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扑到床前,叫道:“文昕!你醒了?你为何这么傻?我只让你回凌宵宫养伤,又没让你去死!”文昕苦笑了一下,气弱道:“小姐,文昕有几句心里话想跟小姐说。”我连忙道:“你说。我听着呢!”文昕四下看了一下,我即明白她意思,吩咐下人都下去,又哀求地看了看东方汐。东方汐无奈,只得叹了口气,也出了门去。我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忙握着文昕的手,道:“文昕你别怕,我有办法救你的。”她微弱地笑了一下,道:“小姐不怪文昕了?”我有些难过道:“我怪你做什么?是,我是怪你凡事不与我商量,自作主张,可是……我又没说你对我不好,唉,你……为何这么想不开。”她只是笑了笑,道:“小姐,文昕如果死了,小姐大可让宫主遣文玑来。她……聪明胜过文昕十倍,定能好好辅佐小姐。”我叫道:“你胡说什么!你不会死的。”文昕道:“小姐不用安慰我,符魂散没有解药,就算有灵药护体,我也只不过能多活一日而已……咳咳……只不过文昕有些话,一直放在心里没有跟小姐说。如今再不说,恐怕以后没有机会了。”我不由流下泪来,哽咽道:“你别说了……是我不好……不该跟你说那些话。”文昕道:“我有一个秘密,在我心里已经藏了十年了。小姐听了,可不要怪文昕。”我摇头道:“我不怪你,你说吧。”文昕笑了笑道:“是的,我已经快死了,本来想让这个秘密跟着我长埋于地下,可是……我又不甘心……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告诉你……从十年前我……决定跟着你的那一刻起,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得了我的心,只……除了你……”我呆住,似乎已经成木头人。文昕又道:“这话听来似乎匪夷所思,是啊,有谁会相信,阮家三小姐的文公子竟对自己的主子有了情意。”我心如乱麻,想起我来到这个时空,初次见到文昕时,见她看我的眼神中似有情意,并不是错觉。只不过我心思大条,哪里会想得那么多。同性恋在现代社会都算是避讳之事,更何况这个落后的古代社会?此番她若不是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恐怕也不会跟我讲这样的秘密吧?当下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却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听得她又道:“我自知此事为人不耻,从来都是谨慎微行,不敢有半分妄念。只是这些年来,文昕日日与小姐相处,早已经觉得生命中除了小姐,再无其他了。文昕原只祈望这一生都在跟随在小姐身边,便已经足够了。可是……是文昕福薄……”我流泪道:“你……别再说了。我明白。你不会死的,我要你一辈子都跟着我。”文昕叹道:“小姐这样说,文昕就算是死了,也是开心的……”我不由得握着她的手,坚定道:“别说了!我说你不会死就不会死!你先好好歇着,你一定不会有事。”文昕体力不支,渐渐地睡了过去。我只是握着她的手发呆,她如此待我,可说是忠心无二,无怨无悔,可我却还怀疑她与人合谋来算计我,唉,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进了这辅政王府,身边的人仿佛都有些不一样了?天快亮时,东方汐过来将我接回院里,我心思反复,难以入睡,只觉得头大如斗,心神恍惚。东方汐只得轻抚我背,我才觉得身子渐暖,慢慢放松下来。一觉睡醒,竟然已是晌午,东方汐坐在案几旁翻阅一些奏章,想起昨夜那一番折腾,想必他也没有睡好。心中不禁歉然,轻声道:“汐,你几时起来的?”东方汐笑着看了我一眼,道:“我天亮就起来了,谁象你这个小懒猪,睡到现在。”我只得笑了笑,却没有力气说话。他走过来,抱着我叹道:“放心,刚才我才过去看了一下,她气息尚稳,暂时没有生命之忧。只不过……你为何会有灵通紫玉?”我心不在焉道:“什么灵通紫玉?你是说宫雪衣的玉珮吗?是上次他送我的,怎么了?”东方汐沉声道:“他送你的?心璃,你可知道灵通紫玉是什么东西?”我问道:“不就是宫雪衣的信物?有什么奇怪?”东方汐笑道:“你果然不知,你可是辜负了凌宵宫主的一番美意了!”我不解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东方汐道:“心璃,灵通紫玉不仅仅是灵宵宫主的信物,它更可以号令灵宵宫弟子和江湖三大帮派做任何事。简而言之,它其实就相当于江湖皇帝的玉玺,而那个江湖皇帝就是宫雪衣。试问有哪一个皇帝会将玉玺赠于他人?除非此人……”我呆了呆,脱口问道:“除非此人如何?”东方汐漫不经心道:“除非此人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我惊异地望了东方汐一眼,心中瞬时转过了千百个念头,他只是平静无波地看我,虽然面带微笑,眼中却毫无笑意,我心中一冷,支吾道:“我可不知道这东西这么重要,既然如此,等他来了,我还他便是。”他只是浅笑,将我按近他的怀里,叹道:“想不到本王的情敌竟然如此之多,身份也一个比一个显赫,心璃啊……”我急忙道:“你说什么啊!可别乱说话!我跟他……不过是君子之交!”他复又笑道:“你急什么?我又没怪你!如今你是堂堂正正的明南王妃,就算有人想,也没人敢动。”我气道:“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文昕。”挣脱他的怀抱,往文昕房里走去。进了房,见碧叶倒在文昕床边打盹,想必这丫头昨夜恐怕也是一夜没睡吧。也不叫她,只坐在一旁细细地看。如东方汐所说,文昕呼吸尚可,还不算太危险,不由得轻轻地舒了口气。我见她手露在外面,不由自主地想去将她的手拉进被子里,却触到被子里的一片布料上似有字迹,不由一愣。当下仔细地扯出来看,却是大吃一惊,见碧叶未醒,四下无人,连忙将衣料揣进怀里,心中却犹自跳个不停。我一直守在文昕床边不敢擅离,惟恐她有什么意外。东方汐担心我,也没有进宫,只向皇帝告了假,陪在我身边。见他如此关心我,心中不由一暖。到了傍晚子默才回来,只说通晓殿弟子见了通灵紫玉,已经马上通知宫主赶来。入夜后天气渐凉,我没有胃口,只是着急。不由得对东方汐道:“怎么办?要是宫主赶不来怎么办?文昕她……”东方汐只将我搂进怀里轻抚,轻声道:“你别急,凌宵宫主是什么人?他自然有办法救得了文昕。我已经吩咐益安,说凌宵宫主一到不必通报,立刻来这里。”我咬住嘴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却听见一人道:“璃儿……”我抬头一望,那人一身白衣,站在院子里,神采翩翩,正是宫雪衣,当下大喜,正要冲过去却被东方汐扯住,笑道:“凌宵宫主,我们又见面了。”[第二卷:第42章 围擒]宫雪衣只微微一笑,道:“明南王有礼!”我叫道:“宫主哥哥,你终于来了!”当下也顾不得说话,将宫雪衣让进房里,嘴里直叫道:“宫主哥哥快救救文昕!她中了符魂散!”宫雪衣神色未变,只扣住文昕的手腕,沉思半晌方道:“璃儿别急,还有救。有劳各位先到门外等候,我好为文昕解毒。”我听到一声“还有救”,心神一松,大大地喘了口气,遂与众人回到院子里,关了房门。这才发现东方汐竟然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曾放松,不由得一愣,想把手抽回,却不料他抓得死紧,只得道:“你做什么?快放开!”东方汐只浅笑了一下,装作不在意地说:“我是怕你见了某人,就不由自主地飞了。”我呆了一呆,脸不禁红了红,道:“你说什么呢!快点放开。让人看到……”他眼色一沉,道:“看到如何?难道本王爱惜自己的王妃还要看人脸色?!”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怕他又生了不快之意,当下不再言语,只由得他去。心里还担心着文昕,只是焦躁不安。约摸过了两个小时,里面也不见动静,我急得不行,心想着动个手术也该完了吧,不知宫雪衣是否真的有把握救得了文昕。直至半夜,东方汐怕我受寒,坚持要我回自己屋里等,只说宫雪衣一出来就通知我过来。我无法,只得回屋躺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又过了一个小时,才迷迷糊糊地听到隔壁院内传来一阵响动,不由惊醒,连忙坐了起,唤道:“青荷!”青荷掌灯进屋,我忙问道:“文昕怎么样了?”青荷表情闪烁,支吾不语,我心中一急,疾步往外走去,青荷连忙跟在我身后,叫道:“小姐!王爷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现在都不能过去!”我只当作没听见,走到院门口,竟然多出两个护卫拦住我的去路,我恼怒道:“这是干什么?快让开!”那护卫低首道:“王妃请息怒,王爷有令,暂时不让王妃出这个院子,请王妃不要为难属下。”我又急又气,不管不顾,只身往外闯去,叫道:“好啊!你们胆子越来越大了!今天我偏要出去,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能把我怎么样?青荷,拦住他们!”那两个护卫虽然着急,却不敢真的对我动手,青荷将护卫挡在身前,我趁机跑出院门,走到文昕的院内,却是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院子里不知何时站满了护卫,宫雪衣站在院中,神色颇为疲惫,胸前的衣襟上,竟赫然有一丝血迹!听得东方汐道:“凌宵宫主,你还不束手就擒吗?”宫雪衣淡笑道:“明南王费尽心机,就为了要抓我吗?却不知雪衣犯了何罪,要王爷你如此兴师动众?”东方汐道:“宫主是聪明人,何必在此多费唇舌?若你愿意自废武功,本王可保你性命。”宫雪衣道:“如若不然呢?”东方汐脸色一沉,道:“那就不要怪本王心狠……”我吓得大叫一声“不”,扑到宫雪衣身前,气道:“王爷!你在做什么?!”东方汐脸色微变,却笑道:“心璃,文昕的毒已经解了,你不进去看看她?”我四下张望,道:“你不必支开我,你只需要回答,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何要这样对待宫主?他犯了什么罪?”东方汐道:“他犯了什么罪,不是你我所能定夺,明白吗?你进去看文昕,我担保凌宵宫主不会有事。”我心中惊疑不定,却听宫雪衣道:“璃儿去看文昕吧,我没事。”我不由得抓住他的手气道:“他要抓你!你怎么不明白?不行,你跟我一同进去!”东方汐沉声道:“心璃!”我抬眼看他,他眼中似有怒气,已经隐藏不住,只听见他刻意放缓语气道:“你过来!”我一愣,知他已然动怒,却是犹豫不决。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口中却道:“我……我要进去看文昕……”他不怒反笑,居然走上前来拉起我的手,道:“好,一起进去。”说着与我一同进了屋内。我见文昕脸色苍白,却不似先前的发青,显然是毒已经解了,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见东方汐仍然抓着我的手,不由得惴惴不安。一想到宫雪衣,连忙回头叫道:“宫主,多谢你救了文昕!”宫雪衣微笑道:“璃儿不必谢我。文昕是我凌宵宫门人,我救她也是应该。她受了内伤,又断了肋骨,毒虽然已解,却体弱气虚,要善加调养才能恢复。”我见他身处险境,却还在时时为他人着想,心中不由得感动万分。又看向东方汐,只见他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精光乍现。心中没来由地不安,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抓宫主?”东方汐望向宫雪衣,却没说话。宫雪衣叹道:“璃儿不必多问了。明南王也是不得已。此次我来京城,也早已做好打算。王爷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张。”东方汐道:“谁人不知凌宵宫主武功盖世,天下难逢对手。我若不如此,你怎么肯乖乖听话?此次是天赐良机,你为文昕解毒,必定会功力大损,正是抓你的大好时机!”我惊得已是说不出话来,原来从头到尾,东方汐都在想如何才能抓住宫雪衣!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凌宵宫在江湖上名声虽盛,却从未与人结怨,更不用说得罪朝廷!若说是私怨,明南王与凌宵宫主可以说是毫无交情,两人总共不过才见了两面,究竟有什么内情值得他们如此剑拔弩张?我心中纷乱,几乎快没了主张,只听得宫雪衣道:“人人都说明南王聪明绝顶,最擅长把握机会,看来不假。雪衣……自愧不如。”说着竟朝我看了一眼,那眼光说不出的温柔。我呆了一呆,只听见东方汐道:“宫主这是在称赞本王吗?不过本王也听说凌宵宫主性情平和,从来不曾动怒,如今身处绝境,却依然镇定自若,谈笑风生,也的确令本王佩服!”宫雪衣笑道:“你我若不是各行其道,恐怕也会成为莫逆之交吧?”东方汐目光闪动,朗声道:“宫主从进了这辅政王府,就这一句话最令本王开心。我若是愿意交宫主这个朋友呢?”我又是一愣,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这两人一会儿象仇人,一会儿又变成朋友啦?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听得宫雪衣哈哈笑道:“明南王果然有英雄本色。雪衣如今已是阶下之囚,王爷还愿意交我这一介囚犯为友?”东方汐笑道:“有何不可?我能将你变为阶下之囚,也一样有办法让你成为本王之友,只是……要看宫主你愿不愿意了?”我心中一凛,忙道:“王爷可是要宫主自废武功?万万不可?!你若是废了他的武功,那他还是凌宵宫主吗?”东方汐沉声道:“他如今内力全失,要不要武功,又有什么区别?”我大惊失色,向宫雪衣看去,见他神色坦然,却没有半分慌张,不由急得快要哭出声来,当下奋力朝他奔去,叫道:“宫主哥哥,你快走吧!”只身拦在他身前,只盼他以我为盾,逃出王府。心里别无他念,直想着只要他出得了王府,凌宵宫弟子定能保他周全。东方汐脸色骤变,身形一晃,已到我跟前,伸手便来抓我。宫雪衣连忙将我护在身后,淡笑道:“璃儿年幼,并不懂得厉害。王爷何必动怒?雪衣并无他念,王爷要如何,雪衣照办就是。”东方汐只是不理,手腕微动,已点住他身上几处穴道。我大惊之下,正要阻止,哪里还来得及?东方汐复又在我身上轻轻一点,我顿时四肢麻木,软倒在他怀中。[第二卷:第43章 囚辩]东方汐抱着我回了屋内,我又惊又怒,却是无可奈何。只是不住地叫道:“快放了我!你不能这样!东方汐!快放了我!你太过份了!”他将我放在床榻内,漫不经心地抚弄我的长发,视我的怒气于不见!只是慢慢道:“没想到心璃生起气来也好看得很!我没有追究你刚才如此鲁莽无状,你倒是跟我斗起气来了。”我气道:“你背着我设计陷害宫主,难道我还应该感谢你不成?”东方汐竟笑道:“我陷害他?我如何陷害他?”我急声道:“他已经内力全失!!你还说没有害他?!你说!你究竟为何要抓他?!”东方汐双眼微眯,眉宇之间突现利光,却是笑道:“哦?想不到我东方汐居然还有这种本事,武功高得足以令凌宵宫主内力全失!心璃,你这么关心他,却是为何?”我心头一跳,连忙道:“我……他一直当我是妹妹,我自然也当他是亲哥哥一般,关心他有什么奇怪?”东方汐敛目道:“是吗?那你可知道,他为何会内力全失?只因要解符魂散之毒,须以凌宵宫上乘内功催动气血中的毒素慢慢凝聚,将毒素从中毒之人身上过渡到自己的身上,再以内力将毒逼出。如此反复三次,毒素方可除尽。只不过,祛毒之后,解毒之人三日之内内力全失,就与平常人无异!”我张大了嘴,顿时说不出话来。想不到宫雪衣为了救文昕,竟然不惜失去全身功力。当下心中又惊又悲,闭目道:“所以你怎么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正好将他擒住?”东方汐手在我身上轻轻一拂,我顿时觉得身子一松,穴道居然解开了。连忙坐起身来,他却将我揽进怀中,叹道:“你平时看起来聪明过人,怎么会连这个都想不明白?我与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好端端的为何要抓他,我要抓他,自然是有人授意……”我惊道:“有人授意?谁……”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难道是皇上……”东方汐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平声道:“凌宵宫在江湖上地位尊崇,一呼百应,门下弟子多是俊杰之才,能人倍出。你若是皇上,会不会每日引为心头之患?”我沉默不语,他走近我身边坐下,又道:“心璃,你是阮家人,自然知道凌宵宫的渊源。你说,皇上怎么会不深为忌惮?”我摇头道:“不会的,宫主他……不会干涉朝廷之事。”东方汐道:“你说的?你这么想,不代表天下人都这么想。”我抓住他的手道:“汐,我要见他。不行,我一定要见他。”东方汐浅笑道:“谁?宫雪衣?还是皇上?”我愣了一下,果决道:“两个人都要见。不过我要先见宫雪衣。你相信我,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真的变成仇人。”东方汐道:“你到底在担心谁?心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坚定道:“我知道,要化解此事不容易,可是……如果仇怨一旦积下,那才是国之灾难。我相信,绝没有一个皇帝愿意国民动荡,四处有谋反之声。我也相信,以宫雪衣的为人,也绝不愿将弟子推入水深火热之中。如此说来,此事并非找不到一个折衷解决的办法!”东方汐看着我,眼神略有惊异,我已经顾不得太多,连忙起身,却被他拦住,只声道:“要见,也不急于一时,明日,皇上就会驾临。”第二日午后,东方汐经不起我再三请求,只得带着我到了前院一处别院之内,院前站满了侍卫,看那衣饰打份,竟然是亲卫军。东方汐只嘱咐我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出声,带我进了房中,将书架上的一个花瓶转了三下,那书架竟然象一道门似的打开来,露出一截地道。进了地道之中,我们走了约有十多分钟,方才停了下来,只听见一人道:“宫雪衣,朕用这个方法请你来,希望你不要见怪。”我听出那是皇帝的声音,不由一惊,却听宫雪衣道:“草民不敢。只是皇上万金之体,竟然要屈尊到这里来见我一介草民,倒是委屈皇上了。”皇帝哼了一声,道:“既如此,朕也不跟你废话了。你那凌宵宫,何时解散哪?”宫雪衣道:“凌宵宫百年基业,岂能说散就散?如若在雪衣手上有任何损失,雪衣有何面目去见列位宫主?”皇帝道:“如此说来,你是想让朕没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了?”宫雪衣道:“草民不敢。皇上深知凌宵宫的渊源,为何还对它步步紧逼?”皇帝道:“就是因为朕深知凌宵宫渊源,所以才不得不如此。你凌宵宫势力越来越大,江湖中人对你们马首是瞻,你若是朕,你会怎么想?”宫雪衣叹了口气,轻声道:“皇上大可不必如此。我们不过是些江湖草莽,做些小营生维持生计,纵然有些胆色,又怎及得上国之精锐?”皇帝道:“你这么说,是指朕在杞人忧天?”宫雪衣道:“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想告诉皇上,就算我凌宵宫本事再大,也是这天垠朝的臣子,是皇上臣子,绝不会有二心!”皇帝道:“但凡逆臣贼子,通常都不会承认自己包藏祸心,想那前辽东王严维正,不也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可是结果如何呢?不一样谋朝篡逆?天下之人,有几个真正经得起权势诱惑?你宫雪衣有朝一日羽翼已丰,就一定能保证不会重蹈覆辙?”我听得他提起严维正,不禁浑身一颤。却听宫雪衣道:“皇上想要草民的保证吗?还是皇上根本就想让凌宵宫消失?若是前者,草民绝无迟疑,别说是草民可保在生之年绝无二心,也可保证凌宵宫世代都无二心!若是后者,草民既不能有违君意,也不能有负于先人,唯有一死以谢列位宫主。”皇帝半晌没有说话,我急得想往里看,却被东方汐扯住。却听皇帝道:“你果然有胆色。天下人皆说凌宵宫主一言九鼎,性情平和,从不肯害人利己。你已得人心,当真再无他想?”宫雪衣道:“皇上可知我凌宵宫宫规的第一条是什么?凡忤逆作乱者,死。凌宵宫历代选宫主,性直心善,都是首要条件。门下之人除了文武殿弟子及中宫管事者以外,皆不习武。自第一代宫主开创凌宵宫以来,历来是尊纪守法,以扶弱助人为己任,从不曾想过要干涉朝政之事,更不用说有作乱之心,皇上只需细细详查,就会明白草民所言非虚。”皇帝道:“如今没有,不代表将来不会有,天垠朝西南边境之患尚未解除,除外必先安内,朕不能留有任何后患!”宫雪衣道:“皇上明查!皇上要草民如何做?才能相信草民?”我再也忍不住,走进房去,叫道:“皇上恕罪!小女子有一计,望皇上能容小女子一言!”里面二人皆是一惊,失声道:“你怎么来了?”我连忙伏身跪下,东方汐躬身道:“皇上恕罪!我等担心皇上安危,所以未经允许便擅入,望皇上恕罪!”皇帝脸色不定,看着我道:“你刚才说有一计,是什么意思?”我立刻抬头道:“皇上,凌宵宫乃我朝有用之材,皇上为何要灭之,而不用之?”众人皆面带惊异地看着我,我忙道:“皇上明鉴,西南边境之乱是我朝大患,而凌宵宫人才济济,又有济世扶弱之心,何不将凌宵宫编入特许战备机构,可专门负责医药、刺探、和先锋之职?”皇帝沉默了一下,道:“你接着说。”我见他并未动怒,脸色竟有了一丝松懈,不由得振奋道:“通晓殿弟子打探消息的手法是一绝,用来刺探军也并无不可,悬壶殿伤药奇药居多,在打仗之时是必不可少的,说不定还能立下奇功。至于文武殿弟子,能文能武,正是军中需要的人才,只要宫主保证,国家有难之时,凌宵宫义不容辞助朝廷一臂之力,岂不是才尽其用,皇上也可得一有力助手?”皇帝沉默不语,却听宫雪衣道:“若真是国家有难,我凌宵宫定不会推辞!”我当下喜道:“好!就请宫主在皇上面前立下重誓,若违此誓,定满门不保!”[第二卷:第44章 意难平(上)]皇帝沉思道:“你当真愿意立下重誓?”宫雪衣当下跪拜在地,朗声道:“我宫雪衣在此立下重誓,凌宵宫世代为天垠朝臣子,绝无二心,若国家有难,凌宵宫愿听皇上差遣,助军歼敌,义不容辞!若有违此誓,定当满门尽绝!”皇帝脸色稍缓,扶起宫雪衣道:“你既如此忠心,朕倒是宽慰了。”又对东方汐道:“明南王妃与凌宵宫素来交好,你们就替朕好好款待凌宵宫主,宫主在此多住几日,再走吧。”宫雪衣应了声“是”。众人一齐送了皇帝出了王府,我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宫雪衣在王府中住了几日,内力已慢慢恢复。我好说歹说,执意将那灵通紫玉还给了他,他无奈,只得收了。他疑心文昕为何会受伤中毒,我只怕他会处罚文昕与子默,只说是个意外,没有实话实说。他见我不愿告知真相,也没再追问。他因还有事要办,便叮嘱我小心行事,不可太过鲁莽任性,吩咐子默好生保护,方才离去。想起此次我冒死谏言,心中还犹有余悸,以皇帝之威,恐怕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打动的。只不过他也不便以任何罪名来处置宫雪衣,见宫雪衣一再表示忠心,又被我当场死抓着不放,才愿意放过他。文昕一天天地好起来,我也放了心。想起那日发现的布料,心中隐隐不安,抽了空来到文昕房中,见碧叶正在喂她吃药。不由笑道:“文昕好多了,我也放心了。”碧叶道:“唉,昕公子是断了肋骨呢!恐怕得一月下不了床啊!”文昕道:“都是文昕没用,害你们担心。小姐所查之事……”我连忙道:“你的伤要紧,其它的事以后再说。”文昕道:“宫主的内力可恢复了?此次文昕受伤,竟累及宫主,实在是该死。”我笑道:“好啦!宫主哥哥好得很,他武功那么高,不过休息几日便恢复如初了,你不用担这个心。先关心自己吧。”碧叶喂完药,出去传饭了,剩下我与文昕单独相处,竟然有了一丝尴尬。也许先前她那一番告白乱了我的心神,也乱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呆坐无语,竟同时道:“你……我……”我轻笑一声道:“你先说吧。”文昕想了想,方才下定决心道:“小姐大可不必为文昕先前之言困扰。我……还是以前的我,定会全心全意为小姐办事。”我叹道:“你的意思是,你先前所说之话皆是谎言?”文昕忙道:“文昕不是那个意思。文昕只是希望小姐明白,文昕对小姐之心,天地可鉴。但……文昕从不曾有过任何非份之想!我只希望,能一心一意为小姐办事,就心愿已足!”我不由得感概道:“你的心,我自然是懂的。虽然如此,可我还是想说,自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当你是绝对可信之人,如亲人一般,你可明白?”文昕笑了笑,道:“我明白。我明白小姐的心意。”我握了她的手,笑了笑,为她如此深明大义而心折。她却忽然正色道:“还有一事,我没有跟小姐说。”我问道:“什么事?很重要吗?”文昕道:“是。上次我不是说宫中凡知晓一点辽东王旧案的人,尽皆不在了吗?其实还有一人,是在的。”我一惊,忙道:“是谁?”文昕沉声道:“是当今圣上。那时他虽年幼,但已是太子,先帝下旨之前,他就在朝阳殿侍奉。”我惊道:“也就是说,他一定知道当年告密之人是谁?”文昕道:“这个……也不一定,但就算他不知道,也可能知道一些线索。”我心中猜疑不定,这皇帝就算知情,却如何才能从他口中得知当年的情况?我心事重重地回了屋里,一心想着如何才能从皇上口中得知消息,却不见东方汐眼光一直在我身上。见我只顾低头想事,不由笑道:“心璃在想什么呢?人才刚走,你就这般心神恍惚了?”我一愣,当下答道:“你怎么在这儿?我怎么心神恍惚了?”东方汐复又笑道:“心璃这话问得奇怪,我为何不能在这儿?宫雪衣前脚才走,你就这般模样,就不怕本王吃醋?”我皱了皱眉,斥道:“你在胡说什么呢!我只不过……在想……什么时候进宫去瞧瞧姐姐去,好久没见她了,怪想的。”东方汐道:“哦?是想见皇后……还是皇上?”我一愣,正色道:“我不跟你贫嘴!哼!我这就进宫去,懒得跟你说!”他将我卷入怀里,笑道:“爱妃这是生气了?是本王说错话了?你可知道,你如此费尽心思化解皇上与宫雪衣之间的猜忌,实在是令本王又钦佩又嫉妒啊!”我不由得脸微微一红,道:“你说什么啊,我……我只不过是不想看到大家打起来,不好看嘛。我可是个和平主义者!”东方汐道:“是吗?我一直在想,我的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不拘俗礼,胆大妄为也就算了,可是……如此明晓国之大义……却是难得。难道……是阮相调教得好?”我心头微跳,连忙道:“你想太多了,什么大义小义,我不过是不想让他们打架。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真的要进宫去。”说完唤来青荷为我更衣,携了子默、碧叶一同进宫。这次有了通行玉牌,一路畅行,很快便进了飞凤宫。却见朱络一人在院里,见我来了,连忙让座奉茶,笑道:“王妃可来得不巧了,皇后娘娘到太后宫中去了。”我笑道:“无妨,我在这里等等便是。你与碧叶也好久不见了,去聊聊吧。”朱络淡笑了一下,道:“多谢王妃为我们姐妹着想,只是……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愣道:“你有什么话就说。”朱络道:“小姐如今虽贵为皇后,却……并不是很得圣意。皇上对皇后娘娘敬而有礼,但并无……情意。”我沉吟道:“这个……恐怕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朱络对皇后之心,我明白。只不过……算了,好好侍候你主子,别的事,就不要多管。”朱络忙道:“是奴婢多嘴了,奴婢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她……过得并不好……奴婢心里也不好受。娘娘虽然位极后宫,但哪里及得上帝王一点恩宠?长期以往,恐怕后位……不尊。”我叹了口气道:“姐姐心思细密,必会为自己打算。现如今宫中谁最得宠?”朱络道:“如今宫中英妃最得宠爱。皇后娘娘心思清淡,从不刻意邀宠,在这后宫虽然万事得体,可是……若无皇上的宠爱,恐怕好景不长……”我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为你主子操起这些心来了。你可是想让我劝劝皇后,多多在意皇上的心思?你又怎么知道你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朱络正要答话,却听门外有人唱道:“皇上驾到!”我吃了一惊,怎么这个时候皇上会来飞凤宫?连忙与众人跪地迎接。皇帝快步走了进来,直觉得他的眼光似乎一直在我身上打转。他在主位上坐了,方道:“都起来吧!皇后呢?”朱络忙上前答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到太后宫中去了。”皇帝道:“哦,既如此,朕来得可不巧了。”朱络急忙答道:“奴婢这就去请皇后娘娘回来。”皇帝道:“不必了。朕坐坐就走。明南王妃今日怎么得空来了?”我连忙上前答道:“回皇上,臣妾已经好久没来看皇后娘娘了,今日有空,所以就进宫来瞧瞧。”皇帝道:“哦?也好,朕正好有事要问你。”[第二卷:第45章 意难平(下)]众人都被遣了下去,殿上静悄悄的,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皇帝在我跟前来回地踱步,问道:“明南王妃那日为何会出现在地牢之中?”我小心答道:“王爷奉命捉住了凌宵宫主,却怕他甚为不服。因知道我与凌宵宫关系匪浅,因此……才让臣妾前去劝劝他。谁知皇上正在召见宫主,臣妾无状,望皇上恕罪!”皇帝道:“真是如此?你对那凌宵宫主……倒是十分关心。”我连忙道:“臣妾幼时曾在凌宵宫中住过,宫主待我亲如兄长,臣妾关心他,也是应该的。皇上,那凌宵宫门人皆是良善杰出之辈,臣妾觉得他们定不会有谋逆之心!”皇帝道:“哦?你可是让朕下了一个极大的赌注!凌宵宫与你们阮家渊源极深,此次你又如此力保凌宵宫,就不怕有朝一日阮家受到牵连?”我忙道:“臣妾觉得决不会有这么一天,凌宵宫与我阮家对皇上忠心无二,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皇帝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慢慢地走到我跟前,轻声道:“朕该拿你怎么办呢?你为何偏偏要纠缠到这些事情里来?”我一惊,不由抬起头来看他,见他双目温和,却无奈颇深,似有隐忧,心中一怔,不知其意。连忙低下头去,道:“皇上恕罪!臣妾无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