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者,黎瑁也。言少苦思冥想的外号。 孙鹏咧嘴,达夷点头。 言希抱头——“那啥,我刚刚喝了两杯酒,有点晕,先出去逛逛哈,哎哟哎哟,孙大鸟,你变重影了。” 大鸟者,鹏也。言小少未上学时纠结了三天想起的外号。 孙少冷笑——“好好,你尽管去。反正温衡,正被那个大小姐批判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醉酒状的言少立刻振奋,撸袖子,飞奔——“娘的死狸猫,老子跟你拼了!” 达夷膜拜——“不愧是宿敌!果然知己知彼!” 孙少笑——“兄台客气,好说好说。" 思莞叹气,无奈,也跟了过去。 这厢,黎瑁姑娘正嫌弃地看着阿衡——“温衡,看在你是思莞妹妹咱们未来可能过一家人的份上,我本来不想说你,但是你看看你,连个淡妆都不画,相貌不够却不知道后天补,这么好看的洋装穿到你身上倒显得不值钱了。别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温家教养不好!” 她是看到了言希之前对阿衡的亲密,心中不痛快,故意找茬。 阿衡微笑不语,温母见她不停数落着女儿,却气得脸发白——这又是哪家的教养,让一个女孩儿这样撒泼! 她虽然恼言希自作主张,但阿衡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想着自己也有过错,不忍心责备,便和公公商量了,思尔那边由他主持着,这边,她和思莞把场面圆过去,教言希和阿衡不致心寒。这边正拉着女儿陪着一些故交老朋友说话,却没想到突然蹦出个愣头青,虽然很陌生,但听着这姑娘说话不三不四,此时却是一点容忍的心都没了。 阿衡却一直不说话,慢悠悠,微笑着,以退为进,只等着妈妈发怒。 这姑娘也够有本事了,连妈妈这么好脾气的,都被她惹恼了。 可惜,温母还没爆发,言希和思莞已经走了过来。 言希脸色有些发红,像是走急了,看了孟家姑娘一眼,平淡打断她的话——“孟黎瑁。” 孟黎瑁本来喋喋不休,转身,声音瞬间小了几十分贝——“言希,思莞,我爷爷说,让你们陪他聊聊天,喝两杯酒。” 思莞看妈妈脸色不豫,偷笑起来。前些日子,孟爷爷还找爷爷聊过,含蓄地说了孟黎瑁的心意,爷爷本来不答应,但母亲却兴致勃勃,一直想看看孟家姑娘是个什么样。 思莞笑着介绍——“妈,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孟黎瑁,孟爷爷的孙女。” 温母的脸一瞬间变绿了,避重就轻,勉强开口——“你们孟爷爷不是让你们陪他喝酒吗,在A座,过去看看吧。小希酒量差,少喝点。” 言希含笑点头,说着好,和思莞孟黎瑁一起离开,从头至尾,目光却未在阿衡身上停留一秒。 阿衡面上也没什么波澜,微笑看他们离去。 温母脸色稍霁,带着阿衡,给各家敬酒。阿衡能喝几杯,虽然彼此并不熟识,说话却很得体,因此宴会的气氛一直很好。 温母却有些不赞同,低声吩咐女儿——“去把你哥喊过来,让他帮你喝点。你还要考大学,喝多了伤神。” 阿衡看了A座,思莞正给一位老人敬酒,言希伏在桌上,看情形似乎有些醉了。 阿衡正要说好,转眼,一杯酒外加生日祝词又来了。 等她喝完,说完客套话,回完礼,转眼,思莞言希都不见了人。 阿衡怕他们喝多了,乱跑,就出去找人,看了楼梯,走廊,四周,都没有见人。 侍应生忙着上菜,问了,都说没看到二人。 阿衡望向窗外,天色有些昏暗。天气预报,下午有一场大雪。 兴许是去了洗手间吐酒? 阿衡想着,往七层里头走。 越走越远,越来越安静。 窗外,天色渐暗,大雪将至,似乎与远处的热闹喧哗,用厚厚的黑色幕帘隔了两重天。 阿衡有些迟疑。她站在洗手间前,并未听到任何声响。 里面,应该没有人。 思索着要不要进去看看,走近一步,明灿灿的吊灯却啪地,灭了。 有人摁了开关。 “言希,思莞?”阿衡低声询问。想着是两人在和她恶作剧。 转身,却被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黑暗中,站着一个人,身躯模糊,样子模糊,只有一双眼睛,迷迷糊糊地,带着氤氲的桃色和醉态。 它摸索着她的脸庞,一点点的,眉毛,眼睛,鼻子,脸颊,软软的指尖,带着酒气,却冰凉刺骨。 阿衡打了个寒颤,想要挣脱,却被它抱得更紧。 她几乎不能呼吸,只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下,缓缓的,有力的。 他开了口,平淡而尖锐的声音——“你是谁?” 阿衡不作声,知道这人喝醉了,没了理性。 它摸到她的长发,轻柔韶过的指腹——“女的。” 阿衡哭笑不得。 而后,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怎么和阿衡的气味一样?” 阿衡抽搐。想说一声言希你别闹了喝醉了就做个乖宝宝不要胡闹乖乖听话知道吗。 话没说出,黑暗中,那人擎住她的后颈,迫着她,抬起了头,低头,疾风暴雨,吻了上去。 她傻了,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却辗转着,舌头舔了她的唇,诱惑着,温软的带着香醇的酒气。 阿衡羞恼,不能成言,怕大声喊叫,坏了言希的名声,只是死命地推他。 那人舌尖舔过,却笑了,眯着眼,低头,使劲吮吸起来。 阿衡急得满头大汗,那人的指在她腰间,却越攥却深,固执骄傲着——不放手。 他心中一团火热,有种滚烫的欲望无法排解,渴求着,想要撬开她的齿,右手握住了她的黑发。 柔软的,像绸缎一般的,却镶嵌着一只怒放的……蝶。 冰冰凉凉的,水晶。 那是他为阿衡所绾。 他一瞬间,松了手,脸色惨白。 chapter56 Chapter56 阿衡知道言希清醒了,又想起他平时的小孩性格,肯定要纠结个没完,眼神一黯,攥住他惊惶后退时的衬衣袖口,踮脚,又将唇覆上。 言希全身都僵硬了,他睁大漂亮的眸子,看着她,想要开口,阿衡却横了心,双手攀附在他的颈上,微凉的唇温,吻得更深。 她没有了退路,在彼此唇舌中,推杯换盏,酒意更深。 少年的瞳孔紧缩,眼中是她的影。 阿衡的眸光山水明净,微微掩了眉眼,迅雷不及掩耳,把他使劲推开,在黑暗中,踉踉跄跄,跑到洗手池前,装了极明显的呕声,用手快速怄喉咙,反胃了,一阵呕吐,把刚刚喝的酒吐了出来。 那少年,打开了灯,看到阿衡已经吐得昏天暗地,脸色红得发烫,洗手间的酒味,一瞬间变得很重。 他上前,拍阿衡的背,阿衡却被口中残液呛住,猛烈地咳了起来。 言希把她扶起来,阿衡却软软地瘫在他的怀中,双眼半睁,脸色绯红,醉得什么都不知晓了的样子。 少年拧开水龙头,用手接了水,微微叹气——“阿衡,张张嘴。” 阿衡迷迷糊糊呓语了一声,乖乖张了口,就着他的手,吸了水。 “你乖哈,漱完,吐出来。”言希轻轻拍着她,哄着她,把水吐了出来,拿干净的纸巾帮她擦了嘴。 阿衡眸中精光乍泄,又垂了头,喃喃嘟囔着醉话。 言希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阿衡确实是醉了,否则平时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是不会主动亲他的。 可是,又觉得自己对阿衡做出这样的事,即使是醉了,也无法原谅自己。 这是阿衡,不是别人,不是用酒后乱性四个字就可以全然概括,不是用一场恋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亲吻。 如果阿衡当时没有醉,知道是他强吻了她,依她的性格,这辈子都会和他有隔阂,说不定,逮住哪个可以冷淡的机会,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于是,心中似乎万幸她是醉了的。 他惴惴不安,只想着自己占了阿衡的便宜,绕了一大圈,却没想到自己也是被阿衡占了便宜的。 “言希,你没事吧,吐酒了吗?”洗手间外,是思莞清晰的嗓音。 “我没事,阿衡喝醉了。”言希把阿衡扶了出来,思莞睁大了眼睛,有些吃惊。 “怎么醉成这个样子?阿衡不是挺能喝的吗?” 言希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喝得太多了。我带阿衡先回家,你跟阿姨爷爷说一声。” 思莞望着窗外——“下雪了,她这样醉着,很容易感冒,先把阿衡扶回去,休息一会儿,等她醒了,再走。呃,她刚刚不是吐了酒吗,散了酒气,很快就能醒。” 窗外,鹅毛般的雪花已经扑天袭来,不过才些许的时间,有什么东西,似乎改变了。 言希心中烦躁,却面无表情,平淡点了头,扶阿衡回去。 思莞想要帮忙,言希却不着痕地皱了眉,揽着阿衡,走得更快。 思莞微笑,他的眉眼又是平时的温煦绅士,似乎不久之前,和言希针锋相对的那个人,并不存在。 阿衡闭着眼,有些伤脑筋,到底什么时候醒来时机比较恰当。 言希这么瘦,她担心自己的地心引力过大,一不小心把他压回地表。 她又重新回到嘈杂的人群中,筵席的气氛依旧热闹融洽,不睁开眼,依旧清楚。 言希把她交给了妈妈。妈妈握着她,手心很暖很暖。 她絮叨着,阿衡怎么醉成这个样子早知道这孩子逞能就不让她喝了,不过思莞你也是只顾着和孟老喝酒连妹妹都不知道帮衬着。 思莞哭笑不得——妈,是你让我陪孟老喝酒的,妹妹醉了怎么全怪我。 温母也恼——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两个死心眼的,让你去陪酒你还真从头陪到尾啊,阿衡也是,一杯接着一杯,谁让喝都傻着脸去喝。 阿衡听着听着,笑了。撒娇似地,揽住了母亲的脖子,把头抵在她的颈间——“妈妈,妈妈,妈妈……” 温母心疼了——看把孩子喝的。阿衡,是不是胃里难受,跟妈妈说,妈妈帮你揉揉。 阿衡笑,眼角几乎泛了泪——妈妈,我可难受可难受了,你抱抱我,我就不难受了。 温母愣了,胸口疼得厉害。 像是有人把她的心剜走了,又还了回来,伤痕却永远无法痊愈。 她笑了,那笑容真温柔好看——“好,妈妈抱,妈妈抱抱我的小阿衡。” 一瞬间,女儿似乎变得很小很小,没有她的呵护就无法生存的羸弱。 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残忍。 同一席的孙家伯母却羡慕了——“蕴仪,你真是好福气,家里有个姑娘就是贴心。” 温母却红了眼眶,声音有些难过——“我的阿衡很好,可我,待她却不够好。” 孙家伯母愣了,半晌,才笑——“这是哪里的话,一家人又有谁待谁好不好的说法,你当母亲的,主意拿正了,对孩子们不偏不倚就够了。” 温母想了想,心中越发惭愧,看着女儿,目光又怜惜了几分。 侍应生端了一杯醒酒茶,温母喂女儿喝了,阿衡骑驴下坡,发挥了醒酒茶的神效,“醒了酒”。 孙家伯母爱笑,望着不远处和自家儿子打闹,整个筵席分寸都拿捏得极好的言希,表情暧昧地看着阿衡——“蕴仪,你还愁什么,儿子这么好,女婿又这么优秀,就等着享福了。” 阿衡红了脸,想起了言希刚才的荒唐,嘴唇发麻。 同桌的,还有一个是跟孟家交好的夫人,摇摇头,得意开口——“蕴仪,我看你还是让阿衡少和言希来往,孟家的姑娘看上他了,孟老爷子一向对孙女百依百顺,肯定答应,你们家,别到时候别面子上弄得不好看。” 温母连同孙母脸色都不豫了。 听听这话,好像别人都怕了他老孟家似的。 温家孙家是一个园子里的邻居,本来关系就好,孙母有些看不惯这些人巴结孟家的嘴脸,淡哂——“这话就不中听了。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之分不是,小希和阿衡从小就订了亲,那孟姑娘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再说了,言老和温老是什么关系,和孟老又是什么关系,谁亲谁远还指不定呢。” 言老和温老是一辈子铁铮铮换帖的亲兄弟,孟老是文职出身,平时一股子酸气,俩将军都看不上眼。 那位夫人知道孙母说的是实话,讪讪地,岔了话题。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N个女人电视剧。尤其,当这一群女人都是有学识有见识的,这个戏,就更有深度以及广度了。 阿衡听得津津有味,想起父亲带她下茶馆子的时候,一些说快板相声的隔壁城先生。 本来大家明讽暗骂各家丈夫政敌家眷杀人完全不见血,语言高雅,情节跌宕起伏,相当和谐的宴会,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因素。 孟黎瑁孟姑娘是也。 阿衡纳闷,这姑娘,怎么跟背后灵似的,说飘就飘出来了。 她指着阿衡,情绪激动,生气地指着她——“温衡,你和言希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大家都说你们俩有奸情。” 阿衡囧,姑娘,奸情两个字是这么用的么? 当然,所谓大家,就是指唯恐天下不乱的以孙鹏为首的无数曾经遭受言希摧残的小少爷们。 孙少看到黎大小姐泼妇了,笑眯眯拉了纠结在,老子竟然亲了自己的女儿这个算不算乱伦算不算算不算这种艰深伦理问题中的言少——“言希,你小老婆正在挑战你大老婆的权威,你是预备维护正室的尊严还是坚定抛弃旧爱只爱新欢?” 言希望向远方,立刻吐血,飞踹一脚——孙大鸟,你他妈就没事儿找事儿吧,老子早晚灭了你。 孙鹏无奈╮(╯_╰)╭——我也不知道为毛,一看到你丫笑,我就浑身难受。 言希郁闷——本少什么时候笑了? 孙鹏双手拧他的脸颊,继续笑眯眯——你刚才红着脸,傻笑半天了,当我瞎啊。 言希吐口水,打掉他的手——妈的,你丫手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贱! 小时候就爱捏老子的脸,丫的有病呀有病呀! 翻白眼,转身,大步,走向阿衡所在的那一桌。 话说,狸猫同志本是一脸痛心疾首——“温衡,你醒醒吧,你是配不上言希的,虽然思莞和言希是好朋友,但你也不能靠这个去勾引言希呀,你听我说,勾引来的幸福不是真正的幸福。” 阿衡却抿唇,微笑着,对狸猫姑娘开了口——“孟小姐,你渴不渴,说半天了。” 慢悠悠递了杯水。 狸猫抱着水咕咚咕咚,抹嘴继续——“你到底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啊!我说这么半天了,你榆木脑袋啊!” 阿衡笑了,山水温柔——“孟小姐,你很可爱,和言希很像,也很般配。” 一样的耀眼,一样的高傲,一样的好看。 阿衡忽然觉得有些冷,身后飘来哀怨的声音——“阿衡,她哪里跟我像……” 转身,歪头,是言希。 阿衡左手掐右手,把脸上瞬间的热烫给掐了下去,呵呵笑了——“喝水时都能发出声音,这个,很像。” 言希做贼心虚,不敢看阿衡,却有些怯意地,在桌下握住阿衡的手——“你酒醒了?” 阿衡觉得指间冰凉,是言希偏凉的体温,微微皱了眉,轻轻回握——“刚刚又喝酒了?” 那样温暖,柔软的手。 言希,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恋手的癖好,从很久以前,他对阿衡的手,就无法抗拒。 不会非常漂亮,但手指很长很细,牵手的时候,有些细细的茧子,磨砺他的手心,但是,温暖得难以抵御。 众家伯母看到了,似笑非笑的,一脸八卦。阿衡轻咳,拉了长裙袖角的白绢,遮住两人的手。 狸猫姑娘不淡定了——“温衡,你你你,怎么能非礼言希的手!” 阿衡无语凝噎,火速收手。 众伯母翻白眼——人小夫妻那叫情趣,这孩子到底哪来的二百五! 言希抽搐,对着孟姑娘,皮笑肉不笑——“孟爷爷好像喝高了,狸猫你要不要去看看?” 孟姑娘昂头——“不要,我爷让我来找温衡问清楚你和温衡什么关系的,不问清楚我是不会回去的。” 然后,又想了想,羞答答——“你让我走也行,不过,你也要和我牵手。” 言希脸彻底绿了,阿衡抱头,温妈妈问阿衡你干什么,阿衡想说妈妈你要对言希的唾沫做好预防措施,话音未落,言少爷已经爆发——“孟狸猫,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呀,要老子牵你的手,你丫还真拿自己当回事,给你三分颜色,准备开染坊了不是!你他妈再这么多废话,信不信老子一脚把你踹到地球对岸让你和非洲土著牵手牵牵牵牵,一次牵个够!” 狸猫怒——“那你为什么牵温衡的手!” 然后,言希吼了一句话,让众家长辈当饭后笑料嘲笑了一辈子——“靠!老子牵自己媳妇儿的手,还要跟你丫商量啊!” 阿衡狂扁某人。言希泪流满面,媳妇儿,啊不,女儿,我不是故意的呀你原谅我,大家都说你是我媳妇儿,然后我听得多了,一时条件反射就说漏嘴了…… 阿衡狂扁。 言希嚎——阿衡,我真的没有想过乱伦,你相信我TOT 阿衡停顿三秒,继续狂扁。 ***************************************分割线********************************* 她的人生,有过许多许多生日,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却很少,那一日,记忆有许多许多,但似乎,记着记着,一不留心,却尽数忘却在时光的洪荒中。 当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孩子们哭得很伤心,她什么不记得了,只想着,这一团聚,大抵,是永久了。 那么多年,他送她的生日礼物中,有一件,是一双水晶鞋,脆弱精致的模样,是他十九岁时预备给十八岁的她的,可是,直到三十九岁,才送出手。 她记得,她十八岁的时候,是问他要过生日礼物的,她记得他说,没有准备。 那一年,他病重时,方把那双小小的水晶鞋递给了她。 他微笑着,脸已经瘦削得脱形,闭上眼,轻轻叹气。 抱歉啊,阿衡,我好像,不能陪你一辈子了。 本来,不想给你的。水晶鞋,格林兄弟说能带来王子,我知道……你不信这个,可是,我却买来了。 她笑了——买来了,又不给我,是什么道理? 那人微微睁开了眼,笑得狡黠天真——阿衡,你不知道,那一天,我喝醉酒,亲了你。 于是,水晶鞋,无论如何,是不能给你了。 阿衡,那是我的初吻呀,不是第一次的初吻,而是,为未来的夫人而珍藏的初吻。 所以,如果你找了别的王子,他没有我好,你该怎么办。 他比我好,那,我……又该怎么办。 chapter57 二零零一年的春节,温父军中事务繁忙,并没有回家过年,只是托人给两个女儿带了生日礼物。思尔收到的,是一本收录着许多珍贵钢琴曲的乐谱和一串华彩夺目的珍珠项链;阿衡的,则是一管湖州紫毫笔和一方端砚。 那紫毫笔中的紫毫,取材的是软细犹坚的野兔项背之毫,笔杆则是翠竹泡药去糙烤干制成。握在手中,莹润生温;而这方端砚,天然形成,有许多水纹和天青,隐隐小桥流水的姿态,却带着硬气,生了傲骨一般,十分雅致冷谲。 阿衡爱不释手。温母却有些奇怪,笑道——这看着不像你爸的风格。 过几日,温父来电,才知道,这两样东西是他托人找来的,据说还是以前主人的心爱之物。 阿衡有些忐忑,夺人之好,不好吧。 温父大笑,并没有说别的,只说让她爱惜着用就算不辜负旧主人了。 阿衡应允了,思尔瞥见阿衡的礼物,连日来臭着的脸缓和了几分。 笔墨方砚,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 阿衡心中,却对这两件生日礼物喜欢到了心坎,整天抱着傻笑得瑟,甚少理别人,比如某个在生日宴上踩雷的某人。 言希泪汪汪,女儿你看这里呀看这里我在这里,落寞地站在阿衡身后,放了小的飞天虎,点捻,吸引此姑娘的注意。 “嗖”,“啪”。 阿衡微微一笑,视若无睹,淡定走过。 在一旁挖坑埋鱼雷准备吓路人的辛达夷反而被吓了一跳,探了黑乎乎满是灰的脑袋,鄙视之——“言希,你丫能不这么幼稚吗?” “我高兴,你咬我啊。”言希撸袖子,点鱼雷,直接扔坑里,继续屁颠屁颠泪汪汪地追着阿衡跑。 “砰”,“轰”。 辛氏达夷长埋此坑,出师未捷,长使英雄泪珠儿(念er,请模仿台湾腔)满襟。 于是,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分割线********************************* 第三年了。阿衡数日子,撕日历。 高考越来越近,好像一个坎,你过了虽然没啥,但是你不过总觉得比别人少点儿啥。 言希每天看物理书化学书看得几度想从家中二楼跳下去,就此与世长辞。 阿衡眯眼,探向窗外,目测距离速度风向阻力,微笑着对言希开口——跳吧跳吧,没事儿,死不了,连残废都悬。 言希握拳,坚定状——毛主席说,人虽然都会挂掉,但是我们不能像鸡毛一样没有骨气地被肯德基美帝国主义丢弃,要像泰山一样压倒物理化学高考三座反动派大山;毛主席还说,言希,既然你生得如此光荣,死也要死得伟大!所以,阿衡你放心,我是不会寻死的!!! 辛达夷⊙ o ⊙ ——…… mary╮(╯_╰)╭——…… 阿衡= =——…… 教室前方,黑板上挂着倒计时牌,离高考xx天,每一天,来到学校,当你偶尔忘记日子,脑中空白的时候,不经意看到黑板上又少了一天的倒计时牌,那种冷汗倒流蹉跎了时光的感觉难以言喻。 每一个人都很匆忙,阿衡却很恍惚,不知道应该忙些什么。 她的生活一向井井有条,节奏从高一时,就没有变过。大家加倍勤奋的时候,她还是平时的样子。 倒是温母,觉得阿衡言希都要高考了,时间紧张,心疼孩子用脑子,每天变着花样地煮补汤,什么鸡汤鸭汤骨头汤乳鸽汤猪脑汤,就没重过样。 思尔比两人晚一年,上高二,思莞比两人早一年,正是大一,都暂且被温家搁置了,一切顺着阿衡言希的意。 所以,温家姑娘言家少爷,心情舒畅,人整整胖了一圈。 小虾虽然如愿以偿,考上了西林,但是高一的小少年,还是有了些懂事的模样,没有整天缠着哥哥姐姐撒娇,可是,吃中午饭时,是一定要去阿衡他们教室一起吃的。 小少年很固执,很理直气壮——阿衡姐言希哥是我的家人,家人是要在一起吃米饭的。 言希斜眼——那就吃你的米饭,别哈喇子都流在我的排骨上。 小虾眼泪汪汪——哥你是不是不疼我了是不是不爱我了不要啊你不疼我不爱我我会心痛而死的。 阿衡嘴角抽搐——小虾,你们班文化节演莎士比亚? 小少年沾沾自喜——不是昂我们原创的话剧我演被班花抛弃后重新振作然后又被校花抛弃的男主角。 …… 孩子,你这个不叫男主角,至少路人甲,至多炮灰…… ***********************************分割线********************************* 阿衡撕日历,算的是三年的时光,班上撕日子,算的是七月的某一天,两者,本来没什么共通,达夷却怀疑她得了考前忧虑症。 和肉丝嘀咕,肉丝只是翻白眼,你丫以为产前忧虑症啊,看清楚这人是谁,能得考前忧虑症?辛达夷你开涮老子呢。 笨蛋,不知道缘由就别瞎猜。 高考前半个月,学校做了一份志愿调查问卷。大部分应届考生,选择的基本都是B市和S市,一个首都,一个首富,老师校长都十分满意。 言希很纠结,是B还是S?B的话,这辈子都在家门口混,很没面子啊;S的话,生活习性相差太大,老子恐怕吃不习惯。 最后,随手画了B,看阿衡,却是,空白卷面,交了上去。 他知道,她不习惯操纵命运,顺流而下,随水东西,才是阿衡惯见的态度。于是,笑了笑,也就由她。 他不知道,宠一个人应该是怎样的态度,宠着纵着阿衡的同时,却始终羡慕着阿衡对自己的态度。不干不火,不腻不淡,像极她做的排骨,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他却始终,无法做到。往往,近之生忧,远之却生惧。 后来,闲暇时,忽而想起,问她,为什么不填一个城市。 她却笑了——我只是不想生活变得格式化。 本来,枯燥的生活已经很少了期待,再把人生填在一张表上,不过是,徒生烦恼。 然后,教室中的那些倒计时的纸张,撕得零零碎碎,终于走到了终点。校长先生在大礼堂,考前总动员,表情激昂,汗洇湿了衣服。 众生或迷茫或赞同或补觉或做题或神游天外或挖鼻孔,人生百态。 先生最后,口感舌燥,巍巍颤颤,说了一句——你们,离校吧,好好准备。 人生百态立刻万众一致,欢呼。 他们交换彼此的考场,阿衡和达夷分到了一个学校,和言希,陈倦,都在不同的学校。 万幸,离家都不远。 七号,八号,九号,三天,温老派了车,温母跟着,送两个孩子去参加考试。 准考证,身份证,带了吗?2B铅笔带了吗,橡皮呢?你们俩带齐了吗? 温母在车上,啰嗦了一路,很是紧张了一把。 言希撒娇,姨,我带了,我和阿衡都带了,什么都带了,你不用担心。 温母继续杞人忧天——你们俩渴不渴,热不热,这天也是的,七月份,怎么这么热! 话说,七月不热,什么时候热…… 少年的考场离得近,先下车。 言希本来不紧张,被温母说了一路,下车的时候,小抖了一下。 回头,挥手,微笑,说再见。 阿衡打开了车窗,手中握着一个瓶子,抠开,开口——“言希,张嘴。” 言希“啊”? 阿衡迅速,把手中一粒绿色透明的东西塞到他口中。 言希吓了一跳,闭嘴,口中却是不断分泌的津液,凉凉辣辣的薄荷香,脑中瞬间清醒许多。 是薄荷糖。 “好好考。” 她微微笑了,眉眼很温柔安静。 而后,摁了按钮,玻璃窗缓缓合上。 “言希,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那声音,很小,像呓语,却又清晰,在他耳畔。 言希,如果可以。 ***********************************************分割线************************* 九号,考完的那一天,大家都疯了,这一堆儿搂着啃,那一窝抱头痛哭,话颠来倒去,就那几句。 “老子不容易啊,呜呜呜呜,等咱上了大学,一定一天交一个女朋友还没人敢说你早恋!” “老娘不容易啊,呜呜呜呜,对了XX,数学第三题,是选c吗?” 连辛达夷,这样和mary平时没有给过对方好脸色的主,都抱着转圈圈了。 言希。(^o^)/~——“阿衡阿衡,我们也抱着转几圈吧?” 阿衡= =——“话先说清楚,是你抱着我转,还是我抱着你转?” 让你抱我,你那小身板儿,可能吗?让我抱你,那就更不可能。 于是,俩人,大热天,跑到鲁家面店,两碗牛肉面,吃得哧溜哧溜,汗流浃背,就算是庆祝了。 然后,齐齐缩到空调屋里,等成绩。 重新开始过颓废日子。 言希唉声叹气——“好无聊啊好无聊。” 阿衡拖地,拖把戳了戳,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装尸体的某人——“往旁边躺躺。” 言希“哦”,翻身,继续唉声叹气。 阿衡眯了眼挂历——“成绩不是说明天出来吗?” 言希点头,打哈欠——“准确地说,是今天晚上十二点。” 阿衡皱眉——“但是,爷爷应该会提前给高考办公室打电话问成绩吧?” 话音刚落,电话已经响了起来。 言希阿衡四目相对。 “咳,你去。” “你去。” “阿衡,你长得可好看了。” “你还长得可帅了呢。” “你美得天下无敌。” “你帅得宇宙第一。” “你去。” “你去。” “……” “……” “……阿衡,我害怕。” “我也是。” “那不接了吧。” “嗯。” 铃声,响了很久,终于停止。 阿衡沉默了许久,问他——“你怕什么?” 言希望着天花板,开口——“我怕的东西多了,我怕看错卡涂错卡,我怕字写得太漂亮考官欣赏不了,我怕辛苦很长时间什么都得不到,我怕所有的人都走远了而我留在原地不动……” 阿衡看着他,微微垂头——“你知道的,这场考试,我不会为了谁,故意写错,或者少考多少。” “这话,真他妈的残忍。”言希把头埋到抱枕中,低声笑开——“既然这样,那你又害怕什么。” 阿衡望着被她撕去的,逐渐变薄,残破的日历,轻笑——“我也不知道。” 怕我考得好的时候,你考得不好;怕我考得很好的时候,你只是一般的好;怕我故意考得不好的时候,你却意外发挥得很好;怕我真的考得不好的时候,你却真的考得很好。 这么多排列组合,你要听哪一种? 哪一种,让我们更快地找到另一种生活的契机,彼此都成为生活的棋子,连所谓亲情,也变得淡去。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每每听到对方只是随意的问话,可到了你的心中,重重的,似乎就有了暧昧的时机,回答了,便可以挑明心思,便可以,逼问他,好或是不好,便可以,把所有重负压给他,作为你暗恋的时光的报复。 她如果没有说,我也不知道,如果她说,我害怕,以后不能和你在一起。 如果…… 如果她不是很喜欢很喜欢他的话。 想必,就能说出口吧。 chapter58 Chapter58 言希想起什么,笑了——大不了,把高干子弟四个字坐实了。 就是考不上合意的学校,还有一个好爷爷在那儿顶着呢。 阿衡沉思——这样,也好。 她语气平静,却吓了言希一跳。依阿衡平时的迂腐固执,似乎是以身为靠祖荫的纨绔子弟为耻的,却不想,这姑娘,今天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少年目光潋滟,不作声。 然而,心中有一些东西,尘埃落定。 半分钟后,电话铃声又起,阿衡接了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的眸光沉沉浮浮,紧抿着唇,表情无什变化。 “怎么了?”她挂电话,他问。 阿衡凝视窗外,半晌,嘴角才含了笑——“言希,爷爷说,虽然你考得不如我好,但已经是极好。” 爷爷轻易不夸人,这个极,含金量不小。 于是,命运给了我们创造了最好的天时地利。 言希半晌没反应,看着阿衡,愣了——“那你矫情什么呢!” 冲上前,抱着她,笑了起来,唇咧成了心形——“阿衡阿衡,我们要一起上大学了。” 他说“一起”,她的眼睛益发温柔好看起来。 “言希,你不反悔?”她问他。 少年笑,连日来的忧思,倾泻了,朝后,倒在地板上,闭上眼,懒散问她——“反悔什么?” 阿衡想了想,觉得自己糊涂了,怎么问出这么没头脑的话——“也没什么。” 大概是高兴坏了,想得太多。 *******************************************分割线********************************* 阿衡,言希,达夷,陈倦,四人,成绩均超出了第一批次录取分数线许多,志愿报得好,一个好重点是没问题的,尤其是阿衡,第一次考了西林第一,还是这样的情形,前途光芒耀眼。 领了志愿表,回了温家,请教长辈意见,瞬间炸开了锅。 这厢,温老喜滋滋地指着志愿书上金晃晃的B大——“这个不错。” 他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孙子Q大,孙女B大,全国最高的两座学府,这辈子,就算被掘了祖坟腰杆依旧粗壮。 温母含蓄并随意地指了指有名的F大——“其实,这个也行。” 进B大,状元就悬了,进F大,学校虽然次B大一些,但状元没跑的。去年没当成状元的妈,让她很是伤感了一番。 “Q大吧,还是Q大好,我熟悉环境,阿衡去了,有人照料。”思莞瞄了言希一眼,知道言希成绩虽然上Q大悬,但爷爷手里每年还有几个推荐名额呢,怕什么。 他这个,叫曲线救国。 思尔看着各怀鬼胎的家中老少,冷笑——“你们是不是把爸爸给忘了?” 众人装作没听见,三派吵得火热。 B大好,B大伙食好校品好学风好; F大好,F大人人聪明进去的就是蠢材出来了也是天才听说他们学校搞传销贴广告的都不敢进怕被骗; Q大好,Q大闹事少谈恋爱少跳楼自杀率都在逐年减少,最关键的是如果不好你们为毛让我上?! 第一回合,不分上下,脸红脖子粗了,两老愤愤去喝水,一少酒窝僵硬揉了半天脸。 转眼,看沙发,空空如也。 “这俩人什么时候走的?”思莞纳闷,怎么没注意。 思尔笑——“你跳楼自杀的时候。” 思莞囧——啊? 思尔撇嘴——你说你们那学校跳楼自杀率逐年减少的时候。 不过,哥,你吹牛不嫌牙疼啊?前两天自杀的那个敢情不是你们学校的? 思莞讪讪——那个不是,不是跳楼的嘛,跳水自杀来着。我也没撒谎。 是,跳楼自杀的逐年减少,跳水投奔屈原的逐年增多。 ******************************************分割线********************************** 辛达夷是家中独子独孙,被辛家老少念叨了一天,借着尿意从一楼卫生间翻窗遁走,和阿衡言希集合。 “咱们夜去吧。”辛达夷自从成绩出来,就过得凄凄惨惨,三姑八大姨,每天轮番轰炸,哎呦呦,我们达夷就是争气,恨不得一人抱着啃一口。难为达夷小孩个性,在长辈面前既憨且乖,忍呀忍的,差点憋出便秘。 “去哪?”言希也是闲得发慌。 辛达夷豪气开口——“走,咱去唱K去,老子请客,我三姑奶刚给的红包。” 阿衡想起言希唱歌的情形,抽搐——“就咱们仨?人……少了点。” 没人跟自我感觉良好的这厮抢话筒,她的耳朵恐怕不用要了。 辛达夷一想也是,出去玩就是找乐子的,人越多越热闹——“那叫上思尔思莞孙鹏一道?” 阿衡想了想,微笑——“mary一个人在家很无聊,也叫上他吧。” 辛达夷本来不乐意,但是想到阿衡一般不开口主动要求些什么,实在难得,点点头答应了。 若问他,和陈倦是不是朋友,他势必会摇头,但是问,是不是敌人,他兴许,犹豫几秒钟,还是要摇头。 对陈倦的感觉,太微妙,虽然看彼此不顺眼,但是由于两年的同桌三年的同学关系,却能轻易想到陪伴二字。 那人的人品做派风格爱憎,他统统不喜欢,不停地批驳不停地反对,连自己都纳闷那年的一见钟情怎么会来得如此毫无章法。 兴许,当年年纪小。 QG是一家很有气氛的KTV,很亲民的风格,每晚,人都爆满,来来往往,极远处,都能听到鬼哭狼嚎。 一众人上了三楼的包间,走楼梯,脚下都一震一震的。 阿衡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心中好奇,朝闪着变色灯光的廊间看了看,隐约有人影依偎着,却被言希挡住了视线。 少年脸微红,阿衡明白了几分,移了目光,正巧对着思尔,这姑娘看着她,目光发冷,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阿衡叹气。 她和思尔,一辈子都要这样吗? 孙鹏看到了,笑眯眯地揉了揉思尔的头发——“小美人儿,你又郁闷啦?” 思尔翻白眼——“谁郁闷了?” 孙鹏笑得更大声,眼睛亮晶晶的——“连翻白眼都和你哥这么像。” 思莞捶他——“少污蔑人,我什么时候翻过白眼?” mary笑得眉眼风光明媚,整天见糊涂人,总算出个聪明的了。 孙鹏,转眼,看到肉丝,笑得极是斯文败类——“这位美女,从没见过,姓甚名谁,芳龄几何,成家否?” mary装了满面桃花红,抛了个媚眼。 辛达夷抖了抖身躯,不客气地推了mary一把——“你丫个死人妖,能不恶心人吗,几百年前的丝巾,都扯了出来,围脖子上也不怕长痱子!” 陈倦淡定,暗地踢他一脚,耳语——“我长痱子我买痱子粉我乐意,你要是搅散老娘的桃花运,信不信老娘这辈子都缠着你?” 辛达夷哆嗦,但是想了想,还是咬牙横在孙陈二人之间,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宁可让这死人妖缠一辈子,也不能让他去祸害自家兄弟。 这人,非男非女,杀伤力……太大。 孙鹏瞅出些端倪,笑了,斜歪在言希身上看戏。 言希推他,不动,继续推,又不动,斜眼,张嘴,白晃晃的牙,准备咬。 服务生拿房卡开包间的门,孙鹏低声戏谑——“言少,您先歇歇嘴,我讲一件事,说完再咬也不迟。” 本来包厢外,灯光就极暗极暧昧,众人未看到两人的小动作,鱼贯而入。 孙鹏拉着少年走到走廊尽头的暗角,言希皮笑肉不笑,问道——“说吧,什么事?” 孙鹏面上是极怅然极怅然的表情,轻轻开口——“有人让我问你,是否还记得四年之约?” 言希有些迷糊,四年四年,是什么,已经遥远,蓦地,记忆的深处,一双星光流转,凝滞了冷绝的黑眸,平平缓缓,铺天盖地。 少年笑,眉眼淡去了许多生动——“现在他在维也纳,还是美国?” 孙鹏面容有些狡黠邪气,上手,恶作剧地捏言希的脸——“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机号码已经换成了国内的。” 他已经,回来了? 少年愣了,没顾得上脸上的疼痛,若有所思,半晌,垂眸,浅淡地笑——“回来就好。我和……阿衡达夷他们过几天,填报好志愿,给他接风洗尘。” 孙鹏松手,看到言希白皙的脸上被他掐出的红色的印痕,有些讪讪这人怎么不还手,拍拍他的肩——“他现在大概没空见你们,正整理证据,准备把林若梅培养的势力一举击垮。” 言希皱眉——“林家的人在陆氏已经如此猖獗了吗?” 孙鹏摸摸下巴,正经了脸色——“倒也不是,陆老爷子在那儿顶着呢,怎么着,外戚也只是狐假虎威罢了。只是,你知道,陆流一向守信,他说四年,就一定是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