脚踢踢比荷的脚。「西里尔是什麽意思?它有意思的对吧?」 「……统治者,」实在不想讲,但现在有网路又有钢笔爷,与其让这家伙知道之後回来笑,还不如自己讲。「我看城市里的动物还挺怕你的,平常又很会使唤那些东西,所以……」 「唔,统治者呀,」笑脸猫点点头,桌子底下的脚又伸过去踢踢比荷的膝盖。「还有呢?」 「……」好吧,算了。「念起来短又好听。」 笑脸猫嘻嘻笑,站起来给比荷亲一个,开开心心地把上礼拜比荷送他的旧外套穿上,缠上围巾、戴上帽子,又在比荷脸上亲一下。 「从今天开始我叫西里尔,」嗯哼哼,很好很好。「我要出门一下。」 「?去哪?」笑脸猫从未一早便以人形状态出门。 「我去找海格改户口啊,」笑脸猫嘿嘿笑,又取下围巾绕到比荷的脖子上。「暖了,戴好。我去为难海格之後会去找钢笔喝咖啡,别忘了我的晚餐啊。」 「好,」围巾很暖,比荷露出与之前不同的笑容,开始收盘子。「早点回来……对了……西里尔,」 比荷叫的不是非常流畅,笑脸猫也没办法迅速反应这就是在叫自己,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不约而同的笑出声。 「什麽事?」 「去喝咖啡记得付钱,」比荷也没想到,一夜的拥抱能让昨天与今天完全是两种心情,但这部分还是要解决一下。「我收到钢笔爷的控诉,说你偷吃好多东西。」 「我只是去探望老朋友——」 「——西里尔。」钢笔爷可是只吃墨水的啊。 「呿……」笑脸猫撇开头,老大不开心。「小气……我知道了。晚上见?」 「晚上见。」 笑脸猫——定名为西里尔的美青年露出灿烂笑容,一眨眼又不见人影,比荷怔愣,苦笑,果然就算有名字了也不能期待这家伙循规蹈矩,但至少相处几个月之後说话正常许多,不至於动不动听起来别扭带刺……而那个动不动就亲一下的习惯,大概跟猫替同伴理毛一样…… 别想太多。 比荷把洗好的餐具放好,想起那段时间,麻烦又敏感的女性让他更为疲惫,但就因为疲倦才更想要有人陪伴,於是试著接受男性。 单纯的性爱也无所谓,自从知道自己对男人也行之後便再也没有碰过女人,在喜好范围内的男性对自己的吸引力却与日俱增……笑脸猫……西里尔那种别有含意的笑容、语气、以及自然无比的亲吻总是会让心绪震动,变成猫的时候如此,变成人的时候更严重。 很漂亮,让人想起神话中被宙斯掳走的美少年——肤如珍珠、颊若彩霞、嘴唇彷若朝露中的蔷薇,却不是少年那种稚嫩清纯的美貌,而是带著难以捉磨的魔性与一丝妖气,有时表情却又天真可爱得不得了…… ……别想了。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比荷吓一跳,连忙擦乾手,一看显示名称是莉可,立刻穿鞋往楼下跑,推开连通一楼诊所的门,就看到莉可双手叉腰站在尽头,一脸又气又好笑。 「医生!你居然睡过头!」因为知道昨天是比荷去疗养院探望的日子,心想可能有发生什麽事,语气并不严厉。 「抱歉抱歉。」比荷苦笑地边跟莉可道歉,一边飞快地套上及膝的白大挂。「斯林呢?」 「正在跟法蓓菈小姐保证她的吉娃娃绝对没问题。」 比荷闻言一怔,这次是真的苦笑了。 「她又来了?」 「是啊。」 法蓓菈是出了名的怪物饲主,几乎每隔两天就可以看见她抱著她『体弱多病的可怜小宝贝』出现在诊所——像是狗每分钟多眨几下眼睛这种问题,她都可以理解成『他已经衰弱到只能用眨眼告诉我他有多痛苦!』这种内容,虽然是诊所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但接待她实在太痛苦!! 「……你该不会要我去救斯林吧?」 莉可没好气的给比荷一个大白眼。 「我还等著你去救别人!」用力递出出诊用的医药箱,还有两套白大挂和一套刷手服。「福特先生家的羊要生了但不顺,尼古拉先生家的猫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他说得不清不楚,最後是野外动物协会观测站的阿莫西说捡到骨折的苍鹰和雀鹰,麻烦你去一下。」 「——苍鹰?!」剑塔市东北直到北区城外,有一片保持完好的原始林,里面虽然也有不少鹰科的鸟类,但从来没出现过苍鹰! 「我不知道,」莉可耸耸肩。「阿莫西说是苍鹰,苍鹰怎麽了?」 「如果来的是一只,那可能要查一下,剑塔市这区以前没出现过苍鹰。」活的苍鹰啊……比荷边歪头拿记事本边回忆资料。「如果来的是一对或更多,不只是森林会很热闹,可能也得先跟附近的养殖场说一下……」 「为什麽?」 「苍鹰是鹰属鸟类中最大的……」比荷苦笑。「不只是养殖场的鸡,任何体型在它攻击能力内的鸟类或哺乳类都是它的猎物,而且领域性很强——在繁殖季,就算是人类出现在苍鹰的领地,它也照样攻击。」 「呃……」莉可知道比荷喜欢鸟,但这种鸟出现在这边还真令人困扰。 「附近的农民或养殖户会欢迎雀鹰,但怎麽想都不会欢迎苍鹰。」雀鹰体型小,吃虫吃老鼠而且补食能力强,对农场来说是道地的『好邻居』——更何况有些雀鹰过冬时根本就是暂居在谷仓里! 「总之你去看一下。」莉可拍拍比荷的背,要他别想太多。「我听阿莫西的口气,那只雀鹰好像是认识的。」 「……认识的?」比荷一边想一边拿起钥匙被莉可推出门,第一站当然是先去接生,至於尼古拉家的猫根本就是吞了不该吞的东西——在去观测站的途中,顺便把这一对载去佛利撒的猫咪诊所。 等到了观测站,他抬头一看就知道来了一群苍鹰,想到未来会有一段时间这里枪声四起,看到苍鹰飞翔的心情怎麽也好不起来。 「嗨,阿莫西。」 「噢!比荷!快来帮忙!」 满脸胡渣的阿莫西看到比荷来像看到了救星,连忙把他推到诊疗台,显然那只受伤的苍鹰脾气不小,阿莫西手上不少血痕,偏偏又不敢下手打针怕把鸟弄死,只好竭尽所能的抱著雀鹰站远点。 比荷来的时候苍鹰已经累了,但态度依然凶悍,比荷小心擒住它、安抚、打麻药,等药效开始发挥才动手整骨固定、检查其它的伤部,放进阿莫西早就掌理好的空铁笼,再治疗一直都很温驯的雀鹰。 「咦?是你啊。」看到脚环,比荷认出来了。 阿莫西摸著雀鹰的羽毛,一脸心疼。 「小麦大概是准备来我这里过冬,一离开森林救被苍鹰追上,还好我看到最近有苍鹰,今天正打算去森林,不然小麦大概会……」 处里完两只鸟,比荷脱下白大挂,洗手,拿起笔记本记录刚才的苍鹰的资料,一边问阿莫西一些苍鹰的问题、说出自己的想法,最後又回到雀鹰身上。 「小麦怎麽办?」只要一个月,这里就会彻底变成苍鹰的领地。「治好之後放飞,很容易就会被苍鹰盯上。」 而且这边的草原区本来就有白尾鹞,多得是捡便宜的生物。 「苍鹰天天在这边附近飞,我也很害怕啊……」阿莫西苦笑。「你把小麦带回去好不好?」 比荷立刻摇头——他家里还有只猫!!谁不知道猫最喜欢扑鸟!! 「为什麽不行?」 「我……我养了一只猫……」虽然那只猫可以变成人,但天晓得他对鸟的兴趣有多少…… 疯狂的时间(13) 「我……我养了一只猫……」虽然那只猫可以变成人,但天晓得他对鸟的兴趣有多少…… 「唔……」 阿莫西一脸困扰,比荷趁机告辞开溜,开回市区天色已经全黑,比荷才想到他跟笑脸猫的晚餐之约,只好又绕路去烧烤店,包了只笑脸猫……西里尔心心念念好久的烤鹅回家。 一回到诊所,把白大挂跟刷手服都先交给莉可,就先冲上楼放东西,回到一楼,终於有机会看到斯林苦著一张脸,充满控诉地看著他跟莉可。 「——你们居然见死不救!!」默默看著他们半天的斯林终於还是呐喊出来,莉可是幸灾乐祸的笑,比荷是哈哈苦笑。 「我要出诊,斯林。」 「我有病人,实、习、生。」 「呜……」斯林一整个精疲力竭颓丧得不得了。「我、我跟那位法蓓菈Loop了两个小时……每次都是我……」 「未来也还是你,」莉可很坏心的继续打击斯林。「冬天是羊的生产季节,医生有时候连晚上都要出诊,我们的工作自然会变多,而且啊,」 「还有而且啊?」差不多每三天就会看到一次那位小姐!!我还宁愿冒著大雪给羊接生!! 「斯林~~」比起当家作主的老板,莉可更喜欢欺负实习生。「猫狗冬天什麽病最多啊?」 「咦?嘿?啊……」斯林想到了,「该不会是老师说因为甜甜的,结果就那个的病吧……」 「就是那个闻起来很好吃很好吃,吃了就那个的病。」 两个人那个来那个去,硬生生逗乐了比荷。 「总之,抗冻剂引起的肾衰竭每年的病例不一,你要好好复习一下检查方式和处里方式,後面那间很少用的观察室你要整理好,之後症状轻的都交给你负责。」 甜甜的抗冻剂每年都有忍不住嘴馋的猫狗去舔一口,可惜只要一口就能引发肾衰竭,症状轻的诊所还能负担,严重的就只能转给其他更大的诊所或医院。 「又是我……」一想到那位小姐手上的也是狗,斯林突然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黯淡。 「我要出诊,斯林。」苦笑。 「我要看诊。」嘿嘿笑。「好啦,现在也六点了,下班!」 斯林跟著有气无力的欢呼一下,跟著收拾,在离开时顺手把换下来的刷手服跟白大挂送洗,莉可也跟著道别。 比荷锁起前门,留下一盏小灯给需要急诊的访客。 上楼的时候已然灯火通明,穿著宽松鹅黄色毛衣与牛仔裤的西里尔就像路上随处可见的大学生,只是俊美程度超过平均值。 「晚上好呀,比荷。」西里尔正在努力对付葡萄酒的橡木塞,因为摒气使力的关系嘴巴噘起来,在拔出来的时候发出『噗哈!』声,嘿嘿嘿地相当得意。 「……我回来了。」之前他虽然也会准备笑脸猫……西里尔的晚餐,但很少这样两个人一起吃饭,以前这种时候,他多半出去吃,自然也不会跟对方共进晚餐。「你买的酒?」 「是的,没错,」西里尔亲一下瓶口,似乎对於到手的东西很满意。「我从赛谬尔爷爷手上买来的,好东西啊~」 「赛谬尔是谁?」 「嗯?我没跟你说过?」金色的眼珠一转,想起关键。「喔,没说名字——红心骑士。」 比荷点点头,在桌边坐下——他买回来的烤鹅已经被放在大盘子中,紫边的重瓣桔梗放在玻璃瓶里,本来想等上来再做的汤已经热腾腾的出现在餐桌上,面包和沙拉一样也不少。 「……汤你做的?」其实一看炉子上的汤锅就知道是西里尔做的,但还是不敢置信。「你不是怕烫吗?」 「拿袖子隔著。」西里尔缩手缩肩膀,甩甩袖子,做出握著锅杓搅搅搅的动作、再把手伸出来。「嘿嘿,吓到你了吧~」 「是很惊讶。」比荷很给面子毫不犹豫的喝一口,没想到连味道都很惊讶…… 「怎麽样?」 「……很好喝。」明明就是怕烫的猫做热食居然很好吃…… 「哼哼哼~~」卷翘的头发跟著主人一起得意晃动,手边的汤却因为怕烫完全不打算现在喝,西里尔拿起刀叉就开始支解鹅,动作俐落得彷佛在心中演练多次—— 大概真的是演练很多次。 比荷看看自己盘子理的去骨鹅肉,再看看大盘子理乾净的骨头,突然不知道该赞叹对方技艺纯熟还是够贪吃。 「比荷?」 「嗯?」 「吃饭啊。」金色的眼睛融融盪盪,看比荷闪神又回神,放松表情地取用食物——从虚伪假装放松、到真正的放松……西里尔第一次觉得吃饭时的肉不是重点,对方的表情反应才是。 他笑得开心、吃得开心,开心得彷佛这片空间里的每样东西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比荷从刚开始略感不自在的想了解西里尔开心什麽,到後来偶尔抬头看看对方的笑容摇头苦笑,最後嘴角自然地扬起……这些变化很快,似乎就是几个呼吸的事。 享受当下的时候,时间失去了意义。 「今天好吗?」西里尔为比荷倒酒,看比荷用唯有面对钢笔才会出现的真实表情拿起杯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但他很满意这种显著的进步。 「还不错。」比荷拿起杯子、喝一口,看西里尔支著头、双眼晶亮地望著自己,觉得似乎该多说一点。「我今天……」 今天好吗?今天有什麽呢? 比荷努力回想,从小小的事情中检选出更细小的部分,一点一点的说著,从单纯的叙述变成想让对方反应更夸张的故事……当喝完一瓶酒,醺然间……比荷才发现原来他还记得这麽多。 原来,今天不是只有开车和动物们。 「怎麽了?」 凉凉的手抚上脸颊,比荷略略回神,发现那是笑……西里尔,微湿的手冰冰凉凉,很舒服。 在他恍神的时候,桌上都收完了。 「没什麽,只是想到……」比荷低头轻笑,「我曾经很羡慕布朗尼,觉得……如果……当兽医会更方便也更有意思……」 「嗯。」 西里尔打开第二瓶酒,比荷没有拒绝,任由杯子被注满、轻碰。 「……不知道什麽时候我疲倦了……」 以为只有那些义诊和夜晚偶尔的放纵能让血液确实流动,像白兔子看著怀表不断奔跑,担心死亡逼近,希望改变又惧怕改变,忘记自己其实看过那些经过的风景。 白兔子看过爱丽斯好几次,就像他看过的那些。 爱丽斯遇上的那些,也跟他遇过的某些很像。 「累的话去睡一觉啊,」西里尔放软放轻的声音柔柔震盪,拿走比荷喝一半的酒杯,把人拉起来。「或者洗个澡继续喝,或者洗个澡继续说?」 「我……」有点晕,比荷扶著西里尔,不确定自己是否站稳,转头看看对方、又像发现什麽似的抬头。「……你长高了?」好像……还比自己高? 「我本来就这麽高,」搂著比荷往房间走,同时没忘记指挥托盘端著酒跟在後面飘。「是你没发现。」 「我记得……」比荷缓缓眨眼,「你第一次来我家吃饭的时候好像比我矮……」 「那是我刻意变矮一点,免得吓到你。」 「唔……」算了。 比荷走回房间的时候觉得自己醒了点,但因为这样靠著人实在很舒服,也就没有刻意去挣脱,任由西里尔一路把自己扶进浴室、退出去、关上门,比荷才真的清醒了点。 我在想什麽…… 比荷揉揉脸,气氛太好是一回事,期待到失落实在有些超出控制。 虽然明知这时候洗热水澡酒意很容易一涌而上,比荷还是转开水,希望能把那些暧昧冲散点。 等他更晕的从柜子里拿出毛巾浴衣、擦乾穿好离开浴室,那种慵懒的醉意几乎让他得扶著墙走路,而这时那个笑容和体温又靠上来,带他到床边坐好,在唇边贴上一个吻後走进浴室,比荷眩恍地打量室内、倒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觉得事情的进展有点奇怪……奇妙。 疯狂的时间(14) 等他更晕的从柜子里拿出毛巾浴衣、擦乾穿好离开浴室,那种慵懒的醉意几乎让他得扶著墙走路,而这时那个笑容和体温又靠上来,带他到床边坐好,在唇边贴上一个吻後走进浴室,比荷眩恍地打量室内、倒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觉得事情的进展有点奇怪……奇妙。 他不知道自己发呆多久,也没发现自己其实一直躺在床上看著西里尔端进来的酒瓶,直到有颗散发香气的头挡在他眼前吓了一跳,那双金眼睛让比荷觉得刚才的他简直像戒酒的酒鬼。 「你到底是要睡觉还是要喝酒啊?」看比荷似乎很晕的样子,美青年放弃抱著比荷在床上滚两圈的愿望,而是从另一边爬上床,挤到比荷身边、把人撑起来坐好。 「……我也不知道。」比荷低低的笑著,觉得很久没有这麽舒服的醉过,就这样在床上发呆其实也很好,继续喝或睡觉当然也可以。 「那就喝吧。」西里尔招来托盘,把酒杯塞到比荷手上。「喝不完很麻烦。」 「哪有这样喝葡萄酒的……」比荷软软地叹息,虽然不是非常会分辨但也知道这酒很好,这样喝总有些可惜。 「才不会,它们很开心。」 「它们说话了?」 比荷觉得眼前很晃,西里尔的笑声也显得遥远,他努力的注视著身边的那个笑容,看他把最後的一点酒平均分在两只杯子里。 「不,」哎呀,哪有那麽多东西会说话,我也会嫌吵的耶。「不过,它们历尽漫长时间,一再等待,不就是为了被快乐的喝掉吗?」 「被快乐的喝掉啊……」比荷喝下最後的酒,品嚐那丰美的滋味滑过喉咙,闭上眼睛呼吸满室酒香,忍不住笑了了起来——今晚大概连梦都是酒鬼之梦。 「那你呢?」 话语从舌尖溜走,比荷睁开眼睛,因为一片朦胧晃荡而忍不住伸手抚上西里尔的脸想捉住什麽,然後不小心便流连於掌下舒适柔腻的感触。 傻傻地盯著那张脸,对方笑的时候,不自觉地也跟著扬起嘴角。 「我?」西里尔在比荷看不到的地方挥挥手,要那些危险物品闪远点自动退场。「很快乐。」 「我不是……把你当成酒……」 「都很快乐。」西里尔微笑,毫无醉意的双眼眯起,比荷的抚触不只舒服,也带来一种隐密的愉快骚动,对现在身为人的他既陌生又熟悉。 爱很陌生。 几百年来时而沈睡、时而清醒,他从石壁的缝隙间看过无数的悲欢离合,爱与不爱的影子像日晷的影子不断反覆,他看过很多。 可是他困惑。 似乎理解、却又不懂,那些荒谬的、疯狂的、执著的行为都很好懂,可是……爱很陌生。 究竟该疯狂还是正常这种事他从来没在意过,他只是告诉自己该超越喜欢,试著爱上什麽,即使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但他花费时间把这人类弄得心浮气躁、让他不甘愿却牵肠挂肚,学著那些他看过的,逗弄、体贴、要求…… 他选择比荷的理由跟比荷接受他的理由其实很相似,只是这个正在抚摸他的男人毫无自觉。 最初觉得或许上床之後便能达成目标,现在看来还早得很。 「西……里尔?」 被这样呼唤,就觉得自己并不是虚妄的存在 「比荷,你醉了,」歪头想想,挑起嘴角,在唇印上比荷眉间时敲定计画时间。「你醉得软软的模样真可爱,抱起来好舒服。」 比荷皱起眉头,被西里尔抱著躺下,晕沈的感觉反而让人像春阳下的羽毛那样柔软温暖地飘起来。 「……你好热……」比荷忍不住边退边把西里尔推远点,虽然摸起来很舒服,可是……真的太热…… 西里尔反而觉得比荷这种温度抱起来刚好,但是看著比荷红透脸,似乎真的很难过的模样,只好撇嘴退远点,拿抱枕填满两人间的空隙,看比荷反而一脸舒适地贴上冰凉抱枕,西里尔就不知该笑还是该撕了那个抱枕。 比荷用最後的一丝神智察觉对方似乎不开心,笑著伸手越过抱枕揉揉西里尔的头。 「……晚安。」 比荷没两下便进入梦乡,西里尔抱著抱枕凑近一些,先是完全不想睡,然後打哈欠,盯著比荷犹豫了很久很久,终於还是爬起来替比荷调好闹钟,刻意放远点再躺回去。 唉…… 虽然说爱情使人疯狂,但我怎麽好像变乖巧了呢……真郁闷…… ■ □ ■ □ ■ □ ■ □ ■ 和乐地过了让比荷缺乏真实感的三天後,剑塔市飘起粉雪,比荷一大早在白板留言後就冲出门去彼得的农场给羊接生,莉可看一眼白板之後点亮所有的灯,接著斯林发出『呜喔~~(抖)』的声音冲进诊所,在莉可的瞪视下在门口把雪拍乾净。 「早安,莉可,学长咧?」 「去彼得先生家。」莉可拿出拖把跟厚门垫。「大概会被黛菈留下来吃个早餐,所以应该会更晚一点才回来,还不快去照顾住院的狗?明明昨天叫你留守,你居然回去了!?」 「啊哈哈……」斯林乾笑两声,边闪拖把边脱外套,往观察室靠近。「是学长说没关系,要我改今天的……」 「你到底有没有实习生的自觉啊?!」 「有啊!」斯林理直气壮!「所以我一切都听老板的!!」 莉可瞬间语塞,只能牙痒痒地低语『你好样的……』,就在这个时候,柜台方向传来低沈好听却非常顽皮的声音。 「早上好呀,两位,今天的吵架也很没水准嘛。」 斯林和莉可惊吓地转头,却没看到任何人,只看到比荷养的猫在柜台上,正想著难道是听错了,眼睛来不及多眨两下又吓得睁大再睁大。 西里尔恢复成大家熟悉的笑脸猫的样子,大大的笑容裂过半颗头,对这两人惊吓的反应非常满意——这才对嘛!哪像比荷那麽冷静!太病态了! 弯弯的笑容脱离、浮起,划个弧倒过来,接著猫头也是,倒过来、跟笑容黏在一起,在接著是身体、四肢…… 笑脸猫翻肚伸懒腰的时候,斯林跟莉可忍不住退两步。 「嗯?别理我啊,继续吵,我就是打个招呼、伸懒腰,猫都这样嘛~~别怕,该干啥就干啥,我很乖的。」 斯林跟莉可又退两步——老虎跟你说我不吃肉,谁信啊!?这一看就很诡异!! 「你你你你你你你……」 「嗯?怎麽?喔……」笑脸猫又翻回来,趴在柜台上甩尾巴。「对了,比荷终於给我取名字了,我叫西里尔,两位好,幸会。」 「「嗯……幸会……」」两个人不知不觉呆呆点头、呆呆回答,说完才用力摇头。 「喔耶?不幸会?」 「谁谁谁谁谁谁谁——」莉可连连结巴,口吃到自己都很生气,於是出口的声音就更生气!!「谁跟你幸会啊!!」 「可是我来等医生的时候你说我很可爱耶。」 「你一定是占据这只猫的妖怪!!可爱个屁!!你、你你你——」莉可说了半天也想不到她能威胁一只猫妖怪什麽——她又不信教!哪个神都不会帮她!! 「才不是,我一直都这样,」西里尔一脸无辜——虽然这反应正常毙了,但很麻烦。「我就是怕吓到你们所以一直不敢对你们笑,也不敢说话……唉唉唉,难得我这麽温柔体贴良善慈和,居然说我是个屁……」 两个人就这样傻眼地看著一只猫在柜台哭出一个瀑布,莉可回神过来,立刻大喊! 「不准哭!!」 「好过份~~」继续哭。 斯林转头看看气急败坏的莉可,又看看上面哭得淅沥哗啦的猫,左思右想之後一个很模糊的灵感浮现出来,一个低低的『你……』还没说完,哭得像溃提的猫瞬间抬头、笑得闪亮亮、花满天,一脸期待。 「你想到啦?」金色的猫眼用力眨,「我就说我其实很有名,怎麽可能你们都想不出来?人家医生一看到我就认出来!!」 西里尔没想过比荷已经认识雪莉、认识布朗尼,很灵异的钢笔爷也写过好多字给比荷看,传说中的笑脸猫露出一张嘴,真的也就只有吓一跳。 而斯林跟莉可觉得自己简直快吓死了!! 比荷一进门就看见积水的地板、脸色铁青的莉可跟斯林、眨著金眼笑得跟神经病一样的—— 斯林和莉可只看到一个人影飞快抄起柜台上的猫、冲进最里面的办公室,『磅!』的一声之後,他们看到比荷苦笑的脸又从门缝中探出来。 「你们两个冷静一下,我晚点解释。」 疯狂的时间(15) 斯林和莉可只看到一个人影飞快抄起柜台上的猫、冲进最里面的办公室,『磅!』的一声之後,他们看到比荷苦笑的脸又从门缝中探出来。 「你们两个冷静一下,我晚点解释。」 然後又关上门。 两个人看著诊所发呆一会,又转头看看彼此,莉可想也没想给斯林甩了一巴掌。 「好痛!!莉可你干嘛!!」 「啊,不是梦啊,」莉可恍惚地摇头晃脑,试图清醒。「我刚刚跟一只会说话的猫吵架了……」 「实习生如蝼蚁……」斯林捂著脸连跳三步闪远点,哀怨得不得了。 「你刚刚不是有猜到?」莉可终於清醒一点、冷静一点,转头问斯林。 「反正学长会解释,想那麽多。」莉可是女的无法还手,躲还不行嘛!?「我、我去照顾狗!!」 斯林躲进观察室没多久,比荷的头又从办公室里探出来,左看右看发现斯林不在,只好问莉可。 「斯林呢?」 「在观察室。」 「冷静了?」 比荷问的小心翼翼,以为自己冷静的莉可也觉得没底气,手按在胸口做了三次深呼吸—— 「——冷静了。」 然後莉可看著比荷点点头,停一下,又点点头,打开门,牵著一个发色奇特但非常俊美高挑的男人走出来,男人对她笑一笑,点点头,心跳的速度让莉可深深怀疑自己什麽时候变花痴了!? 「斯林,出来一下。」 比荷敲敲观察室的门,牵著西里尔站在诊所的柜台前,斯林从观察室出来先是吓一跳——哪来的男人!?第二个反应是对自己必须仰头感到非常生气,第三个反应却被听到的声音炸出太阳系! 「哎,斯林,你到底猜出来了没有?」 斯林呆呆的望著眼前这个头发又黑、又白、又灰、而且好看到只要站著自己就会变成摆饰的男人,眼睛缓慢的眨两下,还是没办法确定有没有听错—— 「……别欺负人。」比荷叹口气,伸手按按西里尔的头。不管西里尔究竟为什麽想用真面目认识他们,都被吓成这样也来不及了……「这一位就是爱丽斯梦游仙境里鼎鼎大名的赤郡猫。」 「不过我现在入籍到比荷家,」美青年飞快补充。「叫我西里尔就好。」 莉可靠近西里尔,把对方上上下下看一遍,壮起胆子伸手捏一捏——货真价实的人类,就是体温有点高。 「……你看起来……跟猫差很多。」莉可委婉表态。 「噢……」西里尔点头,他完全理解这种怀疑,但展现出来的表情既欠奏又让人不安!「我可以证明,但你们受得了吗?」 「嗯!」「没问题!」 西里尔粲然一笑,比荷已经提早抬手捂住脸——美青年瞬间便回一只咧嘴大笑的猫,一身衣服尽皆落在地上。 「怎样?」一只笑著的猫就这样飘在空中滚来滚去。「厉害吧?不过变回去我就裸奔了,比荷会很生气……」西里尔勾勾猫爪,让衣服也飘起来,歪头对两人又一笑。「所以我先去穿衣服。」 『咻——!』的一阵强风飙过,西里尔杀回办公室,三人都刻意不去看没关上的门,而是认真的进行对话。 「他真的是……赤郡猫?」先开口的是莉可。「而且医生,你到底是怎麽认识他的?」 「说来话长……」 比荷苦笑讲起从去年秋天开始的所有故事,像是燕子、栗子、文采很好会自己写字的钢笔、布朗尼……当然还有咖啡店的雪莉、非人类服务信箱、以及那些抱怨最近『有机食物』品质低下的义诊病患,听得斯林的嘴越张越大。 「所以他来找你看病才认识的?」 「我想他只是……想体验一下『看病』。」 「嗯。」西里尔已经穿好走出来,站在比荷身边很自然地靠上去。「而且啊,跟钢笔一起看病的医生听起来就很好玩,不是老头子就更好了~」 「什麽?」每个人都皱起眉头。 「看病很可怕耶——所以当然要找个顺眼的啊。」 逻辑什麽的通通跳过,反正这位通常没逻辑。 「难怪……」斯林警醒过来。「难怪来诊所的动物最近都很乖!他们怕死你了!!」 「哎呀,我只负责笑,什~~麽都没做。」 浅粉色的唇扬起几近完美的角度,但看起来就很坏心眼的双瞳让美丽表情邪恶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