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儿?”她问,没有人回答,雾却慢慢散去了。 眼前出现了一片竹林,沿着竹林中弯弯曲曲小路一路前行,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忽然一亮,一片空旷的薰衣草田出现在面前。 紫色的薰衣草中央躺着一个女子,似乎是在安静沉睡。韩雁声缓缓走近,终于看清这个女子的容颜,是陈阿娇。 “阿娇,阿娇。”韩雁声轻声呼唤,“你怎么了?” “三生石上旧因缘,赏月吟风不要论,此身虽异性长存。”苍老的声音从韩雁声身后传来。 “谁?”韩雁声回头,看见一个眉发苍苍的老者。 “我是执掌凡间因缘的神仙。” “执掌凡间因缘的神仙”韩雁声挑眉,有些诧异,“月老么?” “呵呵,可以这么说。其实所谓神仙,有多种叫法,月老,不过是其中的一种罢。” 韩雁声冷笑,“我听你在胡说。据我所知,那些道教,佛教,在汉朝可都还没有兴盛起来啊。” “痴子,”老者意味深长的道,“人在诞生后才知天地,但天地岂是因为有了人后才有的?” “神仙,本来就是亘古长存的。” 韩雁声有些无言,担忧的看了看躺在熏衣草中的阿娇,问道,“阿娇怎么了?” 老者呵呵而笑,“阿娇就是你,你就是阿娇啊。” “胡说。” “小老儿可没有胡说。”老者抚起长长的雪须,侃侃道,“当年陈阿娇退居长门宫后,虔心祈求上苍,整整二十年,祈求能和刘彻一续夫妻情缘。意念之精诚,最终连上苍都感动,映射一魂一魄在千年后的时空,也就是韩雁声。” “我才不信。”韩雁声脸色渐渐变的惨白,“一魂一魄如何能聚集成人。” “上苍感念其意念精诚,特让小老儿赐子圣水,才有今日的韩雁声。”月老笑眯眯道。“否则,千年后的韩雁声如何与千年前的陈阿娇一般容颜,如何能回到汉朝,却又偏偏进入陈阿娇的身体?” “不是说是因为楚服行巫蛊之事吗?”。 “楚服巫蛊,只是一个因。”老者的眼睛缓缓眯起,“人世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因果。陈阿娇情可动天,上苍让韩雁声回到这个时空,给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们这群老不修,算什么劳什子神仙?”怒火渐渐灼烧了韩雁声的理智,“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陈阿娇最痴情么?你们感念她的意志,那么我韩雁声呢,就活该为她的意志奉献,我的意志怎么办?” 老者不语,眼神透过她的肩头,看着她的身后。 韩雁声回头,惊讶的看见迷雾中背对背的站着两个女子,一个古装典雅,一个现代精干,正是陈阿娇和韩雁声。韩雁声看看躺在薰衣草间的陈阿娇,再看看迷雾中的女子,这才发现迷雾中女子的身影亦如烟如云,虽然一颦一笑,生动逼真,但只是幻影。这两个幻影彼此间仿佛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一皱眉一抚发,举止神情居然一模一样,仿佛就是,仿佛是面对面照着镜子的两个人。 她的心便渐渐往下沉去。 “你还不明白么,陈阿娇和韩雁声本来就是一个人,陈阿娇的意念就是韩雁声的意念。”老者道。 “那么,”雁声惨然,慢慢道,“陈阿娇的愿望是什么?” “呵呵,你不是心知肚明吗?” 幻影缓缓淡去,最终不留痕迹。 韩雁声忽然微笑,看着老者的眼神也渐渐冰冷,“什么上苍感其意念精诚,我才不信。所谓神仙,也不过是凡人欲念的映射而已。你们这样做,到底目的是什么?” 老者看向她的目光居然也带了一丝讶异,倒也不生气,“到底是那个时空的人,对神仙都不尊敬了。”他正色道,“刘彻杀戮过重,上苍希望能够通过你,阻止一下他的杀孽,也能让这片大地上的子民日后少遭受些战火离乱。不过,刚刚我说的的确是真的,韩雁声与陈阿娇,的确是同一个灵魂分裂出来的两个个体,所谓和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也要重新合为一体了。” “你们以为我是谁?汉武帝又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何德何能能够阻止他?” “呵呵,”老者捻须微笑,“记得我最初念的诗么?” “三生石上旧因缘?” “是啊,岂不闻‘因缘自有天注定’?在三生石上,每一个泥偶代表凡世间一人,泥偶之间通过红线决定因缘。刘彻的泥偶与其他很多泥偶有红线牵扯。我可以为了你将这些红线重新系过。” 韩雁声无语,伟大如汉武帝刘彻,其感情也只系在几根儿戏般的红线身上,实在是让人觉得讽刺,“可是,我还想知道,刘彻一生,有那么多女子,你们为什么偏偏选上我?” 老者含笑,“这也不是我们的决定。要知道,虽然刘彻身系红线太多,却多虚幻,惟其最初与陈阿娇牵扯的红线最实,也许,”他看着韩雁声,慢慢道,神情意味深长,“他少年时期,对阿娇,还是付出了一定的真感情吧?” “韩雁声,你好自为之吧。” 老者转身,渐渐消失了痕迹。 “阿娇,这就是你要的吗?”韩雁声望着睡在薰衣草田中的陈阿娇,烦躁的走了几步,道。 也许吧。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而薰衣草的花语,不正是:等待爱情?第一卷:初入汉家 十三:龙凤娇儿慰平生韩雁声觉得身子仿如浸在火焰里,不自觉的皱起眉,耳边,阿娇的呻吟,和自己的呻吟夹杂在一起,宛如雷鸣。 “好疼。”韩雁声抱着头,忍不住喊叫出来。 “小姐,小姐。”绿衣伺候在一边,被吓倒,“小姐,你等一下,我去叫萧先生。”她跌跌撞撞的闯出去,很快,萧方进来,把脉之后,面色沉重,“雁儿要生产了。” “啊,快快去叫产婆。”申大娘急忙吩咐道。热水等一应备用物品都是准备好的,很快就送上来,稳婆也很快就到了。 “萧先生,生产不是肚子痛么,怎么小姐抱着头喊痛呢?”绿衣忧虑不已。 情况却是诡异,萧方也不敢怠慢,坐在韩雁声身后,轻声唤道,“雁儿,雁儿。” 韩雁声勉强睁开眼,虚弱唤道,“师傅。” “你怎么样?” “头痛,感觉火在烧。” 萧方便试了试韩雁声的额头,一片沁凉,反而比正常温度低一些。饶是萧方医术通神,此时也有些不解。按郭解的说法,雁声是后背被撞,引动了胎气,导致早产。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痛在头上。 他自是不知道韩雁声体内有两个同源异体的灵魂,当因缘在梦中被点明,所以的一切都无法隐藏,灵知开启,两个灵魂也就开始了融合的过程,然而灵魂的融合自然是不轻松的,所以韩雁声才觉得体内的两个灵魂都在燃烧的灼热。而这些,萧方自然是无从了解的。 萧方便在她面上下了几针针灸镇痛,低声道,“雁儿,你已经开始生产了,为了孩子,撑着点。” 韩雁声虚弱点头,若在平时,她自然不会将生产这样的事放在眼里,但此时灵魂的消磨碰撞消耗了她大半的精力,只觉得全身虚软使不出劲道来。 “夫人,用力啊。”稳婆在身前焦急的喊道。 “彻儿。” 她听见陈阿娇惊惶的哭喊。 这个孩子,阿娇很看重吧。她想。 “阿娇,你听我说,为了你的孩子,我们得冷静下来。否则,我们三个人都会在这里送命的。”她觉得脑海中的疼痛减轻了很多,下体流出热热的液体。 “用力啊。” 她开始吸气,在韩雁声与陈阿娇的灵魂一点一点的融合在一起的同时,感应着身体的变化,有节奏的用力。 她听见申大娘的喊声,“怎么还生不下来?” “不好,是难产。”汗水从稳婆的额头上坠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过,韩雁声已经很虚弱,孩子却还没有生下来。 “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恍惚中,她看见陈阿娇的灵魂,玲珑的眉眼间有着坚定的信念。 这就是母亲的力量么?她迷迷糊糊想着。 陈阿娇低叹一声,重新投入到自己的身体。 “雁儿,帮我,帮我生下孩子,帮我带大他,教好他,还有,帮我……爱他。” 产房里,绿衣哭喊出声,“不好了,小姐昏过去了。” 仿佛睡去了很久,仿佛又只是一瞬,当她再度恢复意识时,看见萧方潇洒的白色衣裳,干净清爽,很好闻的味道。 “萧公子,男人是不能进产房的,更何况你又不是这位夫人的丈夫。”稳婆呶呶道。 “闭嘴。”难得听见萧方恼怒的失去分寸的声音,“是人命重要还是这个重要?” “不要慌”。萧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师傅会救你的。” 她微弱的点点头,忽然觉得安心。 他仔细检查了韩雁声的状况,从药箱中再取出一根针,扎在韩雁声腹上。 她只觉得腹部一痛,接下来有东西划出体内,接下来就是婴儿宏亮的啼哭声,屋里屋外一片欢呼声,“生了,生了。” 稳婆终于松了口气,抱起孩子交给守在一边的申大娘。“恭喜夫人,是个男孩。” 她微微一笑,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生命的产生和成长,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啊,好痛。”她忽然喊道。 “还有一个。”是稳婆惊忙的喊声。 第二个孩子并没有像她的哥哥一样折磨她很久。 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的瞬间,陈阿娇的回忆在她的脑子中毫发毕现。 眨了眨眼,终于承认,从今以后,韩雁声与陈阿娇就是同一个人了。 握着她的手的白衣男人坐在床边,她辨认了好久才认出来是萧方。 “师傅。” “雁儿,”萧方惊醒,连忙为她把脉,终于松了口气,“没事了。” 韩雁声打量着萧方,忽然噗嗤一笑,“师傅,你有几天没梳洗啦。”胡子拉杂的,浑没有平常的俊美风度。 萧方一愣,随即了然,微笑道,“还不都是给你折腾的,你这几日高烧辗转,面上忽青忽红的,我哪敢离开半步。” “我昏睡几天啦?” “三天,”萧方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产后最是要紧,你这几天极为凶险。如今既醒,料已无大碍。我便回去歇息了。”说罢掀帘出去,不一会儿,申大娘携着绿衣进来,看着她憔悴的模样,红了眼。 “娘,”韩雁声不得不安慰她,“您别哭,我这不是醒了么。” “你呀”,申大娘刮着她的脸,“可吓坏娘了。”她又想起那日情景,“若是当日有萧大夫这样的神医在,也许我的菱儿就不用去了。” “娘,”她情知她是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女儿,“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女儿,小虎子的姐姐。” “好,好,好。”申大娘抚着她的头发,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低头抹去泪水。 她躺在干娘的怀中,想着陈阿娇最后的话语。 “帮我,帮我生下孩子,帮我带大他,教好他,还有,帮我……爱他。” 那最后一个他,指的是孩子,还是……他? 她叹了口气。 “对不起,阿娇,我做不到。是的,我继承了你对他的爱,但是,同时,还有你对他的怨。也许你对他的爱可以掩盖你的怨,但是我不可以,因为,我不只是陈阿娇,我也是韩雁声。”她甩甩头,将杂乱思绪通通抛开,爱娇道“娘,将孩子抱给我看看吧。” “你呀,”申大娘点点她的鼻头,“都是做娘亲的人了,还是这么不害臊。”回身吩咐道,“将小少爷和小小姐抱给小姐看看。” 绿衣便含笑出去,过了一会儿,抱来一个婴儿,道,“小小姐被弄潮少爷抱着,我带不来,只好抱了小少爷过来。” 韩雁声接过襁褓,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粉嫩嫩的小脸,含笑逗弄着孩子,孩子咯咯笑着,十分惹人喜爱。 “这孩子真是可爱。”申大娘也很是欢喜,看着孩子的眼神慈爱,“对了,雁儿,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抱紧孩子,毫不迟疑的道,“陌。” “陌?” “嗯,”韩雁声颔首,“‘陌上花开缓缓归’的陌。” “韩陌吗?不错的名字。” “不,”她缓缓摇头,“这个孩子,叫做陈陌。” “姓陈?”申大娘有些疑惑,随即有些了悟,“孩子的父亲姓陈么?” “不是。只是从今以后,我叫陈雁声罢了。”以陈阿娇的姓为姓,韩雁声的名为名。 “为什么?”申大娘失声道。 陈雁声自然不能实说,只得强做悲苦,拭泪道,“阿娘,我本姓陈,当初是为了避祸才假托韩姓(韩雁声她老爸:不孝啊。韩雁声:我对我娘孝顺就好,你这个负心汉,还要孝心干吗?),但为人子女者,怎能长久弃用自己姓氏,令宗族蒙羞。娘,你也知道,夫君不曾寻我,我亦不指望他。不过我娘亲只有我一个女儿,便希望这个孩子继承陈家香火。” 申大娘大为怜惜,道,“好,孩子,你不必担心,这事,我去和他们说。” “多谢娘,” “那女孩呢?” “就叫初吧。”她含笑说道。 而人生若只如初见!又何事西风悲画扇。 ************************************ 雁声让绿衣扶着出来,看院子里弄潮抱着小陈初在跳跃,后面追着申虎,犹自在嚷,“给我看看小妹子。” 郭解在一边微笑,转首看见她,颔首致意。 “师妹,” “郭师兄,”陈雁声微笑道,“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好啦。”申大娘拉过小虎子,为他揩拭额上的汗,弹他的颊,“乱叫什么?论辈份初儿可是你甥女,才不是妹子。” 陈雁声有些迟疑,却还是轻声问道,“……那块玉佩呢?” 郭解皱眉,从怀中取出玉佩,递给她,看她翻覆看了一阵,神情恻然,唤弄潮抱来陈初,珍而重之的挂在其颈上。 疑惑问道,“你为何看重这块玉佩?” “因为,”陈雁声含笑道,眼神有些黯然,“她……是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你怎么会有她这样的母亲?”郭解讶异,“等等,馆陶大长公主只有一个女儿,是前……”他忽然住了口,沉默看她。 “如你所想。”陈雁声微笑。 “那么这两个孩子……?”他有些惊叹的看着陈雁声悠然而笑的神情,终于住口。 “对了,我有一个新交的朋友,师妹能否帮忙安置?” “自然可以。”陈雁声有些讶然,“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柳裔。” “什么?”她霍然抬头。 “柳裔。”郭解重复道,“师妹认识么?” “呵呵。”她的面上便泛起了愉快的微笑。 第一卷:初入汉家 十四:将军年少披戎衣重逢陈雁声,柳裔欣慰而感慨;看到陈雁声新生的一对儿女,柳裔很是受到惊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得知这对龙凤娇儿的父亲是何方神圣,他便只觉得自己要到太空中去遨游一圈了。 “师兄,闭上你的嘴吧。”陈雁声斟了茶,递到柳裔面前。 “呵呵,”柳裔尴尬一笑,扶住自己的下巴,“我只是太惊讶了。想当初,你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不过一眨眼功夫,竟已为人母了。”陈雁声的面色便有些沉下来,“你不必提醒我这个让我打击的事实。” “陌儿和初儿很可爱啊。”睡在陈雁声请专人打造出来的舒适摇篮中,两个婴儿都笑的没心没肺的,一点也不怕生。 “那是自然。”陈雁声嫣然道,不自禁的有些骄傲。 毕竟,是从自己身上延续下来的血脉,纵然有着如此错杂的因由,要不疼爱,也是不可能的。 长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桑弘羊火急火燎的推门进来,“听说柳兄找到了?”犹自喘着气。 陈雁声不由得噗哧一笑,拿眼斜他,“你道我师兄丢了呢?” “莫大经理。”柳裔经陈雁声介绍,也已知道桑弘羊的真正身份,不由得比别人亲近几分。 “还是叫我桑弘羊吧。”桑弘羊摆摆手,“莫雍年三个字再也休提。”他打量着柳裔走了几步,“真是奇怪了,我和雁儿都是穿越的都是灵魂穿越,怎么就你是穿越身体呢?” “我怎么知道?”柳裔苦笑,他在特警队的性格就最是死板严肃,和流行脱节,亦不知道网上流行的穿越,来到这个陌生落后的年代后,适应了好久,还好遇到志气相投的郭解,进而与陈雁声与桑弘羊重逢。 “兄弟,”桑弘羊拉过柳裔,“不打算做些大买卖么?” 桑弘羊将自己的雄图大志慷慨激昂的告诉柳裔,满意的看着柳裔亮了眼睛。大凡男人,多半是有些野心,不甘心平庸的,如果还有些本事,就更不可能安分了。陈雁声冷眼旁观,心中暗叹道,这两个人,放在现代也是数一数二的,何况被扔到两千年前在他们眼中看来简直有些蛮荒的汉代。 “我本来就把你和季小姐算在计划里面的。”桑弘羊靠在躺椅上,懒懒道。“在君权之上的封建年代,要想站稳脚,便一定要有兵权。刘彻那小子太厉害,我们不做推翻他的打算,只好在他手下混饭吃。柳兄特警出身,作这行再好不过了。季小姐据说在机械制造上极有天分,也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那敢情也好,”陈雁声微微一笑,“师兄正是从军校出来的喱!” “哦?”桑弘羊眼睛一亮,“敢情雁声妹妹不反对我的主意?” 陈雁声嗔道,“我为什么要反对,只要你们不把我卖了,我自然是支持的。” “呵呵,”桑弘羊有些不自然的笑着,目光游离,“你总不能让陌儿和初儿没有爹吧。他们毕竟有那个身份在,日后若知道你帮他们决定,未始也不会怨你。” “桑弘羊,你不要在这个年代待上几天便真成了古人罢。”陈雁声寒声恼道,“待在皇宫有什么好,娇生惯养,教出一群不知民生疾苦的子弟,还不如我带在身边放心。” “好罢,我不说。不过,”桑弘羊暂时放弃,转盯着两个孩子,摸摸下巴,“倒是这两个孩子,无论如何,总要好好培养才是。” ********************************** 元光六年秋八月 侍中桑弘羊引荐墨门子弟柳裔,献上马鞍马镫物件,上大悦,封柳裔为期门军候补校尉,裔以欲报家国,不受。上愈加赏识,柳裔授五原校尉,领丘泽骑。 这便是后来令匈奴人闻风丧胆的丘泽骑军的起源。 而一手锻造出这支大汉第一劲旅,孝武陈皇后义兄柳裔,亦是从这里,慢慢走出了他日封侯拜将的第一步。 “陛下,”桑弘羊陪在刘彻身边,走在未央宫长廊上。“如今匈奴对我大汉虎视眈眈,而我大汉亦常与匈奴用兵。臣素知陛下常为此忧虑,适逢臣有一友人,打造了一种马鞍马镫,特献给陛下。” “哦?这马鞍有什么好处?”刘彻漫不经心的问道。 身为洛阳商人子的桑弘羊,因具有“心算”的技能,13岁时就被任为侍中,其后不显,直至莫雍年穿越,才渐渐被刘彻喜爱。莫雍年为侍中以来,对刘彻的心事趋势大部分时间抓的都极为准确,所以刘彻平时也喜欢带着他。 “有什么用,“桑弘羊一笑,道,“吾友柳裔已在宫门外侯着,陛下宣他到骑射场一试便知。” 刘彻不由略慢下脚步,看着桑弘羊自信的神情,有些意外,“杨得意。”刘彻转脸示意道,杨得意会意,躬身退下。 “桑弘羊,朝廷战事自有专门官员掌管,为什么此人却将东西献到你手里?”“因为此人乃臣义妹的兄长。”桑弘羊不慌不忙的答道,早有准备。 “哦,就是上次在闻乐楼的女子?”刘彻想了想,似笑非笑,“她有兄长么?” “也是义兄。”桑弘羊淡淡道。 刘彻瞥了他一眼,“听说,你的清欢楼很受长安人欢迎,是么?”不待他回答,转了个方向,向骑射场走去。 同时出现在练马场上的还有卫青。 “草民柳裔参见皇上。”柳裔跟随着宣旨的中书走近,跪下行礼。 “免礼。”上方传来刘彻淡淡的声音。柳裔起身,不著痕迹的打量了这个身穿黑锦绵纶的年青帝王,眉目疏朗,英武不凡,果然和尚在襁褓中的陈陌相似。 桑弘羊站在刘彻身侧,朝着柳裔微微一笑。柳裔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便见侍立在刘彻身后的青衣青年男子,意态飞扬,神情平和。他知道这便是卫青了。 此时的卫青因为上谷出军,直捣匈奴龙庭,立下大功,已被封为关内侯,不管是因为姐姐卫子夫的关系,还是因为自己本身的实力,极受刘彻重视,已是汉庭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若不是因了陈雁声,柳裔很是愿意与这个西汉青史上的名将结交。 只是,如今,柳裔暗暗叹了口气,无论是因为陈雁声还是因为他自己,他都必须视卫青为敌人。只因为哪怕陈雁声此时对卫家的敌意并不高,一旦卫家知道陈雁声的存在,便是你死我亡之局。 这是陈卫两家的宿命,哪怕,行到如今,哪怕是缔造者刘彻,也无法改变这样的死局。 “柳先生请吧。”刘彻淡淡道,神色疏冷,看不清神情。 便有御马监的人牵出一匹浑身火红的御马来,扬蹄啼嘶,马蹄遒(qiú)劲,神态飞倨。柳裔不得不暗赞一声。现代特警的训练中本含驯马,柳裔的马术极佳,见此骏马,倒也不惧。仔细安好马鞍,马镫(dèng),拍了拍马髻(jì),红马仰首嘶叫,显然有些不习惯。 柳裔飞身上马,勒着缰绳骑了几圈,放开双手。场外其余人已经瞧出马鞍的好处来,尤其是刘彻与卫青,双眸熠熠生辉。卫青甚至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来。 从旁边抽出弓箭,柳裔搭上弓,用各种颇具难度的姿势射出嗖嗖几箭,俱中红心。 经过现代特警射击魔鬼训练,弓箭对于柳裔,虽然陌生,几天恶补下来,也就得心应手了。 柳裔勒住马,缓缓骑回,下马收弓,跪拜道,“草民献拙。” “好,好。”刘彻一连道了两个好,竟亲自搀他起来。他本不是易与人亲近的主,但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自然看到出马鞍的出现在汉匈战争中代表的深远意义,满心欢喜之下,这才做出这幅姿态。再仔细看清柳裔,只觉得他骨清神秀,倒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皇上,”卫青上前请令道,“此马鞍甚为神奇,青亦欲一试。” 刘彻便含笑道,“仲卿手痒难耐么?“点头应允。回首问道,“柳先生献马鞍功劳甚伟,可想要什么赏赐?” 练马场上卫青英姿出众,放马奔驰,几箭破空而出,风声遒劲,倒显然比刚刚柳裔更多了几分力道潇洒。 “皇上,”卫青下马道,“这马鞍果然好使,若在战争中大面积使用,我大汉骑军战力起码可提高一倍以上。” “知道了。”刘彻微笑道,“李敢,吩咐下去。军需司全力以赴制造马鞍,务必在今年以内让所有的战马配上马鞍。” 李敢躬身领命。 “皇上,”柳裔翻身跪拜,低首禀道,“草民虽出身低微,但有心报国,在练兵布阵上倒也有些能耐,盼皇上能让草民参军,为国效力。” 一席话说的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刘彻也不觉有些动容。再加上桑弘羊凑上来轻声道,“此人的确擅长练兵布阵。”刘彻也就不以为意,道,“柳先生一心效国,朕心甚慰,就著柳裔在禁卫军中候补校尉一值,如何?” 禁卫军身在京华,校尉也不是太小的官职,这赏赐算是肥缺了,柳裔却摇头道,“禁卫军校尉虽好,草民还是希望到边塞苦寒之地带兵,方能更好为国效力。” “好。”刘彻不怒反笑,“倒是朕看轻先生了。”面色一正,道:“封柳裔为五原校尉,归右北平李广调遣。一个月内启程。” “是。”身边侍臣躬身领命。 “多谢皇上。”柳裔拜谢皇恩。 ********************************** 清欢楼 “师兄,一个月内启程吗?”陈雁声沉吟道。 “是的。”柳裔颔首,“我要暂别师妹,去五原待一阵子了。” “也好。”新酿出的碧酿春散发着醇厚的酒香,萧方饮尽一杯酒,“我也要与郭解,弄潮回师门一趟,正好与柳公子一同启程。” “师傅也要走?”陈雁声惊问。 “雁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萧方含笑望她,“前些日子,郭解来告诉我师门有事,要我速归。若不是你生产在即,为师怕早已在回唐古拉山的路上了。” “那不行。”陈雁声眼珠一转,“我和师傅一道走。我也是师门的人,不是么?” 桑弘羊皱眉,“你将京城的烂摊子都丢给我,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 陈雁声眼波流转,笑的灿烂,“我知道你撑的住。” “你疯了。”桑弘羊狠狠喝了一杯,“陌儿和初儿怎么办?” “自然跟我一起走。” “他们还那么小,怎么经的起奔波?” “放心。”陈雁声眯起美眸,“有钱能使鬼推磨,慢慢走,总能到的。” “那么,”桑弘羊无奈,低声问道“他呢?” 陈雁声沉默,许久之后,方道,“无论如何,你总得承认,现在还不到时候。” 而且,若真要经营出一片天地,又岂能限于小小的长安城? 女子下楼的时候,紫衣的青年正携着仆从走进来。 “皇上,怎么了?”李敢小声问道。 “没什么,”刘彻回头,“似乎是看到熟悉的人了。” “夫人。”刘彻出声唤道。 娉娉婷婷走远的女子讶然回头,“公子,什么事?”面容陌生。 “没什么,我认错人了。” 女子宽容一笑,“没关系。” “姐姐,”远处小虎子飞奔而来,“娘叫你回去。” “就来了。” 她微笑着迎上去,携着少年缓缓走远,最后消失在人群中,没有回头。 天上的神仙呀,你们看着,如果这是我注定的宿命,我却偏偏要与他背道相驰。 清欢楼里,意态风流的歌女抱着瑶琴在舞台上弹唱幽幽。 ——————第一卷完 第二卷:长风破浪 十五:魂飞边关马蹄轻**************************** 边关多转折,五原秋风冷。五原红深处,雨落风满楼。运筹定军计,解马归雪山。山间风霜冷,俏语谑(xuè)佳音。战火动地来,别儿入红尘。马驰天一线,血流橹飘急。方知征战苦,边廷干戈多。男儿宁格斗,女子祈安宁。龙城露深重,轻车归帝都。堪怜儿女小,不解忆长安。 --第二卷长风破浪卷首诗 **************************** 一辆马车在从京城去往陇西的道路上缓缓走着。 “萧师傅,这云舟掌第四招第三式是不是这样比划的?” 陈雁声抱着陈初,含笑看着师兄柳裔缠着自己的师傅请教着武学上的招法。柳裔自来就是半个武痴,郭解与之结交就有多半看在他的这点痴心在,这半年多来,郭解倒也指点过柳裔一些功夫,但碍于门规,并未深教。此时柳裔遇上了郭解的师叔萧方,还有不死气白赖的讨教点功夫的。 “哦,哦,哦,初儿乖。”陈雁声一力促成此事,甚至大力推荐柳裔和申虎当萧方的徒弟(她似乎想把所有亲近的人都塞到萧方门下,萧方:汗!),萧方倒一直没有点头,只是说收徒是要经过师傅同意的,此时指点点功夫倒是可以的。 “那师傅当初不就收我为徒了吗?”陈雁声不服气道。 弄潮抱着陈陌,瞥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逗弄陈陌。 “那怎么一样。”萧方哑然失笑,“雁儿,你要是没记错,当初是你用救命之恩威逼我收你为徒的吧?而且,”他缓缓说道,“你也没正式行拜师礼啊。” “师叔有过生命之危?”郭解有些讶异,他还以为他自幼仰慕的师叔是无所不能的呢。 “我还不算是你的正式弟子?”陈雁声的面目有些狰狞,抓狂道,“那你拐我喊了这么久的师傅!”弄潮冰冷冷的向她瞪过来,“不要这样对萧哥哥说话。” 小虎子叉腰瞪他,“不要这样喝我姐姐说话。” 这次出门,陈雁声把他也带出来了。申大娘本有些舍不得,但陈雁声说既然家里生计已经不愁了,也该让小虎子出来历练一下,以后也有个好前途。 陈雁声大是感动,将陈初交给奶娘,抱住小虎子,“还是小虎子对我好,不像弄潮,哼。”,她倒不怕弄潮,此时的弄潮是不会对她怎样的。但她也知道,如果是旁人这样,弄潮只怕已经下狠手了。 “雁儿你也莫要生气,”萧方悠然道,“这些日子以来你想学的我都不教给你了么?这次回师门,我禀告了师傅,自然会收你为徒。” 陈雁声摆过头,不理他。 “云舟掌掌力以绵为主,强调缠绵不绝,生生不息……”萧方向柳裔讲解云舟掌,陈雁声也携同申虎在一边坐听,她此时仍在坐月子中,不能习武,但一理通,百理通。此时听一听,以后习武也省些心力。 “哦。”柳裔沉吟了一下,“是不是这样?”他比划了一下,萧方颔首道,“不错……你的悟性倒是不错。” 满简单的呀。陈雁声暗忖,低头却见申虎一脸迷茫。 难道我和师兄太聪明了?某人陶醉自省。(你几岁?小虎子几岁?而且你们都是有基础的,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闲来无事,我们来打麻将吧?”陈雁声贼兮兮的笑着。撑了几天,实在太无聊,在下宿在西宁某城时,陈雁声重金请人打造了一幅麻将,打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拉着所有马车上的人搓麻。 “麻将,不会吧?”柳裔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已经可以想象一群看上去很斯文的人围着麻将桌,恶狠狠的pk红了眼睛的状况。 “哗啦啦,哗啦啦,”洗牌的声音。 “师兄不玩么?”陈雁声一脸纯洁的问。 “开什么玩笑,我身为军人,自然要遵守军规,整肃军风,当然不”柳裔正气凛然道,“是不可能的了。”这么无聊的日子,再待下去是人都要疯了。 “哗啦啦,哗啦啦,”洗牌的声音。 马车中央摆开一张案几,四个人围案而坐。 “二饼。”柳裔凶神恶煞的叫着,打出了一张二饼。 “师兄啊。”陈雁声愉快的杠上一个西风,“你可千万不要让这玩意儿流传到军中啊。”她看看已经输红了眼的郭解,萧方倒要好一点,还可以保持他谦谦君子的风度。“害人啊。” “这你就不知了,”柳裔故作严肃道,“相传麻将这东西,本来就是淮阴侯韩信为娱乐军中发明的。” “有这回事么?”郭解茫然抬头,“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师叔,你听说过么?” “没有。” “那就是没有。”郭解下结论,摸到一个听音。 “哈哈,我糊了。”陈雁声愉快的推牌,果然是单飘。 “又糊了,怎么可能,”郭解大气,“我刚刚摸了一个听音,你怎么就糊了呢?” 陈雁声抱起陈陌,陈初各亲了一下,“我不过就赚点阿陌,阿初的奶粉钱,你至于这么小气么?” 绿衣,小虎子,奶娘站在后面偷笑,这些天来他们看这游戏津津有味,也就不觉旅途劳累。 弄潮坐在萧方身后,看的聚精会神,但一言不发。 郭解不服气,“要是……”他本想说要是皇帝看见你这么带他盼望已久的皇子,不知道会怎样?但是看看车上复杂的人,终究忍住没说,认命的掏钱付帐。 陈雁声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去休息一下,你们接着玩。” “不行。”某个阴气森森的声音,一只惨白的手伸过来,死死拉住她的袖子,恶狠狠道,“再来,我就不信我翻不了本。” …… 陈雁声无语。 麻将,果然是个害人的东西啊。 ********************************五原城 一辆马车终于缓缓驶进城门。 “哎呀,累死我了。”陈雁声跳下车来,笑吟吟道,“我们在城里歇几天吧。” 一车人被这句话轰的东倒西歪。 “还歇,我们都已经慢到像是乌龟爬了。”郭解恨恨道。 陈雁声不说话,只是拿一双眼睛瞧着众人中作主的萧方。 “好了。阿解。”萧方笑道,“反正我们只要在年底前赶回去就可以了,你师妹刚生产后不久,你就让她歇歇吧。” 郭解不出声,事就这么订下来。陈雁声找了个清雅的大院子,打扫干净,搬了进来。 “光住这几天需要这么大一间房子么?雁儿,你打什么主意?”柳裔靠在躺椅上,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的啃着水梨,问道。 “自然是为你打的主意啦。”陈雁声微笑伏在桌旁,在沙盘上堆出地形图。“你知道,汉初采取的是蕃候割据的政策,但此处还是属于朝廷的。五原附近有一处大铁矿,在这儿。”她在沙盘上指出,“我拜托桑弘羊弄到此处铁矿的开采使用权,而你的任务,就是在这儿附近经营一个制作兵器的工场。” 柳裔微怔,“既然我们可以做到,为何不上报刘彻?” 陈雁声美目微斜,“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唤一声陛下吧。免得被有心人听到,参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她闲扣着指关,笑意浅浅,却有一种杀伐之气从身上透出。“我要你带出来的军队天下无敌,要是上报的话,我们有什么好处?” 柳裔深思,蹙眉道,“那,日后被人发现怎么办?” “待你练个三五年再挑一部分报上去,就说是你自己研制并经实践使用多年验证,方才敢敬献。” “这样也可以?”柳裔失笑,“那么你呢?总不能就闲着吧。” “我,我正要去干活呢。”陈雁声笑的甜甜的,笑意中却有一丝危险。“师兄,陪我出去转转吧。” **************************** “这就是你要干的活?”柳裔大汗,看着面前破旧楼阁上高高挑出的红灯笼。 “大爷,要进来吗?”自有龟奴忙不迭的迎上来,“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生的模样那叫一个水灵,春兰春菊,快点上来。” “行了,行了。”柳裔身后转出一个白衣少年,个子不高,容色平淡,但笑的好可爱。“你们这儿最有名的姑娘是?” “小少爷你这就找对地方了,说起我们怡红楼的芙蓉姑娘,那模样水灵的,全陇西城都数第一啊,不过芙蓉姑娘的缠头可就……” 柳裔扔出一串五铢钱,“可够?” “够了,够了。”龟奴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在这怡红楼多年,很少见到这样出手阔绰的主,“可是,我们芙蓉姑娘正在陪客人。” 白衣少年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你给我们开个雅室,然后再请老鸨过来一下。我们就在这儿等一等芙蓉姑娘吧。” “哎呀,是哪阵风将两位贵客吹来了。”门帘掀开,一阵风吹过,送来浓浓的脂粉气息,一个穿着俗丽,披红戴绿的中年女子妖妖娆娆的进来,柳陈二人俱打个冷战,电视剧诚不欺吾。 老鸨本是笑意盈盈的脸,看见陈雁声的刹那,忽然一变,冷冷道,“我们怡红楼,可不欢迎女扮男装的客人。” “嬷嬷好眼光,”陈雁声含笑起身,“我今日在这个五原城转了一遍,只看中了你的怡红楼,本来在想,如果嬷嬷看不出我的女儿身,我只好付嬷嬷一笔钱,请嬷嬷走路了,”她上下打量了容老鸨一眼,“幸好嬷嬷没有让我失望。” “你……”容嬷嬷惊疑不定,“你什么意思?” “我要盘下怡红楼。” “我为什么要卖?” “容嬷嬷为什么不卖?”陈雁声来回踱了几步,“我看过了,嬷嬷这怡红楼位置不错,生意却不太热闹,但嬷嬷也不像是个糊涂人,那么就是嬷嬷良心不错了。我也不是心狠的人,”她回过身,脸上笑眯眯的,“只要嬷嬷听我的,我有把握姑娘们不用太辛苦,还是可以热热闹闹的赚钱,如何?” “看姑娘这般话,可见姑娘不是极有见识的,就是太不自量力。”容嬷嬷上下打量着她,忽然叹了口气,行下半礼,“但我拼了,我相信我的运气,也为楼里的姑娘谢谢你了。” “哎,”陈雁声连忙掺起了她,“嬷嬷好说。” “既如此,这怡红楼自然要改造一番,从明日起,嬷嬷先停业,我会请人来修葺一番,嬷嬷放心,这钱自然算我的。楼里的姑娘也集中培训一下。” “我有信心,当怡红楼再度开张的时候,必然声震边陲。************************************ “这就是你的打算?” 在回大院的路上,柳裔作不经意问道。 “当然。”陈雁声调皮一笑,“你要知道,自古以来,消息最繁复杂多的地方,就是青楼。” “这件事由我负责,但我不能与青楼有任何直接的朕系,”陈雁声深思道,“所以必须培养一些心腹人士,不过还好,还有不少时间。倒是师兄你,该去拜会拜会上峰吧。” “那倒是。”柳裔疏豪一笑,意态磊落,放声吟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可惜可惜,我却见不到这位飞将军了。” “好。”忽听的一声喝彩,前方转过来一个蓝衣公子,赞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好气魄。”他拱手为礼。********************** 第二卷:长风破浪 十六:塞北关山练兵苦 “好。”忽听的一声喝彩,前方转过来一个蓝衣公子,赞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好气魄。”他拱手为礼。 “在下五原车骑尉李颀,听得公子刚才所吟诗句,一时忍不住叫好,希望未打扰到二位。” “呵呵,怎么会?”陈雁声从柳裔身后冒出头来,笑的友善,“我师哥是新要上任的五原校尉,名叫柳裔,今日初到贵宝地,遥想李广将军的威名,情不自禁,方才吟诗抒怀。” “哦,”李颀的眼睛亮起来,“就是那位献马鞍陛下亲口赐封的柳校尉么?” “呵呵,你们都知道了。”柳裔和陈雁声同时大汗,柳裔瞪了陈雁声一眼,都是她一路拖慢了行程速度,消息都传到偏僻闭塞的边城了。 “太守和我都很好奇马鞍的神奇功效呢?偏巧柳兄总算到了。”李颀似豪未看出二人的尴尬,兴致勃勃道。 “既如此,”柳裔当机立断,拱手道,“我明早就去拜会李将军。”顺便示范下马鞍吧。 “那好,将军和我在军营恭候大驾。”李颀也干脆,直接道,“将军初到五原,也累了,早些回去安歇吧。”他暧昧的眼光瞥着柳裔刚刚走出的怡红楼,柳裔一阵恼火,忍住想把陈雁声训一顿的冲动。 ************************* 第二日,柳裔独自去了五原府,拜会五原太守李椒,凭着马鞍马镫利器,轻易博得其好感。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李椒抚着自己的胡须,微笑道,“听李颀说,柳校尉昨日刚到五原?” 李椒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有着古中国标准式的大将所有的特征,硬朗的身子,犀利的眼光,但此时看着柳裔的眼光难得有些喜爱。 “是的。”柳裔躬身道,“末将昨日到五原,与友人闲聊,想着因为李将军保家卫国,边关百姓才得以有安定生活,心中感概,于是胡乱念了一句诗。不想被李骑尉听到了。” “好,好。”李椒微笑,忽然有些伤感,“若是家父厅的柳校尉如此推崇,定十分欢喜。”柳裔惊疑不定,“难道令尊是?”他抱拳问道。 “正是飞将军。” “哦,”柳裔听到这个意料之外又之中的答案,不禁用全新的眼光打量面前的中年男,记忆中,李广有三子,长子李当利早死,次子正是叫李椒,似乎也亡在老父之前,他心中惨淡,却仍赞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史记上并未记载李椒的死因,但李椒能当上五原太守,可见能力不弱,如果未死,李家不知是否有新的局面。(注:李广儿子李椒,代郡太守,此处因剧情需要,将他移到五原,诸位看之勿怪。) “呵呵,”李椒很是喜欢,仍吩咐道,“难得柳校尉文武双全,是我大汉之福。听闻柳校尉御前发愿愿到塞北苦寒之地带兵,此乃大义报国之良行。今我五原郡内有地名丘泽,年初新屯5000新军,就交给柳校尉了,你务必要勤加练兵,方才不负陛下所托。” “末将定将竭尽所能,死而后已。”柳裔正色拜倒,八字谶语忽然闪过脑海,“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如今他要和卫氏门阀对抗,必要借助李家的助力,初始时甚至只能避于李广麾下,不可锋芒毕露。 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打破“李广难封”这个谶语似的命运,方才告慰这个流传千古的飞将军。 ************************* 柳裔告辞萧方等人,踏上赴往丘泽的征途,随同他一同上路的还有陈雁声和申虎。 “其实雁儿你不用陪我的。”柳裔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不放心师兄嘛!”陈雁声毫不在意道,“陌儿和初儿有师傅和绿衣照料,我很放心。我在军营待一两天,再快马追赶他们,来得及的。” “哇,这就是军营啊。”小虎子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丘泽军营,翘舌难下。 陈雁声扮着男装,皱着眉驰尽入目萧瑟破烂的丘泽新军营,“这么破,怎么待人啊?” “已经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柳裔倒是一脸轻松的表情。“汉朝的军营,条件能好到哪里去。而且,若是太好了,军队反而不好训练。” 五千新兵站在军营中央,接受新校尉的检视。柳裔皱起眉头,看见这些汉军大多脸有菜色,斗志萎靡,甚至年龄参差不齐。 “你们都是我大汉的子民。”柳裔缓缓勒着马,在场前来回踱去,“在我大汉的边境上,有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女,难道你们忍心让他们他朝在匈奴人的铁骑下丧失性命?你们生为男子汉,不想征战沙场,不想挣得个封妻荫子的功名么?” “想。”五千汉军齐声答道,声如惊雷。 柳裔深知这等煽动人心的话只能支撑一阵子,打铁要趁热,当下选了三千年轻气壮的出来,拉出去操练。又将剩下的两千老弱安排安当。 ************************* “师兄打算如何做呢?”当日晚上,一众人被柳裔用各种现代化的方法操练的半死不活,柳裔倒还是生龙活虎的,陈雁声来到他的营房,开门见山的问。 “雁儿可记得我们以前说的生态农村?”柳裔笑道。 “嗯。”她点头,一点就通,“你打算建立一个自给自足的军营?” “知我者,雁儿也。”柳裔不吝赞道。“反正我需要的是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自然不能所有人都兜着。但军队所有人都有名单在册,这样也省得不少麻烦。他们都是新从百姓中选出的汉军,应该要纯朴一些。” “但也会滋生新的麻烦。不过,不要紧。”陈雁声摇头道,“反正这里有些与世隔绝,只要师兄操作的好,认真控制这里的气氛,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放心。”柳裔雄厚笑道,“那些有身份的人不会到这个没有油水的地方来,至于下面军士嘛,”他勾起唇,“我会操的他们没有时间起各种心思。” “不过,”他向陈雁声拜道,“雁儿比我细心,在内政上要内行一些,这具体的制度分派要劳烦师妹一下。” ************************* “姐,你打算干什么?”申虎不解的看着陈雁声找人端来桌椅,坐在中军帐前。 “下一个。”陈雁声小心的将脚换成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 昨日那二千名老弱汉军在她桌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走上来一个少年。 “姓甚名甚籍贯职业?”陈雁声问到现在,已经有点敷衍了。 “我叫薛植,”少年声音清亮,“祖籍淮南,之前在老家种田。”他打量着陈雁声,衣着华贵,但身子纤细,于是眼神有些轻蔑,“你是谁?有什么官职?凭什么在这里问我们?” “咦,”陈雁声抬起头来,有些兴味的看他,“到现在为止,你倒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呢,不错,不错。不服气是不是,咱们来比一场吧。” “小爷,薛植他不是这个意思”后面冲过来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衣衫有些补丁,但眼神湛然,拉拉薛植的衣袖,“快给小爷赔礼啊。” 薛植挣开他的手,冷哼一声,转首道,“陈少爷请。” 陈雁声打量了一下四周,其余的士兵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些脸上现出焦虑担忧,有些则是幸灾乐祸,但更多的人是漠然。她微微一笑,心中有数,负手站起,来到练武场上,随意站好,笑意盈盈对薛植道,“你出招吧。” 此处在丘泽军营,她并不担心有人能认出她来,再加上希望日后这支军队对自已也有一定的忠诚度,所以并未戴人皮面具,此时破颜一笑,薛植只觉得灿烂如破云而出的阳光,慑人心魄,他略一怔,立刻回神,道,“承让了。”冲上去一拳击出。 薛植对自己的强悍有信心,他虽然年纪尚小,但颇有些蛮劲,人又勇武,在这五千新军里自认出不了前百,但昨日柳裔按年纪和印象初选的三千人中没有他,他本就不服气,此时立意要显出些厉害来,但对面的少年公子看上去身形着实纤薄了些,他不由自主的收住了七成力道,却料不到陈雁声步法灵活,绕过他的拳面,一脚扫过来,险些将他绊个趔趄,这才认真起来。 陈雁声本是现代特警出身,赴五原路上又耳濡目染了萧方对柳裔的指教,受益不少,虽然这幅身体娇生惯养,又经历产子没有多大锻炼,所以有些不得心应手,但还是胜过薛植不少,此时连消带打,很快又踢中薛植腰部一脚。微笑问道,“你服了么?” “不服,”薛植也是个倔脾气,从未收过如此折辱,大声吼道。 “那就再来。”陈雁声沉了脸,她知道她必须借着收复薛植在军营里立威。在军营里,士兵唯一臣服的是武力。只有彻彻底底的在武力上胜了他们,才有可能获得权威。 陈雁声第七次扣住薛植的手腕,使巧劲将他摔在地上。“你服了么?”她的额上也沁出汗珠。嗯,回去见师傅后要好好学武了,她在心里思忖,随意一个汉兵就能让她流汗,看来她也不能太自恃现代特警的身份。 薛植长叹一声,翻身拜倒,“我服了。” “那就好。”陈雁声恢复那副圣洁不可侵犯的模样,淡淡道,“你的功夫不错。回头我和柳校尉说一声,将你调到练军营中。” “多谢陈少爷。” 陈雁声回到座上,看下面的士兵眼中都有了一丝敬畏,嘴唇微勾,心道刚刚的汗水总算没有白流。 “你叫什么名字?”她把眼看着刚刚那个出队劝薛植的少年。 “我叫魏序南,”少年出列,“和薛植是同乡。” “你……”陈雁声问了他几个问题,确认他的聪明机变。沉吟道,“魏序南,你给我做这个军营的管家,好不好?” “管家?”饶是魏序南也被这个词给惊住了。 “嗯。”陈雁声点点头,“你也看见了。柳校尉不需要那么多士兵。你们这些人将要做的事就是将这个军营当作一个家经营起来。既然是个大家庭,就得有人耕作,有人做饭,有人放马,有人掌握军械。我需要一个人来统理这一切。我看你也还机灵,刚刚肯帮薛植说话,也有点义气,所以——” 魏序南立刻跪下,“小人愿意。” “好。”陈雁声含笑点头,瞟了下下面嗡嗡议论起的人群。抬手站起道,“我知道大汉朝没有这样的旧例,但也没有规定这样不可以,对么?”她眼神轱辘一转,负手做庄严状,“我希望你们当这军营是一个大家庭,那么帮自己的兄弟作一些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你们要知道,有你们的支持,我们的三千儿郎军队才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在战场上拼杀,你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真正的家人。你们的身份,和他们是一样的。我也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所以我会设仲裁司,执掌军营纠纷。你们也要记住,自己人无论闹了什么矛盾,都是内部矛盾,不上台面的,真等敌人到了,也要懂得‘举起拳头,一致对外’的道理,毕竟如果军营没了,到哪里去找你们一个士兵呢?” 一片静默,之后,有人道,“我们听陈少爷的。” 二千士兵参差不齐但都真心实意道,“我们听陈少爷的。” 陈雁声按各人原来在家的职业分派各人职责,又挑了几个比较健壮有生气点的少年,连同薛植一同给柳裔送去,去火头营指点了一些烹饪技巧;找了些军队里品行不错的设置仲裁司;交待了魏序南一些注意事项……待一切忙完,已经深夜。 “看来你今天是在是忙啊。”柳裔看着她连走路都想要打瞌睡的模样,失笑。 “你今天训练的如何?”陈雁声忙着跟上下眼皮打架。 “还不错。”柳裔好笑,“看来鲁迅说的‘安逸的生活腐蚀人的意志’实在是至理名言,这些人过惯了苦日子,不像现代的新兵那么娇气,怎么加强训练强度都不出声抱怨。今天训练已经赶上当初我们特警训练的强度了。” 狂汗,陈雁声为那些士兵默哀一分钟,碰上师兄这个武痴,他们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不过基于道义,她还是提醒了一下,“别太过分了。后勤方面我都已经安排好,你只要掌握好魏序南,并随时留意一下仲裁司的情况,丘泽军营应该就乱不起来” “放心雁儿。”柳裔自信一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我定会训练出一支不比日后剽骑军逊色的骑军。”第二卷:长风破浪 十七:唐古山上拜祖师“姐姐,你和柳大哥好厉害哦。” 陈雁声和申虎策马缓缓行在甘陇古道上。申虎遥想起这两日姐姐将军营内务发落的井井有条的干净利落,以及柳裔用各种匪夷所思但颇具神效的方法训练军的飒爽英姿,无限崇拜的望着陈雁声。 “哦,那是柳大哥厉害还是姐姐厉害?”陈雁声调整着马速,漫不经心的问道。 “呵呵,”申虎摸了摸脑袋,想了想,还是答道,“柳大哥厉害。” “是么?”陈雁声也不生气,托着头沉思道,男孩子还是喜欢征战沙场些。 “姐姐——”申虎拖长了声音喊。 陈雁声回头看他。 “你走错方向了。向唐古拉山的方向是向这边走。”几条黑线从申虎额头落下。 “呵呵,”陈雁声尴尬笑笑,“我一不小心,马儿自己往这边走的。”委委屈屈的调转马头,再厉害有什么用呢?一个人丢在外面,十之六七是走不回去的。 大凡女孩子,多半有点方向感不好,陈雁声自承只是比一般人的不好多一点点罢了。 ************************* 在申虎的带领下,陈雁声在唐古拉山脚下终于追上了萧方。 “陌儿,初儿,娘亲抱抱。”离开一双儿女之后,陈雁声才发现自己居然会思念他们,抱着陈陌,蹭上去亲亲女儿的可爱脸蛋,陈雁声感慨的知道自己是真的在这个古代被绑死了。 陌儿在她怀里咯咯的笑,一副可爱的模样;初儿却皱起了眉,似乎不开心被打扰。 “怎么那么久?”弄潮从马车里冒出头来,非常不高兴。 “弄潮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了。”陈雁声讨好的向弄潮捧起一瓮酒,这是她在容嬷嬷的帮助下新酿出来的果酒,回经五原的时候顺便带了两坛回来。 给他们分别斟上一杯,陈雁声环顾四周,“郭师兄呢?” “阿解先上山去了。”萧方啜了一口甘冽新甜的果酒,略有些惊奇的看着杯中荡漾的颜色,“我们在山下等你来一起上去。既然来了,就走吧。” 一行人弃马车上山,唐古拉山上中年积雪,山路很陡很滑,到了半山腰,绿衣,奶娘就上不去了。萧方将她们安排住在山腰间的石屋,自抱了陈初,带了申虎,要弄潮照看下陈陌和陈雁声,施展轻功,如履平地般,片刻间就上了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