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云斜睨他,“赌五十大洋,你妈绝对没说这句话!”“好吧!她的确没说。”孙东平投降,“她那边正半夜,说要休息了。”刘静云对未来婆婆对待她的态度也并没有什么微词。孙东平的母亲罗女士是个性格刚硬、严厉冷漠的女人,这辈子只对她的第二任丈夫和儿子有点温情。如果她将来和孙东平有了孩子,罗女士应该也会爱孙子。但对于她这个媳妇,罗女士最大限度能给的,就是认同和长辈对晚辈的尊敬。天下不知道多少媳妇连婆婆的尊敬都得不到。所以刘静云觉得自己这待遇已经算不错的了。罗女士不会微笑着拉着媳妇的手谈天,但是她也绝不会刁难苛刻,需要出钱的时候,她也从不小气。最重要的是,罗女士提倡独立,极少干涉晚辈的生活。刘静云一直觉得,这样的婆婆,才是最省心、最理想的。孙东平也懂事,会从中调和,也从没妄想过妻子和母亲能相亲相爱如一家人。“算啦。”刘静云看着孙东平那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快进来吧,外面冷得要死。我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你喜欢吃的那家的卤味。”孙东平乐滋滋地跟着走回房里,“猪耳朵?”“就是你这个猪耳朵!”刘静云拧了他的耳朵一把,转身去了厨房。孙东平跟了过去。刘静云在案边切卤味,他取下围裙,走过去帮未婚妻系上。刘静云身材修长匀称,从身后看,背部就是一个漂亮的V字,腰肢纤细。孙东平最喜欢从身后搂住她,双手扣在她的腰上,感觉那温暖和柔软。刘静云低头切着猪耳朵,顺手捡了一片肉,递给身后的人。孙东平张嘴咬过去,舌头在她的手指上舔了一下。“讨厌。”刘静云反肘捅了他一下。“我老婆好贤惠。”孙东平笑着,凑过去在她耳根处亲吻了一下。刘静云身体微微颤了颤,“走开点,别蹭得我一脸油。你要闲得没事就把米淘了。”“不下米了。今天出去吃。”孙东平和刘静云耳鬓厮磨着说,“今天有人请吃饭。”“谁呀?”“曾敬。你还记得他吧?”“曾敬?”刘静云挺意外的,“他不是在北京吗?”“上礼拜来上海了。好像是在北京惹到了什么人,躲过来结婚的。”“结婚?”“就在下个礼拜。”孙东平把喜帖拿来给刘静云看,“他今天就是把几个朋友叫上一起吃顿饭。老婆身怀六甲,单身派对也不敢开了,只好偷偷喝点酒。”刘静云笑着把喜帖接了过去,“捷瑞酒店?”孙东平又偷吃了一块卤肉,含混地嗯了一声,“张其瑞帮他办的酒席……如果你要是觉得不自在——”“这有什么不自在的?”刘静云白了一眼,“都跟了你五年了,要是现在还计较,那还和你结什么婚?傻子!”孙东平额头被戳了一下,笑得有点傻。“是!老婆大人说得对!他都不介意我撬了他的墙角,我介意什么?是不是?”“你这算哪门子撬墙角啊!”刘静云往他嘴里又塞了一块卤肉,“本宫是你撬得动的吗?”两人嬉闹了一阵,然后把卤肉放进冰箱里,洗手洗脸,换衣服准备出门。“对了。”孙东平说,“刚才我妈打电话来说,我继父家的大哥也来上海了。”“是吗?是那个骨科专家,还是那个脑科的?”刘静云背对着他脱了衣服,在衣柜里翻着。孙东平看着她光洁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眼神加深了。“嗯……脑科的……过来开个会……”他的手轻轻放在刘静云的腰上。刘静云听到他声音变了调,心里明了。她回过头去看着未婚夫深深的眼眸,不禁笑起来,放软了身子,被他抱住。“喂……不是要吃饭吗?”“还早呢……”孙东平抱紧了她。两人很快什么都顾不上了。结果等到赶到吃饭的地方的时候,果真迟到了半个小时。服务员领着他们去包厢。房门一打开,就听见曾敬咋呼的声音:“四哥!你们两口子还知道来啊?”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佳肴,男人们的面前开了几瓶酒,大有有钱老板来一掷千金买欢的架势。刘静云一看到曾敬,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哟,怎么跟吹气球一样,都变这么胖了?”曾敬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皮,“给我媳妇喂的。”林家俊也在座,招呼孙东平他们小两口,“坐过来吧。小刘吃点什么?”“一份T骨牛排,七分熟。”“喝什么?”“果汁就可以了。”刘静云想到孙东平今天肯定要喝酒,回去还得有人开车呢。曾敬挤眉弄眼,“嫂子只喝果汁,这果汁都是给未成年和孕妇喝的。嫂子你莫非也有了?那四哥可要赶快了,别像我这样拖到大肚子了才忙着进礼堂。”孙东平跳起来就朝他后脑拍了一巴掌,“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小子打小就是一淫棍,也只有你才做得出先上车后补票的事!就你,六岁就知道偷看女孩子洗澡了。那个女的叫啥?就是我们学校斜对门那筒子楼里的,黄春花还是黄碧花的?”曾敬想了想,“像是叫碧华还是什么的。胸特大的那个,是不是?”两个男人露出猥琐的笑容来,刘静云在旁边看着直摇头。孙东平拍了拍曾敬的背,“就是她。总穿紧身衣服,头发烫得和钢丝一样,洒香水抹口红。那个年代,这样的女人可不多。我们大院里的大妈们可讨厌她了,成天说她风骚狐狸精。我们的曾敬同志,人小心大,带着一帮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偷偷潜伏进筒子楼里,偷看人家洗澡。”刘静云笑,“这事我听你说过。原来还是真的啊!”感谢大家为我踊跃投票,我的排名上前了好多哦~~~大心,谢谢大家!都亲亲!知交10曾敬说:“四嫂你别信四哥瞎说,我那时候小啊,才刚上小学,懂什么啊?听大人说她是狐狸精,又听多了聊斋故事,还以为她真是妖怪变的,所有偷偷去看。我哪里知道她大白天地在后院光天化日地洗澡啊!”众人哈哈大笑。孙东平都笑出眼泪来,“后来……后来这事儿闹的啊。人家又不敢得罪军属大院里的人,只好在院门口撒泼哭喊。我们那时候就开曾敬的玩笑,说他媳妇又在大门口闹呢。”“丢死人了。”曾敬鄙夷,“我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还能把她怎么样?”刘静云好奇地问:“那后来呢?你们后来还见过她吗?”曾敬笑着冲孙东平使了个眼色,“看到了吧?女人对美丽的同性,总带有种敌视的关注。”刘静云不屑,“她就算活到现在,也有五十多了吧?我和一大妈吃什么醋?”孙东平勒着曾敬的脖子敲他脑袋,“就是!我媳妇怎么会是一俗人?”刘静云看他们几个闹,在旁边安静地笑,就像一个母亲看孩子们玩耍打闹一样。林家俊端着杯酒慢慢地喝着,问刘静云:“你们两边家里也在催了吧?”刘静云笑着点了点头,“我妈早把嫁妆准备好了。他家也在催了,特别是他妈。”“老太太想抱孙子了,是吧?”林家俊笑,“我听徐杨说,阿姨近期要回国了。”“是,徐姐也告诉我了。说是陪她先生回来开画展的。”“罗阿姨是个铁娘子,你可还应付得过来?”刘静云悄悄吐了一下舌头,“顺着她的意思,再多卖点面子给孙东平,也就万事太平了。阿姨就是个完美主义者,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尽量把事做得十全十美,她也就没话说了。”林家俊莞尔,“你们俩倒是绝配。”那边孙东平和曾敬他们喝了三轮酒,都有点晕头了,这才坐下来好好聊天。曾敬照例感叹了几句他这个婚结得不容易,还多亏了他那未出世的儿子,然后又就婚礼这档子事抱怨起来。“她一个孕妇,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精力。我都给折腾个够呛,她还精神矍铄的。你们别笑!孙东平,特别是你!四嫂,等你们结婚的时候,你可得使劲把这小子也这么折腾一回才行!”刘静云笑着说:“我和东平都已经商量好了,到时候请些常来往的亲朋好友吃顿饭就行了。”曾敬怪是失望的,“一生一次的大事,怎么可以这么草率。怎么也得请个千儿八百人,热闹一下啊。”“还千?”孙东平抽了抽嘴角,“有你这前车之鉴,我慎重考虑就把两家直系亲戚叫来吃顿饭就完事算了。省下来的前,我带媳妇满世界旅游去。”曾敬灌了一大口酒,一拍胸脯,豪迈万丈道:“怎么可以这么委屈?你们结婚,包在兄弟我身上。我可有经验了,帮你们做参谋,免费的,不要钱。对了,办酒席还可以去找三哥,让他也给你们腾出一个大厅来!”孙东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叫他?”“怎么可能没叫他?”曾敬看他像看个笑话一样,连着打嗝,“他说年末酒店忙,晚上有应酬来不了,只送来了两瓶酒。喏,就我们喝的这个。”孙东平和刘静云互望了一眼。曾敬估计也是憋得有点久了,话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三哥也是可怜人。他身边还没人,孤孤单单的,看我们成双成对的,也不好受嘛。想想我们三个当年,一起读书,一起打球,我们两个总闯祸,三哥帮我们挡了不少。考试作弊啊,打架啊什么的,三哥还帮我们写检查。”孙东平脸色愈加阴沉。他低着头,没有反驳。刘静云紧抿着唇,默默转着手里那杯果汁。林家俊放下酒杯,拍了拍曾敬的肩膀,“别喝太多了。不然你媳妇又要念叨了。”曾敬终于闭上了嘴,半晌才说:“四哥,对不起,我有点冲动了。”“你没有。”孙东平摇了摇头,“你没有。你说的有道理。不是他的错,没人有错。我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有点复杂,不过相信我,我们会处理好的。阿敬,我保证,我们会给你一个大家都开心的婚礼。”曾敬喝高了,林家俊只有开车送他回去。林家俊免不了自嘲:“以后再也不和你们这帮小弟们喝酒了,我都成了专门的司机了。”刘静云看了看坐在副驾上也有点神智不清的孙东平,苦笑,“男人似乎总有许多不可说的苦。”林家俊无奈一笑,“东平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看着他长大,他这人看着玩世不恭的,其实认真又负责。”刘静云笑,“林哥,用不着你再给他贴金了。”林家俊点了点头,“相信他。”刘静云慎重地点了点头。深夜的街道上,灯火寂寞,行人和车辆都匆匆忙忙,赶着早点回到温暖的家里。刘静云开着车,她的驾照才到手不久,技术还不熟练,所以车速不快。身旁的孙东平睡得不怎么安稳,翻来转去的,似乎还在呓语。开出市中心没多久,孙东平缓过一阵酒劲,清醒了过来。他胃有点疼,手紧按着腹部。“醒了?”刘静云瞟了他一眼,“明明胃不好,还这样使劲喝酒。”孙东平讨好地笑,“今天是他的好日子,难免要多喝几杯。”刘静云打着方向盘,半晌没出声,忽然突兀地说:“张其瑞没来,大概是避着我们吧?”孙东平沉默半晌,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吧……他的心思,谁摸得准?”刘静云把车速又放慢了些,“那个,我前阵子见过他一面。”孙东平诧异地转头看她。“我们稍微谈了谈。”刘静云语气十分平和,“也就说了一下彼此近况什么的。过去的事,大家都没提。其实我后来想,也觉得挺好笑的。干吗那么尴尬?当年也没山盟海誓过,如今矫情个什么劲啊!”刘静云秀美的侧面被车外的路灯烘托得分外柔和,让孙东平一下就想到了十多年前初次在校园里见到她那阵惊艳。满教室半大的孩子,只有她发育得亭亭玉立,眉目如画,皮肤洁白如玉,头发乌黑浓密,窈窕的身段,弯弯的嘴角带着自信的笑。他那时候心跳得都不知如何是好。又或者是他们在英国的时候,她一盆冷水泼到他的身上,指着他的鼻子骂:孙东平,你要是个男人,就像个男人一样重新站起来!想到这里,孙东平忽然开了口:“静云。”“嗯?”“我们结婚吧。”刘静云惊讶地转头看孙东平。车速缓了下来,慢慢停靠在街边的临时停车带上。刘静云过了那阵震撼期,稍微平静了点,问:“你是认真的?”孙东平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惊愕了。可是随即而来的是脑子里的一片清明。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回国后这段时间里的不安是为的什么。是的,结婚。他觉得是时候把这事提到议程上来了。他对刘静云说:“我们都订婚了,结婚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刘静云还在震惊期,她皱着眉说:“我知道的。可是,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要先找到她,和她把话说清楚,再结婚的吗?”孙东平愣了一下,他没忘了这事,不过他以为刘静云不会主动提起这事。没错,他和刘静云当年开始交往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一定要找到顾湘。没说清楚的,说清楚,欠了的,还回去。他那时对刘静云说,我欠了她的,等我还清楚了,我就和你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只是顾湘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她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找不到人,又何来还债一说呢?虽然大家心知肚明,顾湘的意思就是想同他断个干净。成长的环境让她心思非常敏感,总是那么善解人意。但是她的主动退让却并没有让孙东平感觉松一口气。他反而觉得他和顾湘的那段情,像一块巨石一样,日夜压在心头,让他愈加透不过气。也只有在和刘静云一起时,他才可以稍微放松片刻,忘记那段过去。孙东平转过头去凝视着刘静云的眼睛,“我是这么说过,不过我觉得,那件事可以告一段落了。”“你不打算找她了?”刘静云似乎明白了一些,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了点欣喜的兴奋。毕竟未婚夫肯彻底抛弃过去和她继续生活,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孙东平点了点头,“她躲着我,你也知道。我觉得,她或许还觉得我是个麻烦。看到我,就等于看到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摆在眼前。我当然是不放心她,不知道她现在生活怎么样。但是她也是成年人了,如果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们……还是尊重她的好。”刘静云听完了,撇了撇嘴,笑道:“听起来还是有点勉强。你还是想见她。”孙东平也笑了,“我是认真的。如果我们十年或者这辈子都找不到她,难道我们就此不结婚了?”“啊,也许我们可以相约来世。”刘静云挤了挤眼睛,“拿着玫瑰花在百年后的东方明珠下见面,我觉得是个不错的注意。”孙东平呵呵笑,“我比较喜欢天安门。”“你就贫吧!”刘静云笑着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再度发动了车。孙东平看着车外风景飞速倒退。因为节日将近,光秃秃的树枝上缠满了彩灯。满城的灯火无人看,居然显得这么寂寥。“我说,”孙东平漫不经心地开口,“将来咱们生了儿子,就起名叫富贵吧?”“什么?”刘静云差点把方向盘打到街边绿化带上去,“你再说一次?”孙东平嘿嘿笑,“你不觉得这名字其实挺好的?孙富贵?唉,你这什么表情,专心开车,孙太太!”刘静云开车撞电线杆的心都有了。孙东平大笑起来,“好拉!好啦!开玩笑的!你生的,你起名字,全听你的,好不好?孙太太!”“讨厌!”刘静云低声笑骂一句,一脸醉人的幸福和甜蜜。老麦走了,神陨落了,一个时代结束了。老麦,一路平安,天堂里不会再有诽谤和中伤,你永远在我心中。知交11圣诞将近了,一连晴了两天,温度回升了好几度。酒店大阳台的种了几株盆栽的腊梅,鹅黄殷红地,开得十分热闹。每当风起时,就有阵阵清幽地芳香飘散于空气之中,让人们几乎忘记了严寒,都以为春天已经来临了。公司年会的高峰还没过去,又有国际医学会议在酒店里举行,酒店被会议举办方包了三层。顾湘他们负责伺候的潘恺希先生参加的就是这个会议。潘少的活动也繁忙了起来,白天开会,晚上会女友,最高记录一天见了五个女朋友,真是让顾湘他们大开眼界。有一次时间安排出了问题,女友A约会完毕,碰到了上门找潘少的女友C。二女一言不和,大打出手,抓脸扯头发,好生热闹,弄到朱清亲自出面来劝架。时候潘少自知理亏,爽快地赔了酒店损失,还买了点心给服务员们赔礼道谢。女孩子们自然十分开心。朱清看着满桌精美的糕点,又看看部门里男生不屑的嘴脸,说道:“光吃醋有什么用?多学着点啊!”“朱姐,您可千万别劝他们学啊。”女孩子忙笑道,“如果天下男人都像潘少那样,让我们女人怎么活?”朱清冷笑,“都像他那样多情,是个男人都可以做到。像他那样有钱并且愿意一掷千金,这可就难了。”小姑娘们闷声笑了好久。因为国际医学会议的原因,酒店里的外国客人比往常多了许多。顾湘因为外语较好,时常被叫去跑腿,有时候一天忙下来,脚都肿得穿不下鞋子。钱老先生都看在眼里,十分感慨。“都说上海不易居,对你们这些孩子来说,赚口吃饭的钱的确不容易。我有一个女儿,两个孙女,我是都舍不得她们吃这苦的。女孩子,就该娇生惯养,然后嫁个好丈夫,到夫家继续享福。什么工作创业,同男人在外面拼打,吹风淋雨的,这份苦不该是女孩子们去吃的。”顾湘笑,一边帮他熟练地按摩浮肿的腿部,“做您孙女真幸福。”“你家老人呢?”钱老爷子问。顾湘轻叹,“我是女孩,爷爷家不待见我,很多年都没见了。外公去世早,外婆把我养大,她前几年也去世了。”钱老爷子轻轻啊了一声。顾湘没有提她的父母,他也没继续问下去。一个年轻女孩子独自出来闯社会,自然有她说不出来的苦。如果有人可以依靠,谁会出来漂泊呢?钱老爷子就对朱清说过,顾湘是他最喜欢的服务员,体贴细心,耐性极其好,又会法语,帮他念诗念报。老人家四个儿女,九个孙辈,却没有一个孩子在身边。他不肯住儿子给他买的别墅而住酒店,也就是为了图这点热闹。顾湘每天花在他这里的时间也最多,护士都说,顾小姐来的这段日子,老先生精神都比往常好了。顾湘帮老人念孙子写来的信,孩子的母语是法语,中文写得歪歪扭扭:“亲爱的爷爷,你好吗?今年圣诞节,爸爸会带我们去瑞士滑雪。我非常高兴,但是安妮不想去,她有了一个男朋友……爸爸说如果我考试能拿两个满分,就给我买新的游戏机。妈妈说你不能回来和我们过圣诞节,真是太遗憾了。想念你……”“圣诞节?”老人家十分不屑,“华夏子孙,过什么洋鬼子的节日?”顾湘问:“您真的不回法国去?”“我的家在这里,回法国去做什么?媳妇也嫌我讨厌。”顾湘暗自吐了吐舌头,不打算过多过问客人的私事。门上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顾湘忙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同部门的一个女孩子。女生焦急地低声说:“飞香阁那里出了点事,你得去看看!”顾湘同钱老先生打了招呼,跟着那个女孩子走了出去。“到底怎么了?”女生气急败坏道:“还能是什么?金主来了呗!结果捉奸在床,现在正在闹着呢。你当心点,别被波及了。”话音未落,飞香阁的门就打开了,激烈的争吵声立刻传遍整层楼。男人愤怒的吼声和女人惊恐的哭泣声中,器物破碎声非常刺耳。顾湘加急几步跑了过去。飞香阁里里乱做一团。苏小姐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门口拉拉扯扯。那男人怒发冲冠,满脸通红,嘴里骂骂咧咧。苏小姐则哭得梨花带雨,一脸哀怨,抱着那那人大腿,任他踢打,死活不放手。顾湘越过他们两个看到屋里面的情况。一个男人正歪着身子坐在地板上,半边身子都是血,他手捂着头,鲜红的液体正从他指缝之中流出来。“糟糕!”顾湘立刻对那个女生说,“你立刻去找朱姐和医生,这里我来!”女生转身跑开。顾湘顾不上拉开门口争吵的两个人,疾步冲进屋里,蹲在地上扶起那个男人。这人她认识,是她第一天来这里见过的那个阳光男孩。不过他现在可十分狼狈,满身鲜血,脸色惨白。他自己想站起来,结果还没站稳就发晕,急忙抱着脑袋又蹲了下来,顾湘扶着他在沙发上躺下,然后取来紧急急救包给他包扎。但是玻璃碎片划伤了血管,急救包起不到很大的作用,必须需要医生缝合。男生愁眉苦脸地说:“完了,破相了。”顾湘啼笑皆非,“先生,我还是先带你离开这里吧。”想走却没那么容易。苏小姐的金主不肯息事宁人,他不依不饶地追了进来,一把揪起男生的衣领,一拳头就这么挥了过去。顾湘大惊失色,下意识推了男生一把,结果却把自己送到了拳头前。牢狱生活锻炼了她这方面的敏锐性,她头一偏,拳头带着风擦着她的脸而过,虽然碰到了,但是却并不严重。男生被她这么一推,跌坐回了沙发里。苏小姐惊呼了半句,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顾湘摸了摸被擦得有点疼的脸颊,心脏猛地一阵跳。男人不解气,再次挥舞着拳头扑了过来。只是这次拳头这次没有挥到身上就停住了。潘恺希紧紧抓着中年男人的手腕。他气息有点急促,西装没有扣,似乎是匆忙赶过来的。“这位先生,对女士可得手下留情啊。”潘少微笑着,不留神色地把对方的手扳了回去。知交12男人脸色由红转白,而后发青。他见潘恺希衣着考究,猜他也是客人,倒没继续施暴,只是粗着嗓子说:“你是什么人?这事和你没关系,走开!”潘恺希笑眯眯地说:“这位小哥都头破血流了,想必也知道教训了。大哥您见好就收,也别把事情闹大的好。这位小姐是知名人士,这事叫记者拍去了,大家脸上都无光。”男人被说得心动,手放了下来。顾湘赶紧扶着那个男生匆匆走了出去。朱清带着唐桦急匆匆地迎面走了过来。她看到男生的伤,皱起了眉头,“医生还没来,我们先去值班室。”“等等。”潘恺希跟了出来,“找医生还不容易?来来,让我看看。”他捧着美少年的脑袋一看,说:“要缝合。小弟你赚到了。我专门缝合人脑袋,全医院属我技术最好,保证不留痕迹。”顾湘暗笑,脑科医生,当然懂如何缝合脑袋了。潘恺希倒也不是吹的。他上好麻药,刷刷缝了两针,包扎好伤口,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干脆。男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伤处的纱布,“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潘恺希笑眯眯道:“一般来说不会的。”男生很紧张地问:“万一不一般呢?”潘恺希耸了耸肩,“你有可能会有脑震荡,颅内出血,从而引发失明、失忆、幻觉、智力下降、神经失常,严重的还会导致死亡……”男生一脸惨白,眼看着就要晕厥的样子。顾湘到底比较厚道,安慰道:“医生说的几率都很小。我看你现在这么精神,不会有事的。”顾湘拧了一块毛巾,给男生擦干净了脸。朱清安抚完了飞香阁里的客人赶过来,见人伤得不严重,于是做主给了点钱,叫顾湘把人送出去。临走了朱清还补充了一句话:“先生,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你说是不是?”男孩脸色灰败,垂头丧气地跟着顾湘走了。这么一闹,名声受损,酒店也有权利将不受欢迎的客人拒之门外,更别说他这样的伴游男孩了。潘恺希笑嘻嘻地跟了出来,陪着顾湘他们等电梯。他夸奖顾湘:“你倒有勇气,那个时候还知道拦在他前面。”顾湘略有点羞赧,“酒店的规矩,一切以客人为重。”潘恺希盯着她泛红的小脸看,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你也不怕?那一拳头打在你脸上,最轻也是个软组织挫伤。”顾湘笑起来,“那时候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倒是谢谢潘先生出手相救,又帮这位先生包扎伤口。”“医者父母心,无需在意。”滴的一声,电梯到了。顾湘冲潘恺希微微鞠躬,“谢谢您,回头再见。”潘恺希笑着挥了一下手,眼里满满是深沉的笑意。电梯门合上了,他转身往回走。旁边的电梯这个时候也到了,门一打开,就听到一个声音叫住了他。“恺希啊,我说,你在磨蹭什么啊?”潘恺希回头看清来人,“啊,你怎么也上来了?”孙东平没好气,“你不是说上来拿手机的吗?我等你半个小时也不见你下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了呢。”潘恺希满不在乎地笑,“是出了点小小意外,你哥哥我紧急关头英雄救美,救死扶伤……”“得啦!牛皮留着对你的女朋友吹吧……”孙东平忽然看到潘恺希袖口上有血迹,“怎么回事?”“就是刚才有人受伤,顺手帮包扎了一下。”潘恺希摆了摆手,“我去换件衣服,你进来坐一下。”只是今天注定了事多。两人才走了两步,就听到朱清的声音在喊:“潘先生请留步,我们经理来看你了。”潘恺希转过身去,有点不耐烦,“挨揍的不是我,戴绿帽子的也不是我,你们经理不用看我了。”可是张其瑞已经走了过来。他和孙东平一照面,彼此都一怔。张其瑞眼里的慌乱一闪而逝,最先恢复镇定,“潘先生,我是代表酒店感谢你刚才的帮助。”潘恺希眼珠在他和孙东平之间飞速地一转,立刻摆出端正有礼的态度来,同张其瑞客气地交谈。孙东平惊讶,只是因为没想到自己一来就会碰到张其瑞。自从上次聚会见过后,这还是两人久别多年后第二次见面,又这么突然,都有点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来应对的好。平时在商场里用来应付客人的那些招数,此刻也全施展不出来。毕竟还是把张其瑞当老友,没法像敷衍陌生人一样。潘恺希进屋换衣服,留下孙东平和张其瑞两人在外面。还是张其瑞先开的口:“原来是你那边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