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度 -14

“而且其实你不需要工作啊，你接的那些活，收入又不高，还不如在家陪我呢。”虽然他那么喜欢徐衍。但心头那种焦虑却无法化解。次日颜可给厉南打了电话：“那个配音的事，谢谢你的推荐，不过还是算了。”“徐衍不同意？”“……”对方像是笑了一声：“天哪，你又不是他养的宠物。”“……”“你不会因为跟他在一起，就打算像黄脸婆一样了吧？”“……”“首先你不是女人，其次你们的关系也不是婚姻。”“……”“一个人的价值是不能依附于其他人的，这点你明白吧。”“……”“本来以为你是个清醒的，有头脑的人，你不觉得你现在太失去自我了吗？十几年前你还不是这样的。颜可，那时候你更像个男人。”颜可只能说：“抱歉……”挂了电话，这一天就好像没什么可做的了。颜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空虚里愈发的不安。厉南说的那些道理他自己也都明白。徐衍现在对他很好，那些温柔和甜蜜都是真实的，他也相信“我会养你的”这种话，说出来的时候也是很真挚。只不过年轻人的热情是有保质期的。爱人的心就如同歌迷的迷恋一样，在狂热的时候如火如荼，觉得会是一生一世。但过了那个年龄，热情终究会消失。甚至于他们都不会记得当初为什么会爱那个人。徐衍的成功也只是属于徐衍，虽然他很为徐衍高兴，但他也知道，那荣耀其实和他没有关系。并不是他站在徐衍身边，就可以真的从此得到休息了。会为他的人生负责的只有他自己，他不可能靠沾谁的光来过日子。如果安心待在徐衍现在给他的窝里，越来越习惯和以来这种安逸，那他将来失去的时候，就会什么都没有。虽然没有接下那份工作，颜可在家里还是每天看厉南给的配音资料，在台词上做记号，跟着屏幕上的剧情对嘴，算是自娱自乐。虽然不能真的让别人欣赏到他的努力，但起码让他有了些充实感。徐衍在台上为他的迷你演唱会而彩排，只穿了简单的白T恤浅蓝破洞牛仔裤，戴个棒球帽。压低了帽檐几乎看不到脸，但谁也不会把他跟伴舞混在一起，他太显眼了。其实这样的演出，他只需要站在那里摆个造型，然后光对嘴型，歌迷就会为他而疯狂。但他不屑于作假。颜可去给他探班，坐在底下看得都有点着迷。有时也会觉得，怎么能有人长得那么好看，堪称完美，同时又能那么有才华。上天把所有的幸运都给了徐衍，好让他这辈子都不需要知道挫折，卑微，挣扎和不安全是什么东西。旁边的工作人员在闲聊，聊着聊着话题就到台上那主角的身上了。“徐衍又闹绯闻了。”“这不是常常的事嘛。”“但这回的绯闻对象可是男人啊。”“所以说嘛，都可以拍个连续剧，叫‘人人都爱徐衍’。”大小报纸的报导颜可也看了，这次的新闻的确非常占版面，炒得轰轰烈烈。绯闻对象当然不会是他，而是跟徐衍合作过一支MV的男演员。徐衍万人迷的头衔不是随便套上的，的确有很多艺人都喜欢他，明的暗的都有。于是时不时都会闹出点花边新闻来，让小报记者总有稿子可以写。平时颜可没事就会去徐衍的官网论坛逛一逛，看大家在表达有多么多么喜欢徐衍，就觉得高兴。此外论坛里也有很多在讨论徐衍和谁谁比较般配，和谁谁可能有暧昧的帖子。粉丝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于是颜可可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名字，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但其中并没有他的。他们俩放在一起的确是太古怪了。只有在传出和这男演员的绯闻之后，歌迷们的配对讨论又有了新空间，这回他终于被提名了。不过下面紧跟的回应都是“那种老男人，怎么可能！”“那人是叔叔吧？”“就算会喜欢男人，也要找好一点的呀。”颜可突然很想工作。他觉得他需要工作。唯有工作的时候，他才能有比一个平凡的，坏了一只眼睛的中年男人更好的价值。徐衍走得太前面了，这世上没有谁会有长久的耐心停下来去等谁。落得太后面，其实他也会害怕。颜可出了场馆，搭电梯下楼。这MALL里除了可办演唱会的LIVEHOUSE之外，也有许多咖啡酒吧，主题餐馆，走过一路飘香的咖啡街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住他：“颜可。”在这里遇到厉南，颜可着实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恭敬地打了招呼：“厉先生。”厉南看了看他，说：“这么巧，进来一起喝杯咖啡吧。”“……”“没别的意思，只是刚好介绍一下我朋友跟你认识。他对你慕名很久了。”颜可略微犹豫了下。他一直在提防厉南，而厉南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来，以至于他也觉得自己是神经过敏了。要说厉南对他有什么歹意，他也开始觉得不好意思。跟着进到咖啡店里，颜可才发现厉南的朋友不是“他”，而是“她”。对方是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女性，气质相当高压，穿着合乎年纪的套装，也不做过分的保养，笑起来脸上有着自然的细纹。“这位是杨总。”“你好……”“终于见到真人了，”女人笑道，“我很是喜欢你的声音啊。”“啊，谢谢……”“这回的配音，很希望能有你加盟呢。不过厉南说你没时间，真是可惜了。”厉南笑道：“他是病人，需要休息。”“是啊，听说你摔下来导致手臂受伤，现在好些了吗？”颜可有些拘谨：“好多了，谢谢……”“年轻人，还是要多照顾自己啊。”他从小跟弟弟相依为命，长辈的关爱对他来所完全是个模糊的奢侈概念。现在被比自己年长的女性所关怀，只觉得温暖又感动，因为厉南而生的一点那方面的戒心，在这里显然是完全不合时宜的。厉南也并不和他多说话，更没有半分多余的留恋，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我有事先走，两位继续聊吧。”厉南一走，颜可整个人就放松多了，他总不至于去担心这位年纪相当于他母亲的女士会对他有什么公事之外的念头。于是两人自在地聊了一下午，关于他的音乐，之前的配音作品，这次的剧集，以及他的伤势。“虽然有点不合情理，不过我还是得问一问，”对方很是慈祥，“你知道我们很期待能和你合作。看得出来你对这次的工作，其实已经很了解，应该也是有兴趣的。”“嗯……”“你身体不便，这点我们会考虑到，也会给你照顾，你大可放心。”“嗯……”“那怎么样，你愿意接吗？”徐衍回到家的时候，看见颜可坐在桌前翻着什么东西，兴奋里有着些微的满足，以至于脸上都显得有了光彩。徐衍凑过去跟他蹭了蹭：“什么事这么高兴？”颜可略微犹豫了下，还是笑着说：“我接了个工作。”“啊？”青年几乎立刻毫不掩饰情绪地皱起眉：“喂，不是说了不许接那些东西吗？”颜可笑道：“但我时间这么多，只有一份工作，其实一点都不影响恢复的。”青年有些焦躁起来：“我都不要求你做什么。只要求你什么都不做，这样很难吗？”颜可试图安抚他：“我明白，但我只是需要有点事情做……”“那点事情会比身体重要吗？”颜可老实答道：“……是的。”青年瞪着他：“比我的感觉更重要吗？”颜可半晌才说：“也不是。”虽然应该是给出对方想要的回答了，但青年的心情显然愈发恶劣：“居然要想这么久！”“呃……”桌上的配音资料被抽起来，甩在地上，又恶狠狠地补了两脚。“烂工作一个罢了，什么东西。”颜可还来不及反应，徐衍已然穿上外套，开了门出去。颜可忙跟在身后问：“你去哪里？”“跟你没关系。”颜可有些无错，想追出去，但又觉得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听不进去自己跟在身边念叨。徐衍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发脾气的时间地点起因都是随心所欲，没道理可讲，天王老子也拿他没办法。与其去烦他，不如给他点空间，让他出出气也好。在家里等到深夜，颜可已然困了，便靠着枕头，醒一阵睡一阵的。半夜不知什么时候，迷糊中感觉到有人钻进被子里，带进来的寒气激得他一颤，但对方的胸膛又是温热的，本能的还是贴了上去。“回来啦……”青年咕哝着说：“哼，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颜可温和地：“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我知道。”颜可转过身来，摸索着，在黑暗中主动亲了他额头。“我能照顾自己的。”青年把头埋在他脖颈里，含糊不清地：“你才不会。”颜可对他千依百顺，有着近似于长辈的包容和耐心，无论怎样都不会记恨和有脾气。但同样的，也没有什么主动的热情。他在他心里并不是最重的。如果有需要，不用等人开口，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为颜可取消任何一个工作乃至整场演唱会，而颜可绝对不会。颜可绝对不会做的事，同样还包括追求他，向他示爱，索取他。有时候他也觉得，这种温柔，好像并不是因为爱情。颜可吊着胳膊去工作了。徐衍心不在焉地拍摄宣传照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便叫过助理：“你去打听一下，谁帮颜可介绍这份工作的？”过了一阵，助理带来了回复：“是那位厉先生，厉南。”徐衍站了一会儿，扯松了略紧的领带。他并不觉得受威胁，他不认为他有什么地方会输给厉南，小小的配音工作更是不值一提。他只是觉得不舒服。录音告一段落，颜可放下稿子，伸手拿杯子喝了点水。“先到这里为止吧，颜可老师您辛苦了。”“哪里……”“很顺利呢，都没什么NG，录您这样的音，我们都轻松。”颜可更不好意思了，他相比之下还是不够专业，只是准备得比较充分而已。正收拾稿子，听得有人在背后招呼道：“厉先生。”17颜可条件反射地脊背一抖，虽然知道没这个必要，但光是听见厉南的名字他都会紧张，只能把稿子胡乱抓在手里，就站起身来。厉南微笑著站在那里，倒是没有半分不妥当，高大英俊，悠然而随意，体面得恰到好处。“厉先生。”“怎麽样，应付得来吗？”颜可忙说：“挺好的。这里各位对我都很关照。”“那就好。我也是到这附近拜访一位朋友，顺路过来看看，”厉南笑道，“带了些电信，你们刚好也休息一下，垫垫肚子。”随同的人员早把好几盒蒸品茶点放到旁边桌子上。这种时候能有新鲜热腾地蟹黄包，水晶虾饺，松子烧卖和凤爪，真是再美妙不过，已经有工作人员乐颠颠去沏茶了。大家围坐著大快朵颐的时候，不免就有人说：“我们这是沾了颜可老师的光啊。”“厉先生是特意来探颜可老师的班吧？”颜可一听就慌得连连说：“不不不，这跟我没有关系的。”厉南安静地看了他一眼，颜可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了，一时不好意思再接那眼光，只得尴尬地把头低下去。颜可这一天剩下的戏份不多，很快顺利录完，就可以先行回去。收拾了东西下楼，却见厉南还在大厅沙发里坐著，对面前弯腰聆听的工作人员说著话。原本以为他早已经离开，结果这麽突兀地又出现在眼前，颜可一时又有点慌了，待要迟钝地转身，就听得厉南叫他：“颜可。”男人高大的身形一靠近，他就有些不知所措，眼睛也不知道该放哪里比较合适。“厉先生……”“要回去了？”“是啊。”“正好，我们顺路，搭我的车子吧。”“啊，这不用了……”“是有公司的车子接你？”颜可只得老实道：“……那……也没有。”“那，不搭我的顺风车的理由是？”“……”“颜可。”对方的音调听起来似乎变得严肃，颜可於是有些战战兢兢地在他面前竖起耳朵。“我知道你在避嫌。然而过去的事，那就是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提，也希望你别存在心里。”“……”“虽然你我有过那种事，但谁年少时不曾荒唐过？一时不等於一辈子。”“……”“我如今并不把你当男妓，所以你也不必把我当嫖客。介绍你这份工作是因为我朋友，送你们点心是因为茶楼的消费券我一个人用不完，至於邀请你搭顺风车，你吊著胳膊，眼睛又不好使，我们住在同一栋楼，不捎你一程，别人是不是要骂我没人性？’颜可已然被说得满脸通红，过了一阵才小声说：“抱歉，厉先生。”是他自己太过在意，太敏感了，以至於厉南还没拿有色眼光来看他，他就先拿有色眼光来看对方。因为实在太过羞愧，又言辞笨拙，接下去的五分锺他都只能反复不停说：“抱歉……”“那现在你能上车吗？毕竟你如今红了，身价很不同了，不是随便谁都能载得起的。”颜可只能面红耳赤地一个劲小声说：“没有的事。厉先生你言重了。”搭厉南的车子顺利回到家，颜可又惭愧地道谢了很多遍，这才进自己家门。徐衍比他晚一些回来，颜可上前去迎接，青年的心情看起来并不十分好，但还是拉了他的手。“今天怎么样？”“挺好的，录得很顺利，一点都不辛苦。”青年“嗯”了一声，又问：“对了，那个厉南，最近你有碰到他吗？”徐衍显然的是很不喜欢厉南，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们就磁场不和。如果坦白自己在做他介绍的工作，搭了他的车，还吃了他的点心，原本只是小事，最后也难免会变成尴尬的摩擦，白白给厉南添麻烦。于是颜可说：“没有呢。”徐衍对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不吭声地亲了他一下。自那天之后，颜可也就也不好意思再处处戒备厉南了，于是一共又搭两次的顺风车，也一起去吃了一回饭——因为厉南被约好进餐的朋友放了鸽子，定好的桌位不能浪费。放下偏见，颜可渐渐就觉得厉南其实是个挺不错的人。有风度，有气度，一点都不盛气凌人，即使被他多次得罪过，也并不记恨在心。最后一天的配音工作结束之后，厉南更是大方地请所有人去名店吃了高级料理，好酒任意点，喝不完要带走也可以，统统记在他账上。这等慷慨显然深得人心，众人于是敞开肚皮和胆量来豪饮，席间一片喜乐融融，颜可因为拙于交际，没有什么和人欢聚一堂觥筹交错的经验，现场HIGH翻天的火热气氛让他备受感染，大家都那么高兴，弄得他跟着开朗起来，禁不住其他人一直劝酒，也不小心喝了两杯。厉南是在场唯一一个滴酒未沾的人，颜可简直要钦佩他这种清醒的定力，末了自然也是厉南开车，顺路捎了他回家。“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