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心瑜轻声道:“妹妹,可知上面之人谁是谁吗?皇上右面依次是渭王、汝王,皆是太后所出,太后左边是明南王。”我哦了一声,无心去看,心中还在思索一会要如何应付才是。只听得一个声音道:“皇上,臣听闻百花盛宴是以诗会友?”我不由一惊,这是谁?怎么声音有点耳熟?心中疑惑,却不敢抬头去望。只听皇帝道:“正是。在座各位美人皆是名仕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先来联诗会友吧!”众皆称诺。于是皇帝笑道:“这样好了,以朕为首,从左至右,依次联句,如何?不过,朕有个要求,每位美人的诗句之中,一定要有自己的名字!”太后笑道:“这样倒好,一轮联诗下来,皇上对她们各人也就认得清楚了。”皇帝继续道:“若是联得好,朕有赏,若是联出不句,朕可是要罚的哦!”我这几日将那《无香集》翻了几遍,若要联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要诗句中要有名字,可是麻烦了。正在烦恼,只听见文昕在身后轻声道:“小姐不用担心,有文昕呢!”当下心中一松。只听皇帝道:“今日春光明媚,百花争艳,有了,‘浮香满园春’。”太后笑道:“皇上出这么个诗句,是在照顾我老太婆吧。”皇帝道:“儿臣岂敢,只不过是应景而作。”太后道:“嗯,这春字最好联不过。有了,‘春来万木荣,一点红妆俏。’”众皆称好,只听一人道:“俏堪怜心予,几番思意生。”我一愣,是他,这个声音……只听得阮心瑜道:“明南王好诗,妾身要献丑了。”我大惊失色,不由自主抬头望去,他剑眉星眸,似笑非笑,不正是那翠微山救我之人?!当下心乱如麻,阮心瑜所作之诗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正低头胡思乱想,只听见文昕急道:“小姐,小姐,到你了。”我如梦初醒,手心已惊出冷汗,我连阮心瑜说的什么都没听清,怎么答呀?只听得明南王道:“怎么?这位美人情急之中对不上了吗?刚才心瑜美人那一句‘凡心无瑕瑜’可当真是绝妙得紧,也难怪。”我见他如此说,似在为我解围,心中一定,朗声道:“瑜华气登仙,心明若琉璃。”皇帝叹道:“好!你们一位心瑜,一位心璃,句不离心,心心有意。不错不错!”我不禁暗自懊恼,糟糕了,本想不能引人注意,这下可好,一帝三王之中,竟有两人都是旧识,说出去都没人相信。这下怎么办?难道天注定我严希真逃不掉这王宫内苑?[第二卷:第20章 百花盛宴(四)]十八位美人联诗过来,众人对各人的名字似乎都已有了印象。我低着头,不敢去往那主席上瞧,文昕立在身后,也不敢多话。只怕她也已经看见了明南王是谁。太后道:“皇上,众位美人都作得一手好诗,恐怕皇上想罚,也不知道该罚谁吧?”赫连闻英突然道:“皇上,众位姐妹文采出众,不分伯仲。只不过……方才心璃妹妹可是停了许久才联上了诗,可算是该受罚?”我心一沉,嘿,我没惹你,你倒是跳得挺高,就想往我这儿泼脏水!不由得皱了皱眉。只听得皇帝沉吟道:“这个……”阮心瑜忙道:“皇上,民女倒觉得但凡好的佳句,都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细细推敲才能得到。心璃妹妹刚才那句诗,连皇上都赞好,想必是心璃妹妹花了许多心思时间才想到的绝妙佳句,怎么能受罚?我倒觉得应该奖赏才是。”我不由轻笑,还是姐姐好啊,啥时候都要护着我,有个姐姐可真是幸福!心中突然想到阮修之要我助她夺得后位之事,以阮心瑜的聪明才智,也算是皇后的不二人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皇上对姐姐的印象应该不错,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只听得皇帝喜道:“心瑜这一番话,倒让朕觉得甚为有理。如此,就赏你们姐妹二人珍珠一串。”阮心瑜忙领着我谢恩。太后兴起,让众人即兴作了诗来看。我只盼这联诗会赶紧结束,便拣了平日所作最为普通的一首交了上去。这次仍是阮心瑜拔得头筹,皇帝、太后大喜,皆有赏赐,一时之间,众皆道贺,风光无限。我心中略安,若她能中选皇后,我也就算完成任务了。我不敢再看明南王,不知他将翠微山之事向别人说起过没有,想起那时他要我以身相许,今日又出言提醒,不由得脸上微热。宴席之上,皇帝的眼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停留在我身上,我不禁心生烦恼。联诗会结束后,众人各自回去休息,下午还有献艺,那才是决战之时。于是众美人都是养精蓄锐,全心备战。我心里烦得要死,撇下文昕子默、青荷碧叶,独自在芙蓉苑后园里晃荡。想起上午阮心瑜护我之心,前途茫茫,不由得大声叹起气来。只听见一个声音笑道:“得了赏的阮美人还这般不快么?”是他!我呆住。心中暗恼,为何每次面对他都傻呆呆的?还让碧叶看过笑话。当下沉下脸来,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明南王笑道:“这里是春熙宫,为何我不能在这儿?倒是你,见了本王,为何还不请安?”我深吸一口气,福了福身道:“阮心璃见过明南王。”他低声道:“阮心璃……原来你许配的人家是这百花盛宴啊!”我心中着恼,气道:“不行吗?既然我要来百花盛宴,自然……自然是不能嫁你了!”他笑容未变,只道:“只怕来了百花盛宴,说不定也只能嫁我!”我一惊,急道:“谁说的?我……这百花盛宴又不只你一个王爷来选妃!”他眼色一深,道:“哦?难不成阮美人意属皇后之位?”我叫道:“我哪有!我才不愿意当什么皇后!只不过……只不过……也不一定嫁你!”他只是微笑,却未回话。慢慢地走到我身旁,双眼明亮,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心中一窒,完了,完了,又来了。他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我完全缺乏抵抗力。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不知他意欲何为。只听得他轻笑一声,伸手揽住了我,抬起我的脸来,仔细地看着我,轻声道:“生得这么美,难叫男人不动心。”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有些头脑不清起来。口中只是喃喃道:“你,你,你说什么?”他笑道:“怎么?在翠微山上我早已经抱过你,你还怕么?”听他提起翠微山,我脑中轰地一响,脸顿时红了,立即使劲推开他,气极败坏道:“你!该死!走开!别碰我!”他竟已轻笑出声:“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吗?”想到他竟然如此戏弄我,顿时气得说不出话,只是推他。只见他神色一变,突然躲在一座假山之后。我还没回过神来,那园中竟打开一扇门来,一道明黄色闪进,竟是皇帝。我吓了一跳,忙跪下请安。皇帝一把拉起我,坐在亭子边,笑着问道:“璃儿可还好?”我忐忑不安道:“很好,谢皇上挂心。”皇帝道:“下午不知璃儿要献什么艺?”我犹豫道:“这……璃儿还未决定。”皇帝道:“哦?不过也无妨,琴棋书画,璃儿无不精通,想必定能让朕大开眼界。只是……朕有一事,想与璃儿商量。”我惶恐道:“民女不敢。皇上有事尽管吩咐。”皇帝眼光一闪,沉声道:“方才我与母后商议,此番选妃,定要正皇后之位。我三年前便对你许下诺言,要你成为朕的皇后……”我大惊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皇帝脸色一沉,道:“为何?朕曾亲口允诺于你,岂可反悔?”我心中震惊,起伏不定,脑子转得飞快,急声道:“皇上,民女无德无才,恐担当不了这母仪天下之责。”皇帝复又笑道:“璃儿何必妄自菲薄?以你的才情美貌,后宫之中,无人能及。皇后之位非你莫属。朕是来跟你商量选哪几位美人进宫,不是来跟你争论皇后之位的。嗯,你姐姐文采出众,智慧过人,与你又是骨肉至亲,选她是必然的。”我暗叹口气,不由得心中微冷。这皇帝就算是再喜欢我,也免不了三宫六院,妃嫔一堆,真是没意思。看来如今只有横下一条心,豁出去了。于是郑重跪下,正色道:“皇上,民女有一事相求,无论如何,请皇上一定答应!”皇帝道:“璃儿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跪着说?你先起来。”我坚持道:“皇上,你若不答应璃儿,璃儿就不起来。”皇帝无奈道:“好,朕答应你便是。你起来说话。”我并未起身,只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求皇上立姐姐为后!”皇帝一惊,道:“这是为何?朕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就算立你为后,你姐姐也会贵为四妃之一,朕决不会亏待于她。”我只得哀声道:“姐姐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我进来之前就发过誓,定要助姐姐为后,请皇上成全!”皇帝沉思半晌,叹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朕答应你,你们姐妹二人,以后在宫中用度,一视同仁,如何?”我见他脸色不定,心意难决,心想必须得下一剂猛药,得罪他就得罪他,要不然我可逃不掉这进宫的命运了。几番思索之下,轻声道:“求皇上答应璃儿这一个请求。只因璃儿……璃儿已有心上之人,不能进宫服侍皇上。”皇帝闻言,脸色大变,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直盯着我,那眼光似有怒气,又不可置信。我知道我这一番话已是大不敬,还不知他会如何处置我,当下大气也不敢出,低头不敢看他。过了半晌,才听见他压抑道:“你,你说的……可是真话,他……他是什么人?”我心中纷乱,只得搪塞道:“他……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但是……但是璃儿与他是真心相爱,此生不渝,求皇上……求皇上成全!”他身形一晃,似已气极,只是不置信地看着我。我不禁有些心软,但一想到心瑜,不由得狠下心来,说道:“求皇上立姐姐为后,姐姐性情极好,才智过人,定会是个好皇后。璃儿……璃儿已发下重誓,与他不离不弃,今生如违誓言,定不得好死!求皇上成全璃儿吧!”皇帝手握成拳,眉头紧锁,闭了闭眼道:“既如此,你为何还要来这百花盛宴?!”我小心道:“这……均是家父之意,民女不敢违背。但民女知道,皇上是一代明君,定不会强逼民女为妃的。所以民女才敢斗胆进言,望皇上体恤民女苦心,成全民女!”说罢泣不成声,不住叩头。皇帝喘了一口气,道:“好,好,好,很好。你!当真令朕失望!”说完拂袖而去。我惧意未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颗心跳个不停。突然记起那明南王藏在假山后面,连忙跑去查看,那假山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在?[第二卷:第21章 百花盛宴(五)]下午再进百花园,方才那左右两排的座椅,以主席为中心,呈半圆形围绕着广场,正对着人工湖。大家依次坐了,我偷眼看那主席之上,皇帝面无表情,心不在焉,看来还在生我的气。不由得深叹一口气。复又见明南王淡笑着望了我一眼,似乎在说,你可真行啊!心中一慌,收敛眼神,不敢再看他。太后道:“百花盛宴向来不必过于拘礼,众位美人有绝技,尽管献来。就拈签为序,以示公正。”宫女拿了签来,我拈了个“九”,阮心瑜竟然拈到“十八”,是末尾之数。文阑道:“既是末尾,反而更好,先看看她们都献何技,小姐再做商榷。”第一个出场的是护国将军之女燕流云,她身姿柔软,眉目含情,一曲飞天舞下来,灵动妩媚,优雅无比,赢得满堂喝彩。太后说她开了个好头,让整个百花园都亮了,于是赏了珍珠翡翠。接下来的美人们见她赢得头彩,皆使尽了浑身解数,歌舞曲乐,无不费尽心思,但在我眼里看来,虽然精彩有余,却无甚新意,突然间想起古代的妓院里选花魁,也不过如此吧?!想来有趣,竟止不住扑哧一笑。明南王的眼光不经意瞥来,我吓了一跳,赶紧正襟危坐,不敢再有半分懈怠。转眼已经是第八位美人登场,只听她朗声道:“民女易珮,才疏学浅,实在没有什么出色之技,仅献一首诗,望皇上、太后和各位王爷多多包涵。”众人闻言,有低微的抽声起。我心一动,咦,不知道是谁,竟然想得和我一样?不由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衣服的女子,打扮得极其素雅,与他人花枝招展截然不同。她五官清秀,眉宇间似有轻愁。只听得她朗声道:“东风日暖百花香,春意几度思华年,岁岁年年花相似,丝琴琼瑶满庭芳。”太后道:“难为你了,坐下吧。”易珮应声坐下。她这诗普通之极,只是应景,毫无意境,众女脸上似有不屑之色。我正自思索,她这一献诗,我不能再献诗了吧,这可如何是好?只听得千秀道:“下面该是第九位,阮心璃美人献艺了。”众人眼光看向我,我只得站了起来,见皇帝眼光直看向我,沉晦难明,心中一动,不如将心意比得更明白些,省得他还对我抱有幻想。当下沉吟道:“易珮姐姐作了一首好诗,不如妹妹来献一首词吧!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乃宋朝柳永的“蝶恋花”,我生平最怕古代文学,唯此一首词,只因心中喜欢,才会记得清楚。如今关键时刻总算是派上用场。果然,皇帝脸色灰黯,双眼闭了闭,没有说话。只听得太后道:“阮美人这词意境倒好,只是伤感了些。”我连忙福身道:“谢太后。”心中却是一喜。这下好了,看来太后意不属我。心里略宽,我后面正好是赫连闻英,她别出心裁地跳了一段剑舞,英姿飒爽,刚柔并济,博得太后赞道:“好!果然不愧为将门之后!”赐了赏,赫连闻英不禁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不动声色。再来是简颐的曲乐,只见她十指轻弹,吟唱婉转,颇为清雅。我见她眼光不时扫向主席上明南王所坐之位,不禁心中一动,难道这小丫头喜欢明南王?抓紧时机暗送秋波?我向明南王看去,他静神凝气,面带微笑,似有欣赏之意。不由得暗自冷笑,自古男子多薄幸,看来不假,左拥右抱,得意很呢!不知为何,心中烦闷起来。过了大半个时辰,众美人都献完绝技,终于轮到阮心瑜最后上场。十七个人,琴棋书画,歌舞曲乐,无不精彩,却不知阮心瑜要表演什么。只见阮心瑜袅袅上前,淡笑道:“这会子众位姐妹和皇上太后都乏了,心瑜若论才学技艺,恐不及各位姐妹,只有表演个小玩意,供大家轻松轻松。”说着她居然拿出一方丝巾,拢在手中,众人不知她意欲何为,皆好奇地看着她。只见她将丝巾在手摆弄几下,双手一挥,丝巾化作一阵轻烟,居然凭空消失了。众皆惊呼,皇帝不由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一下午,皇帝还是第一次说话,大家都不觉一愣。阮心瑜笑道:“众位姐妹好好找找,说不定那丝巾就在你们桌子底下呢!此乃祥瑞之巾,得到之人,乃是福泽深厚之人啊!定得神灵庇佑!”一时之间大家都在桌子底下摸索。阮心瑜又道:“太后娘娘,您也瞧瞧,我们这儿就数您是最有福的人,说不定那绢子在您那儿!”太后身后的宫女连忙伸手去摸,果然在。取出一看,上绣有八个大字:“国泰民安,太平盛世”。太后惊道:“这……阮美人莫非是神人不成?”阮心瑜道:“太后娘娘见笑了,这是民间的小技艺,名曰‘幻术’。那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原来是魔术呵,想不到阮心瑜居然还会这一招。太后道:“想不到阮美人还懂得这民间的小技艺!”阮心瑜道:“回太后,民女生在民间,懂得民间技艺不难,只是民女觉得,关心民间百态,懂得民心所向,才是我朝这太平盛世得以代代相传的根本!”太后赞道:“嗯,果真与众不同。好。阮美人有此惜民爱民之心,难能可贵。皇上以为如何?”皇帝沉吟道:“阮美人的确秀外慧中,善心可嘉。”说罢不经意望了我一眼,我心中暗叹,姐姐果然是出奇制胜。这百花盛宴,最不缺的就是美貌才情,关键是如何才能博得皇帝心意。她意不在那魔术新奇,旨在于体现她一番平易之心。太后道:“好了,大家都献了绝艺,哀家见你们个个兰心慧质,很是欣慰。你们去桃花林候旨吧。阮美人,你随哀家来,哀家想好好问问你,这丝巾是如何变出来的。”众人跪送皇帝太后,阮心瑜望了我一眼,眼神中竟有一丝无奈。千秀领着众人往桃花林候旨,文昕随我到了门口,便不得而入,只得叮咛我要事事小心。这桃花林大得看不到边际,种满了艳丽的桃花,开得正繁华。众美人因帝后不在,放松了许多。我见易珮独自一人站在一旁发呆,不由走上前去,笑道:“易姐姐,可有心事呢?”易珮一惊,低声道:“原来是阮妹妹,让妹妹见笑了,我哪有什么心事。”我见她不似其他美人,说说笑笑,总是心不在焉似的,不由笑道:“姐姐方才为何作了那样简单的一首诗?”易珮勉强笑道:“妹妹见谅,易珮才学有限。怕是入不了各位的眼。”我正想问个明白,却见她惊然一瞥,匆匆道:“妹妹好好游玩,易珮失陪了。”我顺眼望去,原来是渭王、汝王、明南王三人进了园来。众人忙上前请安。我抬眼四望,竟不见了易珮。只见简颐一双眼睛一直偷偷在明南王身上流连,我不禁有些失笑。我无聊地在桃花林里转悠,只盼着赶紧完事走人。以刚才的情形,皇帝应该不会再想让我进宫为妃,若他执意为之,大不了我如文昕所说,到时候不将名牌给他便是。只是如此一来,皇帝大怒,阮修之必受牵连。不过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出了这皇宫,我就想方设法去将那个古怪的牌子找到,赶紧闪人。打定主意,不由心中一宽,自语道:“希望一切顺利才好。”却听得身后一人道:“阮美人好大的胆子啊!”我回头一看,不是明南王是谁?!吸一口气道:“民女阮心璃见过明南王。”他笑道:“何必多礼?若你成了皇后娘娘,那臣就得向娘娘行礼了!”我见他又要取笑于我,转过身去不再理他。只听他又道:“只是……阮美人那一番推脱之辞编得如此完美,圣明如皇上,竟然也被你蒙骗过去了!”我霍然一惊:“你说什么!什么推脱之辞?请明南王不要胡乱说,这可是欺君之罪!”他敛去笑意,神色未变:“哦?那阮美人当真肯为心上人,抛弃一切?那不如本王做一件好事,这就去禀明皇上,将那人召来,完成阮美人的心愿,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就一段佳话,如何?”说完他竟转身就走。我吓了一跳,只得拉住他的衣袖,假意笑道:“多谢明南王好意,只是民女无福消受。他……只是一介平民,岂能面君?”他顿住身形,复又笑道:“哦?那又有何难?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本王帮人帮到底,不如认他做个义弟,不就名正言顺了?”我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挤出笑容道:“这……这恐怕不妥。要王爷如此费心,民女怎么过意得去。”他哈哈一笑道:“无妨,只要阮美人得偿心愿,本王愿意效劳。”我气得只是喘气,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袖,不肯松手。他却欺身上前,轻声道:“阮美人这样拽住本王不放,别人还只当你是在对本王投怀送抱。”我吓得立刻放开他,四下张望,似有几人朝这边看来,不由得满面通红。他自笑道:“那本王就去了,请阮美人静候佳音。”我气得大叫:“你回来!”心中一惊,不由得又小声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若是获罪,对你有什么好处?”他只是微笑道:“要本王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也不难。”我只得道:“你想怎样?”他笑意更深了,道:“本王只需要姑娘报答救命之恩。”我呆了一呆,见他称我姑娘而不是阮美人,必是在向我讨要那日翠微山相救之情。不由笑道:“应该,应该,我回去定叫父亲备好厚礼,登门道谢。再告知天下,说你是个……见义勇为、武艺高强、有正义感的大好男儿!”他轻笑出声:“你当真愿意报答我?好,我只要一样东西。”说完只见他袖袍微动,手中便多了一物,我定睛一看,竟是我腰间的名牌,不由一惊。来不及多想,伸手就抢,只见他微一侧身,我扑了个空。他立即朗声道:“承蒙阮美人厚爱,馈赠名牌,本王不胜欣喜,定当竭尽所能,定不辜负阮美人一番情意。”他声音洪亮,清朗入云,似有内力灌注其中,桃花林中无人不听得清清楚楚。我吓得不轻,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口中叫道:“你干什么?疯了吗?”他只将我手握住,随手拈起一朵桃花,别在我的发上,轻声道:“真是人比花更艳。从这一刻起,你便是明南王妃了。”[第二卷:第22章 姐姐]我心跳得厉害,还来不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见众人齐齐拥上前来,跪了一地,当中直立一人,龙袍在身,不是皇帝是谁?皇帝一脸阴霾,震惊万分,却似有不甘。一双利眼直直地要将我看穿,仿佛有说不清的痛苦之意。我心中一紧,忙低下头去,跪拜道:“民女阮心璃给皇上请安。”他只声道:“你……你说的他……”明南王伏身道:“臣与阮心璃两情相悦,请皇上做主,将阮心璃许给臣为王妃。”说罢,一双眼笑着看我,眼中颇有深意。我吓得心中一慌,心想不管如何先把眼前应付过去再说。于是连忙答道:“皇上恕罪,民女……与明南王……确是……两相情愿,请皇上成全。”皇帝平复半晌,没有做声。忽听得阮心瑜道:“启禀皇上,我这个妹妹平时虽然任性,但对感情之事却尤为认真。此番虽然私赠名牌,虽于礼不合,实则情有可原。既然[奇Qisuu.Com书]他们两情相悦,皇上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成就一段佳话?”众人皆称是。皇帝只得叹气道:“好吧!既然如此,就传朕旨意,阮氏心璃,德才兼备,温婉聪慧,赐……明南王为正妃。”明南王与我叩头谢恩。转眼瞥见简颐,她神色不安,眼神落寞,心中无奈不已。皇帝赐了桃花给十人,众人献上名牌,一时大局已定。阮心瑜封皇后,赫连闻英封英妃,简颐封静妃,燕流云封云妃,底下尚有四嫔二仪。渭王、汝王各点中一侧妃二侍妾,十八名美人,除了易珮,各自名花有主。皇帝看了名册,沉思道:“二位皇弟妃位已满,不宜再纳妃。明南王只得一正妃,似乎不够啊。不如将易珮点去,做个侍妾,如何?”我一惊,不禁抬头看去,他眼中实有精光一闪,不由得能疑虑丛生。明南王沉思未答,却见易珮闪身出列,跪下道:“民女无德无能,实不敢有误明南王,请皇上收回成命!”皇帝惊道:“你不愿意?却是为何?明南王少年才俊,乃国之栋梁,易美人何故不肯?”易珮正色道:“请皇上明鉴,正因明南王乃惊世之才,当有绝世佳人相配。易珮姿容平凡,才德平庸,若只是做个丫头奴婢,端茶送水,勉强能当,若要服侍王爷,则实不敢当。”明南王笑道:“易美人既如此,本王也不强人所难。皇上,臣得一正妃,心愿已足。就请皇上收回成命吧。”皇帝沉吟半晌,只得道:“既如此,那好吧。易珮既未被点中,遣送回家,改日再寻一门好亲。”易珮谢恩归座,我心里却似打翻了五味瓶。这些王公贵族,有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朝三暮四?只怕今日宠你一日是新鲜,明日宠她一日是高兴,可有一人想过交付真心?倒还不如嫁个平凡人家,得一真心人,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不禁又抬起头看了看明南王,只见他面容带笑,双眼正似有似无地扫过我。我微微一怔,只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心中暗想,今日才算是懂了什么叫“说了一次谎言,便要说十个谎言来圆这个谎”。只为了不想进宫,反倒阴差阳错地成了明南王王妃。这里的十八个女子,想来只有那易珮是个幸运之人哪。到这里,百花盛宴才算得以结束。众美人各自回苑,整装归家,等待婚礼之期。我回了芙蓉苑,青荷碧叶已等得心急了,听闻阮心瑜封了皇后,我做了明南王妃,自是欢喜。各自整装,与阮心瑜一同出宫回家。出了重华门,我与阮心瑜同一乘一车,不由笑道:“姐姐力挫群芳,得以封后,我们阮家终于扬眉吐气啦!”阮心瑜淡淡一笑,却并未说话。我心一动,若是寻常女子,得以封为皇后,不知会兴奋成什么样子?而阮心瑜年纪轻轻,却从容镇静,波澜不惊,异于常人。不由得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如今是皇后了,还不高兴吗?”阮心瑜面色凝重,也并不正眼看我,只道:“联诗会之前,妹妹可是私见了皇上?”我一愣,笑道:“是啊,不过,也没什么。皇上只是随便问问,头一次进宫,可还习惯。”阮心瑜道:“哦?那皇上为何独独召见妹妹?”我心中暗忖,阮心瑜为何问我这个,她如今已经封后,难不成还疑心什么?只得道:“姐姐,也许我住的芙蓉苑离牡丹园近,所以皇上只是随便那么一问,怎么了?”阮心瑜仔细地看我,眼睛漆黑如墨,不动声色。轻声道:“那,妹妹又为何将名牌私赠于明南王?”我听了,不禁无奈叹气道:“因为……我喜欢他啊!”阮心瑜道:“妹妹……喜欢他?那明南王进京不过半月,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连皇上都未必清楚,妹妹如何会喜欢他?”我只得嗫嚅道:“这个……我们……一见钟情嘛!”阮心瑜顿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妹妹,只打你那次受伤醒了之后,就和姐姐生份了。有了心事也不愿跟姐姐说。莫不是还在怪我?你以前不止一次说,奇#書*網收集整理定要进宫,母仪天下!可是今天……你在百花盛宴,处处留心,有意掩盖锋芒,似根本就不愿进宫。虽然姐姐知道,这样对你也许是件好事,但是……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我呆住,原来这阮心璃以前竟然有想当皇后之心!难怪那皇帝见了我,就说什么曾允诺于我,定封我为后!阮心瑜见我没有做声,只得又道:“那日我在离音阁,曾劝你不要进宫,你并不以为然,还与我争吵。那后宫之中多是勾心斗角之事,一不小心恐有性命之忧。况且自古帝王最是无情,进了宫,终此一生怕是难再过上开开心心的日子。我们虽然身为阮家女儿,需要担负家族之望,但这些事姐姐一个人来做就行了,你……只要高高兴兴地做阮家小姐,将来寻一个真心相爱之人,白头偕老,才是幸福之道。”我见她言辞恳切,倒是真心为我着想,心中不由有些感动。她只不过年长我一岁多,却是如此懂得世态炎凉,真情无价,实在难得。忙拉着她的手笑道:“我知道姐姐是真心为我好呢!璃儿有你这样的好姐姐,才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阮心瑜笑了笑,道:“傻丫头!”复又正色道:“你好好跟姐姐说,你……当真喜欢那明南王?”我心中一叹,只得道:“是啊。要不……我干嘛给他名牌?”阮心瑜道:“那明南王容貌俊美,气度不凡,的确是个人中之龙。只是……此人精光内敛,心机深沉,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府中妃妾甚少,如今你嫁过去应该不难应付,我只是怕将来……”我叫道:“哎呀,没事啦!姐姐你也想太多了。我要是真嫁了过去,他也别想三妻四妾!”阮心瑜笑道:“你呀!净说傻话!明南王要纳妃,你还能阻止不成?他若是对你有情,自然会好好待你,如若不然……”我怪叫道:“不然怎么样?我肯嫁他,是他的福气!还敢三妻四妾!我若是成了他的老婆,他当然要对我一心一意,要不然我才不要他呢!”阮瑜道:“哟,看不出我们璃儿还是个悍妇呢!”我佯怒道:“好啊,姐姐居然骂璃儿是悍妇!看我不饶你!”说完上前挠她,二人笑作一团。快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我掀起帘子来查看,只见阮府门口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不由得吃了一惊。阮心瑜道:“啊?想必是母亲她们等得心急了,所以都跑到门口来查看了。宫里应该早就报了信过来,她们怎么还如此心急?”我笑道:“哪儿啊!我看她们肯定是在高兴得不得了,在门口迎接我们的皇后娘娘呢!”[第二卷:第23章 天机]下了马车,果然见阮夫人领着三位姨娘站在门口等候。见我们到了,阮夫人方才笑道:“终于回来了,可叫我们好等!”阮心瑜笑道:“这天也晚了,风又凉,母亲怎么还站在门口受风?叫女儿怎么过意得去。”阮夫人只是拉着她的手笑,银巧道:“妾身要给皇后娘娘道喜了呢!我们阮家总算是扬眉吐气啦!”阮心瑜道:“四娘不要笑瑜儿了,封后大典还早呢,什么皇后不皇后的,瑜儿听了还真不习惯。”阮夫人道:“唉,你这孩子,皇上已经下旨封了后,你便是皇后了,还叫什么习惯不习惯?如今你已经是一国之母,切不可再孩子气了。”阮心瑜含笑未语。苏纨笑道:“还要恭喜璃儿成了明南王妃呢!”阮夫人方道:“是啊,瞧我这糊涂!璃儿,你也是王妃了,以后切不可再任性!”我只得笑着点头,抬眼望见娘,只见她面带笑容,眼中却有忧色,不由一愣。阮夫道:“好了,我们还是快进去吧,你爹还等着呢!”一行人往院内走去,娘将我拉在身边,欲言又止,似满腹心事。我心中疑惑,见父亲在厅中已摆下宴席,坐了不少人,我扫了一眼,见阮知秋也在座,不得不将嘴边的话压入腹中。一家人围坐一起,阮知乾紧紧地挨着我,笑眯眯地看着我道:“二姐做了皇后,三姐也成了王妃啦!真是太好了!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苏纨笑道:“你这孩子,净说傻话。以前就有人敢欺负你了?”众人皆笑。阮修之举杯道:“来,我们一家人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如今瑜儿封后,璃儿也成了王妃,总算是得偿所愿,为我们阮家大大地争了口气,大家好好地喝一杯。”众人饮过酒,阮修之道:“知秋,你两个妹妹都已名花有主,你还不敬她们一杯?”阮知秋缓缓地站起身来,眼睛看向我,但却空洞无物,苦涩道:“大哥……敬二位妹妹,祝你们觅得佳婿……”说完一饮而尽。我心中无奈,又不便多言,只得饮过坐下。一桌美味竟然吃得索然无味。二日后,宫中传下话来,皇帝与阮心瑜大婚之日定在四月初八,而我与明南王的婚礼则定在五月十六。仔细算下来,心瑜再过一个多月便要进宫,而我还有二个月的时间。奇的是从百花盛宴那日开始,我竟然又开始做那些恢复阮心璃记忆的梦,吓得我睡不安稳。思索再三,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去找到那个古怪的牌子,才能回去,只是不知从何从手,不由得每日烦闷不已。阮心瑜进宫已成定局,但紫青朱碧却宁死也要跟着自己的主子,当初说换婢之事只得作罢。这样也好,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有青荷碧叶伺候,换了人还真有些不适应。阮心瑜让我搬去静漪园住,说我们姐妹相聚的时日无多,不如与她同住,反正我那静气园一时半会儿也建不好,她进宫之后,我也可在静漪园待嫁。夫人同意了,我也乐得与她为伴,也好让朱络碧叶得以多聚些日子。我娘自那日家宴之后,很少再来我屋里,我见她对于我中选明南王妃之事似乎并不乐见,却不知为何。这日在静漪园里与阮心瑜闲坐,却见娘带了惜人过来。心瑜忙让紫莲奉茶,我见她脸色憔悴,心事重重,不由得关切道:“娘有心事吗?”她勉强一笑,道:“璃儿,明日陪娘去一趟宝光寺如何?你去百花盛宴之前,为娘曾经去许过愿,若你能中选,定去谢佛主保佑。”我“哦”了一声,心中不禁欣喜。这自从百花盛宴回来,父亲便几乎不让我们出门,只说都已经封了后妃,不可再出去到处招摇,以免生事。我在家里闷得发慌,有个机会能出去玩,还不开心得要死!于是开口笑道:“好啊,不如姐姐一起去吧。”阮心瑜道:“还是妹妹和三娘去吧,明日宫中的姑姑要过来,教我大婚礼仪,我可是去不了的。”我只得道:“那好,我就陪娘去,哪天你有空了,我再陪你去。”第二天一早,娘带着惜人,我带了碧叶、文昕子默,一行五人到了宝光寺。这宝光寺位于巍山之顶,乃是皇家寺院,太祖皇帝登基之时,曾在此祭天,由此香火鼎盛,经久不衰。再加上寺中的主持回真大师,据说是法力无边,所说之预言皆会成真,连皇帝也对他尊敬有加。我不禁好奇,那个说我们阮家定会出一位皇后的回真大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大雄宝殿金碧辉煌,修得甚是宏伟,不过可惜我对佛学一无所知,只是看个热闹。我见娘见佛便拜,十分虔诚,寺院中人流如织,却庄严肃穆,不见嘈杂,心中不禁肃然。乖乖照她的样子,仔细地拜拜。拜过之后,娘便轻声道:“璃儿,你随我去见见回真大师吧。你这么久没来,是该好好去拜会他老人家的。”我满口答应,任她带着我往后院走去。心中还在思索,不知见了那回真大师该如何应对。转念一想,他既是得道高僧,说不定可以为我指点迷津。正在低头走神,却听见一位僧人说道:“施主一向可好?师父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我抬头一看,只见身在一禅房门口,一位小师父打开房门,恭敬道:“施主请。”我一愣,却见娘与众人站在院内,微笑着看着我道:“你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我心中疑惑,只得进了门去,小师父回身关门,我不得不只身走入内室,里面淡香幽雅,只见一位白眉老僧坐在蒲团之上,双目紧闭,似在养神。不由躬身行礼,道:“回真大师,小女子阮心璃有礼。”他缓缓睁开眼,似有笑意,低声道:“你来了。”我好奇地看着他,见他面色沉静,不动如山,却自有光华,气度非凡。不由得问道:“大师一向可好?”他缓声道:“好。施主呢?来这里可还习惯?”我不由一愣,来这里?是何意?当下只得回话道:“大师是指宝光寺么?挺好的呀!”他微微笑道:“施主原本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然则,既来之,则安之。时机未到,别无选择。”我心中一惊,不由问道:“大师你……知道我是谁?”他只是淡声道:“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何会来这里?”我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om]他又道:“天地之间,凡事皆有因果。你既然来了这里,自是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