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爱上异人! 不可以爱上异人! 不可以爱上任何异人!! “不!不!不!……” 她绝望地奔跑着,喊叫着,脸上的泪被风吹落,又接着不断地流出来。世界是模糊的,一切都是黑色的。只有那一抹蔚蓝,深深地凝于她的眼幕中,美丽,澄澈,却又遥不可及,比今夜的月亮更加遥远,虚幻…… 一路狂奔着离开了米榭萝大殿,直到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了,安吉才虚弱地跌倒在地。四周尽是绿色的草地,也不知是到了哪里,但对于这些她都不在意,也不想知道。她哭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是那只粗糙的祈愿鸟。月色下的小木鸟很粗朴,但也有些可爱。它静静地看着安吉,像是在安慰她似的,任由点点泪水滴落在自己身上打湿一片。安吉颤抖着抬起了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刻下了一个名字。 威德.道尔顿。 她轻轻地举起手,用那个简单的咒语将这珍贵小鸟放入天际——漂浮咒,威德所教的——望着一片朦胧中的祈愿鸟,安吉轻声抽泣,然后双手合十地跪在地上,向着月亮虔诚祈祷。 “慕兰德女神……你会祝福我吗?祝福我……和那个人在一起……不伤害他,不夺走他的梦想……可以吗?慕兰德女神……祝福我吧……求你……” 月光下,轻巧的祈愿鸟随风而动,就像一个纯洁的精灵,慢慢飘向月亮。 只是…… 它终究还是无法到达,悄然落了下来,落到某个地方…… “威德.道尔顿?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十二章 神罚之刑(上) 加布雷独自走在学徒楼的楼梯间,思索坎莫里亚咒与法斐的融合,这时…… “加布雷先生……”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羞涩又怯怯的。 加布雷停了下来,寻声望去。身后的楼梯拐角处有三个学徒,一年级的,还是父亲门下的学徒,似乎是专为找他而来。 “加布雷先生,可以请您……帮个忙吗?” 带头的一个女生探着头问到,脸色微红。头一次听有人这么叫他,加布雷颇感有趣地笑了起来,然后温文一笑,说:“可以啊,有什么我能效劳的?” “啊……”小女生的脸更红了,跟着也更加紧张了起来,“呃……那个……其实是老师要我们去传话,可我们……我们……” “传话?给我吗?” “啊!不是的,是给威德先生……” “威德?” “嗯。老师说让他马上去西边的第三塔楼……呃……受罚,要在中午之前召出二十个哑夜灵来,不然……有他好看的……可是……可是……” 小女生涨红了脸,没有接着说下去,不过加布雷倒也猜出来了:可是她们不敢去。看着这些胆怯的小学徒,加布雷好笑地摇起头来,然后扬了扬眉,轻快地说:“那么就交给我吧,我去帮你们说好了。” “啊?真的吗?太好了!谢谢谢谢……谢谢您!加布雷先生!他现在在天台的,那就麻烦您了!” 三个小女孩嬉笑地跑开了,一面跑一面还不时回过头来,感激地看看加布雷。其中有个兴奋的声音悄悄说着:“看,我就说吧,加布雷先生人很好的!比威德先生好多了……”直听得加布雷有点哭笑不得。 威德呀…… 这家伙,又怎么跟父亲杠上了。最近不是都相处得挺好么? 他思索着,慢慢走向了天台。 大雨过后的伊哥斯帕是凉爽的,隐隐间还有些冷意。加布雷推开天台的门,然后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安静而有些寂寞。此刻的他正坐在外围的矮石墙上,也不管它们湿不湿,只是沉默地望着远处,心事重重。 “威德。” 加布雷轻唤一声,跟着走过去了。而当威德的脸转过来时,他便立即明白了那些小姑娘们的担心,继而哑然失笑。 “哟,怎么啦?威德。” 他说着靠在了威德旁边,淡淡地笑。而威德则有些不解,茫然地看了他几秒,迟疑地说:“什么怎么了……我没怎么啊,就是一个人坐会儿。” “一个人坐会儿?哈哈……看看,看看你的脸,都快把整个天台给冻起来啦。也难怪那些小家伙们不敢来,那么怕你呀。” “小家伙?” “嗯,父亲的学徒啊,来传话的。” “传话?”威德一愣,继而冷冷地笑了,“噢……大魔法师的命令又下来啦。好吧,那些小家伙是不是怕我,所以让你来呀?说吧,他又想干什么。” “呵呵……马上到西边的第三塔楼去完成隐召术,要求在中午之前召出二十个哑夜灵,不然,等着挨鞭子吧。” “哇哦……二十个哑夜灵。那么我看他是存心想揍我了吧,哼……” “嘿,我说威德,你又怎么招我父亲了?他已经好久都不罚你了,而且,最近不也挺喜欢你的嘛。” “喜欢?呵……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吧,只是偶尔不找茬而已……” “唔……实际上,他从来都喜欢找任何人的茬……” “那也要除了你,加布雷。” 威德扭头看向加布雷,表情意味深长。然后他见加布雷那沉默不语的样子,又低下头轻轻地笑了起来,低沉道:“嗯……实际上,我今天和他干了一架。” “什么?!” “噢噢,别激动,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只是在言语上干了一架,而且……是当着康辛特的面。” “威德……” “谁叫他一直叫我‘蠢货’的!还真当我是好欺负的蠢货了吗?哼……不就是用崔冰斯做的火毒阵没达到五级,在康辛特面前丢他的脸了嘛,居然这么大火气……我又不是出气筒。” “威德……” “再说了,艾力克用他那破玩意做得还没我好呢,他有什么好不满的……” “威德……” “而且啊,我都已经召唤出……” “够了,威德。” 加布雷突然打断了他,神情严肃,目光不可回避。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你有心事。” “心事?我没……” “嘿……威德。谁都看得出你最近不对劲。魔法试炼不专心,表现也不好——不止一次了,难怪父亲要发脾气——而且你最近的脾气也很暴躁,动不动就要发火的。到底是怎么了?自从慕兰德舞会以后你就……” “没有!什么都没有!加布雷你就不要瞎想了,只是今天和老头子吵架心情不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威德大声嚷嚷着,心浮气躁,这不禁让一旁的加布雷苦笑了起来。他很认真地看了威德一会儿,然后缓缓摇头,拍了拍手掌上的细沙说:“唔……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反正对于你这块寒冰,除了我也再不会有人愿意来理你啦。你就好好地烦吧,尽情地烦吧。” 他说着微笑着走开了,一直到…… “等等!加布雷。我……我做了一个梦。” 臭小子,终于肯说了呀。呵呵呵…… 加布雷偷笑着,然后一正色,转身又走了回来。 “噢?做梦啊……什么梦?说来听听。”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舞会那天……” 他说着埋下头,单手托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我梦见……舞会……” 威德!别动!就呆在那里! “大厅……” 弹吧弹吧……快弹! “提琴……”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情诗》……” 呜……呜…… 威德? 威德…… 明眸,泪颜,朱唇。 还有那股醉心的香气。 令人无法呼吸的……想要拥抱的……忍不住亲吻的……一直一直……都好想,却又没有做的……那些…… “啊——!!” 他突然低吼起来,跟着深埋下头,双手狂躁地抓起了头发,直看得旁边的加布雷一愣一愣的。 “威德?!你……” “没什么!别看我!烦死了!!” 他单手捂着嘴,心烦意乱,两道浓密的眉毛更是紧紧皱着,几乎都要拧到一起了。而当他抬起头来时,那张精致的脸庞上竟然是通红的,一脸羞怯之色,这顿时博来了一阵大笑声,一下子也让他更难堪了。 “哈哈哈哈哈……” “加布雷!你笑什么!” “笑……笑什么?笑你的噩梦真美呀!哈哈哈哈哈……” “加布雷!!!” “哈哈哈哈哈……” 终于,在快要笑得断气之前,加布雷停下来了。威德狠狠地瞪着他,然后重重一叹气,望着远处呆看起来。 “加布雷,你爱菲尔芮泽,是吗?” “嗯?呵……当然。” “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你就知道你爱她?我知道,这个话题我们以前讨论过。喜欢和她在一起,时刻记挂着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任何不可能的事。但……这其实也可以是其他什么感情啊,比如说,友情,不是吗?我也很喜欢和你在一起,会记挂着你,愿意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但这你总不会说,我也爱上你了吧?” 他目光专注地看盯着加布雷,就像一个求知好学的学徒,不禁让加布雷又是一阵好笑。不过在笑声之后加布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安静了下来,看着远方很认真。 “你是在为这个问题烦吗?呵呵……那么,威德,你终于意识到了?” “意识?意识到什么。” 他说着身子缩了缩,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一般脊背发寒。 “你终于意识到你已经爱上什么人了吧。你是爱上她了吧,那个天天陪着你的人……” “我没有!没有!”不等加布雷说完,威德已经强烈抗议了起来,“我没有爱上安吉!没有!更不会!她是萤!是我的妖奴,妖奴而已!” “威德,我还没说是她呢。” 加布雷淡淡道,轻轻扬了扬眉。 “你……”威德一怔,继而更恼了,“你是打算说她的……不是吗!你……就是你,一天到晚瞎说些什么,害我做了那么个……唉!” 他忿忿地叹了口气,接着将头埋进手掌里,不再言语。天台就这样静了下来,加布雷眺望远方,柔软的头发掠过眼前,带着淡淡的悲伤,轻声喃喃起来。 “舞会……第一次注意到菲尔时,也是在舞会上呢。还记得那是新年,我们两个破天荒地决定去舞会看看,然后……就遇见了菲尔。那天的她真美,穿着一袭白纱裙,看起来就像天使,在那一瞬间我便再也挪不动步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威德。其实在那之后,我有特意去打听过菲尔的事,也知道了她和卡布林顿家的一些传闻。对于他们俩会订婚……其实我早有准备了。但既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接近她,幻想着奇迹的出现。只可惜,奇迹终究只是奇迹呢,菲尔无法背弃她的家人,而我……呵……我很傻,对吧?明知道没有希望,还是像飞蛾一般狠狠地扑了上去,烧得遍体鳞伤……没办法呀,我可以骗过所有人,但始终……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心。所以啊,虽然结局是凄惨的,但我一点也不后悔,至少,我和菲尔拥有了最为幸福的三个月,永生难忘呀,哈哈哈哈……” 加布雷说完大笑了起来,笑声清脆爽朗,却也带了几分寂寞。他随即又看向威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么,小子,什么样的选择才是让你不悔的?究竟你的心是怎样,真的有办法骗过它吗?呵呵……慢慢回去想吧,然后做出决定来。等你做好这些后也就不烦躁了。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打算做什么,我永远都会站在你的一边,竭尽全力地帮助你。噢!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先到塔楼去受罚吧。看看时间,都什么时候了,当心被我父亲给鞭笞死哦,哈哈哈……” 听到这话,威德也像猛然醒悟般的一愣,跟着就沮丧了起来。二十个哑夜灵?死老头子!早知道我就该再吵凶一点,才不亏本啊!一旁的加布雷继续笑着,然后叮嘱他先等一会,自己回房拿点东西就和他一道去主堡,这不由得让威德的眉皱得更紧了。 “喂!什么时候你跟你家老头子串通一气了,打算让我挨更重的罚吗?给我快点,快去快回!” 他焦躁地嚷着,目送加布雷离开,然后又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后悔的决定? 我的心? 我的心吗,到底是什么样子呢,真正的样子…… 唔…… 嘿!你这家伙!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威德?你怎么啦?吞苍蝇了? 新出炉的疗伤点心!尝尝吧?嗯?没有奇怪的东西在里面!快吃! 威德,我的家乡很美呢,有好漂亮的雪花。 女孩子都喜欢焰火的,呵呵…… 威德…… 如果我是怪物,你要怎么办呢?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呜呜…… 威德……威德……威德…… “啊——!!可恶!可恶!没有这回事!没有这回事!!该死的!啊!” 他再一次懊恼地喊了起来,声音狂躁,可是脸也变红了,而且比刚才更红。狠狠地一拳击向石栏,恨不得将所有不应该存在的情愫都击碎,但除了一声闷响和一声细微尖叫以外,坚硬的石栏一如往常,毫无损伤。 嗯?细微尖叫? 他突然发现身后出现了一个东西,麻雀般大小,正扑闪着翅膀盘旋在空中。 “吱——!” 传信妖精? 来不及细看,机警的传信妖精已经眨眼消失,只留下一封信,啪地一声摔到了地上,似乎有些重量。威德奇怪地走了过去,然后蹲下来,将信拾起了。 威德.道尔顿?给我的? 他仔细地盯着信封上的字看了好久,终究还是觉得笔迹很陌生。疑惑地拆开了信,然后“叮”的一声,一个东西掉了出来。 威德低头看去,跟着一愣,诧异,惊愕,震怒。 冰冷的地面上,一条古朴的项链静静躺着。与它那粗糙的皮绳子形成鲜明对比,项链的椭圆形坠子晶莹剔透,像一枚珍稀的银水晶。而此刻,在它上面染了一抹鲜血,殷红刺目。 安吉!! “嘿,我回来了,咱们走吧,威……” 正说着话的加布雷突然停住了,因为安静的天台上已空无一人。他困惑地走了几步,正想怪威德不等他,然后就发现湿漉漉的地面上有一张羊皮纸,像是一封信。 加布雷好奇地走了过去,捡起来读了。 正午时分前,独自一人来,月殿见。否则,准备拥抱你小心肝的心脏吧!! 加布雷浑身猛然一震,大惊。 “威德!” 第十二章 神罚之刑(中) 酒香,微风,提琴声。 还有满眼的月光,像浓雾一般四下弥漫,令人看不清楚。 “安……” 朦胧中,一股热息袭来,然后是一张唇,轻吻在她的唇上,柔情无限。 威德? 威德…… 为什么要吻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不是因为……你也爱我呢? 你会吗? 真的爱我吗? 可是…… 如果你爱我,为什么在那晚之后就不再见我了呢?连平日里的疗伤都不再找我,休息时就更是如此了……难道说,你在躲避我吗? 你不想对你的行为做出解释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记得了?不记得你曾为我拭去的泪,在我唇间作出的停留。 抑或是…… 你,后悔了。 后悔…… “后悔?嗯,还真的有点呢。” 威德? “我怎么会一时冲动地吻你呢?真蠢,真蠢……” 威……德?! “我不爱你的,不可能,也不会。我可是道尔顿家的贵族啊,还是异人世界里最稀罕的天赋者,未来名震四野的大魔法师,啊……说不定,还会是大祭士呢,呵呵呵……可你呢,你又是谁啊。区区一个妖奴,一个萤而已。你只值那一袋金币,不值我的一生。” 威……? “对不起,我所能给你的,除了那一个吻,就什么也没有了。再见了,我的妖奴,下辈子努力做一个贵族吧,呵呵呵呵呵……” 威德? 威德? 不!!! “啊……” 一声惊叫,她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四周是黑暗的,空气里充满了潮湿气息,还有一点霉味,合着阴冷的风紧紧将她包围,慢慢地渗进肺里,令她有些反胃。她痛苦地摇了摇头,昏沉沉的,刚刚落入深渊的下坠感依然清晰存在,让她的胃也更难受了。强忍住想要作呕的不适,她开始转头打量起四周来。然后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她再一次失败于探明自己所在地的努力,但却也发现了另一个事实。 她被捆在了什么东西上,无法动弹。 霎那间,恐惧如潮水一般涌来,汹涌却又悄无声息。她开始慌乱地挣扎起来,拼命摆脱着束缚又一面回想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只是在她做出任何有效的努力之前,一道光柱突然出现了。像是神光一样从她的头顶倾泻而下,照亮了她的全身,也映亮了周围的空间。她猛地闭上眼睛,为这突如其来的强光而倍感不适,然后在片刻之后,她又重新睁开了。在她的前下方站着一个人,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他正静静地望着她,那目光即使是穿过这迷眼的强光也传来了阵阵寒气,寒冷彻骨的,暴戾凶恶的…… 他?他是…… 夜! 安吉猛地一颤,跟着本能地挣扎了起来,想要摆脱束缚。 “别白费心机了,省省吧,我可是用绞蛇索把你捆住的。再说了,你喝了蓝朵软骨剂,别说是挣脱绞蛇索了,就连走路也是办不到的吧,呵呵呵……” 什么? 经他这么一讲,安吉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浑身酸软,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被人抽空了一样,魔力更是丝毫也感觉不到。还来不及细想,光柱之外的夜又说话了,带着几分戏谑,还有得意。 “唉唉……为了你,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啊,不然哪等得了这么些天。谁叫你是安吉,鼎鼎大名的安吉,弄不好我就要死在你的手里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刚好相反,呵呵呵……好啦,就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等着你的情人来救你吧,唔……应该快了……” 他说着慢慢起身,朝着后方走去了,而安吉也终于记起了什么,记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怅然若失地游荡于伊哥斯帕,然后去泽得殿,炼药,吃饭,休息…… 然后,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午餐!一定是午餐有问题。她怎么会那么糊涂,连蓝朵软骨剂的微微涩味都没有尝出来。 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安吉不再徒劳地挣扎了,因为熟知药剂的她明白,蓝朵软骨剂的效力在一个时辰以内是不会减弱的,药剂正在消耗着她的力量,还有那些强大的魔力。她开始观察起自己的处境,现在自己被绑在了一个大石像上,双臂伸展,高高地悬在半空中。脚下是漆黑的水潭,四周由于光柱的光线太强烈有些看不清,只能在朦胧中看出个大概来。这里似乎是一个神殿,古老破旧,不大的殿堂里面一片狼藉,好像已经荒废很久了。夜正靠在对面的大门后,专心地听着什么,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已经走了吗,应该在百城…… 等着你的情人来救你吧。 什…… 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娜缇丝小姐还从未对一个人如此的在乎过。真希望他们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要不然,我一定…… 夜? 难道…… 威德! 一瞬间,关于威德、娜缇丝和夜的记忆全都涌了出来,如惊雷一般炸在她的脑海里,将她那最后的一点模糊意识也震醒了。她猛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明白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还有刚刚夜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寒冷。那种死一般的寒冷,意味着疯狂,意味着蓄势待发,意味着即将上演的萤的复仇礼。 “夜,夜……你想干什么?”她费尽全力地说着,浑身酸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别做什么傻事了,再一次的……要是被伊哥斯帕的魔法师知道,你……快放我走,这事就当没有发生……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受到伤害,没有人……” “没有人?哈哈哈哈!那么娜缇丝小姐呢?娜缇丝小姐受的那些伤算什么!哼!老实地呆在那里吧,不要激怒我提前杀了你,威德的小情人。” “小情人?呵……呵呵……我只是一个妖奴,一个萤……以我做诱饵,呵……别傻了,他不会来的。就算来,也不会如你所愿的有所顾忌……你是在给自己制造危险,夜,要是真的激怒了他,以他现在的力量恐怕……” “死吗?哈哈哈哈!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什么可怕的!只要能让他死,就算再让我死一百次也是值得的!哈哈哈哈……” 夜的笑声尖锐而疯狂,在这个空荡的大殿里听来越发的凄厉了,不禁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渐渐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轻笑着,然后看着安吉,慢慢走过来了。 “唔……不不不,我不能杀他呀。就这么让他死去太轻松了,便宜他了,不,不行,应该有更好的方法,不是吗?可爱的安吉,呵呵呵……” “夜?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仇恨吗?你现在做这些,有意义吗?就算他真死了又能怎么样,什么都不会改变的,一切都已经成定局……而你,只是在加重自己的罪恶而已。不仅如此,你还在制造娜缇丝小姐的罪恶,德奥隆家族的罪恶,你……” “我没有。我现在做的事只代表我自己而已,与娜缇丝小姐无关,与德奥隆家族更无关。因为……我已经不再属于他们了,我只是一个萤,一个无主的萤而已……我已经被释放了。” 四周突然安静了。夜的声音深沉而悲伤,既像是深夜里最轻柔的呢喃,却又像夏季里最猛烈的炸雷,惊得安吉一句话也说不来。她只得呆呆地望着他,心绪复杂,究竟是应该替他高兴还是难过难以抉择。 “夜……你……” “知道吗?我自出身就在德奥隆家了,整整二十七年。能够保护最珍贵的娜缇丝小姐是我的荣幸,也是我活在世间唯一的意义。可现在,我保护不了她,看着她被人欺负,遍体鳞伤……或许夫人说得对,我已经没有资格再拥有德奥隆家的名号了。一个连主人都护卫不了的萤还算得上是萤吗?还有颜面再留下来吗?损伤异能……居然犯下如此大的罪孽,已经连一个小妖都不如了吧,呵呵呵……” “夜……事情,并不是你的责任啊……啊,其实现在也没有那么糟糕。你看,你现在被释放了,自由了,你现在可以为自己而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都……”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自由?为自己而活?哈哈……你知道一个萤被释放之后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生活吗?逃,无止境地逃。在隐都,你必须要逃离该死的镯老巫,他们就像疯狗一样不断地追着你、找着你,抓住你后再卖给别的魔法师,或者是……驯场里的那些疯子。而离开隐都,你必须要逃离纯种精灵或者别的魔物对你的追赶,甚至……那些强大而自由的萤,也会追杀你。他们恨你,认为你玷污了他们的血统,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而你,在有生之年里都准备逃跑吧,逃,逃,逃!不停地逃!一直到被他们抓住,变成碎屑,融入泥土的那一刻,你,终于安宁了!呵呵呵……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自由,哈哈哈哈哈……” “夜……?” 安吉静静地望着他,浑身冰冷。光芒后的那个身影模糊不清,却又微颤着,孤单而凄凉。她突然感到一阵悲哀,为眼前的夜,也为那些美丽的萤。 夜突然停止了大笑,像是察觉到什么,慢慢走向了大门。 “唔……其实我不怕逃,也不怕那些魔物。只是,离开娜缇丝小姐……太残忍……我不会再做任何人的妖奴,也不会离开隐都,或许你说得对,其实现在……挺好,真的挺好。我是自由的,不再代表德奥隆家族,也不再会因自己的行为而羞辱到德奥隆家的荣誉。我终于自由了!终于可以尽情的、毫无顾忌地,复仇了!哈哈哈哈……” 他张狂地大笑着,瞬间化为黑雾消散无踪,而大门也在此时打开了。威德的身影出现在殿堂之中,刺得安吉的眼睛发痛又有些微热。她慌忙喊了起来想提醒他小心夜,不过威德也已经注意到了。他猛地一闪,躲过了一道急速的黑雾,然后那黑雾冲向了大门,重重地将门关上了。 “终于……你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哈哈哈哈哈!” 他迅速地将门反锁上,跟着纵一身跃,再度化为黑雾消失在空气之中,最后出现在光柱中的安吉身旁。 “安吉!” 光柱中,安吉像一个祭品一样双手伸展地被绑在大石像上,虚弱无力。威德心头一紧,跟着快步跑了过去想要救下她。只是他才刚跑出两步便停下了,因为光芒中的夜突然举起一把利器,死死地抵在安吉的喉咙上,目光阴冷。 “呆在那里别动,道尔顿小子。” 他清晰地吐着字,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像寒冰一样冷酷彻骨。威德恨恨地皱了皱眉,然后深呼吸,定定地站住了。 “夜,果然是你。” “唔……很感动你还记得我,没有像忘记娜缇丝小姐那般的无情呀,呵呵……” “哼……你怎么进来的,不是应该留在百城陪你的小姐吗?你根本没有资格再进伊哥斯帕的吧。” “呵……资格,我的确什么资格都没有了呢……不过,我还有魅力呀,哈哈哈……哄几个四臂猿人还是没有问题的。再说了,一个可怜的被主人驱逐了的萤想要回到故地怀念主人几日,又有谁会忍心拒绝呢?” “什么?驱逐?你……你不再是德奥隆家的妖奴了吗?” “没错!说得完全正确,哈哈!而这,正是拜你所赐呢。因为你,我终于永远地离开了德奥隆家,离开了我守护十七年的娜缇丝小姐,成为了一个独立无主的萤。真应该好好地谢谢你呢,威德少爷……” “噢,是吗?”威德沉首,冷冷一笑,“那么就赶快去享受你的自由生活吧,不用再谢我什么了。” “不!当然要。你可是我的释放者,再生父母呢,这样的恩情怎能视若不见?呵呵呵……所以,我费尽千辛万苦,整整观察了你好几日,总算是想出要如何来报答你了,我的恩人。” 夜说着轻轻地笑了起来,微微发抖。他一边继续用利器抵着安吉的喉,一边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而当靠近他的安吉看清那是什么时,一张本就苍白的脸顿时更白了,心也绝望地颤抖了起来。 祈愿鸟! “嘿,道尔顿少爷,你一定还没见过这个吧,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知道?呵呵呵……这可是安吉送给你的慕兰德节礼物呢,要是错过了该多可惜呀,好好地看看吧。” 他说着便将那只小木鸟送到了威德面前,急得安吉失声大叫却又无可奈何。光柱之外,威德接住祈愿鸟了。他低头看着手掌,默默不语,隔着光芒的安吉也无法确定他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期盼着看清楚,却又害怕。然而片刻之后,他冷冷地笑了。没有丝毫的情愫在里面,只是冷静地,沉稳地,笑着。 “哼……所以你就抓她了?认为用她可以要挟我做点什么?杀了我?别傻了,她只是我的妖奴而已。用妖奴来威胁异人,这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可笑。好了,在我发怒之前,赶紧消失!” 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