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伯父应该饿了……” 我仍然死死抓住他手腕。 “老师是想和我一起回去,还是我扛着老师回去?”他云淡风轻问我。 “并没有那么难的,小哲……”我哀求地看着他:“你总要说出来的,你一个人的时候,不是说得挺好的吗……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他抿紧了唇,像是这世界上最顽固的雕塑。 我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不知道有多少次,我看着这双墨蓝眼睛,像是看着最深最暗的死海,我永远也看不透,那深邃的墨蓝下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我需要一个答案,你知道吗,小哲……”我只觉得眼睛发热:“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不是这样的……” 他别开了眼睛。 他像是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倨傲地挺直了背脊,他总是这样固执的…… “我,”浅色的嘴唇只张开了一瞬,又像扇贝一样闭紧了,他转过脸来,静静地看着我。 他几乎是哀伤的。 我怕看他的眼睛。 那墨蓝眼睛,似乎在无声地质问我。 天快黑了,满天血红晚霞,照得那眼睛里,似乎要滴下血来。 “我,也有试过,做老师喜欢的那种好人……”他似乎吞下了锐利的刀片,每一个字都是带着疼痛的:“我没有做到。” 我吻了他。 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 我知道,你曾经害怕过,你也知道,我想当物理学家,你也知道,我离开的时候,是带着怎样的愤怒和恨意。所以你不敢见我,你只敢先悄悄地看一眼我在干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没有人会喜欢你。你爸妈不喜欢你,你爷爷不喜欢你,所以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你不知道,原来喜欢其实是不需要理由的。你飞扬跋扈也好,你性格冷僻也好,我都是喜欢你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遇到了你呢? 我知道,你曾经,很努力地做一个好人。你想放我在C城,遇到更好的人。你以为,你是我二十五年里最痛恨的人,你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想见到你。你曾经,也不想囚禁我,不想勉强我。但是小哲,你做了五年好人,然后跑到C城,把我从小山沟里抓了出来,告诉我,你这辈子都不会放过我。 这些,自从听了那个录音之后,我都知道。 但是我还是要听你亲口说。 这是惩罚。 - “小哲,你看,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我犹有点呼吸不畅,缓了一缓,看着他眼睛说:“以后有事不要再瞒我了,好不好?” 他大概是觉得刚刚跟我解释很丢脸,倨傲地别开了眼睛。 “我知道你不喜欢解释,可是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有很多事,你不能让我自己想的……”我握着他手腕,继续说:“而且还有些事,我要和你说。” 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事?” “我长得不算多好看,现在物理也只是一般,而且我脾气也太优柔寡断了。”我垂着眼睛:“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对你好而已。” 他把我脑袋抬了起来:“你说什么胡话,又不止你一个人对我好,我为什么偏偏喜欢你?” 我笑了起来:“现在你知道我听那段录音为什么想揍你了?” 他被我将了一军,“哼”了一声,拖着我往研究所的方向走。 “小哲,你以后有事都会和我说的,对吧?”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那你要不要跟我解释一下你身上的伤?”我问他:“还是你换了衬衫是因为在外面洗了个澡,绷带是因为在浴室摔了一跤。而且因为受到了惊吓,所以要把李畅调到身边当保镖?” 他站住了,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不屈不挠地和他对视着。 “小事而已。”他用一种十分不情愿的语气和我解释:“我早上去找钟离了。身边没带人,出来的时候有个人划了我一刀,小伤,不用缝针。” 虽然知道这样很没有出息,但是我想去解他衬衫扣子的手确实在发抖。 他握住了我的手。 “虽然老师这么热情很少见……”他翘着唇角凑近我耳朵,顺势在我脸上亲了一口:“但我还是想把老师喂饱了,免得老师又像上次一样做到一半就晕过去。” 77、第 77 章 我想,鉴于李祝融最近管着我不让我出门的情况,我可能不能亲眼看到李祝融因为录音的事揍郑野狐了。 但是想象一下郑野狐被揍的画面,也是大快人心的。 对于这件事,虽然李祝融不和我说,但是我可以问李畅。 李畅老实得很,简直是和林尉一样的性格,三观端正,正直得让人咋舌。我问他什么,他都说的是实话,比如说李祝融身上的伤可能是和他生意上有冲突的日本人弄的,再比如说,我听了录音的第二天,李祝融就去找了郑野狐。 李祝融打架下手是出了名的狠,也是出了名的喜欢打脸。我迫不及待要看郑野狐破相的样子,所以问了林尉的电话来,撺掇李祝融请他们吃饭,李貅不知道从哪听说这消息,摩拳擦掌要回北京和“小人妖”打架,我哄了他半个小时,跟他讲道理,说郑敖不会来,让他好好念书。他油盐不进,索性在电话那边耍起赖来,我拿他没办法,最后李祝融看不下去,抢过电话,只说了两句,他就老实了。 请饭在家里请的——就在楼上的房子里请,下午的时候我和我妈说晚上有事出去,可能不回来睡。我妈追在后面数落,从我爸整天在实验室看林森搞实验,一直数落到我早上没喝她煮的粥……我正想着得有个人来陪我妈说说话,佑栖的电话来了,说他已经到了北京机场,要不要见一面。 我坐着李祝融的车去接他,怕佑栖在机场等得无聊,和他聊电话,他说他爸妈准备在澳洲定居养老,我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回来。他在那头一边吸烟一边笑,说:“我总得留在他呆过的地方。” 他和我们吃一顿饭,住一晚就要回南方去——五年前他就和我说过,他要老死在那里。 - 那顿饭很成功。 我如愿以偿看到郑野狐青了一只眼眶的样子——我第一次看见有人被揍了还这么坦然,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笔帽来当发卡,把头发别了上去,进门就给我打招呼:“许老师,快看这里!” 林尉是好人,又是军人,不管是吃饭还是看电视,一律坐姿端正身板笔直,一脸正气。但是这么根正苗红的好青年,也遭不住郑野狐那妖孽的荼毒。 郑野狐脸长得女气,精致得不像话,不发疯的时候简直是我见犹怜,被揍了一拳更加楚楚可怜。林尉心疼他,他就仗着自己是“伤兵”作威作福,连喝个水都一副西子捧心状,还装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尉。我和佑栖都被他恶心得不行,不懂林尉干嘛拿这疯子当宝。 吃完饭,我削了水果端出去给他们。郑野狐四仰八叉躺在林尉腿上看电视,动不动还哼哼两句,装得像要死了一样,林尉被他骗得团团转,一脸关切地替他揉着肚子。看见我来了,脸红到脖子根。 李祝融有生意上的事要谈,站在阳台上打电话。我在厨房洗碗,佑栖穿一件衬衫晃了过来,他头发长得长了,随便拿个东西夹了起来,乍一看,倒有点像个气质清冷的女人。 我笑了,问他:“你哪来的夹子啊?” 他用拿着烟的手指了指客厅——郑野狐不知道做了什么,林尉正手忙脚乱地闪躲。 “佑栖,我总觉得你和郑野狐神交已久了……”我笑他。 “神交倒谈不上,”佑栖还是没有点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厨房的灯:“你记不记得我和他上次见面,他说我很眼熟?其实那时候,他就知道我在骗你和李祝融了。他见过我和一个人在一起……” “哪个人,我认识吗?” 佑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沉默了半天,才来了一句:“我不知道,你这样算是脑子单纯呢,还是残忍呢。” 我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满头雾水,还好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郑野狐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比你的李祝融还聪明多了,”佑栖靠在墙上,有点慵懒地笑着:“真正聪明的人,不仅能让自己心想事成,还能让朋友都跟着受益。他和他恋人的路最顺畅,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样说的话,夏宸也……” “不同的。”佑栖给我解释:“夏宸没有父母管着,又看了几个前车之鉴,才能做得这样轻巧。但是你说过,郑野狐和李祝融几乎是同时谈恋爱的,结果却大不相同。一样的年纪,他想到的事,李祝融可全没想到。” “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愿意和我聊李祝融的问题,是什么时候?”佑栖最终还是把烟扔进了垃圾桶,细长眼睛看着我。 我几乎是马上想了出来:“我和李祝融去见我爸妈的时候。” “那又是为什么呢?你忽然就愿意和我聊李祝融了。”佑栖意味深长看着我:“你和我聊他,就是为了解决问题。你那时候为什么开始尝试着解决你和李祝融的问题了呢?” 是因为在天台上闹的那一场。 “是因为李祝融说了他爱你。”佑栖轻巧道出谜底:“其实你和李祝融两个人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你要相信,他爱你。他也要相信,你爱他。这样你就会开始思考,他既然爱我,那么他这十年不会不来找我,他不来找我,一定是有理由的。然后你才会想,你要李祝融的一个解释。事实上,你们这半年经历的事,就是按着这个步骤来的。” “我想,郑野狐很早之前,就教过李祝融,要让你知道,他爱你。但是李祝融情商比较低,他以为让你知道就是说出来,所以才会在天台上说那句话。其实郑野狐的意思,是要李祝融让你自己相信这件事,而不是说出来。李祝融一直没找到方法。我看着着急,所以才会设计骗你们,让你们自己去发现。” 佑栖开玩笑似的摊开了手:“你看,事情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的。套用一句很俗的话,爱情能解决一切问题。” 我拿着碗,看着他站在明亮灯光下,真心诚意对我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谢了,佑栖。” “别谢我,我只是催化剂而已。”佑栖看了一眼客厅的古董钟:“不早了,我得走了,还要去见一个人。” “你晚上不是在这里睡吗?”我追着他问:“我已经把客房收拾好了。” “给他们住吧,我要回家了。”佑栖促狭地朝客厅那一对指了指,提着行李,走到门口穿鞋,我只能匆匆地跑到卧室,把本来准备明天给他的礼物拿了出来。 “这是生日礼物,本来准备明天给你的。”我蹲下来帮他把礼物盒子放进行李箱:“就知道你要连夜赶回去,你等一下,我做了饭团子和汤,给你在车上吃。” “行了行了,再磨叽下去只怕李祝融会以为你要和我私奔了。”佑栖潇洒地提着箱子走人。 我带着吃的追到电梯门口,还好来得及递给他。本来还准备送他下楼,李祝融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把我拎了回去,佑栖站在电梯里朝我笑,一脸“你看,我就说了吧”的表情。 - 李祝融把我拖回去,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郑野狐,偌大的房子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提心吊胆地擦桌子,恨不能贴着墙根走。 “这些事留着给保姆做。”他轻车熟路搂住我腰,把手伸到我围裙下来,在我腰上乱捏:“老师,我们去睡觉吧,嗯?” 那个“嗯”字,每次尾音上扬的时候,都让我的心发颤。因为他每次这样说话的时候,都没什么好事。 “我,我还不累……” 手已经伸到衬衫底下了,不依不饶地沿着小腹往下爬。 我弹了起来,又被按下去。 “小哲,你别这样,我还要看书……” “我陪老师一起看。”他恶劣地在我耳边嘘气:“在卧室看怎么样。” 你前天就是这么说的,结果我连一页书都没看进去…… 我不敢明白地说“不行”——那样他就会开始拿出一大堆歪道理来,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学了那么多下流的话。 “老师在发抖呢,一定是冷了。”他在解我裤子上的扣子了:“我带老师去洗澡吧……” 洗澡的后续是什么,我昨天也已经清楚了! 我艰难地在他手臂围起来的空间里转过身来,试图跟他讲道理:“小哲,我们晚上的时间,其实可以用来做别的事的……” 厨房灯光明亮,照得他皮肤越发地白,墨蓝眼睛狭长,笑得意味深长:“比如说?” “我们可以看电影,或者聊聊天,你也可以看会文件……” “这不冲突。”他笑得翘起唇角:“如果老师想试试一边看电影一边……” 我败给他了。 “是老师说的,我们现在和好了,就可以像十年前一样,老师不能说话不算数。”他祭出杀手锏,一脸坦然地道:“十年前我每天晚上都和老师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林太后退场。 番外见。 然后一个个退场,各自有各自结果。进入HE节奏。 78、第 78 章 如果说请郑野狐纯粹是为了看他被揍的惨样,那请夏知非,就是真的为了感谢了。 这些天,我爸天天守在研究所看林森做实验,他是难得笑的人,但是他显然是开心的,他不吸烟不喝酒,也不喜欢打牌,看电视只知道看新闻。到研究所看我们做实验,就是他这些天最大的乐趣。自从天天跟着我到研究所之后,他连每天的饭量都多了点。我和我妈看他这样开心,都不敢拦他,好在应该是李祝融和上面打了招呼,研究所竟然任由着我爸每天跟着我去A组,连正负电子对撞击那块都能让他进去。 尽管李祝融很不开心,我还是带着我爸妈搬到了学校宿舍,我每晚在客厅开地铺,白天就带着我爸去上班,我妈不放心,每天提了个袋子一直送我们到研究所门口,每天都在一路上跟我唠叨每种药的吃法,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我记错了。 我爸吃的药,少数是西药,大都是中成药,副作用小,共同的特点都是昂贵。我曾经一样样去网上查价格,每一种一个月的费用都比我工资要贵。尤其是我爸每周去医院打的一种据说可以增强正常细胞活力的国外来的针剂,更是有价无市的。 我先还以为,这些药是李祝融高价买来的。后来从李畅那里知道,这些药是从夏知非那里弄到的。 我一直奇怪,李祝融把持着重工,郑野狐家主要在军区和海关,夏知非比他们辈分还高一点,为什么只弄了个不痛不痒的连锁酒店。 原来他管着医药。 我和李祝融说我这个新发现,他整整笑了三分钟,笑完了之后告诉我:“夏知非不是管医药,他是因为家里有个病秧子,所以在医药那一块弄了几条路子。” 我“哦”了一声,继续在纸上写。 李祝融却放下了文件,凑了过来:“老师怎么不问我夏知非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问了你就告诉我?” 他笑着摇头:“老师今晚睡在这里我就告诉你。” 那你还是别告诉我好了。 他见我不上钩,又伸手来拿我写算式的纸:“老师在算什么,还画了函数图。” “我在算我爸每个月吃药用的钱。”我给他解释:“这种针剂我不知道价格,只能根据几个同类针剂的价格做了个需求量和价格的函数,算出来单位是欧元的……” 他的脸沉了下来。 “老师接下来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以后还要把药钱还给我?” 我安抚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别发脾气,我只是算一算,不是要还你。”看他还是一脸的不爽,我只能无奈地跟他解释:“再说了,我就算想还,我也还不起啊……” 他得意地翘起嘴角:“老师知道就好,这张纸我要没收,以后不许算了。” 我拿他没办法,只能说:“好好,以后不算了。” 他这种脾气,情绪都是在心里,越是生气越是藏着。要是什么时候他脸上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只有一个意思:我不爽了,老师,你自己看着办。 我遇到他之前的时候,他脾气虽然也坏,却是直接了当的,暴躁就是暴躁,生气就是生气,却没有这样任性和蛮不讲理。那时候,有什么事不合他心意,他就只是发飙。但现在,他是摆出一张要发飙的脸,等着我好声好气地过来哄他,而且还越来越喜欢得寸进尺。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这种人是教不好小孩的——他就是个坏例子。我觉得他现在的脾气,大部分是我惯出来的。我当年本来是想着教得他脾气好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对付别人。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我越教他,他越是状况百出,脾气也越来越任性。而且我越是在场,他越喜欢欺负别人,还动不动就威胁我,要我跟着他去做这个做那个,后来还养成了“老师亲我一口我就……”的口头禅。 就像我那时候给他做饭,本来是想让他营养均衡,好好长身体,结果他反而开始挑食了。每天指定了要吃这个吃那个,在饭桌上挑三拣四,我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吃。 惯来惯去,他越来越任性。我本来还以为过了十年他这么自律了,坏毛病应该都改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因为我陪我爸妈住在学校,天天上班,只能星期六星期天跑来他这里,因为晚上还要跑回去。他很是不爽。吃饭的时候挑了一堆葱蒜出来还不算,专拣着一道泡椒白笋的凉菜吃。我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低声劝他:“你别老吃这个,等会胃痛……” 他哼了一声,不搭理我。 我给他夹菜:“你吃点鱼,那个菜太辣了。” “我不吃鱼。” “鸡肉吃吗?这道芦笋是我刚学的……” “我不吃芦笋。”他一脸不爽,瞥了我一眼:“你不是吃完饭就回去吗?” 我拿他没办法,给他夹了一堆菜他也不吃,结果吃完饭,我还没洗碗,他就开始捂着胃了。 还好我煲了汤,端来给他喝,又找了胃药,结果他全部不肯吃,一脸倨傲地坐在沙发上看文件,一张脸冷得像雕塑。 “你总得吃药啊?”我蹲在地上劝他:“你这样的脾气怎么行,生气也不能不吃药啊。” “你不是要回去吗?快走,等会天就黑了。”他说完,重又抿着唇,一脸坚决地看文件。 他就是算准了我狠不下心。 他身上有伤,最近工作又重,天天跑去R大找我,我也看不出他瘦了没有,只觉得那侧脸简直一丝多余的肉也没有,脸色苍白,越看越觉得他现在胃疼得不好受。 我蹲在地上,摇了摇他膝盖。 墨蓝眼睛转过来,沉默地看着我。 “你把药吃了,我今晚上不回去了还不行吗?” - 事实证明,我真是该。 我一说留下来,某人就眼疾手快地拿起药丸,吞了下去,两口把汤喝完,文件一扔,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气得脑仁疼,满脑子回响着六个字:自作孽,不可活。 不仅如此,经过一个晚上,我还不得不悲哀地发现,他不但不胃疼,而且精力充沛,生龙活虎,一头牛都没他身体健康。 这个骗子,第二天还趁着我没起来,跑去笼络了我妈。 自从上次我跟我爸妈说了点我和李祝融的真实情况,老太太对他反而没那么戒备了——大概也是因为知道了我爸的药价格有多昂贵,也猜到是李祝融买的。 我爸天天待在研究所,老太太不放心,天天在家翘首盼望,看韩剧都看不安生。还时不时打我电话查岗,问我爸情况。上次我带她去研究所,就为了让她知道我爸呆的地方既不危险也不艰苦。她看了之后,本来还要天天跟着来的。结果我爸不干,说:你又不懂物理,来干什么,每天吃药提前三小时就开始倒计时催我,还剩两小时催一次,一小时又催一次。你呆在这,影响别人做实验,我都不好意思。 老太太被我爸一顿抢白,只好回来了,但是没绝了念头。我不知道李祝融怎么弄的,又是怎么和她说的,总之第二天,老太太很开心地带着个R大食堂的袖章,带着个年轻女孩子,给A组成员送饭来了。我爸还没说话,她先把工作证亮出来了:“看到没,我有工作证的。你别说话,吃完饭就快把药吃了。” 老太太“合法”逗留在A组,每隔一个小时就给我爸提醒一下吃药倒计时。还带了一袋子毛线团过去,坐在休息室里打毛衣,说是打给我爸秋天穿的。 我本来对李祝融这做法不太赞同,研究所又不是我家开的,这样大张旗鼓,影响别人工作不说,看着也太嚣张了,别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腹诽成什么样了。 但是,他对我的顾虑不屑一顾:“你管别人干什么?你爸妈开心最。别人有意见,又不会说给你听,当他们不存在就是。谁要是看不惯,让他来和我说。你爸妈一把年纪,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去做。别人又不是你家人,你家人还是别人?” 我说不过他,又不能拦着我妈不让去——老太太一个人呆在家里没事做,就会想我爸的病,想了就伤心。我不止一次撞见她一个人偷偷抹眼泪了。 好在组长王治经常不在,齐景和我还算友好,林森对这些事一概不关心,只管他的实验。小白倒是欢腾,天天和我妈套近乎,聊得火热——现在我妈不仅每天给他多加一个鸡腿,还买了三斤米色的毛线,准备给他打一件毛衣。 - 我妈去送饭的第二周周末,我和李祝融请了夏知非来家里吃饭。 他们来的时候,是我开的门。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脸色有点苍白的,但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我上次见他是十年前了。 他偏着头,托着下巴,用一副和他那张脸完全不配的痞子表情端详了我一会儿,然后朝着走过来的李祝融大声笑道:“冰窟窿,原来这就是你姘头啊!” 79、第 79 章 ... 我以前说,郑野狐是我心目中最恐怖的人。 我收回这句话。 我不知道,夏知非有多好的脾气,才能把陆非夏宠成这副德性。 他简直是孙悟空转世的。 我不知道沙发上是不是真的有钉子,总之他连三分钟也坐不住,先是四处在房子里绕了一圈,四处看看,然后跑回来告诉李祝融:“冰窟窿,你这房子能闷死人,连一点植物都没有。” 李祝融瞟了他一眼:“你家不也没有?” “我们家有鱼……”他拖了一一张椅子过来,反着坐,懒洋洋趴在椅背上,像个小流氓一样,拿着茶几上的苹果在手里抛着玩。 我还以为这就是他本性,结果吃饭的时候夏知非和李祝融进书房说话,他像被谁从五指山下放出来了一样,在房子里左摸摸,右看看,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两个勺子,盖在客厅挂的那副油画里人物的眼睛上,大声叫我:“许老师,你快看,奥特曼。” 我汗颜,好在早就见识郑野狐那疯子,倒也没怎么被他吓到,问他:“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要吃麻辣水煮鱼,放一层红辣椒!”他举着两个勺子,得意地朝我笑。明明是像小孩一样没心没肺的表情,那张脸还是漂亮得让人不敢于他对视。 “这个你吃不了吧,要不做点清淡的?”我迟疑地问他——他是身体状况是出了名的虚弱。 他可怜巴巴地:“没事,你做吧,我不吃,就看看也好,我都好久没看过辣椒了。” 说道“伤心处”,他还皱起脸来,苍白得像雪的一张脸,那双眼睛,简直像孩子一样灵动漂亮。尽管瘦得不行,他身上却没有一点女气。我看着他的时候,总是有点晃神。因为我能在他身上看见一些专属于少年的东西,不知道夏知非怎么做到的。他大概也快三十岁了,但他身上那些干净的、明亮耀眼的、像少年一样蓬勃的东西,却始终不曾消失。 他像是被岁月遗忘了的人。 还好,他再怎么漂亮,我还是有原则的,不会给他做辣的。 看我不肯做麻辣水煮鱼,陆非夏很是不爽,围着我打转,想让我把辣椒拿出来。 我只能和他讲道理:“你看,你不能吃辣椒,我现在也不能吃。李祝融不太能吃辣,做那么辣的菜,难道让夏知非吃?” 他想了想,大喇喇一挥手:“算了,回头我让非非做!” 我做菜没什么花样的,刀功也一般,他看了两分钟,觉得无聊,在厨房里乱翻起来,还很有礼貌地知会我:“许老师,我用烤炉烤一下白菜玩吧?” 我刚救下白菜,他就在旁边用筷子戳水池里的甲鱼,把甲鱼翻了个个,拿手指去勾引它:“来咬我啊,小王八~” 这种混世魔王性格,实在让人头疼。半分钟没看到他,就又跑到客厅闯祸去了。我拿出冰块做鱼冻,他跑过来,抓了一颗冰块,放在嘴里嚼。 “你别吃冰,等会肚子疼……” 他浑不在意,笑得眼弯弯,腮帮子鼓起一块,像个花栗鼠,还趁机套我的话:“许老师,你人这么好,怎么会喜欢冰窟窿呢?”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冰窟窿是他给李祝融起的外号。 “你别吞下去,嚼一嚼就算了。”我拿了个纸杯子给他把冰吐出来。 他鼓着脸颊,花栗鼠一样看着我,忽然恍然大悟一样笑起来:“哦哦,许老师不好意思了!” - 陆非夏大概是很难得出来一次,吃了饭还赖在这里不肯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碟片,说是个射击游戏,还说林尉也喜欢玩。知道我不玩游戏之后,他很是失望,被夏知非哄走了。 李祝融很不待见他:“夏知非真是当老妈子的命。” 我在一边腹诽:陆非夏可比你好多了,至少人家还知道讲道理。 下午李祝融没事做,我洗完碗,坐在沙发上看书。他过来躺了下来,头枕在我腿上。 这是他以前的习惯,经常躺在我腿上看书,玩游戏,这时候他就像从一头狮子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大猫,你挠他肚子都没关系。 “想睡觉了?”我手插进他头发里,替他按摩。 他眯着眼,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坐着说话吧,”我把书放了下来,低下头看着他:“正好我有件事和你说。” 他“嗯”了一声。 从这个角度上看过去,他鼻梁笔直,他和李貅一样,睫毛长而密,闭着眼睛的时候,眼睛下面有两抹阴影,不说话的时候,总像是忧郁的。让人提着心,生怕说了什么话让他不开心了。 但是,他只要一说话,就什么忧郁的气质都没了。 “上次我和小安打电话,他说下周他就放假了,让我们去接他回来。” “让袁海去就行了。” 我坐直了。 “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个。”我和他讲道理:“下学期把小安接到北京来上学吧。他年纪那么小,没有大人呆在身边是不行的……” “他有保姆,自己应付得来。” “不是应不应付得来的问题。”我给他解释:“小孩小时候没有父母陪在身边不行,你不是在培养继承人,你是在养儿子,他是你儿子。你首先得让他好好长大,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再考虑他适不适合当继承人。” 他睁开了眼睛。 “老师不喜欢我对小安的教育方法?” 我有点无力。 他总是把我的想法归于情绪化,因为他觉得,他的一切做法,无论是从逻辑还是从道理上,都是无懈可击的。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关键是,你不能这样教孩子。”我竭力给他解释:“小安是一个人,你不能替他决定他以后的命运。你只要尽好一个父亲的责任就行了,陪伴他,教导他,至于他将来要走怎样的路,要不要继承你的家业,可以让他自己来选。” 李祝融笑了起来。 他伸手,碰了碰我脸颊,然后用手指沿着我脸侧一路划下来。 “老师说的很美好,”他慵懒地眯着眼睛:“但是,他既然是我的儿子,他就只有一个选择。他不选,他的堂兄弟也会逼他选,他当不了平凡人。” “这不公平……” 他手指按在了我嘴唇上。 “这很公平,老师。”他又闭上了眼睛:“他比别的孩子有钱,有权利,他生来就是上位者。而这些,就是代价。” 这些代价,是每个人都付出过的。无论是他,还是郑野狐。 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安那孩子很会装可怜,老师心软,容易被骗。”他捏了捏我下巴:“但是不要对小安太好……” “为什么?” 我以为他又会说什么继承人不能有太多弱点的那一套。 结果他只是拉着我的衬衫领口,把我拉得低下头去,亲了我嘴唇一下。 “因为我现在,很不高兴。” - 无论如何,李貅还是接过来了。 我本来准备和李祝融一起去接他,结果被李祝融缠得,凌晨才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李祝融早就走了。 我和李貅住过一阵,也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本来还准备炖鸡,但是腰酸背痛,站不住,只做了盐酥鸡和炸得金黄的小鱼,海带汤放在瓦罐里炖着。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就天黑了。 我打电话问李祝融,他说已经到北京了,正在车上,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外面下雨,我带了伞去接。C城那边气温高,李貅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从车里出来,被冻得抖了一下。 “别感冒了。”我给李祝融递了伞,顺手从车里拿了毯子,给李貅披上,毯子太长,拖在地上全沾了水,我干脆把李貅抱了起来。 平时那么任性的小孩,其实也没比别的五岁小孩重上多少。大概是在车上睡了一觉,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意外地乖,搂着我脖子,一双眼睛雾蒙蒙地看着我。 “给我吧。”李祝融把李貅接了过去,一手抱着,把伞塞到我手里,揽住了我肩膀。 李貅搂着他脖子,靠在他手臂上继续睡觉。 - “把他放在沙发上,别吵醒了。” 李祝融把李貅放在沙发上,我拿了毛巾给他擦身上的雨水。 “我先去做饭,让他睡一会儿,你也去洗个澡吧。”我把毛巾给他自己擦:“饿了的话,先喝点粥,我中午做的。” 李祝融在我脸上啃了两口,换衣服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李貅脸上红红的,我以为是着凉了,结果量了体温也正常。 给李貅洗了澡,安排他睡了。我回到卧室准备睡觉,李祝融正在洗澡,我躺在床上,卧室门忽然被敲了两下。 李貅披着毯子,站在门口。 “怎么了?”我蹲下去问他:“饿了?还是不舒服?” 小孩脸红红地站着,睫毛卷翘,一言不发。 “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啊,是不是你爸爸欺负你了……” 小孩抬起蔚蓝眼睛,瞥了我一眼,又很快垂下去了。 “我不喜欢那张床!” “这样啊……”我忍着笑,揉了揉他头发:“那你今晚上就只能和我们一起睡了。” 80、第 80 章 ... 我让李貅睡在床上,小孩皮肤奶白,穿着米色睡衣,棕色头发翘起来,乖乖躺着。 “我不想睡觉。”他用下巴压着空调被的边缘,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要我陪你说话吗?”其实我更想问他要不要听故事。 他撇了撇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你等一下,我去看看你爸什么时候出来。”我替他掖了掖被子,去了浴室。 我得说服李祝融,让他不要把李貅扔回客卧去。这个问题显然不适合当着李貅面和李祝融说。 浴室的门本来是半透明的毛玻璃,在我几次抗议之后,换成了现在的门。但是淋浴区还是透明的,水雾缭绕,先看见修长的脊背,细腰,窄臀,然后是长腿…… 我还没发表感慨,他先吹了声口哨。很坦然地转过身来,走了过来,伸手按在淋浴区的玻璃上,翘着唇角对我笑:“老师等不及了?” 我咳嗽了一声,转开了眼睛。 “我进来是和你说,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让李貅和我们一起睡?” “他又跑过来找你了?”很是不悦的语气。 “他可能有点不舒服,”我跟他解释:“虽然没有发烧,但是脸红红的。他可能有点认床,他才四岁,和大人睡也是应该的……” 李祝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你……答应了?” 我半天没等到他回答。 “老师,你抬起头来。”他用指节敲着玻璃。 我抬起眼睛,看着他。 “看这里。”他偏着头,用手指划着玻璃上的雾气,朝玻璃上哈了一口气,然后一笔一划地写道:NO。 “你别这样,他……”我还想继续跟他讲道理,他翘起唇角,额头抵在玻璃上,眯着狭长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被那墨蓝眼睛看得慌起来,简直有点语无伦次了:“……我保证他只睡一个晚上,明天我给他把房间收拾得好一点……” “嘘~”李祝融朝我做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淋浴区的入口:“老师想让我答应,就从那里进来。” - 我迟疑了一下。 和他讲道理,显然是讲不通的。 但是李貅想和我们一起睡,不管是我还是李祝融拒绝了,他都会伤心的。 他只是个五岁的小孩而已。 这父子两个,都是一样的人,哪边都不会退让的。 好在我们有三个人。 他不让步,他也不让步,最后让步的只能是我。 - “老师身上还穿着睡衣呢,”李祝融抱着手臂,坦荡荡地站在那里审视我:“把衣服脱了吧,不然等会没衣服穿,要光着出去了。” 我被他描绘的前景吓了一跳,咬牙把睡衣脱了。 “内裤呢?”他好整以暇地笑我:“老师今晚想不穿内裤睡?”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是手放在内裤边缘,却怎么也拉不下去。 “老师不是要在这站一晚上吧……”他笑着揶揄我。 我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他翘着唇角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伸手把我拉了进去。 “我逗老师玩的~”他咬着我耳朵,促狭地笑了起来:“老师可以穿我的内裤出去。” - 温热的水劈头盖脑地洒下来,我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烫,眼睛也不敢睁开。 “老师看看我嘛……”他压低着声音在我耳边蛊惑:“不听话我就把小安扔到客房去了。” 我低着头,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他下腹贲囧张的欲囧望,吓了一跳,无所适从地抬起头来。 他倒是悠闲,用手掌接了沐浴露,从我肩头涂下来,他掌心温度高得吓人,烫得我不自觉地瑟缩起来。 我是一点自制力都没有的人,只是被在身上暧昧地按揉了两下,腰都软了下来。身下的欲望也迫不及待地抬头了,被他隔着内裤用手掌覆住,笑着咬我脖子:“老师起来了呢……” 他整个人赤裸着,胸膛上肌肉结实,有意无意地蹭着我胸膛,下腹的欲望也大喇喇地立了起来,我别开了眼睛,在心里腹诽:不要脸,不要脸…… 这个不要脸的某人,不仅隔着内裤按揉着我的欲望,还伸手把我内裤扒了下来,把我按在了浴室的玻璃上。 “这个姿势我想了很久了……”他整个人覆了上来,下腹贲张的欲望烫得吓人,猥亵地在我臀缝里摩擦着,伸手捏住了我前端按揉着:“老师猜猜,我最想在哪里做?” “……” “是在我公司的办公室,”他伸了一根手指,沾了黏腻的膏体,猛然刺了进来,毫不留情地抠挖着,我腰都软了下来,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他揽住了我的腰。 两根手指,骤然伸到底部,按住敏感的一点,我像是被轻微的电流击中,整个下半身都因为快感而麻痹了。 “在八十层的落地窗前面,扒光老师的衣服,把老师按在玻璃上,”硕大的前端,似有若无地在入口戳刺着,忽然猛地一下,直冲了进来,我尖叫一声,听见李祝融咬着我耳朵笑道:“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在我办公室的落地窗上,狠狠地,操老师。” 因为羞耻,我全身都在发烫,被侵入的感觉如此强烈,感觉身体里被一寸寸地挤开,火热的肉刃蛮横地侵入进来。过多的润滑剂被挤了出来,沿着大腿根流了下去。 眼泪在控制不住地往外涌,身体却早已适应了这样的侵入,习惯性地收缩着,异物感越发强烈。 “老师里面好紧……”他咬着我耳朵,掐住胯骨,大力地抽送起来。 “慢……慢点……小哲……” 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明明羞耻得恨不能马上晕过去,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却都因为快感而战栗着,包裹着异物的甬道因为不断涌出的液体而越来越滑腻,抽送也越来越顺畅,肉刃抵住了最深处的某个点,恶劣地碾磨着。 “啧啧……”他用手指抹了抹玻璃上的白色浊液,笑着按揉着我前端:“老师早泄呢。” 你才早泄! 事实上,他要是早泄,我会很开心的。 压在玻璃上泄了一次,被抱起来,盘住了他结实的腰,后背顶着玻璃,每一下都顶到最深处,整个下身都一片狼藉黏腻,然后被抱到洗手台上,因为“我想看着老师的脸做。” 跪在洗漱台上,整个上身趴下去,屁股却高高翘起来,可以清晰地看到抽插的细节,简直像动物一样。我羞耻得不敢看镜子,只能闭着眼睛,无法自控地抽搐着。 被折腾得快失去意识,整个下半身都因为快感和痛感而麻痹着,直到他咬着我胸口,不情愿地射在我身体里。 被放在满浴缸的热水里,快散架的身体惬意得想要叹息,李祝融也坐了进来。 “小哲,你太过分了……”我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连控诉也没了力气。 “还有比这更过分的,”他若无其事地吻我:“老师再围着小安打转的话,就可以试试看了。” 我累得和他讲道理的力气都没了。 朦胧中被擦干了身体,换了睡衣,后面的事就记不清楚了。 - 昨晚本来还想给李貅讲故事的,现在一想到我是被李祝融抱出卧室的,我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了。 还好,醒来的时候李貅已经不在了。 看了钟,是十二点,早餐是保姆做的,李家从来不请钟点工,都是从李家老宅拨人过来。 我腿发软,顺着墙边,走到客厅门口,躲在一边看。 李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一个显微镜,李祝融不在,李畅也不在,应该是去公司了。 我纠结了一下,是若无其事地出去和李貅打招呼,还是溜回来。 最终我选择了过去和李貅打招呼。 “小安,这么早就起来了?”我竭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 他瞥了我一眼:“是你起得太晚了。” 我默默地往厨房走。 “还有十分钟就开饭了,你吃个苹果吧,爸爸中午不回来了。”他眯着眼,看了一眼显微镜,问我:“钻石和碳棒的真的同一种元素构成的吗?” 我终于确认,他对于昨晚的事毫无知觉。总算放下心来,在沙发上坐下来,准备给他好好讲一番物理。 我才讲了两分钟,他就说:“你别说这么多了。” “为什么?” “你昨晚叫那么大声,再说话嗓子会坏掉的。” 81、完结章 ... 我逃回了学校。 盛夏时学校里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荫,我进去的时候,正是下课的时候,学生的人潮从教学楼里涌出来,一色的青春面孔,抱着书本,三五成群,像溯流而上的鱼群。 我穿行在鱼群里,心里像是有什么冷硬寒冷的东西,渐渐融化开来。 没有什么地方,比学校更能让人发觉自己老了。 但是能这样安心地老,也是一种福气。 我打了电话问我妈,她正在做饭,听说我回学校吃饭,开心地笑:“那我再炖个鸡给你吃?” 我爬到研究所的五楼,休息室里静悄悄的,我去林森的研究室,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喧哗,小白哈哈笑着,大声说:“我们天体力学内部争端,量子物理不要来搅局啊!” 然后是齐景哼了一声,可以隐约听见我爸和林森低声讨论算式。 我推门走了进去。 意料之中的画面,林森拿着笔,和我爸一起站在白板面前,齐景穿着修身的衬衫,姿态潇洒地靠在办公桌上,抱着手臂看白板,小白手里还捏着一根巧克力棒,头发乱糟糟的,也盯着白板。 我先叫了一声“爸”,然后和齐景打招呼:“吃中饭了没?” “没。”齐景指了指白板:“我们在写圆形限制三体问题的小天体运动微分方程。” “写出来没有?”我也盯着白板看。 “拜某个量子物理学家的建议所赐,我们正在着手写十八阶的常微分方程。”小白耸耸肩。 “如果你平时多看点数学书,就不会连3个二阶的常微分方程也看不懂。”齐景反唇相讥。 小白炸毛了。 “过分依赖数值和定性就只能走进死胡同。用分析法不挺好,把天体的坐标和速度展开为时间或其他小参数的级数形式的近似分析表达式……” 我扶额,决定回去继续看我的数学书。 - 我坐在休息室里,看一本常微分的书,等着中饭,然后手机响了。 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我认识罗秦其实已经很久了——和李祝融一样久。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李祝融,是学校找去当他的家教,他坐在一张深红色天鹅绒的沙发椅上,皮肤雪白,眼神倨傲,懒洋洋地看着我。在他左边,两个人正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下棋,都抬起脸来看我,对着我笑的那个是郑野狐,戴着眼镜有点怯懦的那个是罗秦。 我没想到他会打电话给我。 “许老师吗?” “是我,你是?” “我是罗秦。” 我对罗秦,并没有太好的印象。 他过得并不好。 他没有朋友。 到了他那个地位,真正的朋友,大都只能从和自己同阶级的人之中找,但是他从小就被郑野狐和李祝融欺负,被那样侮辱过,不可能再和他们玩在一起。 我和李畅问过他,他说罗秦是一个孤僻的人,平时也不大出席公众场合。 我知道他很可怜。 但是他朝我吐过口水。 “许老师现在可以出来吗?我想请你吃饭。”他的声音有点僵硬。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陈柯的前车之鉴在那里,对于这种有点怪的人,我心里还是能避开就避开的。 “我已经准备吃饭了。”我不想骗他:“我今天中午要和我爸妈一起吃饭。” “这样啊……”那边沉默了很久,但并不安静,听得见有车的声音,而且他似乎在吸烟。 过了很久,久到我都想说“没事我就挂电话了”,他终于又说了一句:“那老师晚上可以出来吗?” 他的声音很不正常,我先以为是语气僵硬,后来发现他声音里的那种灰暗是有感染力的,连我听着也心情低落起来。 “你……”我有点踌躇,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没事吧?” “我很好。”他几乎是有点神经质地迅速回答。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但是我们一点都不熟。 我在心里腹诽了一阵,还是决定去看一看,毕竟他也不可能把我吃了:“这样,晚上你到我们学校来,我请你在学校旁边吃饭吧。” - 其实见罗秦之前,我都有点想不起他是什么样子了。 见到之后,发现他比我印象里苍白,他的脸窄,眼眶深陷,眼睛颜色很浅,眼梢下撇,看起来很忧郁,带着点神经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