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下看电视的观众,但是从今天起我从观众席上走向了这个主持台。所以我最知道观众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愿意在观众和电视之间架起一座桥梁,希望大家能多支持我这个新来的主持人一路下去,行云流水,现在再看当时的节目带,我依旧觉得极其顺畅自如。三个多月后,我就获得空缺了四年的星光奖最佳主持人的荣誉。我很重视这次得奖,这意味着在我刚踏入电视圈,没有来得及对自己的主持进行什么“思考”、“设计”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行家们的肯定。这无疑给了我继续前进的勇气。第一次现场直播已成记忆,其中的酸甜苦辣带来了“一览众山小”的明悟;我感到我的才情的喷发是从1991年1月5日的那个日子开始的。现场直播现场直播——自题来中央电视台工作,第一次主持节目就是现场直播。这种时效性很强的电视形式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上了,而且越来越上瘾。这可能与我的个性有关,它节奏快,充满着刺激,充满着创造,遍布着挑战,它就像一场有组织、有准备却又是不见硝烟的战斗,而主持人恰是这个战场的指挥官,你既可以按事先导演已经布置好的战术打,也可以根据实战出现的新情况自作主张,确实有点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潇洒。你越是一个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老兵,你的仗就越会打得漂亮,打得从容。当然,既然是战斗,自然会有流血、牺牲,也会有打败仗的日子,尽管你身经百战,但你不可能永远是常胜将军。总之,你在进行一个有意义、有生命的战斗,你当然也就一直不能忘记自己是个战士。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竭尽全力想做一名好兵。电视在中国已经有四十多年的历史,而且我们国家的电视刚起步那会儿.全是现场直播;可时至今日,仍还有人不断地问我:“你的节目真是现场直播?”我无言以对。也许,我们现场直播节目做得太有边有角,太无漏洞了。现场直播和录播其实区别很大的。做惯了现场直播,偶尔有一次让我去做录相节目,就觉得是一锅温吞水,永远烧不开,即使节目后期可以编得细致一点、技术上完善一点,也全然没有了电视的特点。录相的时效性、现场性和直播节目不可同日而语,比如直播那天,刚好下大雪,我在节目中随口就会说出:今天北京下了今冬以来头一场雪..对于观众来说,马上就有了此时此刻的感觉。录相则不然,录相总要提前一段时间,你哪能预测以后会怎么样?它几乎剥夺了你即兴发挥的才能,录相节目最不舒服的就是主持人,一遍往往不能成功,再来第二遍、第三遍,所有工作人员都不会达到实战状态,总觉得还有可以重来的余地。传播中的艺术节目和纯艺术的不同点很微妙,它本质上不是艺术,而形式上又要有艺术的欣赏性,同时也要有广阔的可视性,电视文艺没有太大的保留价值,但是它的时效性、广泛性、时代感又是其它艺术所不能比拟的,电视的某种粗糙是观众能原谅和接受的,但是电视的虚拟却是观众不能认同的。这些年,我主持的节目百分之九十都是现场直播。直播锻炼了我,也培养了我,最初上电视因为不懂什么是现场直播,因而也就不紧张,后来因为熟悉了直播,一段时间在直播中总是很紧张。就其人的本性来说,在众人面前说话最容易词不达意,也最容易说错话了,除非他是个天生的演说家,然而能做演说家的天才大概只有万分之一吧。言多必失,这是中国的一句老话了,如今我对这句话体会最深了,感叹也是最重的。是啊,我的工作就是在众人面前说话,虽然说的话有所准备,有所设计,有一个大的轮廓,但毕竟还是要通过你的嘴说出来,而且节目常常要发生变化,需要你临场发挥,驾驭全局。这时,你才能懂得为什么说世界上最难的事就是把话说对了,说好了。说得天衣无缝是多么辛苦!回头看我这些年的现场直播节目,许多时候的即兴发挥都留下了遗憾。这是我的水平、我的文化和我的学识所限,尽管这样,我喜欢直播节目依然远远超过了录相节目,更喜欢直播节目中的即兴发挥,发挥好了,它一定会成为那场节目的华彩乐章。成为那场节目的华彩乐章。现场直播中,最大的困难是很多事情是你无法预料的。不记得有多少回了,直播时,我在有惊无险中,悄悄地躲过了观众的眼睛。1990年春节晚会,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重要的节目。晚会中的许多电报、电话都是临时交给主持人的。你基本上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就上场了。我记得,接近零点时,我刚下场又被导演推上了台:“快,这是四封电报,马上宣读,时间要占满1分20秒”。我接过电报一扭头就神采飞扬地走向了主持台,为了把即将到来的零点高潮推上去,我边走边用激昂的语调说:“亲爱的朋友们,我手里拿的是刚刚收到的四封电报,第一封是侨居马尼拉的..第二封是..第三封是..第..”当我要读第四封电报时,才发现我的手里已经空了。坏了,少了一封电报。我这时已经用余光看见了导演在台下拿着这封电报向我示意。此时的我既不能下台拿,导演也没这个胆量给我送上来,但观众已经听得清清楚楚我说的是四封电报,瞬间,大概也就是两秒钟吧,我就作出了决定,我合起手中的电报说:“今天晚上,打到直播现场的电报不计其数,特别是海外华人,他们都想在这个阖家团聚的夜晚为祖国亲人送上他们的祝福,由于时间的关系,在这里我就不一一宣读了。海外侨胞们,你们的问候,祖国人们都接受了,也请允许我代表祖国人民,向远离亲人的海外侨胞祝福,祝全世界的中华儿女万事如意!”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观众没有看出我的破绽。我走下舞台,看了一眼墙上的倒计时钟,一秒不差。台下的导演拥抱了我,她手里还举着那封忘了交给我的电报。当然,直播中我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那种尴尬、那种无奈真是难堪,我记得1993年我们曾专为几对金婚的老朋友举办过一期“综艺大观”,他们都是我们国家各行各业卓有成就的科学家。其中有一位是我国第一代气象专家,曾多次受到毛主席、周总理的亲切接见。她年轻时曾留苏、法、日等国学习,是一腔爱国之心让她放弃国外的优厚待遇,又回到中央气象台工作。当我把话筒递给她的时候,她顺势就接过去了,对于直播中的主持人来说,如果把话筒交给采访对象,就意味着你工作的失职,因为你手中没有了话筒,现场的局面你就无法掌握了,更严重的是,对方如果说了不应该说的话,你更被动!但那时众目睽睽,我又不能再把话简要回来。“我首先感谢今天我能来到你们中央气象台。”这位阿姨第一句话就说错了,全场观众大笑。我想,这正是我把话筒接过来的好时机,可我伸手,她却躲开了我,我只好追上话筒伸长了脖子:”阿姨,这里是中央电视台。”“是啊,我感谢你们中央气象台。”全场观众更乐了,我也乐了,我想替她解释,可我手中没有话筒,我只好又伸手,那位阿姨推开我的手,我只好再次伸长脖子:“今天阿姨金婚,在这幸福的日子里她太激动了,对气象台太有感情了。”她并没有理睬我,她继续说:“我当年在苏联、日本留学,都比中国..”我强行抢下了话筒,我担心她说错,她一定是想说,都不如中国好,因为她是一个爱国的科学家。现场直播时的气氛是很容易让人紧张的,特别是面对镜头时,就很容易说错话。这位阿姨个性太强,愣是第三次从我手中夺去话筒,舞台上的我们来回夺着话筒。原规定她只讲三十秒种,结果她讲了将近五分钟。台下的导演急得向我做停的手势,领导也向我挥手,我更是浑身出汗、七窍生烟。面对上亿观众,我绝对不应该再抢话筒,再说咱们中国人最讲礼貌,不能随便打断别人的讲话,更何况年轻人对长者。但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直播时间一分一秒都是事先周密安排的,她要占了五分钟,就意味着后面要有一首歌今天唱不了。我强行抢下了话筒,我担心她说错,她一定是想说,都不如中国好,因为她是一个爱国的科学家。现场直播时的气氛是很容易让人紧张的,特别是面对镜头时,就很容易说错话。这位阿姨个性太强,愣是第三次从我手中夺去话筒,舞台上的我们来回夺着话筒。原规定她只讲三十秒种,结果她讲了将近五分钟。台下的导演急得向我做停的手势,领导也向我挥手,我更是浑身出汗、七窍生烟。面对上亿观众,我绝对不应该再抢话筒,再说咱们中国人最讲礼貌,不能随便打断别人的讲话,更何况年轻人对长者。但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直播时间一分一秒都是事先周密安排的,她要占了五分钟,就意味着后面要有一首歌今天唱不了。现场直播给主持人提供了一个更大的发挥现场,这种发挥绝不是瞎闹哄,一定要与节目的主题相关联,这需要你平时的生活积累,有较宽的知识面和一定的文化功底,同时还要有驾驭语言的能力和现场的应变能力。记得, 1995年初我们曾做过一次以母亲为主题的“综艺大观”,导演是刘铁民。我非常喜欢这类有人情味的主题节目,当节目快结束时,导演急勿匆地告诉我还剩余三分多钟时间,可是已经没有节目了,让我即兴发挥,把这三分钟的时间填补上。三分多钟,生活中就一眨眼儿的功夫,可在电视上,在直播现场,三分钟,太长了,说什么,多少话才能填满这三分钟呀。直播就是战场,你来不及周密策划,在场上你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商量的人,最重要的是观众并不知道你是临场发挥,他依然要你准确得体,职业要求你必须具备这种能力。而现场你不能有片刻的停顿,我一边往台上走,心里一边激烈地盘算,说什么?对,说观众,我走向了观众席。“我想知道,今天在场的观众朋友们,有哪位是陪同母亲一起来看‘综艺大观’的?”此时,我脑子里迅速在做着下一步的打算,如果一个也没有,我会如何?如果有,我该说什么?观众席上一位清秀的小伙子站起来,“我!”。我惊奇地,“是吗?可不可以把你的母亲介绍给大家?”小伙子看了看母亲,说:“可以。”“请这位母亲站起来好吗?”那位母亲笑盈盈地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中站起来。“这位妈妈,我们都为你自豪,有这么好的儿子真幸福啊!小伙子,孝敬老人是最受人们尊敬的,我们都应该向你学习,请坐下。”她们母子又在热烈的掌声中坐下了。我回头看了看导演,他还示意我再说点什么,因为时间还有一分钟。说实话,往下再说什么,我已经很自如了。因为那时我和观众一起感受着这份中华民族的美德,我的心被感染着。想到电视是对着干千万万个家庭,对着千千万万个有父母的儿女,我激动了。我转向了镜头:“儿子带母亲来看节目本来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但我常常在我们的演播厅里看到的却是一对对情侣,一对对夫妻,有的是父母带着孩子,我却很少看见儿女陪着父母来的。其实,老人更需要多出来走走,他们更愿意来看看电视台是什么样,演播厅是什么样,倪萍是什么样,我希望从今天以后能在这里见到更多的孩子陪着是什么样,倪萍是什么样,我希望从今天以后能在这里见到更多的孩子陪着好坏坏,对对错错,经历过数百次的直播、数百次的战斗,应该说我是个老兵了。也许有一大,我会离开这个战场,但我依然会说:现场直播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日子。不平凡的夏天不平凡的夏天,我们心相连,我们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赈灾义演主题歌新华社北京.. 7月.. 15日电:据民政部门提供的资料,连日来,安徽、江苏、湖北、四川、贵州等省洪涝灾情继续发展,损失惨重。1991年.. 6月.. 29日以来,江淮流域气候异常,连降暴雨、大暴雨。淮河第二次特大洪峰排山倒海般涌入安徽境年, 22个蓄洪区已有.. 16个被滔滔洪水吞没,其余.. 6个年涝积水,汪洋一片。安徽省更是雪上加霜,损失惊人。截止.. 7月.. 12日统计,安徽省有38个县(市)城区进水,其中两次进水有8个,合肥市区局布积水达0.3—1. 5米深。全省夏粮减产43.5亿公斤,油料减产2.6亿公斤,受灾人口.. 4400万人,其中重灾民.. 1400万人,特重灾民.. 1000万人,死亡增加到337人,伤.. 3948人,死亡大牲畜.. 10776头,倒塌房屋.. 96.7万间,损坏.. 129.6万间,各项直接经济损失.. 113.3亿元。截止.. 7月.. 13日统计,江苏省..截止.. 7月.. 13日统计,湖北省..截止.. 7月.. 13日统计,四川省..截止.. 7月.. 13日统计,贵州省..这是.. 1991年.. 7月.. 16 日的《人民日报》提供的有关华东水灾的真实情况。七月流火,北京夏季最炎热的日子。那几天各种宣传媒介诸如报纸、电台、电视台每天都有来自华东地区灾情的消息。那时,我们剧组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下周的“综艺大观”,我们当时就住在电视台对面不远的一个平房里,我清楚地记得,会议室里四个电扇同时吹着,我们每个人还是一身身的热汗流淌。导演刘铁民在院子里心情烦躁地来回走着,他铁青着脸,紧锁眉头,让人感觉到他的内心深处憋着一股无名火,果然,他拍桌子了:“华东灾情这么严重,咱们还在这里设计什么娱乐节目,方向不对!”室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天气更闷热了。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文艺部邹友开主任来电话了,“台里决定以你们‘综艺大观’的这块直播时间做一台赈灾义演的晚会。”接到了命令,全剧组群情振奋,一片欢呼,大家的心全都想到一起了。我们电视工作者的神圣职责就是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祖国的需要就是我们的一切。我们剧组的每一个人都深深地意识到了自己这次所肩负的重担。紧张周密的节目策划工作开始了。晚会以什么形式出现?主会场设在哪里?安排什么节目?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争论,大家在操作的方法上见仁见智,各有不同的意见,但有一点是共同的,这就是要以真挚的情感,真实的画面来唤起亿万同胞对灾区人民的关爱和支持。一连几天,我们冥思苦想,争论不休地苦干到后半夜,节目总体框架构思出来了,美中不足的是大家总觉得缺少来自灾区第一线的动人心魄的报道,虽然可以从每日的新闻联播中剪辑一些新闻镜头,但艺术效果却难尽人意,缺少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强烈震撼力。导演刘铁民郑重地提出:“咱们最好自己去灾区拍些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们去了感受就不一样了,我们现在光坐在家里设计不行。”策划曹勇等编创人员一致同意铁民的意见。刘铁民继续说:“明天我就带一个小分队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来。”导演刘铁民郑重地提出:“咱们最好自己去灾区拍些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们去了感受就不一样了,我们现在光坐在家里设计不行。”策划曹勇等编创人员一致同意铁民的意见。刘铁民继续说:“明天我就带一个小分队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来。”经过紧张的准备,我和年轻编导张海潮,制片主任王森山,还有那一期“综艺大观”的嘉宾主持黄宏一起出发了。启程时,铁民神情凝重地把我们送出了大门口,他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叮嘱我:“如果水太大,交通阻断,你们人回不来,二十五号前务必把你们录的带子想办法送回来。”“导演的心真够狠的,只要带子不管我们,如果我们牺牲了请帮我们申请烈士待遇,我们是因公啊。”我和黄宏与导演开着玩笑上路了。说实话,那时我的心情忐忑不安,充满了焦虑,我不知道自己柔弱的肩头能否挑起这副沉重的担子。到了那里拍什么?怎么拍?怎样和文艺节目结合起来,我们心里一点数也没有,特别是我,一个栏目的主持人,第一次离开自己的编导去独立操作,真像是一条在汪洋大海中失去了舵手的船。一整天的转乘飞机,我对空中的感觉完全颠倒了,只觉得自己乘坐的飞机像被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绳索固定在空气中不走了。飞机进入河南境内,从空中俯瞰下去,洪水滔滔,浊浪滚滚,大片大片的田园村庄被洪水淹没了,连成了一个一个的大水湾。越往南飞灾情越严重,到了南京一带,洪泽湖已经不见了踪影,因为整个华东地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看了令人触目惊心,那时我对水火无情这句古话有了更深刻的体验和认识。我们乘坐的飞机降落在南京就不能再往前飞了,因为前方再也没有可供降落的跑道,机场早已沉入水底。在南京军区的帮助下,我们借了一辆军用吉普车,日夜兼程疾速开向安徽方向。直到那时,我们也还没确定最后的目的地是哪里,我们想一路走一路看,哪儿水灾最严重,我们就把摄像机架在哪里。一路上的颠簸劳累,使我们这些平日都像是得了“话痨”的电视人变得沉默寡言了。沿途的景象残破不堪,许多房屋,被水浸泡后倒塌了,路上坑坑洼洼的,许多道路桥梁都被洪水冲垮了。交通状况变得十分糟糕,我们的车走走停停,速度慢得像蜗牛爬行。我们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倾听着收音机里的灾情报道。从播音员那焦急万分的语气中,我们知道了寿县正处于城破人危的生死关头。寿县城里的十万男女老少被围困在浩森的大水中,古老破败的城墙难以承受洪水的猛烈冲击,已经部分开始倒塌了,水位线高出县城地面二十公分,随时会遭受到灭顶之灾。军令如山倒,某集团军的数万官兵正在那里全力抢救。获悉这万分危急的消息,我们几个人商量后立即决定赶赴寿县。我们怕路上开车的小战士打瞌睡,一路上就让黄宏和他说笑话,小战士脸上的表情却始终严肃认真,一心一意地开着车,不苟言笑。为了抢时间,争速度,他开足了马力,我们的车颠簸奔驰几乎是在飞,我们的头不停地往车棚顶上碰撞,地上的路不平,好几次都有车翻人亡的危险。年龄稍大点的王主任不断地提醒小司机:“慢点,慢点。”黄宏苦中作乐:“好哇,太好了,我终于有机会和倪萍小姐碰撞了。”地提醒小司机:“慢点,慢点。”黄宏苦中作乐:“好哇,太好了,我终于有机会和倪萍小姐碰撞了。”这一路的灾区采访,我确实看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黄宏。经过长途奔波,我们终于到达了寿县。但洪水如铁桶般围住了县城,我们只能在城外观望,却进不去。寿县是一个很古老的旧县城,整个城市被旧城墙围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大水,这个县城会非常壮观,如今它已危在旦夕了。我们决定乘船进去,如果仅在城外,能拍什么呢?虽然当地的同志坚持不让我们进城去采访,说是太冒险了。他们也是好意,怕城墙倒塌了,大水冲进城,我们会淹死在里边。我们说我们都会游泳,不怕。没有商量的余地,二话不说,我们进去了。我从来不曾怕过水,但是那一次不同,置身在浩淼无边的洪水中,沉浮于水天相连的波峰浪谷里,人显得是那么渺小,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我当时心里充满了恐惧。或许这次进城真的就死了,好多事情还没做,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我母亲怎么办?我甚至多少有些后悔,其实不必一定要来寿县,我个性里的东西让我讨厌,凡事太好强,总想做得最好,性命关天绝非儿戏。我们几个人坐在左右摇晃上下颠簸的小木船上谁都没有说话,黄宏平日那年画一般的笑脸上也笼罩着一片沉郁的阴云,我不知道他们此刻在想什么,但大家都意识到了这次进寿县采访是一次拿性命做赌注的冒险。当洪暴之灾侵吞我们美好的家园的时候,人们于滔天巨浪和污泥浊水之中,昭示出的却是人类不屈不挠的意志和崇高的品德。寿县城里成千上万的人日夜奋战在一道道防洪堤坝上,人们以蚂蚁搬山的精神,抗击着洪水的日夜噬咬。首先接待我们的是奋战在这里已经四十个日日夜夜的某集团军的军首长。他们连夜为我们开了会,向我们介绍了灾区的情况,并表示全力配合我们拍摄。真是亲人解放军。那天晚上,我们去的四个同志谁也没合眼,房子里的蚊子、苍蝇太多,搅得人不得片刻安宁,最让我们不能安宁的是明天怎么拍。我们住的地方是寿县的一个中学教室,我们四个人坐在操场的地上直到东方发白,终于琢磨出一个理想的拍摄方案,这才有了后来大家看到的一组反映灾区现状的感人的镜头。水情在不断地恶化,我们的思想境界却在不断地升华,水给人们带来了新的凝聚力。在寿县,我和黄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创作激情,我们一边采访,一边编写小品,《找亲人》就是在抗洪大坝上诞生的,不,确切地说,是眼前在泥水中日夜奋战的人民子弟兵感动了我们。四十度的酷暑,所有生命都挤在一条宽只有几米的大坝上。虫子、蛇、人,都到了最危难的时候。只有我们的解放军,日夜泡在水里,麻包一个个地扛,石头一块一块地搬,平均几分钟就昏倒一个战士。首长心痛地告诉我们,气温太高了,战士们体内缺盐,汗出多了就虚脱。我的眼睛一阵阵地被涌出的泪水盖住,在那里,我真正懂得了人民子弟兵这五个字的全部含义。从我记事起,只要有困难,有危险,就有解放军出现,他们的天职好像就是奉献。奉献。夜幕降临了,太阳收起了它野性的灼射,河水开始降温了。大坝上掠过一丝丝凉意,战士们全在微风中倒下,睡着了,和战士们搏斗了一天的洪水也似乎被这景象感动了,变得平和安静了。我们几个人坐在大坝上没有一点睡意。说实话,对灾区的实际情况我们没有充分的估计,不知道被大水毁坏的家园是什么样。大自然啊,你多么慷慨,使人类进入了一个文明时代,你给人们的是那么多,而今你又暴虐成性,去掠夺,去摧残,去制造死亡。我恨你,恨你这么无情无义。田园乡村在我心里曾是一幅很美的画,红的房子,绿的树,褐色的小道,金色的麦田。而今被大水冲成这般,如同一个人被翻开了五脏六腑,那么不堪入目!望着守在岸上的老百姓,我问:“你们为什么不从水里抢救出点值钱的家什,怎么全是水缸、棉花套什么的?”他们哭了:“这就是最值钱的了。”我震撼了,为他们的贫穷!更让我震撼的是年轻的妇女们,许多人手里都扯着两三个孩子,有的一家四个孩子。我气愤了,山东人的脾气又来了:“谁批准你们生这么多孩子?国家一再要求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你们不知道吗?男孩女孩不一样吗?要命就要命在愚昧,你哪有能力抚养好这么多孩子!多简单的道理:一碗米饭分四个孩子吃,他们能吃饱吗?要是一个孩子吃,不挺好..”我站在大坝上,像个妇联干部一样训斥着这些年轻的母亲。别怪我,姐妹们,我实在是心痛你们,孩子多了,孩子受罪,做母亲的不是更受罪吗?我们就这样一代一代生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天空的月亮依旧那么明亮,它并没有因为人间汪洋一片而暗淡,依然那么富有同情心。仰望天空,今夜的月儿分明比平常还要亮,它是使出了全部的能量为灾区的黑夜带来一片光明。坐在大坝上,我沉浸在对故乡月夜的遐思中,也是坐在水边,听着拍岸的涛声,望着海上升起的明月,波光粼粼的神秘的大海与辉映夜空的一轮明月,组成了一幅充满诗意的画面。是啊,大海为什么胸怀宽广,为什么能接受大自然对它的袭击,无论风多大,无论雨多旺,很少听说有海啸的时候,莫非海就是比河宽广,海生来就是人类的朋友?那么河呢,河不也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血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