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错,都是我自以为是,我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真的,原谅我就行,原谅我就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苇杭,苇杭……”后面只剩她泣不成音的呜咽。 “你,别这样。”赵苇杭终于开口了。可吴荻好像哭得更厉害了。“我没怪过你。”一点红亮飞出来,差点落到且喜的脚上,她翘起脚尖,够到那个烟头,踩灭它。 “你都不理我。”吴荻一边哭,一边说着。 “我已经结婚了。”良久,赵苇杭才说,他的声音里面有着很深的疲惫,且喜只在刚结婚的时候听到过。 “我知道,却没想到。”或者是因为赵苇杭终于肯开口了,吴荻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你们结婚多久了?” “两年多。” “那不是从德国回来就结婚了?!”吴荻的声音里面都是诧异。“你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 “吴荻,”赵苇杭嘴里说出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心颤颤的,似乎很多话,都掩在这两个字后面,“那都是我的事了。” “你让我怎么办,眼看着你这样生活么?苇杭,我受不了,我怎么受得了你因为我再也不幸福?” 且喜蹲着换了换脚,又麻又酸,慢慢站起来,看来,这两个人还有的耗呢。她叹气,幸福,多奢侈的东西!不是每个攥着你幸福手帕的人都愿意递过来拉住你一起走。 就当且喜觉得脚缓过来了,要离开的时候,听到赵苇杭回答:“你想得太多了,我没有不幸福。” 且喜轻扶着车,觉得赵苇杭还算给她留了点面子,不谈感情,但婚姻是他们两个人的,被说成会再也不幸福,也还是伤自尊的啊! 去哪里呢,这么晚了,止夙今天好像是夜班。且喜翻翻兜里,竟然有十块钱,看来不用辛苦自己的腿脚了。她走出小区大门,伸手打车,“师傅,去花园小区。”奶奶的房子,一直空着,钥匙且喜也一直随身带着,虽然这两年一次也没去过。 花园小区,是开发比较早的小区,同自己现在住的锦绣家园的小区环境,配套设施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但且喜还是最喜欢这里。小区中间现在开来特别可笑的一座小假山,是小时候这里小朋友的乐园。 走进楼道里,且喜觉得真是一片漆黑,睁大眼睛,也一样什么都看不到。这里的住户,都是节俭习惯了的人,除夕之外的任何时间,大家都不会通宵开灯的。且喜摸索着上楼,几次都差点被摆放的杂物绊倒。 跌跌撞撞,到了自家门前。且喜把胸前挂着的钥匙拉出来,一手摸着锁孔,一边弯腰够着开门,弄了半天,也插不进去。忽然,她听到,身后的门开了。 “谁在干吗!”是秦闵予妈妈杨阿姨的声音,“咦?且喜?你这丫头!我当是有人撬门呢!” 且喜站在那,多少有点无措,“杨姨,让您担心了。” “什么话!你忙什么呢,总也不见你过来。闵予也出国了,也就留我们这些老的在家里看家了。来,来,快进来,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都赶到一起了。”不由分说,且喜就被她拉进屋里了。 “闵予,闵予,快过来,且喜来了!” 且喜这下才是真正的呆住了。秦闵予!他不是还应该在美国么?! 一个身影从里屋走了出来,是他!他的头发理得很短,很碎,人好像瘦了一点。他的样子并没有变化太大,可是眉宇间的神色却能看出,还是不一样了。这样的秦闵予,第一次让且喜有了陌生的感觉。 秦妈妈把且喜推到他面前,她知道他们一直亲厚,“你们先聊,厨房我还没收拾完呢。” 秦闵予看着她,却不先开口说话,转身走进他自己的房间,继续收拾他的行李。那个行李箱,且喜认得,还是他去美国时候带去的那个。 那天,他走的那天,且喜还是去了机场送他,尽管他并不知道。当时,看着他拖着箱子,离开的背影,真的以为或者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呢。可真的再见面,又觉得,原来时间过得飞快,原来,没有他的那些日子,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且喜怔怔的站了一会,才跟进去,“怎么没看到秦叔叔?” “他送亲戚们回家去了。” “哦。”且喜点点头。“今天,才回来么?” “嗯。家里还好么?” “嗯。”这样的对话,还不如没有。待在他身边,本来是很自在的事情,即使在追逐他身影的时候,且喜都觉得完全是自得其乐,没有过此刻的局促。 且喜看着他整理得差不多了,马上说:“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杨姨,我先回去了,改天我再过来啊!” 且喜又一次在门前摸索着开门时,才慢半拍的浮现出一点点的喜悦,能再见面,能在一起说说话,能知道他很好,这一切,都像梦境一样。 后面又突然大亮,且喜回头,秦闵予站在光亮的中心,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是结婚了么,怎么住这里?” “啊?” “我问你,不是结婚了么,怎么回这边睡。” “噢,那个,我把包丢了,我先生不在家。” 秦闵予走过来,夺过且喜手里的钥匙,摁低她的头,总算是打开了那扇门。 顾且喜,还是原来的顾且喜,说谎的时候,依然是这个那个的。秦闵予松开他的手,看着且喜慢慢站直,不是,她已经不是她了。 那晚,且喜没睡在自己的小床,而是到奶奶的大床上睡的。窗子都大敞开,盖着被,且喜躺在那里静静的想着心事,好像这样,奶奶也会听到,不论她是还在屋子里面,或是在天上。 第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且喜在奶奶家里翻到点零钱,又打车回家,办公室的钥匙都在包里,不拿包都没办法上班。且喜再一次诅咒赵苇杭同志,不是他,她能搞得这么狼狈么! 锁门的时候,且喜瞄了眼对门,这么早,当然不会真能见到秦闵予。可是,这样站在这里,就想起小时候,两家早上大敞着门,打发他们一起上学的情景。因为且喜自己总是丢三落四的,即使她早早等在门口,秦闵予在那边随便提醒一句,她也还是要冲回家里再找的。但经过他那么多年的提点,她还是没能改掉自己的毛病,似乎,是希望永远有人能帮自己想着,想着自己。 到了家门口,还不到六点,且喜有点犹豫,该不该这么早回来。按下门铃,等了半天,门才被打开。 且喜进屋,换好鞋之后还四处瞄瞄。好像是没有别人来过的迹象,且喜不能否认,她还没大度到希望他们真的在自己家里做什么。 身后,赵苇杭很大力的把门关上,“找什么,就那么盼着有人睡你的床?” 且喜讪讪的笑着。唉,明明是他会旧情人,害得自己有家回不得,他怎么还这么嚣张,自己怎么这么窝囊? 赵苇杭眼睛红红的,身上还是昨天穿的那身衣服,很有点憔悴的样子。 “你跑哪去了!”赵苇杭过来拉住她上下仔细的看,还好,不像是露宿街头来着。 赵苇杭送走吴荻,再回家的时候才发现,且喜并不在家,似乎是根本没回来过。打她的手机也没人接,又等了很久,也不见她回来,他才真的有些着急了。他知道且喜没有什么亲戚,她父母也在国外,而他所知道的且喜的朋友,只有丁止夙。他也没有丁止夙的联络方式。不知道这么晚,且喜会跑到哪里去。 等了又等,赵苇杭还是下楼,发动车子,四处找找,总比在家里干等的好。他也猜到,且喜或者是看到吴荻坐在自己车里,也或者是听到他们的谈话。可是,为此就出走,却是赵苇杭没想到的。两年的相处,以他对于顾且喜的了解,她应该是那种遇到非常情况,看到也会当没看到,先猫起来的人。再者,他没觉得自己在且喜心里,重要如斯。 开车慢慢在路上转了很久,也没见到且喜的身影。赵苇杭把车停靠在路边,打开车内灯,伸手打开旁边的抽屉,且喜有时会往里面放些东西,或者会有通讯录之类的也说不定。里面很乱,找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发现。倒是副驾驶座下面,似乎是且喜的包。赵苇杭捡起来,打开,手机,钥匙,钱包,都在里面。这下,他更挠头了,这个顾且喜,身无长物的去哪里了! 拿出她的手机,找到丁止夙的号码,拨过去。 “臭丫头,半夜打电话,叫鬼啊!”丁止夙倒是精神得很。 “你好!我是顾且喜的丈夫,赵苇杭。这么晚打电话,不好意思。她晚上同你联络过么?” “没有啊,我才从病房巡诊回来,她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晚联络我?” “她把包落在我车里,身上什么都没有,我以为她会去你家。” “她知道我今天夜班,天,她能上哪里去呢?” “你帮忙想下吧,她可能会和谁联系。我拿着她的手机,但不知道给谁打电话方便。” “先别打,那丫头不找我,也不会找别人。会不会身上有钱,去哪暂时对付一宿?” “我在外面转了很久,也没找到她。她常去哪些地方?” “你是她丈夫,不知道她喜欢去什么地方,倒来问我!还有,出什么事情了么,你们吵架了么?且喜怎么会这么晚出去,还什么都不带!”丁止夙也急了。 “具体的改天再解释吧,如果她同你联络,请马上通知我,谢谢!”赵苇杭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只好挂断电话。最近,吴荻已经让他很累,这个顾且喜也不让人省心。 打电话找熟人查了下交通意外的名单,没有顾且喜,他也算多少有点放心。又转了一会,赵苇杭才忽然想到,自己在外面瞎找,万一且喜回家还是进不了门怎么办,这才又兜转回来。 等到六点多,终于她回来了。赵苇杭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找过一个人,这么寻找之下,才知道,自己对这个老婆的了解,有多么可怜,不说是一无所知,也差不了多少。 且喜想先拿了衣服去洗澡,马上收拾,上班正好。 赵苇杭却不肯放过她,抓住她的胳膊“你去哪里了!” “我看你忙,就先去奶奶家住了。” “奶奶?” “嗯,过世很久了,但房子空着,钥匙我一直随身带着。哦,就是我总挂着的那个。” “你就不能打个电话回来告诉我一声?” “那边的电话早停了。” “昨晚你看到我们了吧。” “你和吴老师?嗯,看到了,之前也看到你们一起吃米线。”既然提起,且喜就想把话说开。 赵苇杭忽然觉得且喜的淡然十分无情,他想解释几句的心情完全被打散,既然她都无所谓,那么自己就别做无谓的事情。 “给丁小姐打个电话,我昨晚找过她。”他站起身,自己进书房,关上门。 赵苇杭这样表现,且喜倒觉得不安。她站在书房外面喊:“赵苇杭,你是生气了么?” 当然,赵苇杭不会理她,他躺靠在椅子里面,觉得有气无力。或者自己真是落伍了,跟不上这个年代这些女人的思路。她们要,就要得理直气壮,不要,也不要得毫不掩饰,什么都不顾念,什么都不考虑。 且喜小心的把门打开一道缝,“赵苇杭,你到底是生气还是心情不好呀?因为我还是别的?你别不理我。如果是因为我,我道歉好不好?我没想过你会找我。如果是因为别的,只要我能帮忙的,只要你说,都可以,真的什么都可以。别因为我,让你为难。”她站在门口,字斟句酌了半天,才委婉的表示自己的态度。 赵苇杭这次总算有反应了,“为难!我为什么为难?没想过我会找你,你一个大活人,都送到家门口了,就这么消失了,我能不找你!” 且喜磨磨蹭蹭的走进来,蹲在赵苇杭手边装可怜,“其实我昨天在车边等了好一会儿呢,”见赵苇杭看她,她摆手马上解释:“我没有要偷听的意思,我只是想拿钥匙来着。可当时她哭声那么大,你们还开着车门,我就听到了一些。后来觉得不大好,我又没别的地方去,才走的。” “我以为你离家出走。” “怎么会,我干嘛出走,要走也是把你赶出去才对啊!”见赵苇杭的态度终于有些松动,且喜嬉皮笑脸的逗他。 “顾且喜,你严肃点。” 且喜索性坐在地上,头想枕着椅子的扶手,却又不敢。 “从现在开始,第一,你不能单独在外面过夜,去谁家都不行。第二,到哪里去,要事先通知我,最低限度发短信给我。我不希望再有找不到你的情况发生。” 且喜瘪瘪嘴,低下头,“你出差的时候,我自己住会怕。”这里和奶奶家不一样,房子很大很空,且喜一个人在家里住的时候,总觉得其他房间或者有人。即使把所有房门都敞开,灯都打开,她还是会怕。尤其是去卫生间,不得不关门,再开门出来的时候,经常就是奔跑着钻进被里,然后在里面继续害怕。 赵苇杭考虑了一下,“以后,不是极特殊的情况,我都会尽量回家住。实在不能赶回来,要么,你去爸妈那里住,要么,你请好朋友过来陪你。” “到哪里都汇报,好像也不容易啊。万一像昨天,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怎么联络你。” “联络我?昨天我就在楼下,需要你怎么联络?顾且喜,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把事情复杂化了。” 且喜还在挣扎,“赵苇杭,这样是不是太奇怪了啊,我觉得我没有自由了呢!” “我不干涉你去哪,我只是需要知道你在哪里。”这次的事情,让赵苇杭很意识到一件事情,就是他们的婚姻关系有点过于松散了。这次的谈判,就以赵苇杭的这句话结束了。 且喜中午在挨骂之后约了丁止夙吃饭,她决定接受丁止夙的盘问。她有太多事情想和她说,包括秦闵予的归来和自己人身自由的受限。秦闵予也是意外,如今的婚姻状况也是意外,她需要找个人聊聊,找个明白人指点自己一下。 第十三章 顾且喜觉得自己要疯了,赵苇杭真的说到做到,竟然在之后的一个月都回家住,即便是开车后半夜才能赶回来,他也是回来休息。且喜实在是不适应现在的这种相处方式,她觉得自己变成了需要父亲被看管的高中女生。更惨的是,完全没有私人空间,除了事事报备,连睡觉的时间都要和这位管理员在一起,一点隐私也无。 且喜当然知道赵苇杭是认真的,而且单就自己让他找了一个晚上这件事来说,她也觉得可以适当的妥协,所以她乖乖的事无巨细的报告了一阵。并且由原来的短信汇报升级到电话汇报,当然,这也是止夙给出的主意。本是期望,他对于这样频繁的骚扰能够觉得不快,进而放弃这么复杂的要求,可是,且喜现在知道,自己是大大的失算了。 “丁止夙,你出的好主意!” “怎么,奏效了么?” “止夙,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蠢?” “哦?怎么了,又有什么大新闻?” “我怎么会相信你这个既没恋爱过,又没丈夫的人给我出的鬼主意!” “怎么了,连续剧里面不都是那么演的,女人纠缠得紧了,男人就会很烦。”丁止夙这个烂剧之王,她的经验来源实在有限。 “我完蛋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很烦,我只知道一个月了啊,一个月了,我还没挺到他烦,我自己都烦死了。”且喜还想着什么时候去秦家坐坐,上次太慌张了,表现得大失水准。 且喜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重逢的时候会想什么或者发生什么,她反正是想和秦闵予重修旧好。当初,那样的离别,总是让且喜心有戚戚焉。虽然自己的身份不同,但她总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是一生那么久,自然该继续下去。至于怎么能重修,她目前还不清楚,只是个模糊的想法罢了。因为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不是一个两个。虽然自己依然用着原来的手机号码,可秦闵予一次都没试图联络过自己,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但是,且喜也知道,不能苛求什么,自己不也是一个月都没再出现么?长大了,自然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事事都那么任性。 那边,丁止夙声音高了八度,“你跟我抱怨有什么用,你要是敢天天和他这么抱怨,估计他休你的心都有了。” 且喜还是哀嚎,“我能不知道么,可是我对着他就会有强迫症,会不自觉的低眉顺眼。” “我不管,我就这么点手段,你自己看着办吧!”丁止夙真是被这对宝弄得要歇斯底里了。前几天,他们一起宴请她,美其名曰是赵苇杭同志要结识一下且喜的好友。可实际上,她觉得,自己就是被郑重嘱托了,他不在的时候,且喜出任何状况,都要唯她是问似的。事实上,且喜和她这么要好,真的有什么事情,她一定不会不理,但这么交付给她,却让她觉得怪怪的外加责任重大。嗯,就像是自己被拴在了赵苇杭同志的船尾,他若是沉了,她也必死无疑。 且喜恨恨的挂断电话,连止夙都被烦的不管她了,不知道赵苇杭同志的抽风时间还会持续多久。每当想到这点,她就更加悔恨,如果,那时想到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干脆就不顾吴美女的面子横空出世,也不至于混到这份上。可惜啊,事后诸葛亮是救不了她的,唯今之计,只有自救了。 且喜到赵苇杭单位的停车场守株待兔,一定要约他在外面谈。在家里,总觉得是非正式对话,打扰到他看书,他就会觉得且喜有什么非分之想似的,弄得她被动又被动。 “顾且喜,上车。” 且喜还在这边张望呢,突然赵苇杭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 “咦,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下次,如果你要守着车等人,记得要蹲在驾驶座这一侧。”顾且喜的糊涂和大意,真是有够一说。 且喜忙打开车门上去坐好,刚刚还不是在琢磨怎么对付他,又被嘲笑了。她现在已经基本理解赵大人的幽默了。 不能怯场,且喜给自己鼓劲。“赵苇杭,我们今天出去吃吧!” “噢,什么日子?” “不是什么日子,我想和你谈谈。” “回家说吧,今天忙得都没空喝水。” “公务员不是都闲得很,天天喝茶看报纸就过一天,你怎么总是这么忙?” “怪我没时间陪你?” 且喜连忙摆手,恨不得连脚都伸出来表示否定。“还是忙正事要紧。”他最近的这些话,都听得且喜心里怵怵的。 失败。且喜进屋的时候就想,为什么自己对付谁都是个失败。 “今天没买菜。”且喜尽管不满,还是先坦白自己负责的部分。 “过来,”赵苇杭等且喜坐好,才问:“要说什么?” 且喜看了下他的脸色,心情颇佳的样子。“赵苇杭,你饶了我吧!”然后不知怎么,就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还一边说:“赵苇杭,你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你干吗突然变成这样!我犯什么错了,我不就一天没回家么,你以前不是隔三差五就出门,我问过你么?这都一个月了,上吊还得让人喘足气吧!”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串,再加上中间的哭声,用纸巾擦泪水和鼻涕的影响,在赵苇杭听来,就是呜哩哇啦,根本听不出个数。 赵苇杭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但他觉得也没有理由阻止,所以,他就从屋里又拿出来一盒纸巾,放在且喜手边。 且喜又哭了一阵,没人劝,没人理,似乎也就继续不下去,但哭过之后,实在是痛快极了。 “没买菜,也不用哭成这样。”见她终于是止住哭声了,赵苇杭还是调侃了她一句。 且喜闻言又撇嘴,“赵苇杭,今天我不想做饭。” “那我做吧。” “你不是累了?” “我只是不喜欢坐在饭店里面等。” “你是外星人啊,等一会儿就可以吃到现成的美食,我觉得很好啊。”且喜想了想,“要不咱们去吃快餐吧,不用等。” 赵苇杭皱了皱眉,为了避免她再一次失控,他决定顺她的意。“好吧,你去洗脸,咱们这就走。” 且喜马上跳起来,美滋滋的洗了脸,她也觉得自己跑来跑去的样子像个小哈巴狗,可是就是掩饰不了自己心里的这点雀跃,给点阳光就灿烂过头。可见,当初秦闵予不给自己一点回应是正确的,她就是那种给分颜色就开染坊,身上一点斤两也没有的人。 没有悬念的,且喜要求去吃pizza。赵苇杭没有异议,虽然他觉得,那个东西吃下去,无异于一个砖头砸到胃里,还是没说什么。喝着饮料,他还在想,原来,他拿这个女人,也一样没办法。 “赵苇杭,咱们算是过了非常时期吧,”且喜吃了一口,爱吃的东西给了她灵感,“我们恢复邦交正常化吧,像原来那样生活。你照常工作,我保证不再消失,不再闯祸。” “就为了这个哭?出息!”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哭,我就觉得你不像你,我也不像我了。” “随便你吧。”赵苇杭突然说。 “呃,”且喜有点意外,他不该是这么好说话啊。“谢谢。” 赵苇杭拿起餐巾,拭了下嘴角,婚姻正常化的努力就此告终,想进一步,她却推你,又有什么办法,随她去吧。况且,什么是正常的婚姻呢,彼此相处,都觉得适应,也就罢了。 第十四章 赵苇杭放过了且喜,又开始了他一如既往的忙碌奔波,虽然还是尽量赶回来,但也有临时放她大假的时候,总之,她是很满意了。可是,就有人见不得她舒服,她刚松动筋骨滋润了两天,麻烦就来了。 那天一早,她刚到系里,就被院长叫去了。别以为院长就是个老头,现任院长绝对是个青年才俊,四十不到,也是一路破格提拔加上破格任用。他的工作作风与他做学问的态度一样,注重细节,一丝不苟,他在的场合,没有人敢聊家常。当然,在且喜看来,这就是吹毛求疵。即使心里不喜欢,也是在人家手下干活啊,所以且喜也都是毕恭毕敬的,不敢有丝毫马虎。 “院长,您找我?” “吴老师的课,你重新安排一下吧,她刚刚参加了一个联合国的项目,需要去北京一段时间,这学期的课基本上都不能上了。” “吴老师已经走了么?”且喜觉得奇怪,这不算什么大事,既然都不能上了,也不需要串课。没走的话,留个作业,学生拿个成绩,得个学分,就结了。走了的话,就只好挪到下学期再说。 “她还没走,但也就是这两天了。她没时间来系里,你去她那儿,把这件事处理一下。” 且喜领命出来,心里不是不感叹的,吴荻要走,不知道赵苇杭是否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她是不了解,但对于且喜来说,就她看到的部分,她是同情吴荻的。她能理解她的伤心和绝望,赵苇杭这样的人,不论是不是他的错,他都不会回头,他就是这么狠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吴荻因为才回国,还住在专家公寓里,离学校不是很远。在服务台问清楚她的房间号,且喜就上楼了。 敲门,门打开了,里面的人,真是让且喜想也想不到,秦闵予。 且喜下意识的又抬头看看门牌号码,303,没错啊。 “找吴荻么?”秦闵予还是波澜不兴的样子。且喜点头,怎么就自己一天天的搞不清楚状况。 “谁啊?”吴荻在里面问,且喜进屋才知道,她是在浴室里面。 “是我,吴老师,顾且喜。”且喜忙回答。 “稍等啊!” 这边,秦闵予已经坐在沙发里,翻着茶几上的杂志,根本没有理且喜的意思。 “哎,秦闵予,你怎么在这里?”且喜迟疑了一下,还是凑过去搭讪。 秦闵予看着杂志,也不说话。 且喜把两只手都盖在他的杂志上,这是他们以前经常玩的,秦闵予一不理她,她就惯会捣乱的。 秦闵予把杂志抽走,还是不理她。且喜还是继续纠缠,想拿走那本杂志,好像这样,秦闵予就肯给她点关注似的。两个人也是这么玩着长大的,所以,且喜一旦开始,就忘了彼此间的隔阂,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秦闵予把杂志摔在一旁,“顾且喜,你够了啊!” “干嘛不理我?”且喜还巴在他身上,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下去。” “我不。” “下去。” “你先说你为什么在这儿,我才下去。”且喜非得知道秦闵予和吴荻的关系,虽然吴荻比他大一些,但是,她那么漂亮,难保他不会喜欢。如果他喜欢吴荻,且喜觉得他多少有些吃亏啊,吴荻不是喜欢赵苇杭么!秦闵予应该值得更好的。 秦闵予正用手拉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拽下去的时候,吴荻进来了。 “你们,认识?” 且喜马上点头,“我们一直是同学,从小到大。”然后马上转移到自己的疑问中:“吴老师,你们怎么认识的?” “哦,闵予啊,我们在哈佛一起一年多啊!”吴荻手上拿着刚刚洗过的床单之类的,“来,过来帮我晾好。”使唤秦闵予就跟使唤丫头似的。 且喜眼睁睁的看着秦闵予过去帮她晾床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秦闵予在家里,根本不需要干活,他上大学时候的衣服,也都是且喜自告奋勇的去洗的。她那时就想,如果可以在他身边一辈子,那她愿意包揽所有家务,全力支持他。 吴荻这个女人太可恶了,且喜决定讨厌她。老牛吃嫩草不说,还不珍惜,还要回来找旧情人。真是看不下去! “吴老师,能给我份作业范围的单子么,我好给学生布置下去。” “好,你稍等啊。”吴荻马上打印了一份文档,交给且喜。“怎么给成绩呢,你们把作业邮给我批么?” “哦,这个我回去再问一下教务处吧。您哪天走?” “后天。” “哦,那慢慢收拾吧,我不打扰了。”且喜把东西收好,想马上撤退。 “不打扰,你不来找我,我也想找你聊聊呢。” 且喜忙说:“系里还有事呢,我也是抽空过来看看的,改天吧,等你回来,我们再聚啊!”开玩笑,谈什么呢,家里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听了还不是徒增烦恼。 且喜慢慢下楼,琢磨要不要把吴荻的事情和秦闵予透露一下。她不怕做恶人,只是苦于可说的东西太少,她自己都搞不清状况呢。 “顾且喜!”一个让她惊喜的声音喊她。 “秦闵予!”她也想很亲热的叫他名字,尽管在心里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可真的开口,还是这样的很正式的称呼。 “回学校么?我送你。” “真的啊,太好了!你不忙么?” “刚回来,还没决定去哪个公司。有什么可忙的?” 秦闵予学的是通讯工程,在哈佛拿了硕士学位,有MCSE(微软认证系统工程师Microsoft Certified Systems Engineer)认证,在美国有过实习经历,已经有大公司要聘用他,但他没有在美国定居的打算,所以还是回来了。以他的资历,和手上几个新的程序,找工作或者创业,他还没有决定好。 “哦。秦闵予,这次回来后,你就不走了吧!” “嗯,或者吧。” “真好。哪天找同学们聚聚吧,你走之后,我同他们也断了联系。” 说话的功夫,且喜上了秦闵予的车,是新款的马6,颜色也是且喜喜欢的蓝色。“车真不错!”她坐在座位上还颠了颠,真舒适。赵苇杭的车也挺好,宝来,是他们结婚那年买的。可是马6是且喜开始注意车的时候,一眼就中意的,她觉得无论从线条到颜色,这款车都无可挑剔。她可不敢想秦闵予是因为她才选的这款车,虽然他或者知道她喜欢。 “顾且喜,你没话和我说么?” “什么?你指什么?” “多了,太多了。从前,这两年,现在,将来。” 且喜沉默了,如果秦闵予非要揭她的伤疤,她也只能让他揭。 第十五章 从前,不都是故事的开端么,且喜的故事也不例外。小学时候,因为父母回来和奶奶的辞世,且喜很是不适应了一阵,正是那时开始,她愈加依赖秦闵予。初中,高中,勉强吊车尾的和他考上同一所学校。正因为她每次也都考上了,秦闵予才断定她不是笨,只是不够努力罢了,所以对于她的功课,要求得更严一些。 初中的时候,秦闵予变得更加活跃,他的活跃,不独在学校里面,他甚至同校外的小混混也有来往。那时,且喜和他回家已经完全不顺路,但偶尔,他能按时放学的时候,或者是学校临时提前放学的时候,禁不住且喜的纠缠,他也会送她回去,然后再自己回家。有时,他不能送且喜,完全是因为他要出去打仗,但且喜哪里会知道。 且喜这时就已经和丁止夙熟识起来,虽然小学也是同班,但没什么交往。有一次,老师布置课堂作文,要求写最爱的亲人。且喜写了《我的奶奶》。然后,老师把作文收上去,又打乱发下来,让同学自己做小老师,挑错字,写评语。且喜的作文,正好是丁止夙看的,她工工整整的在上面写着,感情真挚,语言流畅,还给且喜打了优。那天,下课之后,丁止夙主动找到且喜,“顾且喜,你写得真好。我也和奶奶生活在一起,欢迎你到我家玩。”两个小女孩,就因为这个契机,成为莫逆。 初中的时候,学生已经开始分帮结派,且喜因为秦闵予,当然也算是他那伙里面的。可丁止夙是个独行侠,如果是秦闵予他们一帮人一起出去玩,她是十次有十次不肯去的。 且喜就很奇怪,这两个优秀的人怎么就彼此看不顺眼。有时,且喜就缠着丁止夙,问她为什么不喜欢秦闵予,她被缠得实在烦不过,才说:“你为什么觉得每个人都要喜欢他呢?” “他不是很厉害么,人聪明,还有礼貌,对人又好。” “我没看出来他对人好。顾且喜,他这个人不简单,你留个心眼。” “他怎么对人不好了,你说!”且喜真的急了,在她心里,如果有谁能和奶奶的分量相提并论,那就是秦闵予了。 “你看到的都是他想给你看的,你对他真的了解么?” “那你说,他不肯给我看的是什么,你告诉我啊!” “你知道咱们年级的大郑么?” “嗯。”再同那个圈子没联系,也知道这个隔三差五就被点名的男生,用有些老师的话说,他这样的,进去是迟早的事情。好像这个男生特别能打架,且喜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跟一帮男生在一起。他看起来也特别凶,眼神都是带着恨意和杀机。所以,且喜见到这些人都是绕道走。 “秦闵予和他兄弟相称。”丁止夙慢慢说了一句。 “怎么可能,他们都不认识吧,不可能!” “你不信就算了,我亲耳听他管秦闵予叫秦哥。” 且喜也有点半信半疑了,止夙没必要说这种谎话。她还没找到机会当面问秦闵予,就有事发生,让她见识了不一样的他。 当时,是下午第四节下课,她和止夙一起去校门对面的小商店买点吃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自习的时候经常会饿。校门口很热闹,有卖各种小玩意的,有卖盒饭的,很多学生也三五成群的逛摊。 那天,一出校门,丁止夙就说:“且喜,咱们回去吧!” “咦,怎么了,你不是饿了?” “快走。”止夙不再解释,拉着且喜就往回走。因为不是放学时间,学校只开了一个小门,现在还是出多入少,她们只能等在那里,就是进不去。 “别走啊,丁止夙,过来聊聊。”一个声音传来,且喜觉得止夙把她的手都握疼了。她回头看过去,一个很小痞子样的男生,笑嘻嘻的,伸手就要拉止夙。 且喜知道,有很多社会上的男生过来堵自己学校的女生,但是,她是长得比较安全的那种类型,所以没有遇到过。止夙也是不很张扬的那种,她漂亮,但不出风头,所以一直也算是安然无事。今天,遇到这种情况,恐怕也是必然,毕竟止夙长得比最近选出来那个校花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她发育的也早,身形已经看出窈窕,怎么看都是美人胚子。 且喜看看丁止夙,她刚才慌张的往回走,看来是认识这个混混了。且喜其实也害怕,但她觉得这个时候她开口比较好,“我们要回去上课。” “不是课间么,上什么课,我们老大等你一下午了!”他不由分说的推开且喜,把丁止夙拉走了。且喜被他推倒在地上,头还磕到了大门上。周围其实很多同学,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他们过去的那个方向,混混像是有十几个之多。且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现在的小混混,因为年龄小,反而更无法无天。她站起来,脑子里全是浆糊,她不知道是该报告老师还是该报警。只有一个反应,就是找到秦闵予。 她跌跌撞撞的终于跑到教室,才知道秦闵予可能去厕所了。她跑到男厕所门口大喊:“秦闵予,秦闵予,你出来!” 很快,秦闵予就出来了,手里还有半支没抽完的烟。且喜此时可没有时间管他是否染上不良习惯,只是拉住他说:“快,止夙她被人带走了!”然后拉着他就要跑。 “说清楚,什么带走了。” “有一帮校外的混混,我和止夙出去买吃的,她被人给带走了,老大要找她聊!怎么办,找老师么?”且喜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 这时,男厕所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男生,那个大郑就在他身后。 秦闵予还算冷静,“别急,走,去看看。” “为女生打架,丢份!”那个大郑突然说。 且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什么人啊,坏人! 秦闵予是谁啊,在这个学校里绝对是一呼百应的主,何况,初中男生都还是不知深浅的时候,有人挑头,看热闹的多了去了。于是,一帮人就在且喜的带领下,呼啦啦的朝校门走去了。那个大郑,犹豫了一下,也跟过来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基本上靠丁止夙转述,且喜才清楚。因为她被留在学校里面,只看到秦闵予带人过去,没说上几句话,那个大郑就动手了,然后,秦闵予也动手了,再然后,且喜就紧紧闭着眼睛,根本没敢看。直到丁止夙跑回来,拉住她的手。 那场短兵相接在学校保安的蜂拥而至的干预下,已经结束了,秦闵予早领人回去上课了。倒是没见过什么阵仗的且喜,腿一直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事后,丁止夙才告诉且喜,她收到那个所谓老大刘七的信有一段时间了,她当时以为不理会,就没有问题,没想到,还是惹出了大祸。 “以后他们会不会还来?”且喜已经是惊弓之鸟,她觉得她都这么怕,止夙也一定很怕。 “不知道呢,这次的事还不算完,他们还会再打。”丁止夙也愁,但这又不是她能解决得了的。没有什么人能保护她,她不像别的同学,有父母接送,她就是一个人。 且喜趁老师不注意,换座位到秦闵予旁边,“止夙说你们还会再打架。你别去了,他们带刀怎么办?” “没你的事,晚上我先送你回家。” “怎么没我的事,止夙不是我的朋友么,你不是我的朋友么!你不用送我,晚上我要先送止夙回家。”秦闵予不和她一起回家的时候,她一般都是打车的,父母没时间接送她,但是也尽量保障她的安全。 晚上放学的时候,且喜才知道,秦闵予拜托大郑送止夙。她当时就想表示反对,可是看着那个大块头也特别不爽的样子,就觉得折磨他一下也对,谁让他在别人生死存亡的时候,还就记着他的大男子主义!止夙先是很正式的和他们道谢,才跟着大郑离开了。 这件事,沸沸扬扬一阵,也就沉寂了,且喜始终不清楚秦闵予是怎么摆平的。只知道开始的时候,每天早上,这些男生都会聚在一起,说头一天晚上在哪里怎样怎样的,甚至有时候,他们中间还有人挂彩。且喜不知道秦闵予是否受伤,但从表面上,起码没见到伤口。再过了一段时间,也就都慢慢淡忘了。 且喜通过这件事,的确是认识了不一样的秦闵予,她并不觉得更喜欢或者反感之类的,秦闵予就是秦闵予,怎么样,都是他。只是,心里隐隐多了一点担心,听到同学议论打架之类的事情,她就总会留心多听一些。因为这些事,秦闵予是从来不说的,她和他那些朋友在一起,他们也不提。只是有一次,他透露了点他的想法。当时,他们一起看电影,是古惑仔,当时秦闵予好像有感而发,“且喜,我不是出去混,我只是想到那个灰色地带上看看,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进入初三,秦闵予这些心似乎也收了收,更多的时间都是参加一些竞赛小组,放学的时候就和且喜一起回家。有时,周末的时候,在且喜的纠缠下,他们会到且喜奶奶的房子里面一起学习。当然,这般纠缠的代价是且喜被骂笨蛋骂到麻木,且喜的功课实在是差的让他难以理解。 止夙在那件事之后,同秦闵予之间的关系好转了很多,虽然不是很热络,但遇到有集体活动或者且喜生日之类的聚会,她会很给面子的出席,也算是和大家打成一片吧。 第十六章 升入高中,对于且喜来说,无非是看到山外更高的山,并不觉得怎样。由于初中就是最好的初中,所以周围的同学,也都是脸熟得很。那个被预言迟早会进去的大郑,他的大名叫郑有庆,也和且喜一样,吊在车尾进了这所全国知名的高中。 最后的复习阶段,且喜,丁止夙,秦闵予还有郑有庆经常在一起,连她都发现,这个男生一点也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只会逞勇斗狠,他很聪明,即使是别人给且喜讲题,他不经心也能听懂。郑有庆之所以会学习差,原因只是他不爱学,所以这个几乎科科都不及格的家伙,随随便便就考的比且喜还好。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说呢,很奇怪。且喜对于郑有庆是印象一般,丁止夙对于秦闵予也不那么友好,但因为且喜要和秦闵予在一起,所以四个人也就只能彼此迁就了。 上了高中,且喜和止夙被分到一班,秦闵予在五班,郑有庆在七班。且喜还是继续她单纯的生活,同数理化斗争到底,然后每次看到分数倍受打击。 十六岁的花季,正是男孩女孩都对异性情窦初开的年龄。且喜还小,她不大理会这些事情,但也觉得班级和学校的气氛和初中时候很不一样了。中午的时候,会有别的班的男生过来找自己班的女生一起吃饭,在路上也经常可以见到男女生手拉手的一起走,态度亲密而且自然,似乎这样正常得不得了。 且喜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早恋,老师都提起来都跟洪水猛兽似的,经常在班会上摆事实,讲道理的,反复给他们做工作。高中的男孩子,正是发育的高峰期,看起来也比原来比较成熟的女孩子高大些了,一起走着,青春的样子,且喜觉得真是好看。 丁止夙上高中以后,出落得更加出众,但她还是保持一贯的低调,只把心思用在学习上。除了且喜,和别人也都是点头之交。偶尔郑有庆会过来跟她借书,再没别的交往。但是,她再冷淡也挡不住男生的热情。且喜和她坐在一桌,经常会有男生给她写信,丁止夙不看,且喜就打开当故事看。中间不乏文笔好的,有些句子,写得且喜看了都心跳。 有一天,她和秦闵予在一起吃午饭,因为秦妈妈给她带了她最喜欢的伽利果,她打算午饭之后就吃。 “秦闵予,有没有女生追你?”她问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上周她在校门口撞见有女生对郑有庆同学死缠乱打,她就生出了这个疑问。既然那个凶神恶煞都有女生青睐,秦闵予这么优质的,不可能清白。 秦闵予闻言一口饭噎在嗓子里,呛得直咳。“怎么问这个?” “想知道才问啊!” “你知道什么叫追么?”秦闵予其实很少和顾且喜谈话,他把她当小孩看待。 “当然,就是说喜欢,然后通过努力,两个人能在一起。” “在一起干什么?” 且喜脸红了,这不是明摆着么,电视,电影,还有学校、街边的真人表演,“在一起高兴呗!”且喜憋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 秦闵予放下手中的筷子,“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追我,但现在,我没觉得跟谁在一起会高兴。” 且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秦闵予总是说这些很高深的话,让她消耗很多能量去运转她的大脑,当然,这个过程杀死很多脑细胞。“就是你不给人追?!” 秦闵予捏了她的脸一下,“没用的事情你转的倒是快。昨天的卷子带来了么?” 且喜的表情马上垮下来,嘟囔着:“水果还没吃呢。” “过会吃。” 秦闵予看她那张满是红叉的物理卷子时,且喜很自觉的把桌子上的饭盒拿去水房丢掉,擦干净桌子,等秦闵予给她讲卷子。其实,丁止夙理科成绩也好,完全可以辅导且喜。但是一有比较大的考试,秦闵予就会要求看且喜的卷子,毕竟不在一个班,他不能很清楚的知道且喜的程度。 回到自己班级,且喜很神秘的和丁止夙说悄悄话,“止夙,秦闵予说他不给人追呢!他说他没觉得和谁在一起会高兴。” “你不还是天天追着他。” “我哪有?我们的关系和别人不同,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 丁止夙没有再说什么。都是男生,女生,会有什么不同?只看且喜现在美的都压不住的笑意,就知道她有多在意了。可是点醒她么?丁止夙觉得那并不是个好主意,这时候的喜欢,除了消耗旺盛的精力,再没别的益处。 后来是且喜美过了之后,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秦闵予没觉得和谁在一起会高兴,这个谁,是不是也包括自己啊!止夙说得对啊,自己是天天追着他跑,身边屁大点小事,都要下课去找他说一下。 且喜刻意减少了去找秦闵予的频率,每天只是呆在教室里,和止夙在一起。她开始的时候,只是闹着玩的心情,也想证明她对于他是不一样的吧。她只是期望,秦闵予会发现她不对劲,会主动来找她。可是,一天,两天,三天,一周过去了,他都没在门口出现。 思念是在你拼命不想中滋生的。且喜在她自律的刻意疏远中,初次尝到了思念的酸涩。她开始在教室的窗前,和许多女生一起,追逐操场上秦闵予奔跑跳跃的身影;也开始每天下课的时候,留心走廊的动静,看能否听到他的声音;最让她自己都受不了的是,每天放学她恨不得都最后一个走,想等他过来找她。 但是,秦闵予始终没有什么动作。以前,十分偶尔的他还主动来找她的情况,也完全消失了。且喜远远的观望着,原来,他没有自己,真的还能过得很好,原来,共同成长的关系,也是如此脆弱,原来,顾且喜对于秦闵予来说,就是可有可无。 如果说,且喜以往看秦闵予的眼神是欣赏,那么,从她开始心生怨念的时候,她的眼里多了热切,渴求的热切。她不需要对照,不需要比较,就能够自己给爱下定义,因为,她知道她爱着他。眼里看着他的时候爱着,没见到的时候,心里也是满满的他,也是爱着。以往,她只知道他重要,并不知道自己想独占,想要全部的他,可真的明确了这些之后,她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丑恶,贪心的想拥有全世界。这样的自己,能够陪在他身边,就已经该感激了,可是,还想要更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 他们的关系,奇异的疏远了,即使是在走廊里,在校园里遇到,彼此也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并不多聊什么。 文理分班,且喜当然选择了文科。丁止夙,秦闵予,郑有庆都选择了理科,而且,他们很幸运的分到了一个班。止夙在且喜和他们不大来往之后,还是和郑有庆走的很近,他甚至教了止夙一些近身格斗的防身术,当然这些得益于他年少时的实战经验。郑有庆现在的成绩,足以让人刮目相看,虽然比不上止夙和秦闵予,但也能上第一榜,而且喜,能在第三榜上找到就不容易了。 且喜觉得,离秦闵予越来越远了,尽管她的目光始终追逐他。她倒不会妄自菲薄,她只是清楚的知道,他们不是一个集合里面的。且喜并没有每天写日记,记录她的一些心情和所见所闻,她不会夸大她的感受,她也希望,这样的喜欢,能够慢慢消逝。但即便如此,每次见到秦闵予,她还是会觉得,紧张得心跳都停止。如果,他冲她笑一下,她就会一天都很开心,因为,那意味着他的心情不错。且喜丝毫都不会想到是否他对自己有好感,就是因为曾经那么好过,曾经那么熟识,才注定了且喜的暗恋,是绝望的暗恋。 丁止夙去了理科班后,两个人倒是还那么要好。课间的时候,两个人会互相找,结伴去上厕所,或者就是在操场上走走。 且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止夙班级找她,因为不知道她坐在哪个位置,所以,在门口站了很久。她分明看到秦闵予看见自己了,但他就是坐在那里,直直的望过来,直到自己和止夙手挽手的走远了,他的目光好像还如芒在背。 打破这种僵局的,是一个意外,一个并不让人愉快的意外。那是高三下学期了,高考备战进入白热化阶段,但班对,校对却在这种高压力下,应运而生。似乎,高考,毕业,都在催生着朦胧的好感,让那种感觉迅速的生根,发芽。较之刚入学时候的表达,现在的更为直接和现实。 那天,是秦闵予的生日,且喜就决心要去他们班看一眼,就看一眼,心里还说服自己,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已经就快能放弃了,看一眼十九岁的秦闵予就回来。她随便拿了本数学题集,打算借问止夙题的时候偷看两眼。 远远的就看到他们班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她勉强挤进去,竟然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捧着蛋糕在给面前的秦闵予唱生日歌。教室内,都是男生起哄的声音。且喜看了眼那个女生,心里真是佩服她的勇气,而自己,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爱,都不可能让她做到这样。 且喜还在那里感叹呢,突然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下,她向前倒去,正倒在那个女生身上。女孩正把蛋糕举起来,要说点什么,这突来的一撞,害得她向前面栽去,她的头整个扎在蛋糕里面。 且喜被秦闵予从女孩身上拎起来的时候,只看到他深不可测的眼睛和女孩在地上掩面的失声痛哭。 且喜马上回头看向刚才门口围观的人群,可她也猜不出是谁刚刚下的黑手。 “道歉。”秦闵予忽然低声说,但且喜相信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是有人推我。” 秦闵予揪着她后面的衣领,把她拽到身前,面对着那个女生,“道歉。” “对不起。”且喜不想哭,所以,她忍着泪水,“秦闵予,也对不起你,破坏了这么美好的场面。”直到她冲了出去,才让泪水流下来。自己在他心里,或者永远都是邻家的笨女孩,除了闯祸什么都不会的笨蛋。 第十七章 顾且喜的高考成绩,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她的成绩,只比C大最低录取分数少两分,这对于她,绝对是历史最好成绩。所以,学校照顾下,父母交点钱,她也就成了大一新鲜人。止夙也没离开这里,去了医大。郑有庆考的很好,去了警官大学,这个当年的类混混,如今要摇身一变,成为管事的了,不得不叹,造化弄人啊。 比较意外的是秦闵予,他竟然落到了C大。他高考之前本来已经被保送Z大,但是以他的成绩和一贯的稳定,所有的老师都认为,他考Q大没有问题。所以,他没要那个名额,而是选择参加高考。但是,那年高考,题出得特别基础,就让他这样的好学生吃了暗亏。他极其意外的以几分之差失利了。他的志愿报得没有梯度,当时的状况是,他只能以高分去一本的一所随便报的大学。 幸好,他们高中的校长还是能力非常强的,C大毕竟是本地的高校,秦闵予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学生,他们联系了一下,也就同意接收他到物理系,C大的老牌名系,尽管他根本没报考C大。 且喜知道这件事时,曾经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但电话是杨阿姨接的,她告诉且喜,成绩出来之后,秦闵予就去了乡下亲戚家,不肯回来。听杨阿姨的声音也知道,她为了秦闵予,十分忧心。 不管别人怎么看,且喜始终认为,高考,是秦闵予心里的禁区。从且喜看着他来学校报到开始,就和别的人不一样。别人都在享受没有父母约束的生活,享受能成群结队的呼喊着青春的生活,而他,却把所有的时间用在图书馆,实验室。 高中的那次被当众冤枉之后,顾且喜是想同秦闵予决裂的,不谈感情,单说这么多年的相处,他难道不能了解自己是什么人么,怎么会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可是,知道他高考的事情,连一向不喜欢他的丁止夙都说:“秦闵予这个跟头栽得狠啊,他那么骄傲的人,唉!” 且喜何尝不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呢,除开假期里不算,开学之后,同学聚会了很多次,初中的,高中的,他一次都没有出现。 在这个只有他和她的大学校园里相遇,收敛了所有光芒的他,让且喜再一次的动摇了,心里像是被撒了什么魔粉,那种爱意迅速滋生。 “秦闵予!”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且喜开口喊住了他。 秦闵予站住,“有事?” “我请你吃饭吧,这里我谁都不认识,一个人都吃不下去。”且喜随便找了个借口,说了自己都觉得牵强得很。但她只知道,她不能眼看着那么意气风发的秦闵予变成独行侠,成为科学怪人。 “我才吃过。”秦闵予转身就要走。 且喜一溜小跑,张开手拦住他,“你不吃也陪我一会吧!” “我没时间,要去实验室。”秦闵予无奈的解释了一下。 “不会耽误你做实验的,我就吃两个包子,你陪我去买,我们边走边吃。”且喜怕他真的不甩她就走,慌乱之下,拉起他的手就跑向食堂。 但是,秦闵予真的很不配合,他站在那里不动,愣是把且喜坠了回来。他伸出手,把自己的手从顾且喜的手里剥出来,“你这是干吗?” 且喜松开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马上握住,手颤得不行,脸也烧得厉害。自己这是怎么了,想都没想过的事情怎么就敢做出来,秦闵予一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吧,一个脸皮特厚的疯子。 且喜在那里搓着手,不住的想该怎么回答,眼见着秦闵予的脚开始挪动,要绕过她离开了,她侧身拉住他的胳膊,“你别走,秦闵予,你别走,我喜欢你!” 且喜说完,只觉得满眼、满心的酸楚都要涌出来似的。她是决心永远不说出来的,她是决心要忘记这个幻想的。可是,这样一个消沉得不像他的秦闵予,让且喜心疼不已。 他顺利成功的时候,她可以远远观望,她可以祝福,她可以因为他的快乐而心满意足;可是,他遭遇痛苦的时候,她觉得比他还要难过,她不能眼看着他难受,她得做点什么。哪怕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哪怕这样的关心和爱意并不能起到她以为的作用,哪怕只是成为他的消遣,只要他肯让她在身边,只要他肯从一个人的世界里面出来,且喜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样已经足够。 “可怜我,施舍我?”秦闵予声音很轻的说着,但语意却暗含愤懑。 “不是的,不是的!”且喜两只手都抓住秦闵予,“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可是,你那么优秀,你谁都不喜欢。我不配做你的朋友,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我是想,要是能不再那么喜欢了,就再同你做朋友的,可是,一直一直这么喜欢。”且喜抱着他一点点的滑下去,最后是搂着他的腿,坐在他的脚上。 “可怜的是我,需要施舍的是我才对。”且喜也不管这就是校园里面很繁华的一段路旁,她决定开口的时候,就忘记她自己,更忘记所谓的自尊自爱了。“秦闵予,我只是想像以前一样,只要能在你身旁就行。你不用理会我的感受,我的喜欢,你只要允许,我能靠近你就好了。” “放开我,你想,什么只要你想就行了么!”秦闵予抬腿,想抽身离开。 且喜却抱住他的腿默默的流泪,她也知道她在耍赖,可是,已经说出去了,已经放弃了坚持了,不这么拉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才能又抓住他。“我不放,我知道,只是我想是不行,所以才求你,秦闵予,你别撵我离开好么?”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饶是秦闵予再沉的住气,也有点恼了。且喜抱着他的腿,完全不露脸,他可是杵在这里,任人参观呢。“你起来!” “我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你走。”且喜闭着眼睛,嘴里只是重复着这几句。 秦闵予终于火大了,他一把抄起顾且喜,拖着就往前走。且喜勾住他的脖子,才勉强跟住他的脚步,没有摔倒。 “说吧,你到底想搞什么花样!”秦闵予把她带到实验室,午饭时间,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人。 且喜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干了,现在脸上干干涩涩的,想做什么表情都有些牵强。她把手按在脸上,用力的揉了揉,扯了扯,才开口,“秦闵予,我没想搞什么花样,我只是喜欢你,想陪在你身旁。” 秦闵予的眼睛一直看着别的地方,“你总是自作主张,你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你?” “你不用喜欢我,也不用管我喜欢你的事情。我只想和以前一样,想你的时候,能去找你。真的,喜欢你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得寸进尺的,我保证。” “顾且喜,你真是个天才。”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荒谬,会让你为难。秦闵予,我只要一年时间,就这一年,我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的。”且喜想让自己尽量有说服力一点,可是,一看秦闵予完全漠然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恐怕是一定要被拒绝了。 “好吧,我答应你,但我们怎么相处,要我来决定。”秦闵予终于看向她,“不是什么事情都要遂你的意。” 且喜惊喜的抬头,怎么相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守在他身旁,什么都可以承受。 “好!”她的话音,淹没在秦闵予的嘴里。他们彼此的初吻,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秦闵予坚定但并不娴熟,开始的时候,只是两个人硬硬的碰在一起。且喜的嘴唇那么柔软温暖,让秦闵予的心,瞬间的轻颤起来,跟着沉迷下去。亲吻,只要顺应本能,并不需要有多少练习,也一样迷人。 且喜就这样,开始了和秦闵予的大学生活。他们会一起吃饭,一起自习,偶尔,且喜还会到他的实验室陪他做实验。他们的关系亲密却不算亲近,秦闵予很少和且喜说他的事情或者心情,且喜自顾自的找话题的时候,他也只是听着,心思却不知道在哪。 且喜虽然只要求一年,可他们这种相伴着的生活,却没有任何变化的一直持续着。秦闵予慢慢的也开始融入到大学的氛围中,恢复了和以前同学的往来,也交了些新朋友,可心里的那份不甘,却一直没有放下。他朝着他的目标努力,并没有心思顾及到且喜。 且喜在所有人有些异样的眼光中,保持着她同秦闵予暧昧的距离。私底下,他们会做同很多恋人一样亲密的事情,却不会有什么甜言蜜语。且喜是不能说,秦闵予是没想过要说。一帮人出去吃饭,秦闵予也会在喝得微醺的时候,把手臂放在她的椅背上,或是紧握着她的手,传递一种无言的感受。且喜觉得,这样已经足够,她愿意,这样,一直一直的待在他的身旁。 且喜自己心甘情愿,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理解。丁止夙是比较激烈的一个,她就曾私底下和且喜郑重的谈过一次,很直接,“顾且喜,你这么没出息的惯着他,他也不会念你的好。不明不白的,只有你自己吃亏。要么,就是男女朋友,要么,就干脆不要往来。”且喜当时,只是忍着眼泪,她觉得要是哭了,就是委屈,可这是自己选择的,实在是没有委屈的理由。 何况,秦闵予虽然不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可他的身边也没有其他过从甚密的女性,一个也没有。尽管有很多女生明里暗里的示好,他却很技巧的保持距离,不给人幻想和遐想的余地。且喜觉得,起码自己是特别的,秦闵予用另外一种方式尊重了她。同秦闵予关系好的那些男生,之前是没有熟到可以开玩笑的程度,后来熟悉了,又不好意思让且喜难堪,且喜的状况,就属于类女友,被优容和默许的理所当然的存在于秦闵予的生活之中。 第十八章 再之后,就是那样的场面,那样的收场,以及那样的别离,最后,是他的三个字,结束了且喜长达七年的一个人的爱情慢跑。但,即使是对不起,且喜也是甘之如饴,毕竟,他承认了他们之间,的确有纠葛存在,她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你让我说什么呢?从前,你不是也知道,没有对错,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过去的两年,毕业,留校,结婚,一句话就能说完。现在,你回来了,真好,真的,我都没想过,你出去了,还会再回来。将来,将来的事情,我还不知道,觉得或者就和平时的每一天没有不同,也就慢慢过去了。”且喜缓缓说完,很觉得有些怅然,原来,自己的一生,这么容易就可以说完。 “他呢?”秦闵予低低的问。 “谁?” “顾且喜,别装傻!” 秦闵予忽然转身盯住且喜,没有任何表情,屏住呼吸似的等她的回答。且喜也转过来,“秦闵予,你的他指谁,我丈夫?他叫赵苇杭,家世不错的小公务员。我们相处的不错,过得还好。” “就这么多?” “嗯。”不是且喜不想说,对于赵苇杭,她也说不出什么,现在的生活,真是善乏可陈。她不会幼稚到表现得多幸福来气秦闵予,未必能气到他,反而会把自己弄得很可笑。 “结婚好么?” 且喜点点头,婚姻给了她一个家,虽然也遗憾他不是他,但是,也不能违心的说没觉得一点好。赵苇杭在那个时候接纳了她,这个新的人,很强势的主宰了她的生活,让她少了很多的胡思乱想和心慌意乱。 在且喜的心里,她和秦闵予的关系是游离于婚姻之外的,或者说,因为彼此的关系早于这个婚姻,秦闵予的地位是很超然的,在这个婚姻之上,在自己心的尖端,最重要的部分。她觉得她不在意的事情,秦闵予也不该在意,且喜并没觉得婚姻会带给他们之间什么障碍。这并不是她太过天真,而是在她心里,不论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论秦闵予在哪里,他们的关系都是一样牵连不断的长久,因为她内心的惦念。 “别说我了,我现在就是个主妇,都是些琐事。你这两年怎么样?在哈佛好么?对了,怎么认识吴老师的呢?” 秦闵予转过身去,目视前方,慢慢把车子开走,尽量简短的回答了且喜,因为这段路本就不长。 “哈佛挺好。吴荻在那里进修一年,我们差不多同时结束课程回国。”秦闵予苦笑了一下,似乎自己也跟且喜一样,都觉得自己的事情没有什么可说的呢。 对于秦闵予身边出现关系密切的女性朋友,这还是第一次,所以且喜也在斟酌,怎么表达她的试探以及她的提醒。“你们很熟么?吴老师好厉害啊!” “你觉得哪个聪明的人不厉害?!”秦闵予有点失笑。他觉察出且喜对吴荻有些隐约的敌意,所以她后面这句别扭的赞叹,很有点画蛇添足的意味。可就是她的这点敌意,让秦闵予终于笑了。 且喜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用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要伸向他嘴角的自己的手。早在结婚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已经放弃了继续等待的权利和在一起的一切可能。即使还是爱着,也只能这么看着,望着。 晚上,赵苇杭下班时间就回来了,算是比较早。 且喜闷闷的摆桌子,端菜,她一直考虑要不要告诉他,吴荻要走的事情。女人就是这样,对于有过同样经历的人,难免有点惺惺相惜。虽然不确切的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吴荻被拒绝是亲耳听到的。或许,正是赵苇杭的拒绝,她才要离开吧。 且喜忽然想到,透露这个消息,难道自己是没有一点私心么?难道不是自己是希望他们在一起,借此恢复自己的单身么,秦闵予回来了,自己又要开始漫长的等待和追逐了么?且喜摇摇头,她要把这荒谬的想法甩走。 突然,且喜的头被扳住,赵苇杭站在她面前,正在低头研究她的样子。“别再晃了,我要被催眠了。” 且喜想拉下他的手,可他却拥且喜过来,亲了一下才放开。 且喜走回厨房,才飞快的用手擦了一下脸。其实,赵苇杭的唇温暖而干燥,明明没有什么留在上面,可且喜就是下意识的擦了一下。擦过之后,她自己也呆住了,是讨厌赵苇杭的亲近了么? “怎么了?还不来吃饭?”赵苇杭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且喜吓了一跳,她的手还停留在刚刚擦拭的位置。 “没事,我再拿个汤勺。”且喜飞快的拿了个汤勺,绕过赵苇杭回到餐桌上,规矩的坐好。 赵苇杭却站在那停了半晌才过来坐下吃饭。如果,且喜的手抚在那里,勉强可以解释成留连,可是,她眼里的抗拒很难错认。为了什么?吴荻的事情已经过去,即使正发生的时候,他也没觉得对他们之间造成多大的影响。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顾且喜是个藏不了什么心事的人,所以赵苇杭也并不急着要问出点什么。他只是安静的吃饭,然后就进书房处理手上的一些公务。最近要看很多专业图纸,虽然忙,但他觉得有点读书的感觉,还算有意思。 且喜把电视打开,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似乎在想事情,却其实什么都想不到。看看时间,十点多了,她关了电视,准备休息了。 赵苇杭也从书房出来了,他看着她,挑挑眉毛,“一起睡?” 且喜当然明白他的另含深意,心里掠过一丝不情愿,却还是点点头。 到了床上,赵苇杭伸手过来,却只是搂住她,另外一只手,似挑逗又似安抚似的,轻轻的摸抚。且喜按住他的手,接受不是不可以,可是他要搞这么多花样,还是算了,她实在没有精神去应对。 “赵苇杭,我累了。”她想翻身,脱离他的怀抱,却不想被他抱得更紧。 赵苇杭用唇轻轻的摩挲着且喜的耳侧,“你今天忙什么了,就累了。” 且喜身子不自觉的一僵,有种被看破的狼狈,“没忙什么,还不是学校那点事情。” “没忙什么怎么累了?”赵苇杭不肯罢休。 且喜突然在他怀里转身,面对着他,贴住他的身体,伸直胳膊,然后就那么就钻了出去,找到自己的枕头,摆好姿势,睡觉。“就累了。”这是顾且喜耍赖的标志态度。浑然不觉刚刚这种贴身扭动的动作会对赵苇杭造成多大的影响。 其实,赵苇杭没想真的怎么样,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上。他很好奇,且喜简单的小脑瓜现在都装了什么,让她变得有点闪烁,有点神秘了。可是,且喜不知死活的非要撩拨他,那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累了还能摆出这么高难的姿势睡觉?”赵苇杭不紧不慢的逗弄且喜。 “你别烦我!”当赵苇杭的手再一次拨弄且喜的头发时,她终于忍不住冒出来一句。 “哦?我哪里烦,你倒是说说。”赵苇杭干脆坐了起来,他的语气平常,但且喜知道,他很生气。 且喜自己也坐起来,低着头,“赵苇杭,你别生气,不是你烦,其实,是我自己心里烦。”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秦闵予,面对重逢,且喜都没有哭的冲动,可此时,却因为他并不大声的一句话就想哭了。 “烦什么?” 且喜捧着自己的头,“我也说不清楚,赵苇杭,你别问我好么?” 赵苇杭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走出去,很平静的把房门关好。他不知道,自己的婚姻是怎么了,如果,连最基本的交流都没有,那么,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对于顾且喜,他谈不到伤心,但的确十分失望。 第十九章 那个晚上,赵苇杭什么时候回来睡的,且喜也不知道,只是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就躺在身边。熟睡的他,看起来不那么老成,刚刚冒出来的胡茬衬得他特别沧桑和疲惫。 虽然是刚刚入秋的天气,早上的温度很宜人,且喜还是轻轻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且喜刚掩上门出去,赵苇杭就睁开了眼睛,他并不是要装睡,且喜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就醒来了。昨晚,他又在书房看了很久的图纸和文件,觉得累极了才回来躺下,也一夜无梦到天明,未尝不是好事。 早饭,是楼下汤记的灌汤包。这家小店据说是百年老店,即使是新建小区,也没有扩大店面,依旧在新楼里面挂着那个古旧的招牌,每日只卖五百屉,售完即止。在现在的商业社会,还能坚持这种家族的小作坊似的经营,实在是很不容易。因为他们的限量,几乎是早上都不够卖,去买也是要排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