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瑞笑笑,并没回应这句话。两人一起吃了顿午饭,把酒言欢,把少年时的种种趣事都拿出来说了遍。这些虽然没有断了联系,但是见面次数寥寥无几。想起以后大家同在一个城市,成家立业,共同步入人生一个崭新阶段,聚头的机会多多,心中特别欢喜。曾敬打小就是个话痨,长大了也十分能说会道。他记这种事时,记性总是特别好,什么张其瑞当年做值日去倒个垃圾就找不到回来的路啦,什么孙东平在食堂吃饭挑剔难吃被厨子骂啦,什么张其瑞当年并冷冷的模样迷倒多少女同学啦,什么孙东平冲冠一怒为颗小白菜啦。说到兴起,他拍案大笑,却又戛然而止,就像画面突然被什么人按了一个暂停键。张其瑞端起茶杯,掩饰他略微的慌乱。而曾敬则老实地红了脸,自我唾弃,“唉,怎么又提到了她?好在四哥不在场,不然多尴尬。”张其瑞低声道:“那你可得注意了,到时候吃酒时,别多喝了两杯,又把这事提了起来。那时候刘静云在旁边听到了,可就天下大乱了。”他话里带着戏谑。曾敬哈哈笑了两声,声音有点刺耳,笑完了,又长叹了一声。“那年,听说她提前释放,四哥托去接她,然后把她好好安顿下来。没想她提前一天出狱。就晚了那么一天,人就找不到了。就一天!”曾敬懊恼道,“后来我知道她把老房子租了出去,就知道她肯定是离开家去外地了。她这性子,也真是外柔内刚。那么大的苦,一声不吭就独自吞了下去,而且走得不带一片云彩的。说实在的,我佩服她。四哥当年,没看错人。”张其瑞眼帘低垂,一言不发。“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啊。”曾敬抬头望了望玻璃顶棚外的蓝天,“她当年做的红烧肉还真好吃。这些年,我还没吃过比那更好吃的。想必四哥的感受,要比我深得多。”张其瑞没说话。他摸了摸口袋,想抽根烟,又忽然想起自家酒吧禁烟,这条令还是他自己颁布的。曾敬这次来,带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惜没多久就被他媳妇一通电话叫了回去。“女人也麻烦。你说她肚子都那么大了,选婚纱,找件能把肚子遮住的不就行了?还非要挑三拣四的。紧的不行,松的也不行,长的不行,短的也不行。那些裙子,我看上去都是白色,她还偏偏说那白得有区别。老子怎么知道什么叫象牙白什么叫奶白?她就哭着说我不关心她了!”张其瑞笑着说:“孕妇嘛,受荷尔蒙影响,情绪波动大是难免的。为了你儿子,忍也就忍了吧。”曾敬摆头,“婚庆公司换了好几家,这家排场不够大,那家创意俗气,连婚礼饭桌上摆什么花都要研究个几天。三哥,你别笑,等你将来结婚的时候,这些工序一道不落你都要经历一回的。”曾敬约着改天再来,也不要张其瑞送,自己坐电梯去停车场。进了电梯,突然想起太太嘱咐的话,说捷瑞的西点蛋糕做得好,要他顺路带点回来。于是他停在了一楼,走出电梯,顺手拦了一个服务员,问要买蛋糕怎么走。服务员把西点房指给曾敬看。曾敬过去一看,玻璃柜里琳琅满目的糕点,他不知道买那个的好,于是挑着漂亮的全都要了。店员脸上笑开了花,立刻给他包好,叫了个男服务生帮送到停车场。曾敬带着糕点等电梯。大厅里忽然哗啦啦有好几个穿着浅紫衣服的年轻男女结伴而过。帮他拎蛋糕的男生怪是羡慕地看了他们几眼。曾敬开玩笑,“怎么?有你心上人?”“不是的,先生。”男生害羞道,“他们是管家部的,是酒店里最好的部门。我当初也想进他们部门,可惜没通过考试。”曾敬便转头也多看了几眼,忽然住了一住。那群人里有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子,背影说不出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纳闷,正想再仔细看看。那群人已经转进走廊里去了,而这边的电梯也到了。曾敬笑着摇了摇头,提着蛋糕进了电梯。这几天没更的原因我已经写在公告里了。有个事要说一下,迟迟没有进入VIP收费的原因是想多发几章免费章节,也不知道这举动有什么不对的。至于个别读者的留言,我不耐烦看到,已经删了。好走不送,如果你们说的支持就是三天两头骂人,我宁可不要。你们未曾为我付出什么,自然也没资格要求我什么。如果说看文就是支持我,那我写文给你们几个看,那还真是犯贱了找抽。其他那些耐心支持等待我的朋友们,谢谢你们了。我会多赶点文,多发点免费章节的。重孝在身,心情不好,开口骂人,请多包涵~~~知交6管家部上班,是组合制的。两人一组负责四房客人,忙不过来再添人。新人进来,头半年都由一个老员工搭配着,半教半合作。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和顾湘一个组的,就是一个入职有两年了的男员工,叫唐桦。唐桦其实和顾湘同年,还小两个月,不过工作这事,就和姨太太进门一样,早进一天就是大。唐桦个子高挑,眉清目秀,皮肤比女人还细嫩,和家里人打电话时,开口就是地道的成都话。四川男孩子脾气爽朗,做事细心。顾湘工作上还有很多不熟悉的,他都耐心教导。上班头一天,小唐就和顾湘说:“伺候有钱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会碰到。像我们这次负责的钱先生,年纪一大把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住在酒店里。老人寂寞,特别爱使唤人,不过脾气还挺好的。他身边有护士和保姆,我们权当做助理,有事才找我们过去。老人不论要吃什么东西,你当面答应了,回头都要和护士说,她说不能吃的,你就别买。”顾湘跟在唐桦的身后去拜访钱老先生。老先生坐在客厅的扶手沙发里,正就着冬日一个难得的太阳天喝茶。老人快八十了,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一双眼睛还是精光四射地,散发着睿智的光芒。身上穿着旧式的三件套西装,一双手工皮鞋,上衣口袋里揣着手帕。抽雪茄,喝茶不喝酒,听京剧。就是脚不大方便,不过不肯用轮椅,帮助走路的一枝青檀木拐杖。顾湘走过去鞠躬问好,做自我介绍,说以后将会帮助小唐一起为老人家服务。老人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顾湘,点了点头,开口就听得出是江浙一带的口音。“新来的娃娃吧?小姑娘好好干。你们酒店很好,你这份工作也很好。年轻人,将来前途大得很。”顾湘忙笑着道谢。老人又说:“小姑娘模样乖巧,就是太瘦了。”钱老爷子虽然爱使唤人,但是要求都不难,要茶要水,点烟擦脸,多半保姆就可以做了。老人有洁癖,对房间整洁度要求非常高,又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所以顾湘他们每天整理房间比较辛苦,所有东西都要反复擦上三道。偶尔钱老先生会找顾湘聊天,问问她家里情况。知道顾湘从小就没了母亲,也感叹了一句可怜。其实他自己也未尝不可怜。儿子从国外给他打电话,他每次说完了,都久久舍不得把话筒放下来。培训的时候学了那么多,等真的工作起来,似乎也不过做的普通的客房服务。这样过了一个礼拜,一日顾湘正在往水晶花瓶里插新鲜的花,被钱老先生叫了过去。“听说你们这些孩子外语都很好,会法语吗?”顾湘点了点头。老人把茶几上的书指给她看,“那本诗集,念来给我听听吧。”顾湘局促地说:“我念得会有点慢。”老人微笑,“那正好。我听得也不快。”顾湘把书拿来一看,是法国诗人彼德莱尔的诗集,还是法语原版。书似乎有些年头了,线装的,纸页发黄,托在手上沉沉的。顾湘在茶几边的矮凳上坐下,翻开书,缓慢而清晰地阅读起来。冬日的午后,天空阴翳,屋里暖气十足,让人昏昏欲睡。略微有点生硬的法语念着优美的诗词,老人靠在椅子里,半闭着眼睛,手指无声地敲着扶手。良久,等顾湘念完了几首诗,老人才开口:“写得很美,是不是?”顾湘自然说是。老人感概,“我二十多岁就跟着亲戚坐船去了法国,算是很早的一批移民了。最初是到处做苦力,给法国人修公路,修铁路,修房子。听不懂法语,被法国人欺负,被自己人骗,吃了很多苦。后来终于存够了钱,在华人区开了饭馆,开了超市。然后给一家人都拿到了护照……巴黎十三区,高楼大厦,满大街的温州人,随便拉一个,都有一段辛酸的移民史。”顾湘默默听着。老人又问她:“你来上海,你家里人很挂念你吧?”顾湘想,后妈和弟弟肯定不会想念她的,爸爸身体不好,大概也无暇顾及大女儿的好坏。老人很精明,看顾湘的脸色,一下就知道了答案。他笑了起来,“罢了,自己过得好就行了。你是好孩子。来,这钱拿着,给我去买盒雪茄回来。”顾湘出门的时候想,小唐和她说过老人寂寞,看起来也真可怜。钱老先生住的是VIP包房里的东来阁,老人家迷信,喜欢这紫气东来的吉利。他斜对门的包房叫飞香阁,也是顾湘和小唐负责的,住的则是一位名媛。娇客姓苏,就连顾湘这种没有电视机的人都认识她,看过她演的电视剧。苏小姐本人比电视上看上去要黑瘦很多,个子细高,黑眼圈很严重。难得的是,她不介意以真面目示人。苏小姐前阵子才闹出一个花边新闻,最近一段时间休息没工作,于是常住在酒店里。她有个小助理,隔几日会上门来请安,平时大小跑腿的事,统统打发服务员去做。顾湘第一次去给苏小姐收拾屋子,恰好碰到前一夜才举办过派对,这屋子乌烟瘴气,乱得和像刚被洗劫过一样,几乎没有一样东西在它原来的位置上。空酒品和果皮瓜子壳丢得满地都是,桌子和吧台上堆满了吃剩的碟子,水晶高脚杯上全是口红印子。小唐又去叫来了两个服务生,四个人收拾了半天才把房间恢复了原样,还从沙发坐垫里和桌子底下扫出好多个用过的安全套。顾湘红了脸。小唐悄声说:“最烦这种,沙发套全都要拿去洗衣房。”顾湘指给小唐看,“脚凳被烟烧了一个窟窿,棉花都出来了。”“和朱姐说一声,这是要记在帐上的。”这时苏小姐穿着真丝睡衣,仪态慵懒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到外面忙碌着的服务员,抽着烟点名,“那个女生,对,就是你。”顾湘停了下来。苏小姐说:“一会儿别忘了把卧室也收拾一下。”小唐他们拎着垃圾袋出门了。顾湘提着水桶和抹布进了卧室。她一进去,就吃了一惊。昏暗的房间里,大床中央赫然睡着一个男人。知交7那人听到有人进来了,抓着头发坐了起来,一脸迷糊样。被子落到他腰间,露出肌肉坚实的胸膛。顾湘窘迫地退出去。苏小姐不在外面,厨房里传来微波炉的声音。过了片刻,卧室里的人终于走了出来,但还是衣衫不整,只穿了一条洗褪色了的破破烂烂的牛仔裤,上半身还是裸着的。男人身材高大健美,五官深刻,看着还十分年轻,顶多二十出头。那苏小姐虽然对媒体说今年二十有六,不过同事们私下都说她起码已经三十了。他看到顾湘,笑了笑,容貌真是俊美,像是上帝精心雕琢出来的。男生语气很温和,“刚才吓到你了?”顾湘还没答话,苏小姐端着一杯牛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走过去,挽住男生的胳膊。“醒了,喝点牛奶吧。”“干吗喝这个?我又不是八岁的小孩了。”“补钙啊,没准你还能再长两公分呢。”男生一脸不情愿地接过杯子。苏小姐转头看到顾湘,一脸不耐烦,“看什么?做你的卫生去!”顾湘把卧室打扫完后再出来,那个男生已经走了。苏小姐独自一人吃着早饭。整洁的屋子里飘着食物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方才的凌乱仿佛只是一个错觉。顾湘还是把损坏的东西报告给了朱清。朱清一听是飞香阁,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大手一挥签了单,全部都算在了帐上。后来顾湘才听同事说,这位苏小姐是被人包养的,对方是个香港商人。本来在市里有房子,这次不知道怎么被那边大老婆知道了打上门来,才逃来酒店躲一阵子。那天那位还带着点稚气的阳光男孩显然不会是包养苏小姐的大款,而且显然苏女身边也不止他这一个男人。后来有好几次顾湘他们去收拾房间,都碰上有别的男人睡在卧室里那张大床上。那些男人都是模特,各个俊美漂亮,从头发丝都脚指头都被美容师打点得精致无比。别的组的女生都很羡慕顾湘时不时可以看到帅哥。顾湘很不厚道地想,那位出了钱的香港老板,此刻头上的帽子估计都绿得流油了。早上的例会在朱清的主持下,永远进行得井井有条。“1207房的客人昨天第四次投诉隔壁1209房很吵。我已经安排他们换到1245,服务员今天去帮客人换房,记得把那张普罗旺斯地毯也一起带过去。1213的客人昨天打碎的花瓶昨天是谁送去补的?”一个女孩子举手。朱清点了点头,“修补费记得报上来。1130的牛先生一家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会到达,这次大家都当心一点,如果他家孩子再来作弄你们,我还是那句话: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做服务业的,就得有这个牺牲。1112房的客人和他的狗今天下午十二点会到,小马这次你们组负责,记得打扫卫生别用柠檬香,我不想再看到那只狗在整层楼撒尿。飞香阁今天又有一个派对,小唐和小顾,你们两个要做好准备。今天苏小姐会出门试衣服,你们去把客厅的地毯换了,库房的老何会给你们一张一模一样的替代地毯——我受够了他们的糟蹋了。”顾湘和小唐点头答是,心里暗笑。“对了,还有,”朱清翻了翻文件,“潘恺希要回来住几天。”话音一落,顾湘明显地感觉到人群里起了小小的骚动,有什么种子瞬间发了芽。身边的年轻女孩子们个个蠢蠢欲动,个个带笑,眼里多了一分急切。这倒是奇了,什么人这么神奇。“你们不用看我了。”朱清冷冷一笑,有点恨铁不成钢,“这次他住1224,丽景阁,今天下午四点点左右到。小唐你们组负责。”“知道了。”唐桦的声音听起来反而倒有几分不情愿。其余众人遗憾地唉了一声。散了会,顾湘问小唐:“这个潘先生是什么人?”“老客人呗。”小唐不屑地撇了撇嘴,“有钱公子哥,油嘴滑舌,你到时候自己当心。”顾湘隔老远都能闻到他的酸味。不止他一人,几乎所有男服务生都对这个潘先生并不欢迎,只有一个男生说了句实在话:“有钱帅哥总是吃相得多。算啦,他的小费一向给得颇为丰厚。”顾湘当日就去收拾1224房。这间套房宽敞明亮,清一色现代化装修,墙上挂着快一整面墙大的现代抽象画,这一块颜料,那一团线条,顾湘可看不懂。潘恺希是加拿大籍华侨,是一名脑外科医生。这次刚好酒店承办一次国际医学会议,包了两层,潘医生名列其中,却不住举办方安排的普通标间,自己掏钱住套房。朱清强烈强调此人有洁癖,所以整间屋子都要大消毒一番。顾湘他们戴着口罩和橡皮手套,拿浸了消毒水的抹布把整间屋子都擦了一边,连马桶的边边角角都没有漏。小唐自嘲:“得,这下真可以直接从马桶里接水喝了。”顾湘拿吸尘器把地毯反复拖了五遍,在茶几放上鲜花,沐浴液也换上潘先生喜欢的薄荷味的。小唐看着备忘录,“六分熟牛排,现磨拿铁咖啡,不加糖。03年的bordeaux红酒?也没写是哪个庄园的,怎么找?我下午问问,小顾,麻烦你去看看厨房还缺什么。潘先生有时候喜欢自己动手做饭。”两人忙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那位潘先生终于莅临。这位医学界新秀居然三十不到的样子,身材高挑,衣着十分随意,倒是眉目如画,一张讨人喜欢的笑脸。潘恺希的眼里只有男人和女人之分,他往往只看得到女人。他一上来就亲切地问顾湘的姓名,顾湘说了,他便叫好:“这个谐音用得十分巧妙,轻柔动听,又有几分怀旧的诗意。小姐你容貌也清秀动人,配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他模样好看,笑起来一双桃花眼滋滋放高压电,用词文雅,殷切却又不唐突,度数掌握得十分得体。顾湘干笑,终于明白了小唐等男生为何不爽了。饶是她这样已经心如古井水的人,也招受不了几句潘恺希的奉承话,别说其他定力差点的年轻女孩子们了。潘恺希独自一人来,拎着一个半大的行李箱。顾湘帮他收拾衣柜,就听见他在外面打电话,一口英式英语:“Susan,我已经到上海了。是的,亲爱的,我也想你……甜心,我怎么会背着你乱来呢?”顾湘收拾完衣柜,去浴室给浴缸放水,又听到潘先生换成了标准的普通话:“诗倩,我已经订好了餐厅,今天晚上就同你吃饭,一起看外滩夜色。我还带了礼物给你,就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唉,你可不知道我有多想你……”顾湘关了水,走出去说:“先生,水已经好了,您可以去洗澡了。”潘恺希收了电话,亲切和善地对着顾湘笑,“谢谢你。对了,隆义记的糕点,你知道在哪里能买到吗?”顾湘想了想,点头说:“在陆家嘴那边就有家店,不远,过江就到了。”潘先生便说:“麻烦去买一两芝麻桂花糕,半两云糕,两份核桃酥饼,半两松子糖。这一百元够不够?”顾湘忙说够了。潘先生说:“大冷天麻烦你跑一趟,找的钱就不用给我了。”小费果真丰厚啊。转头他进了浴室,顾湘又听他在说电话,这回居然换成了日语:“爱子,亲爱的,我想你了,就给你打了电话……你还在东京吗……我当然独自一人!我怎么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顾湘摸平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出门去为潘少买点心。这两天降温,雪堆积在路边一直没化。顾湘裹着大衣站在寒风中等绿灯,鼻子冻得通红。身边却有个时髦女郎,穿着皮衣短裙,露着修长大腿,鹤立鸡群地站立在行人之中。顾湘真是由衷佩服,深觉得这耐一门深厚的内功。红灯开始闪的时候,一辆轿车缓缓驶来,停在路边,按了一下喇叭。顾湘退了一小步。车窗摇了下来,驾驶座上,张其瑞冲她点了点头,无框眼镜后面的眼里似乎闪过一抹光芒。“张总……”顾湘略微惊讶。“去哪里?”张其瑞问。“陆家嘴。”“上车吧。”与其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命令。“可是……”绿灯亮了起来,后面的车在按喇叭。张其瑞皱起了眉。顾湘打了一个哆嗦,立刻拉开门像兔子一样跳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张其瑞舒展了眉头,车继续往前开去。天好闷热啊~~暴风雨快来吧~~~~~~知交8过了十字路口,张其瑞才问:“是帮客人跑腿?”顾湘点点头,“去隆义糕点买点吃食。”“哦。”张其瑞没再开口说话,专心开车去了。顾湘也不敢多说话,于是一路沉闷。张其瑞最近繁忙,看上去稍微瘦了些,又穿着颜色肃沉的黑色西装,更显得眉目清落,眼神犀利,仿佛一把半出鞘的利剑。顾湘坐他身边,只觉得像挨着一个大冰块,可怜车内暖气呼呼地吹,也止不住寒气钻进衣服里来。张其瑞今天心情的确不好。一大早就被父亲张老爷子叫去办公室,就他终身大事的问题唠叨了一番,白白耽搁了他两个小时。他是老来子,虽然家教严厉,但父母还是很疼爱他的。只是张氏夫妻两个都是乐天随和的好性子,大女儿也温柔贤惠,偏偏小儿子天生面瘫似的,周身围绕一股寒气。不知情的人还当他们家私下虐待过孩子呢。张老爷子今年六十五,这一年来已经不大管酒店的事了。人一闲下来,自然就会找点事干。大女儿大前年出嫁了,如今外孙都能满地跑了,可是小儿子的对象连个影都没有。蒋家的姑娘喜欢张其瑞,众所周知。但是那姑娘虽然漂亮,却并不是能持家的料。张老爷子是传统的人,觉得娶媳妇还是要贤惠的好。这段时间老伴找了一堆闺秀的资料塞给儿子,却是一个回音都没有。老太太急了,使劲催丈夫,老爷子只好把儿子叫来说教一番。张其瑞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最关键的时刻,无心儿女情长。父亲的话也是老生常谈,他听得耳朵起茧。张老爷子说:“找老婆也要乘早。你不喜欢安琦,没人勉强你。周家那姑娘,叫明珠还是叫珍珠的,你妈不是说人家挺好的吗?学历高,性格又温和,珠圆玉润的……”张其瑞一边听他唠叨,一边看文件,“年末这么忙,等过完年再说吧。”“酒店三百六十五天,什么时候不忙?”老爷子不高兴,“你也二十七了,不求你结婚,对象也该有一个了。曾家的小子老婆都大肚子要生了。和你玩的好的那个,孙家的小子,孙东平,是不是这个名字?人家也要结婚了。你看看你……”张其瑞刷地一声站起来。张老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话说过了,把儿子逼急了。儿子长大了独当一面后,他和老伴都有点畏惧这孩子的冷面孔,于是此刻底气不足,忙辩解道:“我也不是逼你嘛。我就是提个建议而已啦。”张其瑞叹气,放软了声音,“爸,酒店事多,我下去忙了。您把茶喝完了就回去吧,今天还要去医院做检查的。”老爷子血压有点高。张老爷子跑这一趟,浪费了口水无数,喝了两大壶茶,扫兴而归。张其瑞送他上了司机的车,忽然想起自己还约了人,于是开车出去,结果在路口就看到了在寒风中等绿灯的顾湘。路边那么多人,那个灰色身影却一下就进入了他的眼里。瘦瘦的,不起眼的,似乎随时都可以被掩埋在人群之中。天冷,她不住跺脚搓手。南方长大的人,这辈子恐怕是第一次过这么寒冷的冬天吧。他不自觉就把车开了过去,停了下来,叫她上车。这么近看,顾湘的气色又比前阵子好了些,脸上那不健康的黄色已经退了去,皮肤多了一层明亮的光泽。吹了一阵暖气,脸颊终于泛起了红润,眼睛里笼罩着一层清亮的水汽。胖了些。张其瑞想。脸庞圆润了几分,比原来好看些了。隆义糕点门口的路是单行线,张其瑞不想绕弯,就把车停在了路口。顾湘下车时说:“张总,您有事就先忙吧,我待会儿搭地铁回去。”“别磨蹭了。”张其瑞微微皱眉,“我在这里等你,你动作快点。”顾湘缩了缩肩膀,拿他没办法。张其瑞看着她轻快地朝着糕点屋跑了过去。他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在冷风里静静地抽着。顾湘动作很快,十分钟后就回来了。只是车边已经站着了一个交警,正在写罚单。车里的张公子依旧波澜不惊,一边叫顾湘上车,一边接过罚单,看也不看就收进了怀里。“没关系吗?”顾湘问。“没事。这里不能停车,我先前没注意到。”张其瑞打着方向盘说,“我有几年没过来这边了,变化还有点大。那片高楼都是新修的,公车也改道了。”“都说浦东的精髓就在这一块。”顾湘微笑,“你小时候是在北京长大的,对上海有多熟悉?”“我姑姑一家在上海,小时候时常过来玩。上海发展非常快,同样一块地方,隔上几个月来,都会发觉大变样了。”车开在闹市之中,两旁都是商厦,巨大的广告牌铺天盖地,电影海报几乎占据了大半了楼面。大概是张其瑞随和的态度让顾湘也放松了下来,十分有兴致地继续同他攀谈。“我以前也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来上海工作的。”顾湘说,“还读书的时候。那时候其实野心大得很,觉得自己聪明又勤奋,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我一直憧憬着自己有朝一日来到这个大都市里,做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高收入,然后把外婆接过来。”她耸了耸肩,自嘲地笑了笑,“我那时候可没想到,我这样的性格,怎么能够在这个竞争如此强烈的城市里上位。”张其瑞看了她一眼,“你这样的性格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诡计多端的人。”“这算是赞美吗?”顾湘倒挺开心的,“看样子风水转回来了,老实人开始得到重视了。”张其瑞嘴角弯了弯,问:“工作怎么样?还习惯吗?”“一切都好。”顾湘说,“每一天都很充实,同事也很照顾我。杨露和小于也帮了我不少忙。啊,还有你,主要也是要谢谢你带我来上海。”张其瑞笑意加深了,“又没给你颁奖,用不着谢来谢去的。”“放心。都说大恩不言谢,你对我的恩再大点,我就会绝口不提感激的事了。”顾湘扬了扬眉毛。张其瑞终于扑哧轻笑了一下。他当年和顾湘还没熟到这个份上,所以如今是第一次听顾湘说俏皮话。就同顾湘当初见他开玩笑大吃一惊一样,他对顾湘的表现,内心里也颇惊讶了一下。印象里老实呆板的人,居然也有这机敏伶俐的一面。这是他以前不知道的。“对了,上海冬天冷,你房间里取暖够不够?”“够的,有空调。”顾湘说,“而且最近忙,一个礼拜倒有四天都睡在酒店的。我还发觉,工作后,比以前忙,却反而长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海的水土更养人一些?”“是餐厅的伙食好吧。”张其瑞一针见血。顾湘莞尔,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张其瑞问:“听说你最近在自学日语。”顾湘并不奇怪张其瑞知道她的小动静,整个酒店都是他的耳目,他要打听她的事,容易得很。“也是杨露鼓励我的。我学了那么多外语,证书却没几个。我觉得日语比法语好学,所以打算将来去考个证。”“如果你想去考成人高考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安排。”顾湘抿着嘴微微摇头,“我是有这个想法,但是现在也不急。工作才起步,将来时间还多的是。读书永远比工作简单,如果读书还不用考试,那日子就更是天堂一般了。我先把困难的工作解决了,再去应付读书吧。”张其瑞听她语气里充满了希冀,不由又看了她一眼。冬日的阳光终于冲破层层乌云,撒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灰暗的街景瞬间带上了色彩,寒冷的城市增添了温度。顾湘的眼底映着,温润如玉的脸上散发着光芒,让人移植不开眼睛。张其瑞轻轻舒了一口气,淡淡一笑。带她来上海,果真是正确的。话说受人提醒,过来拉票:本文正在原创网参加那个什么大赛,目前名次中等的样子。也不知道拉票该做什么。反正,大家若还喜欢这文,有空的话就去投一票吧。鞠躬~~~地址:m/zt/2009/dsj/m知交9刘静云提着超市的购物袋,费劲地打开大门走进去。家里暖气已经开了,不过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人。说话声从阳台半开的门外传进来。“……他还真没跟我说过这事呢……什么?打搅我?这说的什么见外的话!我们是兄弟,这算哪门子打搅?”刘静云脱了大衣丢在沙发上,提着袋子进了厨房,又听到孙东平在说:“我知道了,我会去找他的……应该的!他住哪家酒店……好的,你回头发我邮箱好了……我收到了后就去找他……”刘静云好奇地走过去,看到孙东平穿着一件薄毛衣就站在阳台上,一手电话,一手抽了一半的香烟。孙东平看到她来了,立刻把烟摁灭了,冲她笑着挤了一下眼睛。“……嗯!是!知道了……啊?静云?她就在我旁边啊,你要和她说话吗……哦,那好,那你好好休息吧。”孙东平关上电话,冲未婚妻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妈要我问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