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一时间安静无声,狸猫们张大口,望着他们尊敬的长老变成三十层楼高的怪兽! 我眼前一花,两条人影跳过来。 乌芙丝惊道:“天哪,它还在变大!” Cynosure活动了下筋骨:“我对幻觉没兴趣,交给你们。” 两人又一前一后跃回狸猫群中,须臾,杀声震天。 梁今也仰头看了半天,拉了我就走。 “喂!” “这种东西只是幻觉,没必要管他。” 是吗?我看着三十层楼高的长老仰天狂嚎,浑厚的声音像震雷,呼吸像刮风,抬脚向Cynosure他们走去,一步一次地动山摇。 “看起来很真实,很有威力耶!” “是幻觉。”梁今也自信满满的猛点头:“我可是狐狸,相信我!” 长老根本看不清脚下蚂蚁一样的狸猫士兵,那些原本欣喜的围上去的狸猫被全部踩在脚下,血肉横飞。 我别开头,猛摇梁今也:“不对,他有实体,像是真的!” 梁今也望向幻师:“难道他已经能把变形术实体化?” 我想起那条大蛇:“对,完全跟实物一模一样!” 他低咒一声,顿足一跃而起,叫道:“你待在这儿,我去对付那玩意儿!” 我昂着头,看着他雪白的身影渐渐缩小,没入云层。 身周的狸猫们四散躲避,比起Cynosure和乌芙丝,他们更害怕自己的长老。 战场已不复存在。 樱花静静的飞舞,湖水平坦无波,天光却渐渐暗了。 我转过身,向幻师走去。 在黑夜来临之前,我已确定前进的方向。 幻樱湖3 黄昏的天空像一块撒着淡金色碎末的蓝色幕布,白色蓬松的云朵飘过来,遮住狸猫长老硕大的头颅。 他缓慢的走动,身后一遍狼藉。 我把头高高昂起,颈骨几乎折断,还是看不见梁今也。 我转过身,看着幻师。 幻师的幻象。 他用具穿透力的紫色眸子凝视着我,眼神却没有焦距,像是透过我,看着某种未来—— 某种过去。 我说:“你认识我?”旋即失笑:“这里好像每个人都认识我,偏偏我自觉不认识你们。” 幻师轻声道:“因为这里的人都有太多过去,你却孑然一身。” “笑话!我难道是没有过去的人?” “所谓过去其实只是人心里的感受。悲伤或者喜悦,怨恨或者爱恋,只要有这种心情存在过,哪怕上一秒钟的经历,也可以称之为‘过去’。” 我看着他,他纹风不动的站在樱花树下,花瓣透过虚幻的身体飘落地面。紫眸与我对视。 “而你忘记了和这里的人曾经历的一切,你忘了他们笑和哭的样子,你忘了你的朋友和敌人,你甚至忘了你自己——你当然是没有过去的人!” “别说的我好像患了失忆症。”我抗议道:“不正常的是你们!我只是一个凡人,我并不想融入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幻师低低笑起来。 “难道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 我闭上眼,许久,缓缓张开。 “不,我不能。” 我用双手结印,感觉头顶心微微发热,指尖对准幻师。 他眼光一闪。 “你想用‘辟邪印’打破我的幻象?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现在是借了‘禁咒祈福印’凝聚在你身上的仙气施术,你身上有六道印,已经破除了三道,一旦全部解除,就凭你凡人的身体,根本无法活着离开这片强者的狩猎场!” 我说:“罗嗦,你是唐僧吗?” 目光游移,我在远处找到浴血奋战的Cynosure和乌芙丝,而美丽天空中美丽云朵的阴影里,我看不见梁今也白色的身影。 他们是我的朋友。 在现实社会中,朋友是一种百无聊赖的生物,可以闲时相对互吐苦水,可以酒肉相邀兴尽而散,可以共富贵共荣耀,唯独不可以共患难。 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穷鬼交不到“朋友”,我也不需要用那种东西打发时间。 但他们不同。 “那几个人对于你,是特殊的存在?” “……是。” 我低声念咒,感觉热气从头顶流到手指,看着一道金光从指尖射出,包围了幻师。 紫眸在金光中一瞬不瞬的望着我。 “你会为你的无私后悔的——” 人影渐渐模糊,我在刺眼的光线中合上双目。 你错了,我并不‘无私’,我是最自私的温雪。 活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幸福,我曾经凄惨的活了二十年,而他们出现了。这三个人能牵动我心底深处的柔软,他们让我感觉我的呼吸心跳是有意义的,我的渺小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是有意义的……如果失去他们,我将回到痛苦的过去。 我忍受不了这个。 我是为了我自己才拼命保护他们。 “狐火!” 天光黯淡时分,紫色的烈焰横空出世,惊散了悠闲的云朵,惊走了昏昏暮色,从巨型狸猫的头顶开始雄雄燃烧,迅速将它整个吞没! 它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叫声。 我打个寒噤,突然想起被狐火炼化的丽雅,那是临终前绝望无助的叫声。 狸猫士兵们面向他们的长老跪了下来,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念着绵长悲伤的祷文。 我举起手,双手合什,手臂突然被人抓住。 Cynosure严肃的看着我,摇头。 “幻师说得对,你不能再施法。” 我看着他,耳边传来狸猫们的哭声。 “是我们误闯禁地,他们没有做错什么!” Cynosure冷冷的道:“‘遗弃之地’只有强者和弱者,没有错或者对。” 我挑起眉,看着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眸。 夜色骤然铺天盖地。 我轻轻拉开他的手。 “温雪!我记得你不是这么婆妈的女人!” 我们的争吵吸引了狸猫的注意力,一双双憨厚的圆眼向我看过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滴溜溜落个不停。 一只狸猫突然越众而出,扑通跪到我面前。 “小姐!求求您!”他拼命磕头,“求您救救长老!” 更多的狸猫跟在他身后磕头,企求声和哭声交错。 一片堆着小山般板栗的树叶被捧上来,树叶后探出一张因为被揍而浮肿的狸猫脸。 是“我们的”狸猫。 “小的给小姐找了食物,”他哭着说,“都是小的不好,小的不该带你们进地道!请小姐求求狐狸大人,饶了长老吧!” Cynosure皱起眉。 我笑了笑。 “你信不信,我喜欢他们求我,那让我感觉被需要。我以前常说,被需要比被爱更令我感动。” Cynosure定定的盯了我几秒,转身走开。 “愚蠢的女人。” 好说,我微笑,被他和乌芙丝骂了那么久,早就免疫了。 这次的热度从左腿升上来,金光从指尖蹿出,我拼命睁大眼,却只看清巨型狸猫身上紫色的火焰瞬间熄灭,金光包围中的躯体渐渐缩小。 白色的人影从空中跃下,越来越近。 我抬头对梁今也微笑了下。 “小心!” 身体凌空而起,我刚听到他的声音,恍忽的想,可惜呀,我竟没有看清他的脸。 如果我要死去,多希望在死前看清爱人的脸。 金光瞬间消散,我在空中接近仍旧庞大的狸猫长老,看见那张不再庄严,疯狂的兽性的脸。 它一掌击中我! 我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但失重的感觉更令我恐惧,不要,我现在还不想死! 下一掌再来时,我抱住它一只手指。 它很大,但仍旧是一只笨拙的狸猫。 它拼命挥动手指想抛掉我,我死命不放,我们在空中可笑的搏斗,底下的嘈杂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或者,是来世的声音。 它咆哮着,大步向幻樱湖走去。 我精疲力竭的吊在它手指上,朦胧中忽然看到梁今也穿过云层滑翔而来,白色的衣袂像两只翅膀。 你来了,我的天使。 “放手,我接住你!” 我松开手,身体猛然下坠,梁今也张臂搂住我,在空中折向。 狸猫发现了我的逃亡,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居然以三十层楼的身高和无法估量的体重,猛扑过来! 我尖叫着,闭上眼。 在他怀里。 幻樱湖4 庞大的身躯以排山倒海之势接近,梁今也迅速翻过身,脊背向外。 我伏在他胸前,心胆俱裂的看着小山一般的狸猫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只看着我。 突然笑了笑。 他在说话,而我的听觉因为太过惊恐出现障碍,只看着他口唇的翕动,看着他带着微笑的 嘴角,仿佛预见这具躯体变得支离破碎,鲜血喷溅而出! 我拼命摇头,狂叫:“不行!” “我不准你死!” 我的叫声在天宇间回荡,平静的幻樱湖发出沉闷的轰鸣,骤然掀起滔天巨浪,泛着樱花和浪花的湖水兜头拍下! 巨浪吞没了我们,我在水中挣扎,熟悉的歌声再次响起: 传说的力量在遥远的方向 …… 用一万年一次的爱情 换取的希望 …… 谁!?我努力划水,将头冒出水面——谁在歌唱?! 前方同时有人露出来,眼眸相对……不舍稍离。 我缓缓的,接近他。 我爱你。 所以你是我的。 就算我不爱你。 你也是我的。 你是神仙还是狐狸精,是公是母都无所谓。 你是我的。 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我低下头,看着他细长的手指紧紧扣住我冰冷的手。 有谁说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携子之手,与子携老——有谁把这古老的谎言传颂至今? 我想吻他。 我想给他一个耳光。 而我只是牵着他的手,轻轻的说:“我听见有人在唱歌,你听到了吗?” 他一笑:“不会又是谁的夜莺吧?” “咳咳!”不远处的水面冒出一颗胖胖的狸猫脑袋,缩小了的狸猫长老疲惫的道:“是‘神之密谕’!你居然能听到‘神之密谕’!” “啊!”我惊喜道:“你恢复原状了?” 梁今也目光闪了闪:“你是说,幻樱湖存留着上古神谕?” “废话!”岸上传来Cynosure永远冷冰冰的声音:“幻樱湖是传说中的四大秘境之一,‘遗弃之地’四大秘境是神在世间最后的痕迹,也是最接近神的地方,那个爱装腔作势的家伙当然不会忘了留一些狗屁不通的‘密谕’!” 乌芙丝伏在他肩上,很崇拜的望着他:“达令,你连神的面子都不给哦,太牛了!” “别叫我达令!” “人家喜欢嘛……” 我清清喉咙,很抱歉的看着狸猫长老:“不好意思,请当那两个家伙不存在,我们继续。” 长老随着水波载沉载浮,这场战斗让他几近虚脱,梁今也伸手扶住他。 它勉强睁眼注视我。 “你……真的能听见神谕?”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听起来像一个女人在很远的地方唱歌,歌词是……” 长老认真的听着,仔仔细细问清每一个字,末了长叹一声。 “神哪,我差点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原来你就是预言中的人!” “预言?”那首歌吗? “我们狸猫族在妖精中是很弱的一支,世人都道我们是一群只懂得变形术的骗子,没有人知道,我们真实的身份其实是神的侍者。” “我们的职责就是世代守护‘幻樱湖’,等到预言成真,为那位有缘人指明前进的方向。” 狸猫长老向我伸出手,我看了看梁今也,他点点头,将我的手交给它。 它用右掌托住我的手,左掌盖在手背上,合上眼。 我迟疑了一下,也闭上眼。 眼前先是黑暗,很快有一点光亮,渐渐越变越亮,看清了,是晨曦初现时的幻樱湖! 一个透明的物体从湖心缓缓升上来,纤细的身体,长发,精致的面孔,竟是个由泡沫组成的女人! 我无声的询问:你是谁? 她微笑摇头,指向东方。 我向东看去,正遇上朝阳东升,强烈的光照刺痛了我的眼! 我猛的睁眼,眼前还是激战过后遍地狼藉的幻樱湖,夜色正浓,狸猫长老近在咫尺的面孔都看不清。 “长老!”它的手为什么这么冰? 我没有得到回应,梁今也摸了摸它的头顶,沉默的拉开它的手。 我打个寒噤,呆呆看着他。 梁今也抱起狸猫长老短胖的身体,跃上岸。 狸猫们围拢上来。 只片刻,尖细难听的哭声充斥了幻樱湖。 我木然泡在水里,直到一只强壮的手臂硬把我拽出来,放在肩膀上。 我的目光扫过乌芙丝嫉恨的表情,茫然看向狸猫们。 “它死了?它还是死了?” 乌芙丝撇撇嘴:“你不过是个凡人,你以为你想救谁就救谁?我拜托你,以后还是管好自己就算了!” 我的头发在滴水,裙子在滴水,水珠从手指尖和裸露的脚趾滴下来,我在水里泡得太久, 思绪都是湿漉漉的。 “我……究竟是谁?” Cynosure抬起头,蓝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深不见底:“你是温雪。” “温雪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女人,只是一个拼命想过好生活的女人……温雪……是五百年前的某人吗?是预言中的某人吗?是拥有不可思议能力的某人吗?” Cynosure眯起眼,捉住我一只手摊开来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运用‘辟邪印’,但我相信这是意外。听着,‘禁咒祈福印’只剩下两个,你绝不能再施术!温雪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弱者,一个——”他抬头看着我的眼睛,“——一个被我保护的女人!” 我看着他,他的神情冰冷,眼神若有深意。 “你好狡猾,你欠我很多答案。” 他居然笑了笑,Cynosure笑起来的时候不像梁今也那么天真无害,相反,他笑得很奸诈。 我不理他,由他扛着我走向狸猫们。 梁今也已经交代了一切,也不知他怎么办到的,狸猫们居然相信长老是留下了清楚的遗言后安详的去世的,而下一任长老正是“我们的”狸猫…… “对了,”梁今也小声问它:“你叫什么名字?” 狸猫诚惶诚恐的道:“小的叫美美,狐狸大人——大人你怎么倒了?咦,小姐?狼公主?神仙大人?奇怪,为什么大家都倒了?” 靠!我笑得肚子疼,然后才发现,我真的好饿,要饿死了! 附:本来是不喜欢在正文下面说话的,今天破例,特别要感谢FB大人,竟是一帖一帖的评论打分啊,在此深深一鞠躬,唱:感谢你~~我深深谢谢你~~(呜呵呵呵——这是歌声,请不要错认成鬼哭,谢谢)。 我十分怀疑你是我熟识的某人,但这个某人应该待在自己的坛里子忙,没那么多时间来看我的文吧?如果你是她,亲爱的,飞吻送给你! 如果不是,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嘛,呵呵,偶已经得意忘形了…… 也谢谢其他帮我打分的朋友,像泡泡儿啊、菲菲啊……我的帖回帖人真的很少,所以会珍惜的。 幻樱湖5 “咳咳!”狼吞虎咽的结果通常都是这样,“咳!水……” 梁今也把一个木头杯子递给我:“喝吧,是幻樱湖的水。” 我嫌恶的看着那杯清亮的液体。 “算了,咳,我还是不喝,咳……”谁要喝洗澡水啊。何况不单是自己的,还洗过一头母狼。 我看向乌芙丝,她正赖在Cynosure旁边,以高傲的姿态鄙视我。 我倒奇怪了:“你们妖精不是也需要食物吗?你怎么不饿?” 乌芙丝嘴一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一怔,这口气堵得冤枉,正想跟她唇枪舌剑一番,Cynosure站起身来。 “吃饱了就走吧。” 我瞪着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的背影,乌芙丝冲我做了个鬼脸,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靠!什么人哪! 梁今也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另一只手把盛满水的杯子揣进怀里:“妖精的身体比凡人更能储存能量,所以补充食物的周期也比凡人长。通常一个月未进食才会有饥饿感。” 我挑起眉,看着他瘦削的身材,伸手扯他的白衫。 “我老早就在好奇了,你身上哪里藏了那么多玩意儿?你是哆啦A梦吗?” 梁今也笑嘻嘻的勾住我的脖子,拖着我往前走。 “我是妖精,傻丫头。” 我身不由己的前行,鼻端触到他的衣袖,很干燥清爽,一种阳光的味道。 一只没有狐臭的狐狸精。 我笑了笑。 我们在狸猫的指点下回到了地道,据说只要顺着地道前行三天就能彻底离开那片草原,也就远离了狼王的包围圈。 在黑暗安全的地下,我对狼王的伏击并不怎么担心,我更好奇出口外的世界。原来“遗弃之地”并不只是一片单调的草原,那么,下一个“狩猎”的背景又是怎样的呢? 做为被狩猎者,我很想知道。 美美,哈哈,美美长老在临别前送了我一盏神奇的灯笼,外表看来像用白纸糊就的普通灯笼,却是永不熄灭的。平时隐形,需要的时候用意志呼唤出来,可自由飘浮在空中照明。 话说当它把灯笼送给我,胖脸上还带着小小的得意时,那三个家伙却立刻冲上去狂K它。 如梦长老非常委屈的问:“为什么?” Cynosure甩都不甩它。 乌芙丝又赏它一脚。 梁今也笑容可亲的拍拍它的笨脑袋:“因为你有这种好用的东西不知道早拿出来,害我们这么不方便。你说,你该不该打?” 我当时站在旁边没吭声,虽然我非常想上去凑个一拳半脚的,但实在是可怜新任的狸猫长老。 其实我才是最有“拳脚权”的人,因为真正需要灯笼的只有我一个。 白色的灯笼发出温煦的黄光,静静在我身侧飘浮,有一种守候的感觉。 像某个家伙。 我把脸埋进梁今也臂弯中,放弃抵抗。在这条漫长的甬道中,只要有他伴我一起,是并肩,是牵手,还是连拖带拽有什么区别? 前方出现光亮,微微的风吹到脸上。 Cynosure停住脚。 乌芙丝欢呼一声,跳上去搂住他的脖子:“达令!太棒了!是出口耶!” Cynosure一把扯她下来,转头看看我们,目光定在梁今也脸上。 狐狸精放开我,把手放进裤子口袋。 我来回看看两人,这两个家伙从幻樱湖出来一直当对方不存在,我记得他们之前还有一场没吵完的架。靠!比女人还小气的男人! 可是,这一刻的目光交流……是默契? “你感觉到了?” “嗯……好象有那么一点儿……” “危险?” 梁今也木无表情的伸手到背后挠了两下:“有点痒,太久没洗澡了——” 白光一闪,梁今也维持着抓痒的动作,Cynosure的手刃架在他颈上。 蓝眼睛眯起来。 “你最好记住,我不喜欢开玩笑。” 梁今也垂眸看了看那只手,叹了口气。 “星星达令,你太无趣了。” 轰! 岩石被劈碎的声音。 赶在梁今也被剁成肉酱前,我和乌芙丝一边一个架住Cynosure,拼命分开他们。 “又不是小孩子!”我忍不住骂,“你们要闹到什么时候?!” 乌芙丝抱怨道:“都是你的狐狸不好!老惹我的达令生气!” 我指了指岩石碎片:“是你的达令过分吧?哪能对同伴下这么重的手!” “那种狐狸精算什么同伴?他只是俘虏!” “同行同宿共同面对危险,他当然是我们的同伴!倒是有的不知廉耻不请自来的家伙不知道算什么!” “蠢女人,你说谁?” “被骂都听不懂才叫蠢吧?” 正吵得高兴,前方突然传来Cynosure一如平常冷冷的声音:“你们,还走不走?” 我和乌芙丝同时看过去,那两个男人已经并肩走在了前头,梁今也的手臂还非常随便的搭在Cynosure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架式。 我和乌芙丝对视一眼。 “这两个搞什么?” 乌芙丝茫然摇头。 我们顾不上吵架,急忙追了上去。 光线越来越强,吹进洞的风也越来越大,我睁大眼,心跳加快。 拥有诡异草原与奇丽幻樱湖的“遗弃之地”,还将在我面前展现一个怎样的“新世界”? 已经看见出口了,一块圆形铁片半掩在洞口。 Cynosure一脚踹掉铁片,钻出洞口。 梁今也跟了出去。 乌芙丝抢在我前头蹿出,我收起灯笼,最后回头看一眼。 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们却头也不回的离开……是不是只有凡人才会对一切诸多留恋? 我无声的叹口气,走出洞口。 一脚踏上实地,我呆了一呆。 水泥地面! 定睛一看,正前方是一堵贴着密密麻麻小广告的砖墙,刺目的红漆喷着“13*********办证”,我们钻出来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下水道口,锈迹斑斑的井盖被Cynosure踢变了形…… 我只觉呼吸困难,抬起头,砖墙绵延而上,将天空夹成窄小的一块,竟是两幢摩天大楼的墙面! 我呻吟一声。 不,这不是什么陌生新奇的“新世界”! 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遗弃之地”,这是真正弱肉强食的“狩猎场”——城市森林! 狼王1 天空压得很低,铅灰色的云层遮住了阳光。 我甚至闻到了空气中的汽车排泄物。 “怎么回事?”我问:“我们回到人间了吗?” 没有回答,那两个男人并肩站着,乌芙丝呆望着前方,居然站到了梁今也旁边,三个人正好把我堵在洞口。 我只能看到他们的侧面:Cynosure一千零一号冰冷表情,梁今也在笑,乌芙丝咬着唇,神情有几分忸怩。 我揉揉眼,不是吧,那个赤身裸体也不会脸红的女人居然会忸怩! 乌芙丝走前一步,低下头,轻声道:“父王,你来了。” 我一惊,忙探头望过去。 在那三人正前方约五米处站着两名穿黑色西服的男子。前面那个花白头发,浓眉剔起,长着和乌芙丝一样的褐色眼睛,只眼角和嘴角有几道代表沧桑和成熟的纹路,整体看来是极富魅力的中年人。 那就是……狼王? 他像是感觉到我的注视,抬眸向我看来,微微一笑。 我一怔,不由得回他个笑容。 Cynosure一挥手,我吓得连连倒退,却没见到催命的白光,只听到他冷冷的声音:“老实待在里面!” 我敢怒不敢言,只好乖乖蹲在黑暗里,凝神倾听。 梁今也笑道:“不愧是狼王,只带了一个随从就敢闯入‘无忧城’,这里可多的是想取您性命的亡命之徒。” 一个低沉柔和的男声道:“一百个亡命之徒也及不上狐王的得力属下。你是叫梁今也吧?五百年不见,狐王一向可好?” “多谢狼王关心,狐王和您一样好。” “我?”狼王道:“精心设计的陷阱被人看穿,连唯一的女儿都背叛逃离,我一点也不好。” 乌芙丝叫道:“父王!女儿并不想背叛父王,可是您明知道女儿对Cynosure的感情,为什么还要害他?” 狼王叹息一声:“就因为清楚你的心情我才必须除掉那家伙。乌芙丝,你是我的女儿,从出生就注定是妖精,你怎么能妄想和神仙匹配?” “父王!” “少说得那么堂皇!” Cynosure冷声道:“你对付我的真正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我只是没想到伏击失败后,你居然还厚颜无耻的追到这里。废话少说,要动手就来吧!” 众人沉默了一阵,我竖起耳朵,屏住呼吸。 良久,乌芙丝颤抖着声音道:“父王,你放过我们吧,就当女儿求你!” 狼王缓缓的道:“你为了一个男人,真的连父王都不要了?” 乌芙丝顿了顿,很坚决的道:“是!为了他,女儿什么都可以不要!” 我心头打了个突,一直把这头母狼对Cynosure的迷恋当笑话看,此刻才恍然了解,原来不管有怎样的外在,一个女人在恋爱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女人。 一样的女人心事,一样的一往无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为了一个男人甘心舍弃的一切心情。 又是什么时候忘记的呢?那样全心全意的爱恋。 我无声的叹息。 眼眶有些潮湿,我吸吸鼻子,突然闻到樱花的味道。 不,不是幻樱湖的樱花,是十六岁那年春天,教学楼旁边种的那株粉色樱花。那个有风的春天,喜欢穿黑衣的少年站在樱花树下…… 气味渐渐变化,又像是青草的味道,有点潮湿,是二月的槐花落在带着露珠的青草上……龙飞行…… 我睁大眼,黑暗中出现微笑的龙飞行,他伸手扶住我的肩膀,推着我往前走。 我恍恍忽忽走了两步,记得Cynosure不准我出洞,刚要停下脚步,前方光亮处出现另一张面孔。 黑衣的少年,漂亮的眼睛,明亮清澈的目光如有实质,像泉水般流进我的心。 心凉。 心痛。 我伸出手,想抓住他。 昨天晚上我梦见你了,你从我的窗前走过,像一场最浅最轻,最若有似无最良辰美景奈何天的恋爱。 他徐徐后退,伸长手,似乎想回应我。 我慌忙追上去。 别走! 求求你别离开我! 为什么相爱却要别离,为什么我用尽心力爱你,却只是一场梦! 我不顾一切的追赶他,只差一点,指尖只差一点就能碰到他的指尖,只差一点,我就能留住我的梦中人! 手臂突然被抓住,身体无法动弹,我拼命挣扎,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很多嘈杂的声音,也有很多人影在眼前晃动,我却只看着他一个。 他站在那里,就像那年初相逢站在樱花树下的模样,伸手等着我去牵他。 我来了! 一只手握住探在虚空中的手,十指交缠,十指连心。 我浑身一震。 整个人像是被软绵绵蓬松干燥的棉被包围,脸埋入的地方充满阳光的味道。 神智骤然清醒,耳边的声音就像电视的音量一级级放大,清晰。 Cynosure怒道:“说那么多废话原来就为了这个,该死,我居然上了你的当!” 乌芙丝焦急的道:“她怎么了?父王,你对她做了什么?” 梁今也的声音很近,就在我耳边镇定的响起:“她中了‘惘情烟’,是药师动的手脚。怪我们太大意,明知药师和狼王一起,却疏于防备。” 狼王的声音很平静,既没有得势的喜悦,也并未因Cynosure的辱骂动气:“你们放心,‘惘情烟’只迷惑凡人的神智,对身体不会造成损害。我劝你们还是现在就把她交给我,反正她总会自己找过来。除非你们能时时刻刻守住她。就算那样,你们要一个神智不清的南雪卫又有什么用?” 乌芙丝叫道:“父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凡人!” 梁今也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生之晶’。不过,狼王陛下,您的手法我很不喜欢,我现在……很生气!” 耳畔风生,身体骤失依靠,我踉跄了下,旁边的乌芙丝忙扶住我。 我睁大眼,梁今也一阵风似的卷向狼王,一改平日战斗也懒洋洋的模样。而另一边,Cynosure默不作声的跃起,手刃仿佛划开灰暗云层的闪电,疾劈而下! 狼王2 狼王向后一仰,右手扬起,及时架住Cynosure的手刃,却防不了梁今也的攻击! 紫焰蓬蓬勃勃的燃烧起来,瞬间把狼王包裹其中,火光映着惨淡日光,蒸腾气浪模糊了黑衣的身影。 梁今也轻击掌,手腕翻动,口中长吟:“赤——橙——黄——绿——青——蓝——紫!” 火焰随着他的吟诵转换颜色,动态跳跃的颜色,无比诡异,无比治艳! 乌芙丝尖叫一声,就想冲上去,我悄悄抓住她。 她惊讶的看向我:“你……” 我让她看我清醒的眼睛,再转过头,全神贯注盯着战局。 片刻耽搁,形势又发生变化。 火焰变回紫色,猛的蹿起数十米高,火舌像一朵莲花般开放,露出莲心的人。 微笑的狼王。 梁今也一怔。 狼王左掌击在自己右臂上,右臂蠕动了下,发出清脆的骨节碎裂声! 所有人都看呆了,乌芙丝大叫:“不好!” 狼王的右臂陡然伸长数米,像一条从紫焰中奔腾而出的蛟龙,直袭梁今也! Cynosure一刀斫向长臂,狼王身后的黑衣男子突然走上一步,硬碰硬接了这一刀! 用一把冷浸浸,乌亮亮的枪! 狼王的手掌箍住梁今也的喉咙! 黑衣男子抬起枪口对准Cynosure,嘴角噙一丝冷笑,也不说话。 Cynosure收回手,根本不理黑洞洞的枪口,转过头,盯着狼王。 “放开他。” 狼王收紧五指,轻松的笑:“好大的口气,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梁今也居然也笑了笑,勉强挤出声音:“因为他……比你帅……” 狼王欣赏的看着他,笑道:“连狐王都不敢轻易跟我动手,你这小子倒够胆识,又不怕死,果然是个人物!” 乌芙丝想接近父亲,狼王眼角也不瞄她,冷冷的道:“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捏死他!” 乌芙丝还想说什么,Cynosure瞥她一眼,她只好闭上嘴,猛的别开头。 Cynosure转向狼王。 “你想怎样?把条件开出来。” “哦?”狼王像是感到有趣:“你是真心想救这只狐狸?神仙大人,你居然和一只狐狸交朋友?” 四目相对,Cynosure冷冷一笑,忽然双手结印挥出,一团烟雾笼罩了梁今也,隐约听见他闷哼了声,烟雾散尽,狼王手中的人变成一只红色的狐狸。 Cynosure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到我旁边,一把捞起我扛上肩,大步往前走。 “要走?不怕我杀了你的狐狸朋友?” Cynosure头也不回。 “随便你。” 我坐在他肩膀上,环住他后颈稳住身躯,回头看了一眼,狼王像是有些疑惑,松开手,那只狐狸软绵绵的滑落,瘫到地上一动不动。 我捂住嘴偷笑。 乌芙丝跟了几步,顿住脚,迟疑的道:“达令,我们真的不管那只狐狸?” Cynosure不答腔,埋头前行。 狼王居然没有追赶,我们迅速穿出窄巷,眼前骤然开阔,昏暗的天空下是车水马龙的笔直长街, 摩天大楼栉比鳞次,一派大都市的繁华气象。 三人沉默的赶路,大街上行人甚少,偶然有一两个经过,衣着打扮与凡人无异,却也不多看我们,倒像一个几近全裸的艳女和一个肩扛女人的男人走在一起是很平常的事。 Cynosure拦停一辆出租车,这里居然也有绿色带顶灯的TAXI,我胡乱的想,不知这儿的出租车顶灯是不是也值天价。 我和乌芙丝坐进去,Cynosure却不上车,甩上车门,对司机吩咐了一句:“西汀街7号。”就掉头朝来路走。 乌芙丝趴在车窗上叫:“达令,你去哪儿?” Cynosure背对她挥了挥手。 我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一个声音突然道:“原来神仙大人并不像外表看来的无情啊,他居然回头救那只小狐狸!” 出租车司机转过头,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上绽满和气的笑容,他一边笑一边搓揉脸,本来正常的肤色蓦的变成绯红,手掌再揉,脸色变成阴绿。 乌芙丝悚然而惊! “药师!你怎么在这儿?” “您问的真多余啊,大小姐,我的目的您不是早就一清二楚吗?” 他向我伸出一只手,用一种柔软的,仿佛耳语呢喃的声调道:“来吧,到你的爱人身边来,到你甜蜜凄酸的回忆中来,你能得到极致的幸福与不幸,这就是爱的代价啊……” 声音钻入我耳中,像是有人隔着滑腻的丝绸摩娑心脏,我的心抖索了下,眼睛看见的面孔依稀是我心心念念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