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心计(上) 南浦是带着世芸从后门进入世萱居住的院子。南浦有些歉意地道:“来见姑娘的人太多。” 家里的亲戚都来了,不过是下定就是这样的热闹,到了成亲那日还不晓得会是怎样的情形。 “四姑奶奶,您在这等等,我去禀告姑娘。”南浦为世芸上了茶,便出门。 世芸打量着这间屋子,屋里摆放了许多箱子,崭新崭新地,有的还未关上,里面放置了大量的绫罗绸缎,还有的则是放置了各色摆设。 这是世萱的陪嫁。只扫一眼,就知道比自己的那些要不晓得好多少。 世芸看着那几箱子的衣料,这么多的衣料不晓得要章延闿抄多少年的书才能换来。 若是她的陪嫁里面,有这么一样东西,章延闿也不会在读书的紧要关头还抄书赚钱。 世芸有些羡慕世萱。 “四姐姐。”穿着鹅黄色绣百花穿蝶袄,葱黄银条绫面貂鼠皮裙,系着大红闪缎子狐狸皮鹤氅的世萱施施然走了进来。一进来,她的神情放松了许多,拉着世芸笑着让她坐,“四姐姐坐。” 她有些歉意地为世芸换了杯新茶:“怠慢姐姐了,只是人实在太多,我要见姐姐也不大方便,只好委屈姐姐在这。” 世芸笑了笑:“我们姐妹何需这么外道。” 世萱笑了,“姐姐如今过的可好?”她口中虽然这么问,心里却晓得章家并不太好,瞧着世芸身上的装扮就晓得,只是这礼尚往来的话也还是要说说的。 世芸微微垂了眼睑,确实道:“好。”比起世萱手上套着七八个镯子,三四个宝石戒指,她是过的不好,可是现在不好,不代表以后不好。 世萱点了头:“我前日打发人去了,只说没见到姐姐,到底不放心。现在看到姐姐我便放心了。听说四姐夫明年要参加童子试?若是进学了,便更好了。” 世芸笑道:“承妹妹吉言。”世萱确实说到了她心里,如今她所期盼的便是这个。她晓得世萱避人耳目不是为了同她说这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她心里明了世萱是有什么不方便地事要托她。她眼睛望向了那些大红木箱子。 将她叫到放置嫁妆的屋子,还大开这些个箱子,就是不避讳她,是让她看看这些个嫁妆。或许,找自己来就是为了这些嫁妆。 世萱见世芸的目光落在了那些个大红木箱子上,微微一笑,她就晓得,不用自己明说,世芸就会明白自己叫她来时什么意思。 “泰宁侯府送来了四十九抬礼。”世萱扫了一眼那些个嫁妆,若不是泰宁侯府今日送来那么多的聘礼,谢氏就让自己带着这些嫁过去了。她眼睛在那些大箱子上面微微扫了一眼,讥笑道:“不过是些死物,瞧着好,没多少能拿出来用的。” 世芸端了茶:“泰宁侯府毕竟不同。”再说,谢氏还要留着给世英准备嫁妆,怎么会把家底都拿出来。 “这些绸缎能有什么用?就是这些个摆设说是值千金,可我若是要银子使,难道拿了这个给人?就是我想,人家还不乐意。太太现银一文也没给我,都算到了田产上头。” 世萱是要银子?到泰宁侯府若是手上没有现银,她什么事也做不了,若是要做什么事,她只有向娘家要银子。只要她卖了什么东西出去,到时候坏的是泰宁侯的面子,头一个不饶她的就是泰宁侯府。 谢氏打的好算盘。 “五妹要我怎么做?” 世萱将手上的镯子戒指都取了下来,推到世芸的面前:“四姐帮我把这些东西都当出去。卡看着怎么都能值一二百两银子。” “你这是做什么?少了这些东西太太难道会不知道?” 世萱笑了笑:“知道又如何?银子在姐姐的手里,又不在我的手里。等日后我嫁了过去,姐姐再给我好了。”一两百两银子,能抵多久是多久,她能支持一日便是一日。 世芸道:“我又不能到街上去,这……我做不了。”她又将东西推了回去,她若是有了这些银子,章太太就会知道,该她的银子章太太都惦记,更不要说,她突然得到了这么多的银子。 世萱推了过去,意味深长地道:“姐姐使唤人自然比我好使唤。我现在不急,到明年三月,还有半年,姐姐总能有法子的。这东西越多不越好么?” 这是说以后还有东西送过来,世萱都要换成银子?泰宁侯府竟要那么多的银子?世芸只得接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旁的,世萱突然道:“太太带六妹出去了好几回,听说太太对次辅大人家的次孙很是中意,你还是要同章太太说说才是。” 这是要让章太太出马破了这门婚事? 世芸正想说着什么,南浦过来了:“姑娘,二太太家的三姑娘正问姑娘呢!” 世萱应了:“四姐姐,我这就过去了。还请你多多费心了。四姐夫只要能过了二月的县试,后面两场,我自然有法子保了四姐夫进学。” 世萱三月成亲,其后便要进行府试…… 这是向自己抛出了诱饵,太具有诱惑力了,为了这个诱饵,她会办成她要求的事。 她们从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只是现在世萱是未来的泰宁侯夫人,她的身份地位已经凌驾在自己之上,她们没有所谓的平等。 世芸点了点头。 …… 章延闿很是高兴,他今日带去的五本手抄书都脱了手,整整赚了七两银子,其中最后一本在众人的哄抬下变成了三两银子。那些人约好了,等下回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多带些过来,有的竟要先付定金,只为他应承下回有书。 章延闿都推了,十分义气的道:“兄台瞧的起我,平日里大家都不把我当个人,兄台如此抬举,小弟怎么能这般?头一本就是给大哥的,日后若是有好书,我一定先拿给大哥。” 那些人听了竟十分的高兴,只说若是有好书便送来。 世芸看见章延闿的笑容,再想起世萱面对那么多绫罗绸缎的苦恼,微微地挑了眉毛。她将世萱给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请章延闿替自己出主意。 章延闿看到那些首饰,听了世芸的话,只问道:“五妹是不是说不急着要现银?等她成亲后再给也不迟是不是?” 世芸点了头,却不明白章延闿为何这么说。难道她有什么想法?世芸一想到从章延闿手中消失的二十两银子,有些不安,下意识的护住东西:“这是五妹妹的。” 章延闿点头道:“我晓得。不过……”他摩擦着下巴,贼贼的笑着,“我明日就给兑换出去,拿了现银在手上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半年的日子。” “你是说……” “这钱放在手上是死东西,要让钱生钱才是活东西。”章延闿把玩着一只赤金镯子,眼中闪着一丝异样的光芒,“五妹是泰宁侯夫人也没这么多的首饰总是让你拿出来换银子。” 世芸略微领会道:“你是说……太太那般……”章太太拿了家里丫头的月钱放出去,每月能得好些银子的利钱,一个月不算什么,半年可就不少,白白的多出的银子,却是一个赚钱的法子。 章延闿将东西重新包好塞到世芸的怀中:“成天就靠那些个月钱你能做什么事?现在或许咱们用不着银子,日后呢?说不定有一天要大用,若是咱们手里没个银子可怎么行?今后若是五妹还用得着我,你就直说!” 章延闿从怀中掏出自己在谭世懋那抄的文章,低头看了起来。 “四姑奶奶,四姑奶奶。”急急的马蹄声逼停了马车。 “四姑奶奶,我是大爷跟前的文华,大奶奶命我送了东西给四姑奶奶。”世芸挑了帘子,瞧着躬身站立在车边的一个小厮正双手举着个包袱。 包袱递了进来,很沉,不晓得里面放的是什么。 只听着文华道:“大奶奶说了,今日家里事多,没能见着四姑奶奶实在不该。多谢四姑奶奶的东西。这里头是给四姑爷跟四姑奶奶的回礼。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家亲手做出来的,还请四姑爷不要嫌弃才是。” 文华回了话便离开了。 世芸回味这文华那略微奇怪的话,他这是说什么?怎么又扯上了章延闿。 世芸直接开了包袱。包袱里除了两块帕子两个荷包外,都是书,难怪这么重。 章延闿一见书,忙拿过去仔细的翻阅着,那第一本便是他今日在谭世懋的书房抄写的书。书里夹了几张纸,那是章延闿送去的文章,却是没改。世芸翻了荷包,那里塞了一封便信,却是章延闿的回信。上面说明今日不得空,不能将送来的文章全部看完,只匆匆地改了几张,还请见谅,后面附了不足之处。并请章延闿过些日子上门来,到时候在面谈。 章延闿注视着信,半晌没说话,只是抚擦着书本。 世芸不明白章延闿本还是高兴的,怎么突然之间又沉寂了下去,难道是文章不好? 两人道是没说话,马车到了家门,侯在二门上云风慌忙跑来:“二爷,老爷要拿你问话!” 五十三章 心计(中) 又是什么事?难道旧章延闿抄书叫章老爷知道了?若是知道他抄的是那样的书,那还得了,怕是要废了章延闿双手了。 世芸急着要跟 过去,章延闿把她一推:“你且回去。” 章延闿并未用力,世芸看着章延闿抿了抿嘴:“你……你好好的跟老爷产。” 章延闿注视着世芸,挥关手:“你回去歇下吧。今日累了一天了” 世芸没有走,只是瞧着章延闿,她不走,章延闿也不走,云凤却在旁边急吼吼地催促着。世芸只芸只得转身走了,得到拐角处,停了下来反身看着朝外走去的章延闿。他的步伐很快,大风扬起的衣角随即消失在二门外。 “奶奶?”簇水提着那一包重重的包袱颇有些吃力,忍不信提醒世芸该回去了。 世芸只是紧了身上的披风,依旧注视着二门。 那个云凤还立在二门口,痴痴得望着章延闿消失的地方。云凤……她在章延闿的心中是什么样的一个位置? 她不会去想章延闿在自己跟云凤中间选一个的事情。她只知道章延闿是信任云凤的,云凤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日后都会收房么?这样的帖身丫头不正是为了收房?这种丫头或许只有收房才能让男主人放心。 章延闿对自己说不会纳妾,可是,云凤这丫头的表现…… 簇水顺着世芸的视线望过去瞧见念念不舍扭了头的云凤,心中暗暗有些焦急,这个云凤,她就是知道她心中不怀好意。 “奶奶,咱们还是回去吧。外头起风,冷得很。这手里的东西也重。”她抬手示意着自己手中沉重的包袱,“奶奶,大奶奶给了什么这么沉。” 世芸盯着那包袱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这可是好东西。” 簇水一听是好东西不由得笑弯了眼睛:“是什么东西?大奶奶给奶奶体已邹?我摸着就像是个大盒子、。” 世芸知了:“这哪里是银子能比地上的。”这里头的东西可不是银子能比的上的,就算是有银子,也买不来这些东西。 簇水一听银子也比不上,心思立马飘向了旁的。银子都比不上的,那就是金子,这可得有多少金子啊。大奶奶实在是太大方了,一给就给这么多。她想着就觉得世芸为纶哥儿做的衣衫鞋袜划得来,不过是几件小,换了这个多的东西。 “奶奶,咱们回去再给纶哥儿做几身衣裳吧!”得了甜头的簇水兴奋地怂恿着世芸。来一章家她逐渐体会到为什么老婆子会为了那几个钱嘀咕半日,少了这几个钱才是真要命。 世芸晓得簇水想歪了,也不同她多说,到是同意纶哥儿再做几身衣裳,对纶哥儿好了,大嫂自然对她好,这层关系是丢不得的。不过……世芸想起了方才迎风顠起的衣摆,随即对簇水道:“回去后翻翻咱们的箱子,看看有没有厚实的料子,拿出几匹来。”该为他缝制一身厚衣裳了,只是一阵风,衣裳便尺了起来,他身上的冬衣实在是太单薄了一些。 簇水应了。 待她们转身离开,那边闪过一个人来,注视着紧紧地盯着上簇水手中的包袱,久久,才匆匆忙忙地往正房去了。 …… 章太太听了婆子的回话,不由得挑了一下眉头,才回了一趟娘胎家就拿回来这么多的东西,到是小看了老二媳妇的本事,她想了想叫人拿来了帐本子,问了两句:“方才不是说今年 的年礼要多些么?既然置办了就好生置办了。给外叔祖家的礼单要另开了出来。” 胖婆子旱就明了,心里略微想了想就开出了新单子:“太太看看这可行?外三老太爷虽是次辅,但怎么也不能过了外老太爷去。再置办两盒天麻可好?老太太喜佛,不若乡个经文屏风 ,到时候念了千遍在送去去,老太太一定喜欢。只是这屏风架子 可不能差了,到要让人好生的瞧瞧。说这年下的衣裳不是要做个两件送过去的。今年二奶奶新进门,少不得要做个两件孝敬一家子的长辈。” 章太太满意地点了头:“你算算有多少银子,不能越过一百两,否则是不收的。” 外三老太爷有一个规矩,所有年礼都 不得过了一百两,就是亲孙女出嫁也就是一百两银子 ,多了一个子也没有。 胖婆子见章太太同意了立马道:“我这就去同二奶奶说去,可要紧了,如今也没多少日子了。” 世芸回到屋子,不用世芸开口,簇水便将东西放好,兴匆匆地去找衣料去了。横云便了力的拿了包袱:“这是什么?今日有什么喜事?她怎么那么高兴。” “大奶奶给了东西。”世芸解了披风交给横云,从她手中接了包袱,自己放到箱子里。 横云瞧了那包袱一眼,随即收起了披风,取了家常的衣裳让世芸换了,又收了世芸换下来的衣裳 ,“奶奶下回回云 也带我回云 好了,总不能好东西都让她一个人得了。” 世芸笑了:“奶奶把你妹了叫到了身边服侍,你且放心。” 横云听了顿时愣住,拿在手里的衣裳跌落在地上:“真的?翠儿在大奶奶跟前服侍?” “我今日见大姐姐看到了你妹子 ,大姐姐还说她懂事,很是喜欢她。”或许家里的环境不好,翠儿侍奉的很卖力,很机灵。 世芸走过来捡起落在地上的衣裳,叠好收了起来 。 横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面上明显带了开颜的笑容:“找衣料做什么?要给二爷做衣裳么?我瞧着二爷的衣裳都是旧地。” 世芸点了头:“还要给纶哥儿做几件衣裳。因此让她找了衣料来,你也帮着看看。” 说话音,簇水已经带了丫头抱了好几匹料子进来 ,都堆在了桌子上,簇水兴奋的脸蛋都是红的,也不理会平日里同横云不大亲近,拉着她就要看料子:“你看这个给纶哥儿做好不好?这个呢?也不错。” 横云道:“你只顾着给纶哥儿瞧,奶奶还要给二爷做衣裳呢。难不成二爷不给赏钱,你连二爷都不伺候了?” 簇水的脸更红了,她有些惊讶地发现横云居然面带笑容,这个常年拉着个脸,阴沉沉的人居然笑着同自己说话,簇水只觉得今日实在不同,横云居然会笑。 “才不是。二爷的 料子奶奶选出来就好了,何必要**心” 第五十四章 心计(下) 章太太没说章延闿半个不字,也没说让他以后不用再盘账,若是不用去那位老先生那做学问,他还是要到那坐一坐的。只要没急事,那位孟账房也是个悠闲的人,从来不过来打搅他,每天来了便是一句有劳,随即坐下,从怀里摸了两本话本出来看,再一会儿小茶壶,小点心,甚至是手炉都出来了,到比他还要惬意。到了该走的时间,将自己的东西一收拾,再说句告辞,这就走了。一日只有两句话,四个字。章延闿还未见过如他这般惜字如金的人,不过到也喜欢他这样的,若是来个时不时同他说会子话的人,他到哪里还能看书。 碧玺道是来了几回,从他那里“收”了两回话本后,想是得了章太太的什么话也不大来了,就是来也就待一会儿,便嫌这屋里冷,躲走了。也不晓得章太太是故意还是账房待的地方就不能生火,这屋子里什么取暖的也没有,生冷生冷的。 章延闿到是放下心来看书,做文章,不过随身还是带着本话本,准备随时做埋伏。 他放下笔,往手心里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轻轻地跺了跺脚,让自己冷的有些麻木的身子清醒一些。 他花钱买了一些童子试名次靠前人的文章,细细的揣摩这他们做文章的讲究,再结合了舅兄所说,揣度着做着。到是舅兄给的东西真的很管用,他照着舅兄所说的做了,以三弟的名义请了人看,只说童子试是没问题的。他明白若是他想要再往前,还是要多多用功的。 时间已经不多了,这都十二月了,再过些日子家里就要忙过年了,他就是想要看书,也没多少功夫看,可要抓紧现在的时间。 章延闿低了头,继续做着文章,手中的笔下的飞快,这便是舅兄说的,若是想要做的快,就先要在心中想好自己要写的是什么。 孟账房放下书,抓了自己的紫砂小茶壶抿了口,瞧了低头做文章的章延闿,又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话本。 …… “这屋子真冷。”世芸将手炉塞到章延闿的怀中,又将暖兜里的热汤端出来给章延闿,让他吃了,好暖暖身子。 章延闿开了那砂锅盖儿,便闻到扑鼻的香味,不禁深深的闻了一口,赞道:“好香啊。” 砂锅里装的是鱼头豆腐汤,奶白色的汤上面浮着几块豆腐,点点酸菜及红色的枸杞点缀着。章延闿不禁食指大动。 他却没有吃,只是拿了世芸带来的碗,满满的盛了一碗,并了一碟子点心示意世芸送过去。 世芸到是知道这位孟账房,所以才准备了两人份,却不想章延闿将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她略微有些诧异,随即便笑着端了过去:“孟先生,您请。” 孟账房忙站了起来,口里谢过,便毫不客气的坐下吃了。 多的话一句也没有,世芸只是笑笑,不过听着章延闿的话,想是他本来就是个冷漠的人,也就不在意。 章延闿也埋头只顾着喝汤,滚烫的汤汁烫着舌头却暖着身子,章延闿喝了大半的汤,又吃了几块豆腐,整个人都吃出汗,这才暂时停了筷子,舒服的抬了头,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舒服。这东西好。”想了想,厨房是不会给他准备这些的,必是世芸自己出钱,“以后还是不用送了,我不饿的。” 孟账房一不小心喷出了汤,衣襟到处都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忙端了碗出去。 世芸看着那一锅几乎见底的汤,嘴角微微翘起:“我知道你不饿……”顿了顿道:“你是冷了。手冷字也写不好,这墨都研不开。明日还是带手炉来吧。” 章延闿道:“太暖和了,只想睡觉,什么书也看不进去。还是冷的好。” 世芸看着那一双冻的通红的手,只觉得有些心疼:“若是手冻坏了,写不了文章就坏事了。”她压低了声音:“太太没叫人过来?” 章延闿两手搁在手炉上,舒服地仰着头:“只有这样才没人愿意来。” 这地方是冷了些,自己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冷了,况且章延闿要在这坐一日。 章延闿站起身,将手炉重新塞回到世芸的手中:“这里冷,你还是回去吧。” 世芸还是把手炉塞了过去:“别做这么久,该懒还是要懒一下的。”既然什么都不想让章延闿做,就算是离开的早章太太也不会说任何话的。 章延闿眼眸闪过一丝精光,随即笑了笑,替世芸拢了身上的衣裳:“这么冷的天你也别出来了。”说着,伸手握了世芸的手,微微皱了眉毛,“你的手这样凉。”他将手炉塞给她,“我冷习惯了,这点算不得什么。” 世芸一手抱着手炉,微微的红了脸:“我省得。”她微微地抽着手,想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可偏偏他我的有力,一时还抽不出来。 章延闿交待着:“若是实在闷,你到太太那走走。” 不用章延闿交待,世芸也是要走一趟的,章太太已经让人过来告诉她,把置办的银子拿来,这都十二月,要到年底了,什么东西都不好买。 外头在下霰子,沙沙地落在地上,天阴沉沉地,打伞地小丫头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又要下雪了。今年的雪可真多。” 在前头领路的婆子笑了:“傻丫头,这是瑞雪兆丰年。” 小丫头的手冻得通红,换了手,往手里哈了口热气,能暖和一点是一点,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我才不管这些,只要不那么冷。” 世芸看了眼天上厚厚的云层,心里想着回去要加紧些功夫,要把章延闿的厚衣裳赶出来才是。 章太太的正房烧地暖和和的,她正坐在炕上看着人抹牌,章仲闿,章淑闿两姐妹在对面的屋子。世芸去了章太太那里,章太太见她来了,招了手:“延哥儿媳妇你来,陪我玩会子。” 章太太正想着赢钱,偏就世芸送上了门,哪里能放过她,自然让人预备了。她身边的丫头也是晓得章太太的,有的站在世芸身边,貌似服侍她,其实是在看牌,给人打手势。几圈下来,世芸是吃不到,碰不到,好容易能吃到一张牌了,却让人碰走了。 世芸自然是输地厉害。但是她却晓得,那些人是故意的。 章太太看了一眼摆在自己面前的几吊钱笑了笑,招呼着继续,甚至说,这么点不过瘾,她想着再提高筹码,可偏这个时候章幼闿跑了回来,章太太只得息了牌瘾。 章幼闿瞧着堆在那的钱,抓起来便数。 章太太搂着他,替他暖手:“怎么这么冷?以后还是不要去学里了,只在家里看书吧。等开了年,就去你外曾祖家,那里的先生比学里的先生好。” 章幼闿数了钱就往自己的口袋里放:“太太,这些都给我吧。” 章太太笑着:“都拿去,都是你的东西。” 章幼闿又瞧了世芸面前的俩吊钱,不用他开口,世芸已经推了过去:“这个家所有的东西都是三弟的,三弟爱什么就拿什么。” 章幼闿听了这话颇为高兴,面上喜气洋洋的。章太太听了世芸这话也是高兴,搂着章幼闿说了许多话。章幼闿在章太太的怀里窝了一会儿,就说要玩,章太太笑着道:“你去找你两个姐姐吧。我同你嫂子斗了牌,头还是晕晕的,要歇一会儿。” 章幼闿才不愿意同两个姐姐在一起,大姐是个冷面人,冷言冷语的,还未说两句话,就要问他学问,他是最不耐烦同她说话,二姐……他更不想说话了。转了转眼珠子,章幼闿说道:“我要出去瞧雪去,我要做几首诗到时候拿给外曾祖瞧瞧。” 章太太听他这么说这才放了他出去,却是让人好生伺候着。 送走章幼闿,世芸一见章太太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忙让簇水把花样子拿来:“太太看看花样子,看看哪个好,我在绣了上去。” 她先给章太太做了鞋子跟暖帽,然后是章太太最引以为傲的外祖,她不厌其烦地同章太太讨论着,每一步都问的很细致,章太太被她缠的相当的不快,让她拿了银子出来,世芸很是为难的道:“我凑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来。” 章太太只问她能拿出多少来:“少不得到时候替你补了些。” 世芸涨红着脸只说不用,随即就告辞说要去筹钱。 章延闿今日回来的到早,他是听了世芸的话,只说累了让孟账房早些散了,孟账房听了没像以前那样立即收了东西就走。下午送来一叠账本子,老头劈里啪啦地拨弄了一下午的算盘。瞧他那架势大有不把那帐算完就不走了。章延闿没理会他,世芸说的是,章太太乐得他整日玩耍不务正业,就是早走又能如何。 一进屋子,章延闿只觉得一股热气迎面扑来,笑道:“好暖和啊。”他抬脚便往西边屋子过去,到忽视了云凤那痴痴的眼神。 世芸让人打了热水为章延闿泡脚,又把棉鞋拿出来给他换了,又让他吃了滚滚的茶,瞧着章延闿面上泛起了红色,这才罢了手:“你在外头太冷了,就不要去了。” 章延闿笑道:“也要慢慢的,这正在年底呢。” 世芸将赶做好的新棉衣拿给了章延闿,让他试了:“多塞了许多的棉花,按你说的一点绸缎也没用,只用了棉绫。” 章延闿试了,不一会儿就要脱下来:“太暖和了。”他哄了几个丫头出去,“我跟你们奶奶说会子话,都往这里蹭什么!”他还关了门,惹得几个丫头都红了脸。 章延闿哄了人,便拿了书,盘腿坐在炕上认真的瞧了起来。 …… 那边章泽闿问道:“老二媳妇真这么说?” 垂手的丫头应着。 章泽闿仰身躺着,两手交握,大拇指来回旋转着,笑了笑:“谁说这都是他的了?该我的一样都少不了!老二两口子可真是好算计,可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了!” 第五十五章 新年(上) 十二月二十日。长房就开了宗祠,清洁打扫,收拾一应用具,准备起过年的事项。衙门已经停了印,章老爷每日只在家里,有时候往长房那边去下,更多的时候是亲自指点三个儿子的学问,章泽闿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章老爷也懒得说他什么,对章延闿同章幼闿却是下了狠心。因为章老爷在家太太到不好让章延闿再做事,况且她的事也越发的多,每日拉着两个女人忙的团团转,也没多大的工夫管章延闿究竟在做些什么。 这一天,公中派发的年礼送了过来,不过是几只鸡鸭,一些米面而已,章太太瞅了两眼就让人拿了下去。 杜氏也总算是露了会脸,捧着手中的手炉蔑视地笑了笑:“长房如今越发小气了,咱们家今年添了人口,反倒是减了分例。” 世芸不明所以地看着杜氏。杜氏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同自己多说几句话,看样子,过年的喜气也感染到杜氏的身上了。只是,她身上的衣裳到是跟平时有些不一样,那件青色的斗篷到是半旧的,这在杜氏的身上还是很少见的。 “今年的雪多了些,庄子上的东西定是难收上来。那府里头添了不少花钱的事,偏那位老太太最爱热闹,又喜欢打赏。那府里的,自己却是舍不得委屈自己,这年例送人的东西,也就装了糊涂随手了事,只盼着这里头能省几个钱。我们又不指望这些,却还要承他的情儿。”杜氏说完就说事忙先走了。 世芸却不得闲,打点给各房的针线礼物都落在她的手里,光是给长房那边的老太太就要送不下十来件的衣裳,有亲近疏远之分,那疏远的只是见面有个荷包,这些日子就赶了不少的荷包。 “二奶奶,太太打发倩儿姑娘过来取东西。”小燕儿打了帘子请了人进来。 穿着青色棉比甲的倩儿笑着走了进来:“二奶奶,太太打发我来问奶奶,荷包可准备好了?这就要拿过去。” 世芸让簇水将装了荷包的包袱找出来递过去:“这有一些,还有十几还要等两日。” 倩儿有些为难的道:“还是要快些个,太太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世芸手里正穿着针线:“这东西快不得。” 倩儿这几日也跑动的有些累,正好在这里偷哥懒,又见世芸主仆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便摸了个荷包出来,细细地看着,“二奶奶得针线真好,这针脚就是让人没话说。” 世芸笑着叫簇水取了个荷包给倩儿:“你若是觉得好就拿去玩儿。” 倩儿到是不客气的收了:“老太太最爱针线好的人,二奶奶这手活计定是讨了老太太的欢心。” 世芸客气道:“老太太能瞧上眼便是我们的孝敬到了。”她又想了杜氏早起说的那话,便问道,“老太太如何?上回去,偏老太太的身子不好,没见着。” “老太太最是慈眉善目的,爱热闹,常叫了长房的小辈们说笑。奶奶到时候只管说笑,若是老太太欢喜了,少不得有好东西。” 她可不敢要那些个赏赐,怕是在自己怀里还没放稳,就叫章太太都收了去。 世芸点了点头,又低头做针线。倩儿也不敢多坐,又吃了杯茶,这才说不早了,要走了,又一再同世芸说了,赶紧把东西弄好,这才急匆匆地走了。 簇水将衣裳都放在一个包袱皮儿里,嘟囔着:“这还没接赏赐呢,她到先要了起来。” 世芸笑了笑,叫她赶紧把东西都收好,直接放到章延闿的书房去,反正如今他又不在那里看书,只当那是搁东西的地方。 荷包她早就做好了,却不想那么早的送过去。在伺候谢氏的时候,她就知道,吩咐下来的事,只要在期限内完成,哪怕是晚个一两日都没事,就怕早完成了,以后的限期就会越来越短。 她仰了头,打算躺一会儿。才脱了衣裳,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却是章延闿带着一身凉气回来了,他见世芸在脱衣裳,不好意思地道:“你睡,我到那屋去。” 世芸摇摇头,将衣裳重新穿了:“不睡了,就是想躺下。”她取了条毯子盖在章延闿的双腿上,“老爷放了你们出来?” 簇水横云见他们要说话,也都退了出去。 章延闿摇头:“大老爷找了老爷过去,老爷让我们自己温书。我也没瞧书,趁机出去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带递给世芸,“这是上回我拿了你那二十两银子,你数数,看是不是这个数。” 章延闿一直说要还给她,却没有动静。世芸也没大放在心上,却不想他真的还了回来,这是五两一锭的,整整五个,二十五两,比他当初拿走的二十二两钱还要多了二两多:“这是……” 章延闿一摆手:“这是给你的利钱。”之后他又摸出个袋子给了世芸,“这是五妹的,一共是五十两银子,你收起来吧。” 世芸的东西典当了后得了四百两银子,章延闿放了钱,这一个月就是四十两银子的利钱,这一番手就是她近两三年得月钱。难怪章太太会在外头放钱,这银子来的快又省力。 世芸将世萱的那份放在了箱子里,却把那二十五两银子又推给了章延闿:“你还是拿去吧。” 章延闿不由一笑:“你也尝到了甜头?” “你不是说要钱能生钱么?” 章延闿摆着手:“这钱到底还是放在自己身边安心些,这钱你还是收着,我也没有地方。”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簇水道:“二爷,顺儿让人传了话过来,说后街的恒二爷来见二爷。” 章延闿忙起了身,朝外走去,不过一会儿又转了回来,问道:“我方才还你的银子呢?” “怎么了?” 章延闿将手一伸:“你再借我用下,回头我的月钱都交给你,你到时候按数扣下来。” 世芸见他这么急急的要,心里不禁起疑,先前还说没用的地方,那个后街的恒二爷一来他就急着回来要钱。他没问那么仔细,还是把钱取出来给了他。 章延闿一拿到钱,匆匆忙忙地走了。 “后街的恒二爷是谁?” 小燕儿被招了进来,笑着道:“极是绕口,是二爷未出五服得兄弟,家里头只有一个寡母。不过这位恒二爷却是极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是秀才。” 世芸点点头,至于那位恒二爷来做什么不用去问的。杜氏先前就说了,今年的雪大,庄子送来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像章老爷这样有官职的,也不过才分了几只鸡鸭,后街那些远房的族人怕都没分到东西,恒二爷过来找章延闿怕就是为了借钱过年。 章延闿这一去好半日没回来,世芸在做着针线,偏杜氏的丫头来说杜氏找她,她只得过去。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却是杜氏在跟人理论。 杜氏看着世芸来了,不由笑了:“弟妹怎么来了?我这里正闹荒呢!你听听,她们来找我要银子,我到哪里去找人要银子?太太不给我银子,我哪里有钱发给她们?我若是有银子,早就发给你们,你们高兴了,我也就没事了。” 仆妇只是笑,一味的说:“这是太太的话,先从大奶奶这里挪挪。” 杜氏示意这些仆妇:“你看看我这里什么值钱,你们就拿去好了。” 仆妇依旧是笑,却是不动手。 世芸这才瞧出来,杜氏的屋子跟她上回来的时候大不一样,好些摆设都没了,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就连杜氏自己,身上也穿着件半旧不新的衣裳,头上也没有贵重的首饰,只带了一支金珠簪,插了朵绢花而已。 那些个仆妇怕不是不动手,而是这屋里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可搬。 世芸有些明白了。杜氏是早料到了这种情况,如今正在装穷呢! 世芸低下头笑了笑,随即抬起头,颇为难的揪着衣带:“大嫂子,我来是想……是想……” 杜氏顿时截了话:“若是借钱就算了。二弟妹,我问你每月拿的是一样的月钱,我这里也要过年的,我如今要给爹妈的年礼还不晓得从哪里来呢。二弟妹……”杜氏摊着手连声叫穷,“方才后街的恒二弟也过来问我要钱过年。” 世芸道:“恒二爷也过嫂嫂这儿来了?” 杜氏忙摆着手:“可千万不能借,我借了他两年,他别说还了,什么都没有。逼急了就给我两篇文章,说值万金,我要这些个破文章做什么?”杜氏开了屉子取出一叠文章往桌子上一扔,“当火烧,还不值我那二两银子的煤钱。” 世芸叹了口气:“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果然是没错的。” 妯娌两个一唱一和,到把那些个仆妇给舍在那里,也没人理她们,到了吃饭的时候,杜氏留了世芸吃饭,两个人只当没这几个人。那些仆妇到底是站不住了,一个个的走了。 …… 世芸同章延闿在廊下遇见了,章延闿冻的青鼻涕直掉。 “都好了?” “好了。”章延闿垂着眼,随即也不吃饭,直接翻了书,居然没有分给族人过年的年礼,长房……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第五十六章 新年(下) 今年的腊月只有二十九日,早在二十八日就换了门神对联,长房那边一路正门大开,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章老太太等四品以上的诰命是要入宫朝贺的,才敲初鼓就出门,章老爷等人则是在祠堂外等候。 过了好久,章老太太才在长房的两位太太的搀扶下过来,摆供是由长房嫡出的几位太太奶奶们亲手完成的。她们这些旁支只能在一旁看着。待行礼完毕,就要同章老太太行礼。章老太太请了几位妯娌一起过去。 旁支的几位老太太有两位只是点点头,却是说不叨扰了,便带着自家的子孙走了,到有三四位却是留下来了。 章老太太也不多留,自己则去了章大太太的正房。 章太太因为是庶子媳妇,待在长房的这群人里怎么都不习惯,长房只有章老爷一个庶子,她坐在这里只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给她脸色。 “大嫂子还是歇着吧。如今五叔家的延二弟接了新媳妇,只叫她们来做这些就是了。” 一个穿着大红缂丝绣富贵牡丹的二十六七岁的妇人站了起来,将侍立在章老太太身边那个一直捧茶递水的妇人拉住,笑着从她手中夺了盘子,转眼就朝世芸这边瞧过来。 章老太太只是同几个妯娌在一起说话,眼睛也没瞧向这边,到象是在放任那个妇人那么做。 妇人施然而来,笑着对世芸道:“延二弟妹,今日少不得要辛苦你这个新媳妇,快去给老太太,太太敬茶。” 妇人的一句话惹了章太太不快,到不用她开口,章淑闿便道:“我二嫂子还要伺候太太。” 她这一番话到引了不少人来瞧她,妇人不以为意地笑了:“淑二妹妹这般护着延二弟妹,倒是让我好生嫉妒。”口里这么说,只是拿托盘还搁在世芸的眼前。 章仲闿扫了自家妹妹一眼,淡淡的道:“惠二嫂子在这里,难道还缺人伺候么?”她端了茶,淡淡的对世芸道,“你且去伺候老太太吧,太太这里有惠二嫂子在,你不用挂心。” 世芸直叹这位大姑子会说话,一句话就转了局面,还绝了惠二奶奶的心思。她去伺候章老太太本就没话说,这位惠二奶奶是长房嫡媳,让她去伺候一个配了庶子的太太……章太太都不愿意去伺候章老太太,更不要说这位惠二奶奶来伺候章太太。 惠二奶奶的一张粉脸顿时精彩的紧,一阵红一阵白的让章太太看的很是舒服,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这丫头到是聪明,只是冷的很。 杜氏一时没人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引了周遭的刺目。那远处的听着了,不明所以,一个个问了,最后一个个的脸上到是五彩斑斓,十人有九人只等着看笑话。 惠二奶奶吃了瘪,狠狠地瞪了章仲闿一眼,好容易平复了胸中的怒气,扯出一抹笑容道:“我还要伺候老太太呢。”她甩手就要走人,却被杜氏拉住了手脚,满面堆笑“二嫂子,有我们延二弟妹过去呢,你今日就歇歇吧。”她这是不肯让惠二奶奶走了。 章淑闿也得了趣,也拉着不肯让惠二奶奶走,同杜氏一唱一和的好不开心,只那挑头的章仲闿则端端正正地坐着,仿佛从头到尾都没她什么事。 这时候章老太太停了说话,往这边看过来,淡淡的,很是平静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事情。 站在她边上的一个大丫头道:“二奶奶,老太太问二奶奶怎么还不过来?” 惠二奶奶听了欢喜的紧,有了章老太太的话,她们哪里敢拉。章淑闿有些讪讪的到停了口,只是杜氏依旧是笑嘻嘻的望着她,却是半步也不让。 世芸看着笑了笑。连杜氏都暂时忘记了同章太太的不快,拉了长房的人下水,她又怎么能拖后腿呢?世芸开口留下惠二奶奶:“惠二嫂子,我去伺候老太太,你且在这跟太太说说话。太太很是惦记你。” 说着便快步走去,道:“二嫂子要我来伺候老太太。” 章老太太一双银钩似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两下,世芸只觉得冰凉凉的,她的头皮有些发麻,哪里像旁人说的慈眉善目。 章老太太打量了她一会儿,回头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媳妇?” 她身边的大丫头笑着道:“这是五老爷家延二奶奶。” 章老太太仰头想了想,到是摇了摇头,笑着对妯娌道:“我老了,都记不清楚这些了。” 惠二奶奶一直注意这这边动静,她被章五老爷这家子硬生生的留了下来,嫁进来的新媳妇这么快的就成了帮手,到把她死死的给留下了。她一听章老太太的话忙道:“老太太哪里是记不清,这是头一回见延二弟妹呢。上回延二弟妹来给您敬茶,您身子不好,他们只在外头磕了头。”她说着就要抽身过去。 杜氏牢牢的拉着她,笑嘻嘻地道:“今日我们太太疼你,留你在这歇一会儿,难道不赏脸么?我只去问问老太太,看老太太怎么发话。”她说着真的走上前笑着对章老太太道,“老太太,且疼疼惠二嫂子吧。她操劳这么多天了!就在我这里坐坐。” 章老太太含笑点着头:“如此,泽哥儿媳妇你就要偏累了。” 杜氏不解地笑道:“我哪里累,老太太太太准备了这么一大桌子的菜,我只要动嘴便好,哪里累。只是我们二嫂子,又要陪我们在这说话,又要惦记着老太太太太,又要算计待会派发的钱可够,着实辛苦呢!” 屋里人笑了笑,只惠二奶奶那心里转了八九十个弯儿,杜氏怎么还不好的扯上了派发的钱上头,她又想着那几本子账,随即又释然了,族里头分配的东西是外头爷们决定的,只要这府里头的没少就好了。 几个老太太说了一会子的话就走了,这会子一应子孙这才按着长幼次序走进来向章老太太道新年,一时间偌大的正房到挤得满满的,行礼后,男的在外间,女的在内间,都坐下准备吃年酒。 偏章家长房的规矩大,整府的男女仆小厮丫鬟都来行礼,还要当场派赏钱,一个个当面领了,再走到院子中间向章老太太等一众主子磕头谢赏。 这边摆上了宴席,却是只有几样果子菜蔬之类,大家都不动筷子,只是纷纷向章老太太敬酒,待三巡酒过后,男子那边退下,原先的菜肴撤下,这才又摆了席面,随意吃了就散了,只因明日为初一,要入宫朝贺,因为是大朝,连章老爷这样的七品官也是要在宫门口朝礼的。 回到家,世芸服侍章延闿换了衣裳,章延闿问道:“听说大姐让惠二嫂子没脸了?” 世芸想到当时笑了笑:“咱们家的人都不是好惹的。”她将那事说给章延闿听了。 章延闿到听住了,随即怅然道:“我到没有想到这一点,再怎么样,咱们是一家,他们到是外人,原就该这样,是我想岔了。” “怎么了?”世芸听着章延闿说的奇怪,又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地问道,怎么好好的到惆怅起来了。 章延闿摆了摆手,随即道:“你快歇着吧,明日一早又要过去,今日累了吧。” 世芸看章延闿仍旧看书,笑着拿出了针线:“我同你一起守岁。”过了子时送走了章老爷到时候再歇息。 到了次日,等章老太太进宫朝贺回来略微歇息后,众人又在正房说话玩乐。 这一日章老太太却是把世芸叫过来帮她看牌,那位二太太却是笑着跟她狠说了几句话,这时候,一个高高个子的少女站了起来,一见她起来,一屋子的女孩都看向了章老太太这边。那位二太太干脆道:“你们到那边说话去,让我们好生打牌。” 世芸飞快地瞧了章老太太一眼,只听章老太太笑着道:“正是,你们到后头去,那里也有小戏子,你们自己玩也好。” 除了少数几个留了下来,倒有很多跟了过去。 章仲闿姐妹到没有过去,世芸干脆走到杜氏身边,同她在一起,杜氏看了世芸一眼,笑道:“你怎么不跟过去?二太太是请你过去呢。” 世芸笑了笑:“嫂子说笑,我还是在这看戏的好。” 杜氏抿了口酒,笑着道:“不去也好,咱们自己玩儿,长房的东西是好东西,咱们可了劲儿的吃,你尝尝这个,鹿筋可是随便吃不到的。” 期间有丫头进来回话,章仲闿姐妹出去了,却是章幼闿来要钱:“输了二两银子。” 章淑闿听了又取了二两银子给他,只是章仲闿道:“给他做什么?拿出去又输了。” 章幼闿夺了章淑闿手中的银子,反嘴道:“大姐不过是二两银子,又没把大姐你的嫁妆银子花了,你心疼什么!” 章仲闿突然沉下脸:“你说的是什么话!” 章幼闿得意洋洋地道:“好话!我知道大姐你如今都二十多了,若是嫁妆不备多一些是嫁不出去的,你怕嫁不出去。”随即又掩口笑道,“大姐你到时对我好些,我若是高兴了,到时候还给你加上三分嫁妆银子。其实你也不必嫁出去了,到时候我养你,比给你置办嫁妆要省钱的多!” “你再说一遍!” 章幼闿虽怕这个阴下脸的大姐,可是却异常大了胆子:“说就说。这个家都是我的,你们如今吃的都是我的。我拿你二两银子算什么?” 章仲闿一步步的走向章幼闿,冷笑道:“等老爷把这个家留给你了再说。至于现在……双七,你到前面告诉老爷……” 不等章仲闿话音落,章幼闿忙一溜烟的跑了,半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临了又做了个鬼脸,这才不甘心的跑了。 章淑闿看着章仲闿不由道:“大姐,你这是何必,大过年得,这又是何必。” 章仲闿瞧了章淑闿一眼:“何必?由着他那样?到时候真叫人瞧不起了。” 章淑闿只觉得好笑:“谁瞧不起谁还难说。好了,你也别冷着脸,咱们听戏去,长房就是比咱们有钱,东西都是好的。” 章仲闿回到屋子,看着同杜氏坐在一起的世芸,面色微微沉了沉。 这一日是要在长房吃饭的,才吃了几口酒,外头的仆妇就跑了进来:“老太太,太太不好了。五老爷家的泽少爷跟幼少爷打起来了。” 坏事了! 第五十七章 闹剧 一听到打起来了,杜氏提起裙子便跑,毫不在意旁人怎么看。章太太也坐不住了,忙告辞过去看。 章泽闿同章幼闿哪里是打起来了,不过是两个人撸这袖子吵得面红脖子粗的,旁边站着个拉了这个扯了那个的章延闿。 “老三,你给我把话说明白了,什么叫我吃了你的?我吃了你什么了?” “你吃我的住我的,如今还说我欠着你的银子?” 章泽闿硬着脖子大声嚷嚷着:“我吃的住的你什么了?”他突然又熄火,摆着手道,“老三你别给我扯旁的,你只把欠我的那一两银子给我。” 原来是章幼闿输红了眼,欠了章泽闿一两银子便耍赖,不晓得为什么,章泽闿硬是要章幼闿还那一两银子,为了一两银子,两个人便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章延闿从自己荷包里摸出一两银子来:“大哥,我替三弟还了。” 章幼闿跳了起来夺了章延闿手中的银子,反嘴道:“不给他,都是我的。” 章延闿颇为尴尬地唤了声:“三弟!” 章幼闿丝毫不为之所动,她根本就不怕章延闿,反而得意洋洋的指着章延闿道:“二哥,你也别拿我的银子当好人,你也吃着我的,用着我的。你们都一样。” 章泽闿扯过章延闿:“老三你说什么?整个家都是你的?”他随即拉住章幼闿,“走,咱们到大伯面前说话,我到不知道,我跟二弟什么时候花你挣的银子了!” 章幼闿哪里敌得过章泽闿,不过却是不怕:“我才不怕你,去就去!” 章太太忙拉着章幼闿:“你闹什么!” 章幼闿忙攥住章太太:“太太,你看看大哥,他欺负我。” 章太太叹了口气:“泽哥儿,你弟弟有什么不是,我给你赔不是。” 章泽闿只觉得好笑:“太太,我欺负他……”他都不晓得要怎么说话了,“太太,我也不是硬要那一两银子,实在是太丢人了。哪里有输了钱,拔腿就跑?还把旁人的钱都抢了。三伯家的润弟抓着我跟二弟要钱。我都没脸说了。”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揭了章幼闿的短,让章太太十分的丢人,她心里已经信了章泽闿说的话,儿子不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在她面前也是这样,若是旁的也到好,还在自家亲戚面前还这样。 “你到底输了多少银子?给人就是了?怎么能抢旁人的钱?” 章幼闿硬着脖子道:“我没有,我没有。” 章太太见他还是一副不懂得模样,只觉得分外的丢人:“好了好了,回去说。” 章泽闿仍是把章太太拦了下来,把手一伸:“三弟,旁的咱们都不说了,我帮你出那些银子都没话说。但是二弟方才的银子你该还了吧。” 章幼闿把手一护:“这是我的银子,你看到哪里说是二哥的?二哥,你说是不是?”章幼闿直接将球踢给了章延闿。 章太太看着章延闿,背着人的她,旁人根本就看不到她双眼闪着逼迫人的神采。 章延闿忙低下了头不敢看章太太。 章泽闿扯着章延闿:“二弟,你且说,方才是不是你掏出的一两银子,让三弟抢了去?” 章太太柔声道:“延哥儿,你且说,有我给你做主。” 章延闿抿着口,好半日才道:“是,三弟是拿了我一两银子。” 章太太没想到章延闿居然会说是,他居然不畏自己的威胁。他强忍下自己的不快,深深的吸了口气,扯着章幼闿:“你把你二哥的钱还回去。” 章幼闿死命的护住自己的钱:“这是我的。太太,你说过,这个家都是我的,他们都是吃我的,用我的。凭什么给他。” 不等章太太做出什么反应。章泽闿就拉着章延闿往章老太太的正房跑,似乎心有灵犀,杜氏哀嚎一声,也跟着后头跑。世芸接到章延闿随即递来的眼神,也心领神会的跟了过去。这是要故意闹到章老太太那里去,大过年得,这是要做什么,章延闿好像透漏过一些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她们这一跑,章太太到是反应过来,怎么都要把章泽闿拦下来,若是闹到章老太太那里,她所有的心血都废了。 “快去把他们拦下!”章太太扯着还不知事态严重的章幼闿,“记得,待会就说什么也没有,知不知道。” 章幼闿转着眼珠子道:“我知道,我晓得怎么说了。太太,这次就乘机把他们都赶出去得了。再也没有比这还好的机会了。” 章太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你怎么在这同他闹了起来。”就算是待会那么说,她们也不占着礼,若是在家里那里会让他们占便宜。老二这小子也反了。 章幼闿强辩道:“是他同我闹得,扯着我不让我走。我说的是真的。” 章太太如今没有功夫同他扯什么谁是谁非,到是扯着他:“快些去。”她看了儿子两眼,只觉得这么去,实在不像自己受了委屈。 章老太太静静地听着章泽闿的复述:“老太太,我还是不是家里的子孙?我跟二弟什么时候不是这家的人了。” 一屋子的人,就算没有出去,也都从下人的口中得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章五老爷的那位厉害太太心里想什么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 章老太太让人把章泽闿两队夫妻搀扶起来:“起来好好说,大过年得,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章泽闿只是不起来:“老太太……” “老太太。”章太太扯着章幼闿出现在碧纱橱外,她板着脸,沉沉的气息带着浓浓的不快,她将低着头的章幼闿推到了前面,“泽哥儿,三儿虽是做错了事,你这做大哥的教导他我不说什么,你也不能这么教导,你看看,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章幼闿怯怯生生的抬起了头,众人一看顿时震惊了,连带着杜氏都停止了假哭,手悻悻地垂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章幼闿。 他那种本来尖尖的脸蛋,已经红肿起来,通红的脸颊上还印着泛着白印得手指印迹。这打的颇重,嘴角也好似裂开了,也不晓得是什么了,他的脸上还有戏血迹。 方才她们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章太太居然对章幼闿下手,下的这么重。 “幼哥儿,你这是怎么了?”章老太太眯着眼,招呼这章幼闿往前来些,她也不大相信居然会是如今的这幅模样。 章幼闿得了章老太太的安抚,哇得哭了起来:“老太太,老太太……”他扑通地跪下来,伏在章老太太的腿上大声痛哭起来,他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章太太听了儿子的哭声,自己也受不了哭了起来:“泽哥儿,你恼我,我是晓得的,可三儿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下的了这样的狠手呢。” 章太太只觉得自己的掌心火剌剌地发麻着,她是下了狠手的打了三巴掌,儿子的脸就成了那样,儿子长那么大,她都没动过他一个手指,这次,不但打了他,还下了这样的狠手。儿子哭了,她的心都要碎了。该死的,老大老二,打在儿子身上的,她一定要全部讨回来。 “泽哥儿,这是你做的?” 章泽闿顿时叫起冤屈:“我没动他,二弟是看见了的。” 章太太重重地往前踏了一步,向人宣告着她的不快:“老二?老二跟你是一伙的。” 章老太太仔细地瞧了章幼闿的脸颊,心疼的道:“怎么打的这样的厉害,到底是谁动的手?怎么会这么狠心?大过年的,哎!翠环,去把消肿的药拿来,给幼哥儿抹上。” 章太太揪着的心看着儿子的脸蛋,还真是打重了,早知道就该轻一些。 世芸忙从怀里摸出一盒药:“还是用这个吧,这个是最有效的。只是,三叔的脸上沾了血,要把血擦干净了。” 翠环瞧了一眼,又看了看章老太太。 章延闿忙道:“我常用这个,晚上睡一觉就能消肿了。”章延闿常挨打,这家里的人都是知道的,他这么说,章老太太点了点头,翠环忙接了过来。 已经有丫头端了脸盆过来,翠环拧了帕子。章老太太亲自为章幼闿擦了脸,这一擦,章幼闿倒吸一口气。 “疼么?” 章幼闿双眼含泪的点着头。 到是翠环发现了不同:“老太太……”她只是指了指,却没说出来。 杜氏瞧了一眼,大惊失色的道:“我的老天,怎么会伤了呢?这是怎么回事?让我看看?这好像是什么划的?大爷,你拿了什么东西,怎么把三叔的脸划了?你就是打也不能划伤三叔的脸啊。” 章延闿瞧了瞧:“好像是指甲。” 世芸忙道:“那涂药的时候要小心,可不能沾上这个,怕是会留下印子了。回去有好药,涂了那个就不会留疤的。” 他们三个人一唱一和,加一个在边上无辜样子的章泽闿,到认了真。 大家都瞧了过去,那明显的几道划印,再听着他们三人的话,众人已经是心知肚明,章泽闿是怎么打在章幼闿的脸上造成有划痕的印记。这是章太太做的。 章老太太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人涂了药,说了句乏了,便要歇下。 屋里只剩下章太太等人之时,章泽闿从地上站了起来,搀扶杜氏,掸了掸衣摆:“太太,还是把指甲剪了吧。” 杜氏更是笑着道:“太太,回头我也给太太送些消肿的药。太太的手也疼了吧!” 章太太只扯着章幼闿出去:“收了你的眼泪,哭什么?!” 章延闿跟在后头,扯了扯还站在原地的世芸:“怎么了?” “老太太,都知道啊。” 章延闿握住世芸微凉的手:“所以,咱们不用做太多,有时候做多了还不好。” 第五十八章 中举(上) 回去之后,谁也无事,只有章延闿被章老爷罚跪了一夜。早上章延闿一瘸一拐地在世芸的搀扶下回了放,世芸端了热水,要让章延闿泡脚。 云凤站在一旁,颇为紧张的道:“不能用热水,要先拿了红花油把膝盖的寒气揉了,这才能用热水。” 簇水道:“你瞎说什么。” 章延闿不以为意的道:“她说的是,这一定要揉开了。” 世芸微微一怔,这她到不知道。只是这要怎么揉,她侧了身子,将位置让给了云凤,自己打算站在边上认真的看着。 章延闿却摆手道:“不用了,我要睡一会儿” “二爷……” “揉开再睡,寒气淤在里面以后会不舒服。”世芸按住章延闿,只让云凤为章延闿揉膝盖。 章延闿或许经常挨罚,云凤做的很熟练,她手上的力气也不小,章延闿面上不时的转化各种表情,都是吃痛忍耐地表情。 “轻些,你轻些。”簇水不住的告诫着云凤,下这么重得手做什么。 “一定要揉开,要不化散不了。”云凤说着手中的劲道更重了,直将章延闿双腿自膝盖以下一直到脚都揉了个通红,这才罢手。她揩了鼻尖冒出的汗珠,“这下可以泡脚了。” 世芸帮着章延闿躺在炕上,取了被子为他盖上。自己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沉睡的章延闿。他好像有什么伤心的事,即使是睡着,眼泪还是从眼角流了下来。 一个是原配生的嫡长子,一个现任妻子生的嫡子,两边都是肉,只有这中间的骨头,无论怎么做,无论做了什么,到头来,都只有章延闿受罪,无论他有没有做什么。 她没有为章延闿擦眼泪,让他尽情地落泪。 “奶奶。”簇水挑了帘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瞧了眼睡在那的章延闿,凑到世芸跟前,“奶奶,大奶奶跟前的喜鹊来了。” 世芸点了点头,跟着出去。 喜鹊带来了红花油:“我们奶奶说,这比旁的好,让二奶奶给二爷揉揉。” 世芸瞧了那匣子一眼,也不打开,就让她放下,又让人拿了一百钱给她:“大冷天的难为你跑这一趟,替我多谢你们奶奶。” “二奶奶,你怎么同我们奶奶一样,我们奶奶也一定要我多谢谢二奶奶。只是大爷被老爷关着不许出来,我们奶奶也不好亲自来。” “大爷……”章泽闿被章老爷关了起来,怎么都没听说。 喜鹊凑到世芸的跟前,轻声道:“大爷被老爷骂了一通,还动了板子……” 这样隐秘的事情,没有章泽闿杜氏的默许,喜鹊怎么会说?只是章泽闿杜氏让喜鹊传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今日他们的帮忙?她现在不知道是后悔没有能进一步推波助澜,还是后悔帮了章泽闿夫妇,当是是出了口气,可是,这事后,章延闿却是半点不讨好。 世芸起身取了章延闿平日里用的棒伤药:“你拿了这些给大爷,等二爷醒了,我们就过去看大爷。” 回了屋子,章延闿却已经坐了起来,手里正摸着本书。 “怎么就起来了?”这睡着不过是一刻的工夫。 章延闿笑道:“我已经睡够了。大嫂派人过来了?” 世芸点了点头,将匣子递了过去:“大嫂身边的喜鹊过来了,送来了红花油。” 章延闿瞧了那匣子一眼,随即接了过来,将匣子打开。匣子里没有放红花油,而是放了一张纸,章延闿展开看了看,随即一笑,又将纸张叠好重新放人匣子里:“这个好好的收起来,等过了年,大嫂闲下了再去瞧大哥。” 世芸也拿了那张纸看了,只是那上头的东西相当的奇怪,她怎么也看不懂:“这是什么?” “上好的红花油。”章延闿神秘的笑了笑,并不多解释。 正月十五吃了拿酒水滚开的粉丸,团圆饼,瞧了花灯,这大年就过完了。到了明日章延闿兄弟三人就要开始念书,真正的战争开始了。章幼闿被章太太送到了章太太舅舅家念书,章泽闿章延闿兄弟俩却是在章老爷为他们找的先生那读书,两个人到很认真,每日到很晚才回来,早上又很早出去。 章太太原本是想拉着章延闿的,可是这几次晚上都能闻到这两人身上淡淡的酒味,章太太放心下来,到底是不成大器的两个人,没好几日就原形毕露,竟然去喝酒了。 世芸为章延闿换下衣裳,只将他身上的荷包丢的远远的:“别用这个荷包了,吃上两杯也是无事的。” 章延闿摇着头:“我到无事,大哥是真喝酒了。” 世芸不明白,章泽闿这是为什么,若是作假,像章延闿这样在身上带个装了酒曲的荷包也是可以的,却不明白他要喝的大醉,还每日都喝醉。 是有什么事么?她总觉得这两人成日里在谋划着什么人,从那次大奶奶送来那张纸后,章延闿兄弟的关系到是近了许多,到是杜氏有时候还是随着心情冷嘲热讽的。 …… 二月很快就来临了,章延闿兄弟三人纷纷去参加县试,县试到是很顺利,三人都顺利通过,紧接着就要准备府试,章泽闿还是老样子,章延闿连看书的日子都不够,只是世萱要嫁人了,少不得要他去帮忙,他只得上下的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