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尊给你做的?” 她点点头,长长的睫毛微扇。“他手笨,做了很长时间才弄好,飞起来歪歪扭扭的。”女孩仰起脸笑了笑,隐约有点怀念。“不过我还是很喜欢。” “后来呢?”他爱看她这样笑,黑眸像盛满了光,一闪一闪。 听到这一句光忽然暗了,迦夜咬了咬唇。“后来线断了,纸鸢没了。” 他后悔失言,探手轻轻摩挲着黑发。“现在又有了。” “嗯。”她又笑起来。“谢谢你。” 他反而愣住。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几度生死并肩,从未听过的三个字,居然用一个纸鸢换到了。 借剑 身边的人如每次黎明之际一般悄然离去。 走前还吻了吻颊,她懒懒的翻了个身,卧在他留下的温暖中不想起床。寒凉的玉簟席被他撤了下去,代之以微微沁凉的冰蚕丝,他说气血不足的人换这个会好一点。 其实不管哪种都一样,离了身后的熨烫依旧冷下去,寒气早就渗入骨髓,垫什么都没差。 近段时间偶尔有人在附近窥探,极隐蔽,但瞒不了她。 惩诫过两次后收敛了许多,她懒得朝相,更不想费心思考究竟是哪一方的人马,那两枚暗器她留了分寸避过了要害,对方不会不懂。 假如在天山,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隐患,势必查清楚了才罢休。但到了这里,她已全然怠惰,事情未上门之前根本不愿搭理。若他知道,必定又要温柔的轻斥了。 想起离开的人,她泛起一丝自己都未觉察的情绪,淡漠的眼有了些温度。 抱过案上的孤零零的玉坛摩挲了许久,始终拿不定主意。娘………希望留在哪里?该不该………发了好一阵呆,闷闷的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他忙得要命,她一人将扬州逛了个大概。 买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回来随手一扔,堆乱了又让侍女收去丢掉,周而复始,慢慢厌倦。此刻坐在曲苑看台上的女乐莺歌婉转,一径支颐发呆。 二楼人少,到底不是隔间,未过多久身边有人坐下,没感觉到威胁性也就听之任之,随手拈起点心品尝。 有视线在看她,她没转头自顾自的边吃边听,一会碟子就空了。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一份刚出炉的热点又放在了桌上。 瞥了眼突然出现的点心,她终于瞧了瞧对面。 一个极温雅的男子,通身气息平和,正微笑着看她。身后跟了一名随侍,看上去………不太好对付。她默默的估量,相较之下,眼前的男子更让她留意,若非不谙武功,必定已到了精华内蕴的地步。 “姑娘不妨尝尝,此处千层油糕可称一绝,必定不会失望。” 她想了一想,撕下一块尝了尝便推开碟子。 “多谢。”淡淡的丢下两个字,她径自付帐离去,走出老远还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 不明对方的来意,无心深究,只当偶然。 但…………偶然未免太多了一点。 从那日之后,凡是出门,总会遇到此人。 全无异样举止,时请一碗羹,一碟酥,有时送几张彩笺,一卷字画,种种零碎的玩艺,端看她那天逛的是什么门类。所赠均为上品,也无多余饰词,对她转身而去的行为并不在意,永远不变的微笑。 她不问,他也不言,双方似有默契的耗下去,看谁更有耐心。 她依旧随兴而游,见采莲女行船打桨有趣,出钱租了一架空舟。 划船比想像中麻烦,却也难不倒她,渐渐划到了湖心。铺天盖地的荷叶仿佛与天水相连,碧色无边,远远的传来采莲女的轻歌,水声棹声混为一色,衬着晴空万里心旷神怡。 在层层叠叠的花叶间停下。支支如箭的芙蓉高过了人头,隔绝尘世般的清宁。垂手捞了几株野菱,玩了一会荷花,剥出碧圆的莲子,她没有挑出莲心,一并咽了下去,品味着与清香揉合的苦涩。日光晒得刺眼,摘了一片圆大的荷叶覆在脸上,枕着水声睡了。 波浪起伏,轻舟摇摇,极热的阳光驱散了阴寒,睡得比平日更沉。做了不少零碎的梦,朦胧中有什么东西渐渐挨近了小舟。 拿开遮脸的荷叶,一双温和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同样一叶轻舟,这次没有带随从。比起那个人,俱是长身俊貌的出众。只是那个人气质偏冷,而这个沉静如水。 对方递过来一个提篮,尔雅的一笑。 “洞庭碧螺春,正好就莲子。” 精致的提篮中所放的果然是一壶上好的香茶,还有一碟细点,一双乌木镶银筷。 看了半晌,她抬起头。 “不管你要找的人是什么样,都不会是我。”僵持了半个月,终于说了超出两个字以外的话。男子平和的眼光总在透过她看什么人,可以确定无恶意,但并不让人愉快,她决定作一个结束。 “你怎么知道。”对方笑起来,眼中掠过一抹赞赏。 这个人身上有某种让人放松的气质,她扯了一方荷叶作杯,递了一捧茶过去。 “谢谢你数日相请。”啜了一口带着荷香的清茶。“我不是江南人,只是偶然来此,你必定是认错了。” 男子点了点头,相当坦白。“我也不能确定,或许真是错了。” “希望能找到你想找的。”她喝完了茶,随手将荷叶抛入湖中,拾起浆准备划开,天色已近黄昏。 “有个不情之请。”他适时道了一句。 “说说看。” “是否能借你的剑一观。” 话语平常,仿佛是借把扇子一瞧,空气却忽然冷下来。 迦夜黑眸如墨,没什么笑意的抿唇。“杀了我就可以。” “我不想和你动手,只想看看剑。”他歉意的解释。 “不管剑是怎样,都不是你要找的那把。” “为何这么肯定?”对方仍是温和的笑。“你并不知道我要找什么人。” “你也无法肯定,不然何必借剑。” “你说的对。”男子叹息。“离别太久,许多事都很难确定。” “放弃吧,或许会轻松一点。” “难比绝望好。”他又在透过她看不知名的人。“纵然人非,物件不变,所以我想看是不是。” “你坚持要动手?”她也惋惜。 男子默然片刻。“非此不可?” 她忽然觉得好笑。“这句我原封不动还你。” 男子也笑了,神色宁熙,衣袖轻拂,气质温良如玉。 “算了,也许确是我认错。” 她拾起桨划开,漫不经心的道别。“但愿不会再见。” 男子在原地目送,和悦的声音似响在耳边。“最后问一声,你的剑可叫寸光?” 暮色中仅能看见彼此模糊的身影,摇桨的手停了一瞬,话音平平送出。 “你找错人了。” 踏出房门,青岚紧张的盯着他,试图从神情中看出蛛丝马迹。 “爹答应了?”满怀期待的目光简直令人不忍心说不。 “没。” 一个字浇熄了热望,青岚的头顿时垂了下去,丧气失望。 “不过……………”他慢吞吞的开口,不意外的看弟弟又紧张起来。“爹答应解除禁足令五日,期间可免例行修习。” “真的?”青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惊喜得嚷起来。“我可以出去了,能去街上玩了,呀!”扑上来热情过度的抱着不放,“谢谢三哥,三哥真好。” 被当树一样摇了半天,谢云书挣开小弟正色叮嘱。“这是让你陪来访的朋友,别光顾着自己玩。” 青岚爽脆的应是,不一会贼兮兮转了转眼珠。 “你想什么?”一看就在打什么鬼主意。 “正巧这几天沈淮扬老往外跑,八成遇到什么好玩的,明天我偷偷跟着他。”青岚笑得极是诡秘,心已经飞到九重天外。 瞧得他直摇头,好在仅有五天,不然心如野马的幼弟怕是又要折腾出事来。 谢青岚没想到兄长的心思,兴致勃勃的跟在新交的朋友身后。 穿过闹市,走过小巷,仗着轻身功夫飞掠,幸未被快马拉下,最后竟然出乎意料的到了山中一座奢华的别苑后门。 险些要怀疑是不是好友发现了被人跟踪,特地将他引到这等偏远之所。神色却又不像。沈淮扬安静的在边角等了许久,门忽然开了一条缝,一个窈窕丽人闪身出来,一见面就绽出了甜笑。 女孩明眸秀目,秋波宛转,年纪似与沈淮扬相当,竟是个西域美人。远望去曼妙有致,已现出成熟女子的娇媚。 以他的目力足以看出沈淮扬的脸上可疑的轻红,心底不禁哀叫。继三哥之后,又一个亲近的人成了情场上的呆子。 只是……………这家伙来扬州才多久,动作居然这么快。 眼见一双少年男女半羞半喜的交谈,郁闷的怨念在青岚心中挥之不去。 宿怨 那日游湖之后,她没再出门。 再过几日萧世成即离开扬州,她给自己排的时间也大约相应,想来不致再有机会遇见。不管那个人是谁………… 并未费心思虑,更不曾告知夜夜来会的人。一切都将过去,未来似乎清晰可辨,没什么是意外。 “叶姑娘,苑外有人请见。”管事的李叔在夏初苑外扬声,亲自通报。 翻了翻婢女送入的名刺,别无一字,仅在正面绘了一个繁复的印记。 龟兹王室的徽记。 她略一思量。“请他在前面酒楼雅座稍待。” 拒绝了李叔派护卫随侍的好意,施施然走入雅座,等在其中的果然是赤术。 “殿下有何见教?”摒退了侍女,她淡淡的开口。 赤术实是一个英挺的男子,有西域人特有的鲜明轮廓,勇悍和尊贵两种气质矛盾的交织,使他充满了男性的力量感,随意坐着仿佛已蓄势待发。 “也没什么,毕竟我到江南均拜雪使所赐,故人异地重逢,请上一席也是应该的。”他含笑而对,目光奇特的闪亮。在那般眼神笼罩之下,总使人错觉自身成了猎物。 可惜对迦夜无效。“原来殿下离了龟兹这么悠闲。” “雪使离了天山不也一样?”他微笑着替她续了一杯茶。“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况本是旧相识,更该好生聊聊。” “你汉话说得不错。”听着龟兹声调的咬文嚼字颇为有趣。 “中原居,大不易。”赤术倒是坦白。“尤其是做一个质子。” “所以你接近南郡王。” “他是天子新宠,炙手可热,或许能让我回去。”他并无自惭自愧之态。“卑躬屈膝附诸尾翼非我所愿,却是势在必行。” 迦夜沉默了一会。 “你倒是王候之材。” 能屈能伸,迅速适应从顶峰跌落的猝变,又与仇人笑颜相对,款款而谈,非一般人能为。 “得雪使一赞,赤术倍感荣幸。” “怎么不借萧世成的手除掉我,这可是个报复的良机。” “能杀雪使的人,目前我还没遇到。”赤术的神色说不出似憾似叹。“再说我现在的身份也不容自招麻烦。” “你很聪明。”她盯了对方一眼,“我奇怪你竟忍得住。” “没有想像中难。”他露齿一笑,“萧世子不也忍下来了。” 迦夜的手指在桌上轻叩了半晌,忽然抬睫。“你找错方向了。” “雪使所指何意?” “你想回龟兹,以为从南郡王着手打通朝廷一关即可。”她不出声的一笑,“你带的金珠足够填平各级官员的胃口?” “确实不够。”赤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雪使有何高招?” 迦夜擎起一枝筷子沾着茶水写了一串人名。 “你来中原上下活动数年,势单力孤难成其事。最好的办法是借龟兹一国之力,由龟兹王派使者携国库珍宝打点,胜你百倍。” “龟兹王当年遣你为质,无非是误会你意图夺嗣而通敌,只要破开这个结,他必然懊悔自责,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接你回国。” “症结关键在于姑墨,你自身不能回西域,却可派亲随往来,伺机挑动姑墨主师狼干与国相之间的矛盾。狼干为外戚姻亲一系,性情刚勇莽撞,自身能力不足。只需诬其无能怯战,致使姑墨当年与你一战失利,全仗国相巧妙设计方令龟兹退兵言和…………” 赤术的眼睛刹那雪亮,“狼干必定愤愤不平出言争功,当年之事即可大白于天下。” “殿下只需静待姑墨廷争传入龟兹密使之耳。”丢下了筷子,她懒懒的倚上靠背。“桌上的这些人可供适度利用,希望殿下尚余有部分金珠。” 赤术一一默记在心,良久不语,已在盘算具体施为细节。 半晌,他抬起头,表情复杂而难解。 “你为何指点。” “你不正为此而来?”招来侍女换了壶新茶,她看也没看他。 “我只是………”他神色异样,停住了没再说下去。 “是我害你声名狼藉离乡万里,而今稍事弥补,不过也有条件……” “你说。” 黑白分明的眸子浮出冷光。“继掌龟兹之后,二十年不得对姑墨动兵。” “这是为何。”赤术诧然凝视着对面的纤影。 “你只须说答不答应。”素颜微微现出冷笑,“反正以你的本事,不用吞并姑墨照样有办法令龟兹强盛。” “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男子静思片刻,反而松懈下来。“虽不知雪使为何立此规矩,赤术照办就是。” “最好如此。”清冷的话声忽然寒彻入骨。“别以为我离了天山就奈何不了你,一旦违约我照样能让龟兹翻天覆地。” “雪使的手段我早有领教,岂敢小视半分。”他窒了一刹,重又绽出笑脸。“赤术必不违信。”道最后一句时手已按在额前,依循西域人起誓的仪式,语音庄严,十分郑重。 迦夜点点头,收起冷意。“祝殿下早日心遂所愿。 气氛随之放松下来。 赤术举杯答谢,思了半晌,终忍不住询问。“你不恨我?” 迦夜一时不解。“恨你?为什么。” “我曾对你用刑,又纵容手下………”不明密室的详情,一地撕得粉碎的衣服却是清晰可见,死的侍卫半身□,些许细节并不难猜。 “那些鞭笞?”她约略了然,并不在意。“我杀人的时候就想过有这么一天,算罪有应得吧。至于你的手下…………” 她笑得很淡,却让人无端悚然。“不是已经被我杀了?我从不记恨死人。” 赤术看着那张清丽与煞气并存的雪色素颜,久久说不出话。 再度回到南郡王行宫,心中大致有了全盘考量。 流落中原数年,多方努力收效甚微,若此计顺利,不出数年即有望回归故国。一心回西域再行设法洗刷污名,却忘了还有此一箭双雕之计。 思虑间,一个娇影从廊后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莎琳公主。”他有些意外。“有事?” 鄯善国的小公主,同样被叛乱后的叔父送至中原为质,成了南郡王的禁脔。彼此都来自西域,不过他对这个空有其表的公主兴趣缺缺,多为避嫌敬而远之。 “赤术殿下,你可不可以帮我。” 难得娇美的公主找上门来,他提起了一点好奇,世故的打了个滑腔。“公主何必多礼,假如赤术势所能及,定当效力。” 莎琳双手交握,丽容因紧张而微微扭曲。 “我看见了杀死父王的魔女,她在中原,我想请殿下借些人手杀了她。” 他错愕了半晌,几乎要笑出来。 “你在哪里见过她。” “她来过行宫。”莎琳说了一个日子,恰是琼花宴当夜。“殿下不也是因魔教作祟才被流放中原,如今正是复仇的机会。” 他顿时对天真的公主哭笑不得。 自小养尊处优,莎琳根本不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兀自认真的计划。“我已探听出她住在扬州城的哪一处,只需躲开她身边的人,殿下手边的英勇战士轻易即可擒回………” “公主殿下,这件事请恕赤术无能为力。”他再听不下去,出言打断,美丽的眼睛诧然睁大,不相信自己遭到了拒绝。 “公主还是小心服侍王爷,尽量多争些宠爱才是上策,这种逾距的事最好少提,若是传至世子耳中,只怕………”这话有一半出自真心,萧世成不会容许身边有包藏祸心的人物,一旦被他知晓,不是沦为利用的棋子,就是被毫不留情的铲除,在长安的失势质子质女命如蝼蚁,谁会在意卑微者的死活。 莎琳空负美貌如花却不懂好生利用,被南郡王宠爱过一段时间后即受冷落,在王府时时受各色美人倾轧,不是无缘由的。 他的怜悯也仅此为止,言毕便待退走。 莎琳不甘心的追在身后。 “难道你就不恨他们?是他们毁了一切,我们根本不应该受尽屈辱,是她让我们离开了故土流落成这等低贱的身份,你就不恨她吗!”娇喊到最后带上了哭音,求助无门孤立无援,眼见着仇人逍遥自在,心如被浸入了沸水煎熬,日夜辗转难眠。 “我曾经恨过她。”赤术站住了并未回身,低沉的话音发自心底。“到最后我只怪自己不够强,不是她也会有别人来毁灭,而且做得比她更彻底。” “命运就是这么残酷,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她比我强,我佩服她。而你………”他想了下,藏住叹息。“忘了一切,好好活下去吧。” 美人若只有丽色,仅能沦为权者茶余饭后的身心消谴,供人恣意玩乐。 世上唯有实力能赢得尊重,这个道理,娇宠过度的公主大概永远不会懂。 受制 仲夏时节,夜间仍是炎意重重。 好在拥着迦夜绝不会热,时间长了如抱着一块温凉的玉。 轻嗅着发间的幽香,他知道她没睡着。每当呼吸拂过耳际,她会不自觉的轻颤,像风中幽柔无力的白花。 故意让气息稍重了些,她果然缩了缩脖子,小巧可爱的耳垂微微发红。一时心神荡漾,待回过神已吻上了她的颈。 细瓷般柔滑光洁的肌肤,诱人一路品尝下去。素白的中衣一寸寸褪,渐渐是单薄纤弱的肩,线条匀美的背,不是迦夜的手按住了前襟,必定会翻过来吻个遍,倘若如此,他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把持得住。 深吻浅啄让迦夜禁不住发颤,微凉的身子也热起来,却咬着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他试着轻啃了一口背胛,她蓦然抖了一下,弓得更紧了,他忍不住低笑,伸指轻轻摩挲,嫩如凝脂的玉背惑人心神,简直是对自制力的无上挑战。 闭上眼拉起了衣襟,冷静了好一阵才敢睁开,温度渐渐回复了正常。迦夜依然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迦夜。” 没有应答,他轻轻把她转过来,白皙的小脸犹有未褪去的红晕,长睫如羽扇一般微动,就是不肯睁开。 “迦夜?”他吻了吻轻合的双眼。 “再不醒我就………”指尖探入了纤手按住的襟口,迦夜立时睁开眼,盈盈似水的眸子又急又羞,一掌拍开了放肆。 “真可惜,你若睡了多好。”他坏笑着调侃,故意露出惋惜之色。 唯有这种时候迦夜会说不出话,锋利的言辞化作了无措,完全不懂该怎么应对。他偏爱逗她,混合着羞红的娇妩,稚颜无邪的清媚,令人怦然心动。拥着这样的她,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他不敢再看,改将头揽在胸前,脸腮触着乌发。 “过三日就是我爹的寿辰了。” 她不太习惯正面依在他怀里,下意识的用手抵着。 “你去不去?”拉开她的手,他揽得更紧。 “何必明知故问。”挣不开她干脆放弃,无奈的由着他。 “我娘希望你去,想跟你私下叙叙话。”他软语温劝。 “令尊看见我,会像吞苍蝇一样难受。”她冷淡的陈述事实。 过于反差的形容让他闷笑,笑完了又有些悲哀,好一会没说话。 “我让你不高兴?” “没。”低头吻了吻黑发,“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谈不上,我本来也不喜欢这些名门正派,麻烦得紧。”两人只穿着中衣,贴得又近,一时手不知往哪放,被他抓过去放在腰上。她轻轻的搭着,指尖静静感受匀实有力的男子身体。 “迦夜,留在扬州好不好。”他低低的偎在头上建议,“就像现在这样。” “然后?” “我想办法,总有一天能说服。”他说的有点困难,自己都觉得牵强。 迦夜只是笑,淡淡的闭上了眼。 “我困了,睡吧。” “迦夜。”他抓住她的肩,严肃而认真。“我要一点时间。” “那又如何,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除了我谁也不要?”清冷的话语带上了三分讥嘲。“你要不起我,你自己知道。” “其实这样也好,我本不喜欢与白道世家牵扯。你自有你要担当的事,别硬拖着我…………” 腰间的手蓦然一紧,他隐约有了怒气。 “我再说一遍,我只要你,无论怎么麻烦我都不会放手。” “可是我想放。”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水,又像冰。“我不想那么累。” 冰冷而绝望的寒意瞬时包围了他。 “没人敢看不起我,进了谢家,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她一点点硬拉开他的手,毫无留恋的自怀里退出。“你希望我沦落到那个地步?” “我,做不到。”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幽冷。“你知,我知。” 心渐渐落入了深涧,又压上了巨石,沉而硬。 “你很好,非常好,可是我不要。”她的眼终于柔了一点,真心的遗憾歉疚。 “对不起。”抱歉让你遇到我。 他明白她未出口的话。 “你,真的很骄傲。” 声音涩得不像自己的,心痛得像有什么硬生生的撕去,却无能为力。再呆不下去,他蓦然起身披衣,带着伤极的心离去。 静静的卧了半晌,她重回蜷曲的姿态,如一个婴儿。 迷茫的看窗外黑沉沉的夜,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即将合眼的一刻,仿佛利刃劈裂身体,睽违已久的剧痛再次袭来。 她紧紧咬着唇用意志苦撑,疼痛一再超出忍耐的极限,眼睛不自觉得掠向丢在床边的短剑,又强迫自己挪开,她……….答应过………此刻是那样难以忍受,痉挛的抓起剑远远甩到房间的另一角。 豆大的汗滴不断落下,双腿的痛楚永无尽头,一夜长得可怕。当剧痛终于平息,她伏在地上,虚软的等着气力恢复。 这一次,她只能靠自己站起来。 天,蒙蒙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光影仍暗,但黎明已至。 耳畔突然传来极轻的落地声,毫无疑问,有人踏入了苑内。 这个时间…………步履声也不对,她连咬牙的力气都没了。 勉强侧头望向不远处的圆桌,零落的药瓶摆在案上,还有装着骨骸的玉坛………她拼尽了一点点蹭过去,汗透的身体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蜿延的印记。 他的心跳得极快。 摒息净虑,小心翼翼的接近,黑黝黝的厢房看起来异常平静。 快速翻至窗下,猝然响起了一阵碎裂之声,似乎有什么瓷器跌得粉碎。心险些从腔子里跳出来。明知此一时间谢云书必定已离去,仍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又静了半天,听得客栈早起的伙计传出了洗漱声,再无法拖延,亮剑护住了全身,如一只轻巧的狸猫翻进了房内。 屋里很黑,地上蜷着一个人,穿着素白的单衣,娇小的身形告诉他正是要带走的人。尽管对方是个女孩,毫无反抗之态的伏着,他仍是戒慎戒惧的靠近,足尖一挑,将瘫软的人翻了过来。 全身像水里捞出来一般,异常狼狈,要不是胸口轻微的起伏,他会以为是一个死人,脸色白得可怕。 确定了对方不是伪装,他从地上拾起蜡烛点燃,烛心有些潮湿,辟叭响了几下才稳定下来,跳动的火焰让室内一下亮起来。 地上有一摊瓷片,混着各种内容打了个粉碎,应是方才那一声响动的由来。桌巾半坠在地,估计被她胡乱拉了下来,人软绵绵的虚乏无力,似什么病发作了一般。 拎起对方半提在墙上,犹豫不决。毕竟对方是个稚龄女孩,全无威胁性。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来凶一点。 “你是不是魔教的人,说。”悬殊明显,欺凌弱女的感觉更强了,他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 “别想骗我,你那些狐媚对我没用。” 不知是哪句话起了作用,虚弱的人睁开了眼,涣散的眼神慢慢凝聚,最终在他脸上定住。黑亮的眸子睁得极大,一眨不眨,盯得他心里发毛。 “你是魔教中人,杀了鄯善国主,对不对。”他努力瞪回去。 瞪一个随时可能昏迷的女人,这对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年来说前所未有,清秀的脸庞威慑不足,看起来倒像斗气一点。 女孩却渐渐笑了,笑容很凄凉,黑眸像泛了水,脆弱得不堪一击。 “对。”声音极微,他几乎听不清,全仗口形猜。 “你真是?” 她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雾气朦胧的双眼暗淡无光。 确定了身份,他不再犹疑。吹灭了蜡烛,扛起她跳出房间,足尖在窗棂一点,脸上突然一痛,他立时甩开了肩上的人,小小的身子砸在地上滚了两滚,不动了。 脸上多了一道渗血的浅伤,是她趁着不备用指甲抓的,显是不甘心被掳作无谓的反抗。他懊恼的低咒了一声,过去点住了她几道大穴,改拎在手上掠了出去。 复仇 天亮晃晃的,空气有些窒闷。 赤术走近行宫的偏门,准备离宫安排细务,不想再度撞见了莎琳。 身边的近侍先一步离开,只余了背影。鄯善国的公主眉目舒展,难得的心情上佳,不无得意的斜着他。 赤术暗里猜度,或许这位公主放弃了不可能实现的妄想,转而接受了现实,果真如此,倒是幸事一桩。 “公主起得真早。” “赤术殿下也是。”莎琳巧笑倩兮,明媚动人。 他略一点头正待走开,莎琳再度开言。 “有一点小事想请教殿下。” 赤术礼貌的驻足。 “殿下可知有什么酷刑能让人极痛苦的死去?” 一听即知她仍在幻想天真的复仇游戏。他随口敷衍,“那说起来太多了。” “请殿下告诉我最可怕的一种。” 真正鲜血淋淋的残虐手段只怕会吓坏生于温室的娇花,他笑了一下。不无好意的劝说。“那不是公主该了解的,有失身份。” “我想知道,请殿下说一种就行。”莎琳相当坚持。 赤术想了想,挑了不怎么吓人的说辞。 “据我所知,当年鄯善王常用的有一种……………” 听完了他简短的说明,莎琳绽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仿佛隐着什么快意的乐趣秘而不宣,优美的颔首致谢。 “多谢殿下。” 这女人今天有点怪。 走出偏门,他不无疑惑。 或许是生活过于空洞,借着无谓的妄想发泄? 赤术摇了摇头,把刚才的偶遇抛到脑后,策马而出。 谢云书一早开始忙碌,谁也看不出他彻夜未眠。 唯有借着纷杂繁复的事务才能稍停心底的钝痛。 每一次被无情的话语刺伤,到了夜里仍会去水榭,飞蛾扑火般停不了。总想改变什么,尽管明知她心魂如铁,从不回头。 能让那份娇柔在掌中多停一刻也是好的。他只能这么想,悲哀的,无奈的,不去想灰暗而绝望的前景。 爱她的骄傲,也恨她的骄傲。 假如她稍有一点眷恋………… 他不能再想下去。 强打精神与白凤歌一起迎接络绎不绝的来客,安排款客栖宿等事宜。家中住不下的分散在谢家左近的客栈,翻着客栈的名录,瞥见夏初苑,胸口又是刺痛。 好在传讯的弟子及时出现。 “李叔,你再说一遍,究竟是怎么回事。”谢曲衡疑惑不解。 李叔的额上微微见汗。 “回两位少主,今日辰时,服侍叶姑娘的婢女依例去了夏初苑,捧着洗漱汤盆叫了半天都没有回音,想是叶姑娘仍在安歇,未敢打扰。隔了一个时辰再去仍旧无声,放心不下推门进去,才发现屋里一片狼籍,叶姑娘不见踪影。东南角的暗哨被人放倒了两个,只怕是出了事。” “她的身手怎么可能出事,难道是…………” 他知道大哥的意思,怀疑迦夜自行离开。 心中一窒,又迅速否定了推想,迦夜真要走何至于放倒暗哨,她根本不会惊动任何人。 “我去夏初苑看看。”他抬起眼沉声喝令。“银鹄碧隼,走。” 放心不下的谢曲衡还是跟来了。一涉及那个女孩,三弟的行为即超出了常规,不由得悬心。 屋里确实很乱,谢云书瞥了一眼脸就白了。 案上玉坛岌岌可危的悬在桌边,短剑落在屋角,药瓶砸得粉碎,分明是外人侵袭才可能导致的场面。 谢曲衡也在看,并不太担心,那个女孩绝非易与之辈。 “主上的剑。”碧隼触了触,与银鹄对视了一眼,俱是神色凝重。迦夜不离身的剑落在这里,不用说也明白意味着什么。 “碧落散有用过的痕迹,几乎一整瓶。”银鹄极其小心的审视着那堆破碎的瓷瓶,又拾起一旁的银烛细察。“烛芯上有迦罗香。” 谢云书在看凌乱得吓人的床,手掌按着天蚕丝褥一寸一寸的摩过,又遁着一道几乎不可察的拖痕来到了桌前,案上的桌巾被扯至垂地,边缘有个极淡的指印,破裂的碎瓷边有几滴血,他蓦然闭上了眼,狠狠掴了自己一记耳光。 “老三!”谢曲衡骇然拉开他的手,俊脸上渐渐凸出了指痕,他却像完全没感觉。“你别急,叶姑娘武功超凡,说不定是自己…………” “她被人掳走了。”低哑的声音半晌才说出来,悔恨万分,痛入肺腑。“昨夜她旧伤复发,完全没有应对之力,是我不该离开。” 银鹄碧隼头一次听说,俱是惊疑的对望,但知此刻不宜多问,默默静听。 “你怎知她旧伤复发。”谢曲衡约略听二弟提过些情况,顿时察觉到严重。 “床上还有未干透的汗,只有痛到极处才………”谢云书说不下去了。什么样的汗会几个时辰犹未干透。除了那般惨烈的发作,不复有别的可能。 探过两名暗哨,皆是未察觉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击倒,没看清来者。出了夏初苑,谢曲衡一时茫然,这般无头绪的行事手法,该从何寻起。 多日未见的玉公子正待出行,瞥见二人,远远的微笑致意,即使是惊讶于对方的脸色难看,也未曾表露分毫。 李叔忽然想起。 “对了,这一带的眼线曾几次见过叶姑娘和玉公子一起,看起来却又不熟,会不会是…………” 话未说完,谢云书已走了过去。 “请恕冒昧,在下想请教公子一事。”嘴里说得客气,眼睛极是可怕,玉公子身后的侍从已按剑在手,随时警惕。 玉隋摆了摆手,仍是温文有礼。 “三公子请讲。” “玉公子可曾见过夏初苑的叶姑娘。” 玉隋微微一怔,随即坦承。“我与她有数面之缘,未曾深交。” “公子入住此间即是为她而来?” 咄咄逼人的问话令身后的侍卫面露不悦,玉隋不以为意,淡淡的笑释。“我一度以为她是一位故人,大概是弄错,数次打扰确实唐突了。” “玉公子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玉隋想也没想立即答出。“三日前,瘦西湖荷塘泛舟之时。” 他盯了很久,确定对方没有说谎,剑拔弩张的气息终于缓下来,却更是心悸。 “三公子………”看他神情异常,玉隋忽然顿悟。“叶姑娘出事了?” “不错,还望玉公子见谅,舍弟一时情急无礼了。”谢曲衡拱手致歉。 “凭叶姑娘的身手,怎么会…………” 谢曲衡苦笑,想必所有人皆有此惑。“她昨夜身体不适,有人趁虚而入……”眼见弟弟纵身上马奔离,他无心再说。“改日再给玉公子陪罪。” 数骑绝尘而去,尽是厉声叱马紧迫之极。 玉隋在原地目送。 身后的侍从上前一步。“这谢家三公子未必太过张狂。” “这般情急………必定不是小事。”玉一般的面庞透出深思,“我们去夏初苑看看。” 避开了夏初苑的守卫,破碎凌乱的房间令人心惊。 在谢云书查过的地方又看了一遍,最后拾起了短剑。入眼剑柄上藤蛇曲致的微凸金字,再没了一贯的平静。 “真的是………寸光………怎么可能……” 几不可闻的自语,惊异的眼睛无意识掠过屋角,停在了卡在剑瓶中的蝴蝶纸鸢,多年前的记忆瞬时贯穿了思维,短剑从掌上滑落,铿然坠地。 紧随的侍从愕然看主人失去了从容,迅速苍白了脸。 “怎么可能………是她…………”心魇 一路飞驰,谢云书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老三,你打算怎么办。” “调动谢家在扬州所有暗伏的线桩。”眼神阴沉而压抑,潜藏着不顾一切的风暴,“求大哥帮我。” “你疯了,爹寿诞将至,此时调动必酿大哗,你可想过后果。” “我管不了那么多。” 闪过一脸惊讶的迎上来的青岚,谢云书咬牙切齿的扔下几个字,转身进了书房。谢曲衡又气又怒的跟了进去,激烈的争吵几乎掀翻了屋宇。 毫不费力的听了一会,青岚越来越心慌。眼见三哥径直去了豢养飞鸽的信苑,大哥摔门去了父亲起居的主苑,不禁团团乱转。 沈淮扬恰好找过来,见他的模样不由奇怪。 “你怎么了?” “完了完了,谢家要乱了。”终于抓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谢青岚语无伦次。 “怎么回事。”沈淮扬也紧张起来。 “我三哥要在这时候调动全部人手去找人,爹一定会气坏了。” “找谁?他每天出去私会的那个?”沈淮扬的脸色怪异起来。 “嗯,叶姑娘不知被谁捉走了,也不晓得是哪个天杀的混帐在这个时候捅乱子,这一屋子的客人………我的天,爹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三哥就惨了。” “不至于吧。”听着青岚哀号,沈淮扬有些不自在。 “你没看我三哥的样子,简直跟疯了一样………”青岚心有余悸的回忆。“不过我大哥也疯了,是给三哥气的。” “就为了那个魔女,怎么可能弄到这般地步。” “就是为了她,你不知道我三哥有多在乎,我从没见过…………”渐渐觉出了不对,青岚停下了牢骚,诧异的瞪着对方。“魔女?你怎么知道她……我不记得有告诉你这个。” “我………听别人说的。”沈淮扬惊觉失言,退了一步。 “是谁?”朋友慌乱的神色加深了怀疑。这件事被父亲列为极密事务,除了家中数人一律禁口,谁敢不守规矩。 疑惑的目光瞧得对方心慌,“我也不记得了,约摸是下人闲谈。”说着就要退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更不可能,谢家治下极严。他本能的追上去要问个清楚,沈淮扬反而用上了轻功疾奔了起来,更显得有鬼。 两人功夫相当,一个拼命逃,一个使劲追,好在谢家的院子曲折深晦,没那么容易让他逃出,几个转折飞入了圆门,青岚眼尖,扬声急唤。 “三哥快拦住他,他知道叶姑娘的事。” 沈淮扬的心倏的沉了下去,眼前出现的人,可不正是寒意凛人的谢云书。 听着青岚结结巴巴的说了事情经过。 冰寒彻骨的目光扫过来,沈淮扬顿时打了个冷颤。平日俊美可亲的世兄忽然变成了陌生人。 他把心一横。“我真的是听下人说的,什么也不知道。” “哪苑哪房的下人,在何处听闻。”青岚驳过,也是气急。“你倒是说个清楚。” 他直着脖子硬扛,随口胡诌,两人吵了个声震寰宇。 谢云书没理会,轻声吩咐了碧隼一句,不一会两名谢家的守卫腾掠而至,精悍而机警,单膝跪在身前,像两枚钉子钉入地面。 “昨夜沈公子住的客苑是否有人外出。” 其中一名僵了僵。“回三少,无人外出。” 另一人躬身而答。“回三少,沈公子于卯时出,辰时归。” “确定无误?” “属下亲眼所见。” “很好。”谢云书转头对汗如浆出的另一人。“自己去刑堂领罚。” 待两名守卫退了下去,谢云书抬眼盯着沈淮扬。 “请问昨夜沈公子去了哪里。” “我……睡不着,出去走走。”被那样冷锐的目光一看,未出口气已虚了半截。 “天都没亮你出去散步,骗鬼啊。”青岚气急败坏的反诘,对朋友的欺瞒愤怒而不解。 “想必沈公子也听说了,昨夜夏初苑的叶姑娘出了事,时间恰巧在卯时至辰时之间,此刻情势紧急,得罪之处务请见谅,改日我再去洛阳向沈世伯负荆请罪。”谢云书淡淡一席话说完,示意青岚禁了声。 沈淮扬窒了窒,梗着喉咙不开口。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下意识的偏头,徒劳的想避开利刃般的视线。青岚上去扭着看了看。 “像………指甲划的。” 碧隼上去按了按脉,细细研究了一番,皱着眉头迷惑不解。 “他中过碧落散和迦罗香,但主上帮他解了,不然哪活得到现在。看来去过夏初苑的就是这小子。” 谢云书的眸光闪了闪。“你说她解了毒?” “不会错,这个就是证据。”碧隼比了比他脸上的抓痕。“过血方解。” 众人一时沉默的望着中间的人,都在猜疑。 “你们在说什么,我根本没中过毒。”承受不了静默的压力,沈淮扬争辩。 “这小子经验太浅,中了毒都不知道。”银鹄摇了摇头,“我很难相信主上会栽在他手里。” “按说他根本走不出房间。”碧隼也纳闷,蹲在他身边耐心的说明。“没发现房里的烛芯有毒?你一点火就吸入了迦罗香,又碰了主上,碧落散随着肌肤渗入,两毒混和,你根本活不过半柱香。就这点江湖道行,就算主上功力尽失也能弄死七八个。” 沈淮扬呆了半晌,冷汗一丝丝渗出。 “我不信,我一点中毒的感觉也没有。” 碧隼叹了口气。“等你有感觉就晚了,神仙也救不了。在你毒发之前主上就替你解了,她划破了你的脸对不对,那个时候已种下了解药。” “她为什么这么做。”他仍是不信,微颤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么看她是心甘情愿被你掳走的,真是奇怪。” “她一定是想害莎琳………”沈淮扬恍惚自语,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都凉了。 “莎琳是谁?”久未出声的谢云书问。 沈淮扬沉默不答,青岚忽然省起。 “是不是你这几日总是去会的西域姑娘?”随即迅速把跟踪所见的情形说了一遍。 “那处行宫在什么地方。”谢云书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青岚回忆了下,说了个大概方位。 “南郡王世子。”杀机盈目,连青岚都禁不住畏缩了一下。“又是他,这次居然利用了沈家的人。” “莎琳没有利用我,是我自己愿意。”沈淮扬抗声。“莎琳和那个魔女有杀父之仇,是毁了莎琳终身的罪魁祸首,我看她甚至迷惑了谢世兄,才答应动手。” “杀父之仇?你知道莎琳是什么人。” “莎琳本是鄯善国的公主,尊贵无比。都怪那魔女以色相诱刺杀了国主,最后叔父争得了王位,把她送到中原作了质女,现在连王府新纳的嫔妃都不如,受尽欺凌,天天以泪洗面,我看不过去自愿帮她。”一口气说完,沈淮扬的脸涨得通红。“我才不像谢世兄沉泯于美色,是非都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