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他说他是县政府的采购人员(别问我他的名字!),特来购买我们的七孔煤和一芯炉。我们几乎要问他是不是吃坏了脑子,他还当场就付了银子。我们说我们给送货之后,他就走了。我和淘气半天不敢说话,怕从梦中醒来。 好久,我叹了口气,问淘气:"你昨晚是不是去色诱县领导的女儿了?" 他忙摆手:"没有没有。" 我又问:"那刚才这位的女儿呢?" 他叫道:"我都不知道他有女儿!他有女儿吗?" 我摇头:"那咱们可是走了狗屎运了。" (某人:你杀了我吧,我不活了。) 这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许多富家商家甚至主动上门,我们的炉子供不应求,有了订单和预付金。只是我们的银子还是不够另一驾马和车,所以我三天两头去拉煤,淘气和小乞丐们天天做七孔煤,忙得不易乐乎。淘气他爹也不怎么打他了。 这一天,我一早驾车出去,到矿上装了三袋子煤(我能背动的拉),又马上往回赶。 到镇边,赶快买了袋馒头,给小乞丐们也给自己。我连日工作加上这一天的奔波,觉得有些疲倦,想着今天就不讲故事了,回去给了他们馒头就睡觉。 我坐在车边,双腿搭在外边,晃来晃去,马路路慢慢吞吞地走着,我看向我的庙,见门外路旁坐着一个人。重逢 我一看见他就再无法挪开我的眼睛。 远远的,他穿着一袭蓝色的长衫,肩膀瘦削却显得刚强,他背部笔直,脸稍侧着,也在看着我一点点走近。我渐渐近了,见他头上只简单地扎着一条和他衣衫一样颜色的带子,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似有风尘疲惫之意。看来是二十来岁,可是感觉上却觉得他已经历过太多的风霜。眉毛漆黑修长,眼神端庄平静。嘴唇安详地抿着,也有点白。只看表面,他应该被称为美男子,可这称呼似乎反而贬低了他。他坐在那里,好象没有呼吸,那种深深的沉静,是已脱去了世间纷纭顾虑后的至极平和,是淡极始知花更艳的纯净无瑕。可在他的眼神里,好象有什么,要在那稳定的神光后盈盈欲出,就是这唯一的生动,把他和那些世外高僧隔了开来,好象透露了一丝他心灵深处仅存的生死难舍的挂牵,让他那出尘绝世的平淡气质里有了一种不能言说的温暖柔和。 他有种我十分熟悉的气息,却美好过我所知的所有记忆…… 我的车停下,两个人还是在相视无语。我再仔仔细细地看他,他衣衫的颜色,与我运动衣的蓝色十分相近,等等,他鬓边有一道淡白色的伤疤,还没有完全愈合,他左边的眉上,也有一道细细的伤疤,从上划下,险险地错过眼睛,止在眼角的下方。 这些伤痕,我初见之下,竟没在意…… 我轻轻地说:"佑生……" 象深夜的悄语,我接着大喊了一声:"佑生!" 一下子跳下了车。 他慢慢地笑了,那笑容象一枚沉在海底的明珠,在无月的夜晚,从黑色的海底冉冉升起,带着越来越强的光辉,最终绽放在水面,如月华般照亮了海面和夜空。 这笑容让我目眩魂驰,一下子怔在他面前,几乎不敢向前。我向他抬起手,余光中见我的手象个黑爪,布满煤灰,一下子收回手,背到身后,就这么站在了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 这一步就隔开了那些夜晚,那些话语,隔开了我在他身上的触摸,隔开了他依在我背上的身体,隔开了我拉他的双手,隔开了他环在我身前的手臂……我心中酸痛,却怎么也迈不出这一步。忽然感到,那个让我尽心照料,肆意玩笑的佑生,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的笑容渐渐消失,月华沉入海底。他的面容回复平静,只轻轻说了一句:"云起." 云淡风轻,不是我梦中的声音。 我勉强笑了:"佑生,你好吗。" 他半垂下眼,低声说:"很好。" 俩人就这样对着,谁也不再说话。我不敢看他的脸,就盯着他放在双膝的手。他的袖子盖过双手,只有右手中指的指尖露在外面,白玉一样精致。我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更显得悄无声息。我忽然想哭泣,想转身离去,永不再见,永不伤心。 就听一声:"哈,云起,你回来啦!" 转头见淘气,一路快步走来,穿着光鲜的藕色衣衫。 我不由得一皱眉:"你这是什么色儿?" 他一愣说:"我娘刚给我做的。" 我一摆手:"是你娘给自己的料子,做坏了给你了。" 他大惊:"真的? 你怎么知道?" 我松了口气,向他们两之间一挥手:"这是佑生,我的一个朋友。这是淘气,无业游民。" 转身往车走去。耳听淘气对佑生说:"不,不是淘气,是陶旗。" 佑生没有声音。 我拿起一袋煤,淘气凑过来说:"我帮你吧。" 我挥手:"穿成这样,要卸煤,找打呀你。" 淘气说:"我换了衣服来吧。" 我摆头:"算了,我今天懒得理你。" 淘气毫不以为意,平常被我骂多了,再接再励地说:"那明天见了"。转身走过佑生身边,突然停下,指着佑生说:"云起,这不是你干的吧?" 我吸了口气,也不看他们,淡淡地说:"你要是再不走,也快陪他坐那儿了。" 淘气倒抽一口凉气,说:"我走我走。" 但又不死心地对佑生说:"他对你都这样了, 你还来看他,真够朋友了……" 我开始找东西:"我真得揍你一顿了!" 淘气跑了。 气氛轻松下来,我转身对着佑生,他似乎有了一缕笑意,看了一眼淘气走的方向说:"他倒是个,好人。" 我轻叱:"小屁孩一个。" 叹了口气说:"你等我一下,我把这些煤卸了,洗了脸再和你说话,不然我真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不是,没看过。" 他轻轻地说,眼睛又半垂下,象是怕泄露了什么。 我吓了一跳,忙把一袋煤甩上肩膀,匆忙说:"你还记恨我呀,我说我怕你了。" 他竟抬眼看着我,笑了,月华又上…… 我啪地拍了自己脸一下,说:"有虫子,我得先把煤放下。" 快步走开,竟听他低低地笑了声。吓死谁了,这是什么杀伤力呀! 我死在他手上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飞快地把几袋煤卸了车(小乞丐都不在,后来才知道是被别人拿美食引走了),把马也解了,提了买的馒头,到他身边,仔细看,他实际上是坐在的一架椅子上,两侧有和椅子座一样高的轮子。这就是古代的轮椅了。周围看看,不远处一架马车,十分不惹眼,但几个仆人,却身手矫健的样子,其中就有那个晋伯。我对他说:"我把你推进我的院子,他们会不会过来跟我打架?" 他又一笑,我尽量不看他,听他说:"你还怕他们?" 可气! 现在打都打不了他了! 我推了他的椅子,走到院子里的井边。我放下馒头,进庙里拿了我的破毛巾,破脸盆,我那红牛易拉罐改装的杯子回到井边,开始洗脸洗手漱口。 他在那里看着我反复洗手和手臂,终于说:"云起,你才华横溢,出口成章,为何要这样苦自己?" 我笑出声来:"我哪里有什么才华?所说的都是古人诗句,顶多不过是个博闻疆记罢了,过目不忘而已。说白了就是一个背书的主儿! 这儿哪里需要一个背书人,我们家乡也不需要,我在那里,只是个秘书助理。" "什么是秘书助理?" 我说:"秘书是替头儿,就是老板,写信的人,秘书助理就是帮秘书的人,就好比,是这里帮着写字的人研墨的人。" 他惊讶:"他们只让你研墨?" "对呀! 所以我可不是个什么人才。可到了这里居然发现,因为我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可以干些事情,你说这不是小人得志是什么?! 哪里是苦了自己? 我夜里睡觉都乐得哈哈笑呢。" "你卖煤饼和炉子又算什么事?" (嗯,他怎么知道的? 但当时正在谈兴上,没细究。) 我坐在他身边的井台上说:"说来话长了,你想听吗?" 他又笑了,说:"我何时不想听过?" 我看着他半天才缓过神来,忙晃了下脑袋说:"佑生啊,你真是害人非浅哪。" 他微侧开脸,垂了眼帘,唇上带出来一抹笑意。 我忙敛了心神,正容说:"我的家乡四百年以前还是鱼米之乡,湖泊遍布,环山满是森林。后来,那里建立了一座庞大的皇宫,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房间。建这个宫殿并没有让森林消失,但是那之后的每年的冬天,大量的林木要被伐掉,给皇宫供暖。仅仅两百年,森林就完全消失了。山头光秃,北风强劲,风沙渐猛。湖泊河流相继干涸。一个美好的地方,变成了黄土飞扬的垃圾场。 我曾住过朝北的房间,冬夜里,狂风夹着沙子打在窗上,象在下雨,实际是在下土啊! 其实,我的家乡不是人们唯一的错误。有一片黄土高原,原来也是森林覆盖,人们砍伐尽了树木,地表黄土随风雨而失,土地贫瘠,民不聊生了。黄土流入河流,堵塞河道,造成多少洪灾,真是雪上加霜啊。那些林木没有用于什么流传于世的建筑,大都是被烧了做饭或取暖。更可惜的是," 我一拍膝盖站了起来,又开始乱走。我指着我脚下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有全世界最丰厚的煤炭资源,完全可以满足所有人的取暖和炊饭千百年所需! 那些林木被毁实在是人们的愚昧啊!" 我叹息着:"人们烧一个煤饼,就是少烧一个树枝,烧一大堆煤饼,就是一棵树木。 哪一天我把七孔煤和一芯炉介绍给所有的人,让从皇宫贵族到贫民百姓都用煤而不再用木,我就会救下森林和多少动物啊! 可惜我势单力薄,也许有生之年只能达其一二,但我若尽了力,死时也就心安了。" 他轻声说:"你小小年纪,干嘛谈死。" 我看他,他不看我,但脸上似有种悲伤。 我笑起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呀。我看到了我过去的一生,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无足轻重。我不在意首饰衣着,粗布葛衣也没关系。来这里,除了馒头,真什么也是吃不下。口腹之欲几乎没有了。我只想做一件好事,也不枉来这世上一场。 我也是有内疚的,烧煤虽然可以免去森林之毁,但煤本身也是污染。一定要努力把污染降低才成。煤灰可以压成砖或制成防火泥,可煤烟在空气里无法收集,至少现在不行。我做好事的同时也做了坏事,日后只有把这煤业所得广用于建立百医堂,为大家修桥补路,收养乞儿来补偿我的过失了。" 我叹息着。 "那你呢?" 他问。我抬头,他看着我,那目光明亮又温和,我忘了说话,他又说一 遍:"那你要什么?" 要你! 我差点脱口而出! 赶快晃了晃脑袋,可恶,这简直是勾魂哪! 我转了转脖子,感到疲惫不堪,不禁说:"我想要一个大浴室,有个大澡盆,我好洗洗澡。然后我要一个藏书馆,书越多越好,没书看,好孤独啊。然后,……就不在我手上了。" "什么不在你手上了?" 他问。 "命运啊,两个人的命运,不在我一个人的手上啊。" 我摇摇头。他没说话。 我突然感到非常累,不禁拿了水杯走到他椅子旁靠着轮子坐下。我喝了两口水,看见他的手伸过来,要杯子,我把水给他,恍惚中象以前一样,我闭上眼睛说:"佑生,又见到你了,真好。" 我慢慢滑倒在地上,睡着了。 下雨了吗,水滴落在我脸上。传言 我那天醒来时已是满天星斗时分,佑生坐在地上,我躺在他怀里。我初睁眼,看见明亮夜空下他温和美好的面容,几乎以为自己在一个美梦里。我一定是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又垂了眼睛,似乎抱歉地说:"地上太冷……" 我一下子翻身滚到地上,马上去扶他,一边说:"冷你还在地上坐着?!" 他双腿麻木,根本起不来,我就帮他把两条腿先伸直。动了他的伤腿时,他哼了一声,低垂了头,浑身发抖,双手抠进地里。我心里有一个地方刺破了一样疼痛,咬着牙,帮他按摩他的另一只腿,一句话也没有说。 也许就在此时,我决定配合他演这场戏。我不问他是如何找到我,不问他的背景,不问他的妻妾如何欢喜他的归来,不问他记不记得我说过的择偶条件……我什么都不问,如果他告诉我,那是他的选择。因为我不问,所以我也不去想。 我只要他轻松地来,笑一笑,快快乐乐地离开……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次…… 我这是不是典型的第三者阿,不,是第三,四,五者,第五者! 我TM别活了! 在原来的地方当个第一者还被第二者给甩了,在这儿当第五者,这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 但是没办法,一想起他的样子,我就想象不出怎么才能对他讲:"别来了! 和你那一大堆妻妾呆着去吧。" 我不愿让那双眼睛中出现一缕悲伤,因为我知道他已经经过多少苦难。 哎,舍身喂虎就是这种情形吧,或者,以身饲虫,依呀! 还是喂虎了吧。还是不要舍身就是了,他也不敢吃我,顶多拉拉抱抱,那感觉也不错……也许我是老虎呢? 对,怎么没这么想! 不是虫,我是老虎! 他是来喂我的,最终被我吃掉! 他的妻妾一点儿没捞着…… 这么想着,心情舒畅,可见这世上没有什么想不通的败局,一念之间,胜负成败,黑白颠倒! 这之后,我们越来越忙。不仅这个镇上,别的镇也有人来买我们的炉子和煤饼。淘气已成了独当一面的主管,小乞丐们都成了师傅,更多的乞丐流民加入,我得找新的地方了。我们买了新的马车和马,路路不拉车了,它很高兴,我常骑着它在镇外的田野小路上跑跑。 每一个客户来,我每次都要反复和他们讲怎么使用炉子,防止煤气中毒,还让他们签下名字,说已经得到培训,保证按我说的去做。我不想惹任何麻烦,什么都想料敌先机。在外面把自己防的滴水不漏。结果,谁知道,从心底深处失了把握,弄得自己神魂颠倒。这是不是报应啊。 佑生十天半月来一次,每次早上到,晚上走。他总是那一袭朴素的蓝衫,一条头带。 来时满面风尘但兴致勃勃,走时神色疲惫,语意阑姗。 他总给我带一两本书来。我们到河边坐下(我的庙已是个煤工场),我会向他问不认识的繁体字。有时候是拦路虎,有时候是一群羊。碰到一群羊时,他会把整个句子讲解出来。读书是咱们的老本行,自然会有很多感慨和遐想,和他谈论起来,常常你来我语,精彩非常。他只是这时,话还多点。我在学校里有过无数这样的探讨,倒也不觉得异样,他却时常激动得眼睛发亮,盯得我心里发慌。难得的是,第一本书后,他就开始摸索出我的喜好。经常带来什么书,告诉我,你上次喜欢XXX,这次也许会喜欢这本。他竟然大多不错! 但他也介绍给我多种不同的书籍,各个方面都有。我不喜欢的,只看一页而已,他就会推荐另一本,从不勉强。 河畔杨柳,夏日微风,阳光在水面的光,映在他身上,让我为之恍然。 下午,我们会去一家茶肆或小餐馆,喝喝茶(真差),吃点东西。我也就吃个馒头,来个青菜,他吃得就更少,但每次都要分吃我一小块馒头。我们总选一个角落,他喜欢我坐在他身边,而不是对面。我们在吃吃喝喝中,交头接耳,低声地说说笑笑,我觉得就这样,直到永远,也没什么不好。 唯一遗憾的是,我再也不敢象以前那样轻薄他了!连他的手都不敢碰,更别说背背抱抱。很难想象我曾经对他上下其手,任意胡为,还曾把他双腕……不知他现在的身体是不是还是我摸过的那个样,不知他三个妻妾中有谁摸过……不想不想,不能想,不然我真会疯掉! 一天我们正在那里饮茶轻笑,一群人乌央央地进了茶肆。满满地占了一大张桌子,挡住了我们出门的走道。佑生又坐在轮椅上,更出不去了。得,只好等等了,反正我们也没喝完茶呢。 就听他们开始吵吵,说什么X大哥刚才皇城回来,快说说新鲜事。 我来此一直在小镇乡村转悠,听说皇城,不由得留了些意,不留也不行,他们说话的声音大得有回音缭绕。 就听那个X大哥说:"要说新鲜事,这皇城里还真有一桩呢!" 大家忙答"快讲快讲!" 那大哥接着说:"大家还记得那几月前狩猎身亡的九王爷吗?" 有人接到:"当然当然,当时皇上惊怒异常,悲痛难忍,罢朝七天哪! 派了近千人搜寻,终于在万丈悬崖之下找到了九王爷的尸体,皇上据说扶棺大哭,因为九王爷的尸身粉碎不全哪! 还令厚葬于皇陵,紧挨着历代皇上的陵边,说日后好再与九王爷相伴。" 又有人说:"若说皇上对九王爷的宠爱哪里只是兄弟,真真胜于父子啊。可要说九王爷也是这世上少见的奇人呢。" 有人插话:"就是,九王爷人中龙凤,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啊。他貌匹无双,加上他常穿华服美袍,许多人都望之一面,记之终生。更何况他允文允武,诗词咏赋,琴棋书画,刀枪剑戢,骑射弓箭,无一不通! 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气质卓然,出口锦绣,挥笔成篇啊,那简直是我朝开国以来,风采文章第一人!" (我:TMD,世上有这样的混蛋么?) 有人又加上:" 还吹得好箫哪。" (我: 更是混蛋,我不会吹箫。) 还有人:"据说这九王爷不爱江山社稷,只爱绝色美人!" (我:这简直是混蛋到家了。) 另一人:"就是,据说他从小的丫环们都是人间少见的美人呢。还听说他把最美的那个纳为妾了,永伴身边。" (我:靠,混蛋到我无语的地步了。) "那丫头片子的命真好。" (我:倒霉蛋哪) "那算什么,记不记得他万两黄金买青楼艳色青倌人XXX为妾,传为天下美谈。只因那青倌人可以和他对吟诗句,伴他月夜泛舟湖上啊。" (我:淹死算了。) "你们都忘了那咱朝开国以来最隆重的婚礼了吧?!" (我:败家子) "是啊,那真是一场闻所未闻的浩大盛典哪。咱皇上知道九王爷誓娶一位天下绝色佳人为妻,遂为九王爷广为物色,圣上不为自己的后宫,反为自己的兄弟,这是什么情义啊。" (我: 狼狈为奸而已。) "最后选中了顾XX尚书的小姐! 听说那顾家小姐是艳冠天下,色比神仙哪!见过她的人说,她美不胜收,闭月羞花,加上窈窕身段,风流举止,九王爷新婚之夜就写下了名句XXX (省去谗媚可耻毫无文采的十几字),一时传颂天下,顾家小姐的美貌青史流传了。" "传闻盛典之上,祥云缭绕,那英俊潇洒的九王爷手挽着凤冠霞佩亭亭袅袅的一位女儿家,远望如一对仙人入世哪。" (我:眼神有问题吧。) "更难得那顾家小姐弹得一手好琴,与九王爷经常在宫中琴箫合奏一曲,皇上都为之赞叹!" (我: 没水平的人到处都是啊。) "那九王爷得娶如此娇妻美眷,偿了此生宿愿,赋诗为证XXXXX" (我:又来了,这人怎么不知道藏拙呢?) "可谁知九王爷竟……哎? X哥,您要说什么来着?" "你们这七嘴八舌的,哪里有我说的时候?" "对不住,您说您说。那九王爷死了以后怎么啦?" "死了以后还能怎么著? 他又活了!" 众人大惊,有茶碗掉在桌上的声音:"从地里爬出来的? 那可不容易,皇家陵墓还不都砌得死死的?" "你们让不让我说话了?! 我是说他没死!" "那尸体是谁的? 他一直在哪里?" "据说那尸体是九王爷一位仆从的,他掠了王爷衣服,不期然,失足悬崖。" "那九王爷呢?" "据说是醉酒失足碰了脑袋,失忆了近一个月,才想起来怎么回家。原大内第一高手亲自护着回了皇城。" (我: 敢情是喝多了,该) "皇上为此大宴群臣,庆贺九王爷回来了。只可怜了顾家小姐。" "却是如何?" "那顾家小姐与九王爷琴瑟亲好,两相爱慕。九王爷失踪时,顾家小姐日日以泪洗面,夜夜望空祈祷(死了还有什么祈祷的?),积劳成疾,九王爷回来,她油尽灯干,拉着王爷的手,一声长叹而亡啦。" 众人咂叹不已,一片唏嘘,红颜薄命,感人至深,等等。 哦,是个爱情故事,这个我懂。我笑着说:"这个故事与我讲的将军和夫人的故事哪个好?" 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佑生,我吓了一跳。 他的身子靠着墙,闭着眼,显得疲惫不堪,象刚被三座大山碾过了一样。听见我的话,他微抬了一下眼帘,又合上,轻声说:"没法比。" 那瞬息的眼神似乎充满了黯然和绝望。 我忙问:"你很累吗?" 他似乎点了一下头,依然合着眼,忽然问:"你信他们说的吗?" "哦,明星八卦,我家乡也有。不可全信,不可不信。象这种公众人物,大都有难言的隐私。既然是隐私,自然为众所不知,大家知道的就不是隐私了是不是? 所以大家知道的大概不都是真的。这王爷要是按他们这样讲的话,就简直是个混蛋哪。" 他扑哧一下笑了,再睁开眼睛,又是一片生机,身子离了墙。 又听那边说:"边关吃紧哪,自从三个月前定远将军被莫名调离,达虏连连夺地掠镇哪。" "是啊,皇上刚钦点了程远图为威武将军,行将上任呢。" "听说这程远图一向是九王爷的挚友,也许九王爷知他底细,向圣上保举了他。" "我倒不看好。那程远图心高气傲,目中无人,恐非佳选。" "此话何意?" "你不知,只有心里没谱的人才目中无人哪!" 我一下笑起来,佑生问:"怎么了?" 我小声说:"那程远图若是如他们所说,我见一面就把他摆平了。" 他有点古怪地看着我,我以为他不相信,就说:"你不信? 摆平这种人是我的专项。我要栽,一定是栽在你这种棉里藏针的人手里。" 他一笑说:"我信。" 那天他走时,有些若有所思。将军 我不想过多细说我们煤业的迅速发展,只能总结为蓬勃向上,欣欣向容。冬天将近,看来我们形势大好。(对不起了,四歪,您想词儿吧)。 我搬出了破庙,因为那里完全成了我们第一个工厂。我租了附近的一个小民房,比破庙好了一点点。佑生想让我住更好的,我说我天天蓬头垢面,黑手高悬,灰衣短衫,痴狂疯颠,住好的地方毁了人家社区情调,还是自甘下贱,贫民区待着就是了。 每当我说这种话,佑生总低头不开口许久,如果我不是知道他性情淡然,时常的就不说话了,有可能就以为他是含泪哽咽不能语。 秋初的一天,佑生在河边显得心不在焉,太阳西落时,他说他想好好吃顿晚饭。我推着他在大街上走,想起我那次乡愁难捱的傍晚,觉得世间幸福不过如此:夕阳西下时,他能和我在一起。 佑生一反常态地选了一家大的饭馆,还要了单间雅座,只是没点卖唱歌妓。他要了壶上品茶水,点了几个清淡小菜。我本着凡事不问的原则,只品着茶(味道还好),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门帘一挑,进来一个人。一身灰衣,修长身材,腰间悬着宝剑。看那人的脸,二十末尾三十出头的样子,好一个冷面帅哥! 双颊侧面如刀削一般,剑眉插向鬓角,双眼亮如晨星,笔直鼻梁,刚毅薄唇,典型的女性杀手,负心儿郎! 他扫了一眼,象根本没看见我,只径直走到佑生前,隔着桌子坐下。对着佑生抱了一下拳。佑生放在桌上的手没离桌子地摆了一下,淡淡地说:"程远图,程,任云起。" 他说话时,双眼半闭,谁也没看,我的解释就是做贼心虚。 程远图撇了我一眼,手沉重地抱不起拳来。虽然我今天因佑生来没干活,我依然穿着我的品牌:杂色粗衣短衫,腰间扎了根带子,头上系了块黑巾。我平素饮食不丰,加上干体力活儿,虽然体态健美,但绑上胸围也略显单薄,实在没有压人的气势。 心中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就先对着程远图抱拳微微一笑,清楚地说:"程,你好年轻啊!" 一下子就打在了蛇的七寸上! 隐约感到佑生一哆嗦。 果然,那程远图立刻转脸向我,冷哼道:"你才多大,就妄开言如此!" 我放下双手,右手平放在桌上,左手握拳支在大腿上,身子稍向前倾。依然微笑着说:"说将军年轻,是因为将军让我想起了我遥远家乡的一位年轻的将军,一千七百年前,以区区五万之兵打退了一百一十二万能征惯战的入侵强敌! 他在国家半壁江山尽失而政府军全军覆灭之时,领命抗敌。亲手缔造出一只不败之师,领兵之际他年方不到三十四岁!他与他一帮年轻的夥伴,毫无任何征战经验,却创出了这后来一千七百年,无人能出其右的战绩! 名垂青史,为后代无数青年将领追捧。程将军可愿闻其详阿?" 程远图完全面向我,佑生也睁开了眼睛(你这时候倒醒来了),程远图勉强点头道:"请,(他在想"这哥们叫什么来着",这和我一样嘛!)……" 佑生轻轻道:"云起,任云起." 程远图点头:"请任先生详述!" 武将对战争史例的向往和小女孩要听公主王子童话的痴情实在有一拼! 我点头一笑,然后变得十分严肃:"当年北方帝王苻坚兵力强盛,一统大江北岸无数 领土,南方疲软,只余一江之险,苟延残喘。苻坚决意南征,扫平南方,被问到如何对付大江之险,那苻坚叱到:区区天险算什么,我有百万大军,我一声令下,他们把鞭子扔到江中,就能断了江水! 这就叫投鞭断流。何等傲慢猖狂。 南方闻得北方要南征,只有一个词可以描述朝中官员,那就是:心惊胆战!。若你实在要再加上一个词,那只有是:面无人色! 只有一位宰相谢安敢于出言:让我们将敌人就此斩在马下! 当时南方军队早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可谓无兵可调,无军可遣哪。 宰相谢安举荐了自己的侄子,那位年轻的将军,谢玄! 他就是这个时候领命建立军队,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保家卫国之战!" 我看向两人,佑生有听我说书的经历,尚保持着淡然的态度,程远图已明显兴趣盎然了。 我接着说:"这谢玄也是个人物。他出身名门,容貌俊美,芝兰玉树一般。年少之时,喜着鲜衣美服,腰系荷包汗巾,简直就是个纨裤小帅哥啊。可就是这位谢玄将军,仅仅用了6个月的时间,就建立了一只顽强的精兵:北府兵。初试小战告捷后,又仅过了8个月,敌人就从东西两线同时发起了全面进攻。时间不可谓不险哪。 这谢玄将军的夥伴都是年轻将领,许多出身名门,多才多艺。他的副将桓伊,被誉为"笛仙",只因貌美的他在宫中吹了一曲,引宫人拜倒在尘埃,以为仙人从空而降。 可就是这些年轻人,大敌当前,毫无畏惧! 敌兵压境之时,个个是宁战死在疆场,也不屈了这一身傲骨。" 我一激动,拍案而起,又开始满地乱走: "三阿之战,敌军有十几万之众,谢玄将军只有北府兵3万,他别无选择,一个字儿,拼! 宁战死杀场,也不能退缩! 率军只向前冲,硬碰硬,毫无所惧。两军混战一处,北府兵是个个以一敌三,把个敌兵杀得人人晕头转向,又是吃惊又是害怕。转眼之间,就被打得丢盔弃甲,溃散奔逃。那敌人主将见自己十几万军队,被一个年纪轻轻的谢玄打得一败涂地,越想越觉得丢人,愤而自杀! 谢玄手下的一位将领谢琰,是刚才所说宰相谢安的小儿子,谢玄的小表弟,居然敢亲领8000将士挑战敌人18万的先锋! 号称就是我无一生还,也要耗掉你一个零头! 零头就是八万之众,他要以一当十啊! 两兵相接之时,敌人丧胆哪,说这些人哪儿是打仗啊,这简直就是在拼命哪!管你什么骑兵不骑兵,精锐不精锐的,就是天兵,我也不怕!和你死磕到底! 一个个唯恐不死在战场! 打得敌军转头就跑! 来不及回头一望。 那另一位将领刘牢之,带着仅仅5000北府兵夜袭敌营,奇袭主将,一夜斩杀敌军10员大将,让敌人五万驻军一夜消亡! 到最后决战之时,谢玄、谢琰和桓伊,率领北府兵和其他兵士7万左右,就隔着条淝水,与敌军15万大军主力,形成对峙。谢玄的大军就在山前列阵,军容严整,气势逼人。那号称要投鞭断流苻坚遥看丧胆,转望山上,草木摇动,都似重兵! 心一怯,就褪兵了,那谢玄挥师一击,打得苻坚大军落荒而逃,一路北去,精锐部队溃不成军,六十万民工部众四散而去。苻坚中箭,回去不久,伤发身亡! 大胜捷报传来,那宰相谢安只淡淡一句:小儿辈,大破贼! 就是一帮小年轻的,大败了强敌!" 我突然看向程远图说:"程将军,我说你年轻,可是贬意?" 他一怔,似有愧意。 我笑了一下,接着说:"人生在世,是真英雄自风流! 不论年长年幼,要的是临危受命,方显出身手不凡;要的是铮嵘岁月,才衬得上风骨傲然;要的是强敌当前,才得见以弱胜强;要的是棋逢敌手,才能施手段,行巧计,留千古功章。如果没有逆流而上,没有顶风向前,那还不如放歌江湖,隐居田园,也省得人说我碌碌无能,平凡不堪! 当今达虏犯境,入我国土,这是多好的良机! 不入我境,还则罢了,我想打你还得满世界去逮你去,今天你到了我的地盘上,你这不是找死吗!? 不打你打谁? 我打的就是你呀! 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我打死你! (我望空一击拳) 可恨我云起生为一介(佑生轻咳了一下) 手无缚鸡之力的草民,不能担当重任,程将军正当青年,得以立马横刀,为国扫平边关,护天下苍生,立不世之功,云起羡慕不已。我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以纪念我云起今日三生有幸,得遇日后闻名天下的程大将军! 不知将军可否笑纳?" 我走回桌旁,笑着拿起茶杯。 程远图表情激动,一下子站起来说:"程某方才不识任先生襟怀,多有得罪。如先生不弃,愿与先生兄弟相称。" 我一抱茶杯:"程大哥。" 他一抱拳:"云起弟!" 我喝了茶,他喊:"上酒来!" 我走回佑生身边坐下,手似乎无意地碰了他胳膊一下,他又半垂下眼,嘴角上勾,显出一缕笑容。 程远图重坐下,那神情举动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的眼睛从脑袋顶上移了下来,鼻子也不象以前那样只露两个鼻孔。他一杯酒下肚,还居然会笑了,看着佑生说:"云起弟的确不一般哪。" 佑生半合着眼,不动声色地说:"的确如此。" 惜字如金的样子。哼,咱们有算账的时候,居然敢偷偷地把我给卖了! 现在我还得忙会儿,事没完呢。 我看着程远图说:"程大哥此去边关,可有自己领建的军队?" 他刚露出的笑容消失了,有些阴沉说:"只有接手原定远将军的人马。" 我沉吟着:"恐非长久之计。" 他愕然看着我,哼,我暗暗一笑,我还没完哪。我接着说:"若想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程大哥大概要有一只亲自建立训练的军队(用别人的人,死了都不知道哪里砍来的刀)。想当初谢玄将军能胜强敌,就在于他有一只北府兵! 大哥可想知这北府兵强悍的原因?" 他一点头:"云起请讲。" 看看,变成了有礼貌有教养的好同学了吧! 我的手指在桌上轻点:"后人总结说,第一,他招募的是流离失所的北方流民。那些人的家乡为北方敌军所占,只好有的为小寇有的为乞丐。但谁愿意这样飘泊无定,谁不愿意打回家乡?谁不仇恨夺了自己故土的敌人? 这就是为什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北府兵能够如此齐心。" 他不禁点头:"对呀,现今达虏掠夺我土,流民处处,一样有兵源哪。" 还好,能学习,不是傻孩子。 我又点手:"第二,他有朝中有力的支援。朝廷为了提供北府兵的兵饷裁减一半官职,余者奉禄减半。" 他说:"我朝远不到这种地步。" 他看了佑生一眼,接着说:"况且一旦新兵建立,原有军队还可裁减调整,有所节余。" 我又说:"第三是有最好的武器装备,没有偷工减料。养兵不必多,精兵强将才是上策。与其有一大堆装备不好的部队,不如一支人少却无坚不摧的铁军!" 程远图一拍桌子:"好! 我就着手建一支队伍,它的名字就叫铁军! 云起,干一杯!" 他一饮而尽,我抿了一口。 他看着我说:"云起如此深思远虑,为何不入朝为官,报效国家呢?" (因为我是个女滴你这个笨蛋!) 我忙摆手:"云起为人鄙俗不堪,性情顽劣,若是入朝为官,朝中无人相助,第一天就被踩死了。" 他噢了一声:"朝中无人相助么……" 说着看了佑生一眼,佑生垂着眼睛,没说话,抬手给自己也给我的茶杯中续上了茶水,程远图一脸愕然。(我:倒个茶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我脑中忽想起了看过的一个记录片,就又开口道:"可惜云起对武器毫无研究,(佑生:你居然还有不懂得地方。) 但我家乡曾介绍过一个减少士兵伤亡的方法,那就是让士兵穿丝绸的贴身内衣。这样士兵中了箭矢,丝绸柔软,可附在箭头之上,保护了肉体不被箭头倒钩所伤,愈合就快了。这丝绸内衣应是极为好制,不必选用上等丝绸,只下等单色即可。几十层丝绸可同时裁剪,缝制也简单。价格应低廉可靠。我若制得此兵士内装,大哥可有兴趣?" 哈,居然有生意可做! 程远图大叫:"好主意! 云起尽管去做,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干杯!" 我这下躲不了了,就干了一杯。佑生抬眼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好个奸商,有生意才喝酒。 我一但开始,后边就自然而然了。我们两个你来我往地喝了酒(他四我一的比例),谈兴更高。从兵策以主动出击胜于孤城坚守,到四季之中秋冬最易起战端(因春夏之时,游牧民族要追逐草场),等等,等等,讲得简直吐沫星子飞溅,指手划脚不停。 佑生只在一旁默默饮茶,不怎么说话。该,今天我得治治你。 喝到我们两个都觉得屋顶低矮,四周气闷之时,程远图建议我们去外面,接着喝!我慨然应允。我不由分说把一个酒坛子放在佑生怀里,推了他,一脚高一脚低地和步履轻浮的程远图一起,往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