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温暖,有热气的身体。 不是狐狸,颜琛,难道是你吗? 不,你一定已经忘了我了,灰姑娘只是闯入王子生命的过客,你一定和你的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那么,是龙飞行? 不,你其实并不爱我,我只是盗取了你爱的那个女人的身份,你眼中看的,你心中爱的只是长着温雪面孔的她。 原来没有人爱我。 老爸,你心爱的小女儿找不到心爱她的人。 怎么办? 有个声音在我耳边低声碎念,似在诵经。 我努力发出声音:“你的样子像白种人,念圣经比较好吧?” “闭嘴!”熟悉的凶恶声音,Cynosure一掌贴在我头顶百汇穴,我体内的疼痛和热度像是找到出口,一瞬间涌上头顶。 我痛呼一声,神智骤然清醒。 睁开眼,Cynosure盘腿坐在我身后,浑身绿光大盛,脸色异常诡异。 我站起身,伸伸手踢踢腿,身体似乎恢复正常。 Cynosure双掌不断结印,绿光渐渐消退,他张开眼,猛的跳起身,向一个人冲去。 黑暗中传来沉闷的拳击声,我听到Cynosure在吼:“你果然是想要‘生之晶’!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害死她!” “你在说什么?”我摸索着土壁挪过去:“你打谁了?” 前方突然出现一点亮光,我眨眨眼,看清Cynosure和梁今也正在对峙,乌芙丝被梁今也制住,大眼恶狠狠的瞪着我。 狐狸举起左手,用狐火为我照明:“小心,前面有坑。” Cynosure冷声道:“少假惺惺 ,摔死她就没有‘禁咒祈福印’,你不就省心了?” 我来回看着他们,Cynosure显得极为愤怒,他一直冷冰冰不怒而威,这么火冒三丈的样子还是头一次。 梁今也半边脸颊肿起来,嘴角有一丝血渍。 我走过去,挡在狐狸前面。 Cynosure怒道:“蠢女人,你真的相信这个妖精对你好?没有‘禁咒祈福印’,他一早吃了你!” “那就让他吃吧。” 我感觉很疲惫,只想饱餐一顿,沉睡一场。 我相信这是真实,做梦的话,没这么累吧? Cynosure瞪着我,因为愤怒转暗的蓝眸渐渐回复清亮的水蓝色。 他转头就走。 “等等。”我叫住他。 “请问,在我身上种印的神仙,是不是你?” 禁咒祈福印2 他没有回答我。 我望着Cynosure的背影,他有很健壮的身形,金发披散在肩头,发尾垂到背后,即使在这么微弱的光照下也显得堂皇闪亮。 我似乎常常看着男人的背影,因为我习惯追逐一些不可能得到的男人,跟随他们的脚步改变自己的人生。 或者说,企图改变我的人生。 等到有一天我所期望的和不敢期望的都成真,我却犹疑了。 我究竟是需要愿望,还是需要寻找愿望的过程,甚或是那个走在我前面,为我指明方向的背影。 谁来告诉我? 我说:“当初我以为是梁今也替我种的印,为了逼他现身所以从楼梯上跳下来。可是,他没有来,是你救了我。” “既然所谓‘禁咒祈福印’是只有神仙能使用的秘术,梁今也是妖精,自然与他无关。而我认识的神仙,只有你一个。” “请回答我。” 他昂着头,双手垂在身侧,慢慢的握成拳。 我转头去看梁今也,他避开我的目光,一弹指,解除了加在乌芙丝身上的禁制。 我眼前一花,长发美女已经扑了上来! “啪!”左脸先挨了一下,清脆响亮,看她又想来第二下,我可不是耶酥,急闪身,一跃而起。 身体自从到这里变得异常轻盈灵巧,这一跳竟跳了两米来高,手在地道顶部借力,整个人飞退! 我自以为速度已经极快,谁知乌芙丝紧跟着跃起,四肢张开扑过来,俨然一只捕猎的野狼! 我被扑个正着,下方传来两个男人的叫声,我听不清内容,因为身体急速下坠,乌芙丝艳丽的面孔紧贴着我,金色的瞳仁熠熠生辉! 身体重重摔落地面,也不觉得疼,松软的土地承受了大部分冲击。乌芙丝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张嘴露出白生生的牙齿,竟向我的脖子咬来!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如此香艳的死法我可消受不起! 我抬起膝盖全力撞在乌芙丝肚子上,趁她因疼痛蜷缩身体,我一个翻身反把她压住。 乌芙丝奋力挣扎,我们在地下滚来滚去,尘土飞扬,两个男人试图阻止我们,事实证明,再美的美女打架的姿态也不会好看。 混战中我又被压住,我双脚乱蹬,乌芙丝用爪子没头没脑的抓我,正斗到酣处,背抵的地面忽然松动,有下陷的感觉。 我和乌芙丝同时停手,互看一眼。 交缠的身体猛然向下坠落! 我听到乌芙丝的尖叫声,看到落下来的洞口越变越小,狐火紫色的光越来越远。 有风从脑后托着我,发丝拂到脸上。 乌芙丝趴在我身上,眼睛望着下方深沉的黑暗,脸上写满恐惧。 我笑了笑。 别怕,我以前试过,最多不过是死。 在死之前,御风而行。 我伸开双臂,灵魂自由的感觉。 紫色的光变成星星,那颗遥远的,可以许愿的星,终于消失在视线中。 我合上眼。 阿门。 身体跌落到软绵绵的东西上,比土地还要松软,这么高摔下来居然没受什么伤,除了—— “喂!”我呻吟道:“你好重,还不快下来!” 乌芙丝没有动,我伸手去推她,却被她一把抓住。 “干嘛?还要打?你有完没完!” “这是哪里?”她突然道,声音居然颤抖,浑然不似那个霸道刁蛮的狼女:“我……为什么看不见东西?” 我一怔,对我这个凡人来说眼前是一片黑暗,但她是妖精,应该明如白昼才对。 我想当然的判断她眼睛的位置,然后挥了挥食指:“这是几?” 她怒道:“我怎么知道?你没听我说看不见吗!?” 我无限同情:“你瞎了?” “你才瞎了!” 她跃起身,既使看不见,妖精的其他感官功能也绝非凡人可比。 “怪了,居然有花的香气。” 啊?“不会是你父王的狼子狼孙吧?” “什么狼子狼孙?这是地下,我父王的卫队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呵呵,我只是突然想起拥有猴子猴孙的孙悟空。我以前非常瞧不起唐僧,最近跟这群妖精神仙相处多了,我才由衷的体会到一个凡人和异能者在一起的自卑感与不适应,三藏法师,我 要以你为榜样! 我胡思乱想了片刻,忽然发现乌芙丝没声了。 “乌芙丝?美女?狼公主?” 我张开手臂四下乱摸,不会吧?她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凶女人!暴露狂!母狼!” 啪!右脸又重重的捱了一下,我迅速抓住那只手。 “放开!你再乱叫我杀了你!” 我不吭声,只紧紧握住她的手。 “放手!我讨厌你!” “不要。”我低声道:“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害怕。” 她顿了一下,道:“我不会丢下你,我们的架还没打完。” 那只手沉默的任我握着,带领我一步一步在黑暗中穿行。 地面柔软有弹力,如人的肌肤。 我抬起头,试图看清她的背影。 我知道自己很没用,以前靠男人保护,在没有男人的情况下,寻求彼此看不顺眼的女人的帮助。 因为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我离开一个背影,就必须找到另一个背影。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温雪可以不善良,可以不温柔,可以没有一切女性的良好品质,但我一定要坚强。 因为我要靠自己在这个纷乱的世界上挺直脊梁。 可是…… 如果我必须踏着他人的脚印才能行走,如果我必须依靠他人指明方向—— 乌芙丝抱怨道:“干架的时候那么猛,根本不像凡人,关键时刻却一点用没有!” 我失笑,保命的时候比较关键吧? 脚下的路异常平坦,走了数十米,前方出现一点光亮。 “有光!” “废话!”乌芙丝叱道:“我又不是瞎了!” 嘴上那么凶,却没有因为光亮缩回手去。 我看不清她的背影,但我看清了自己的心。 原来温雪,从来只是一个……懦弱的小女人。 禁咒祈福印3 光其实很微弱,在纯粹的黑暗中却异常明显。 走到甬道的尽头,发现光是从一条细细的缝透出来,我小心的摸索,触手一种金属的冰凉,还有凹凸不平的花纹。 我转头去看乌芙丝,还来不及说话,她干脆利落的抬脚就蹬! “嗡——”沉闷的金属颤动声在黑暗中回荡,仿佛天地初开就流传下来的歌谣,一个神秘古老的预言。 眼前,豁然开朗—— 我抬手遮住眼,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虽然只看得见一遍旋转光晕,幻彩迷离。 鼻端闻得天光的气味,清新水气,花香沁入肺腑。 乌芙丝颤抖着声音道:“老天,这到底是什么?” 我主,请告诉迷途的羔羊,我们是不小心闯入神庇护的土地,还是,迷醉于魔鬼的幻象…… 拒绝清醒。 我深吸一口气,举目四顾。 正如猜想的,甬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铜门,不知经历多少岁月,铜色仍然锃亮,清晰照见我的脸。 而门后,是超出我想象的存在。 入目一大片樱花林,每株怕有两人合抱,团团簇簇的樱花开得正盛,纷纷扬扬花瓣飞舞在空中,铺陈在地面,悠悠然飘落水中。 那一汪看不见边际的水面,既然远眺也能感觉它的清明透澈,花瓣在水面上静静缓缓的转着圈,顺着水的流势像诗一般运行,一线天光照在水面上,淡淡的金色渗透进去,将整个水面变成一块天公都自叹弗如的,绝美的水晶。 我的视线顺着阳光上移,确实是真实的天空,却比我所知的天空更淡定,更明朗,一朵一朵的云快速的移动,云的影子风的影子从水面掠过,像高速摄影下的美学奇迹。 我不知道自己惊呆了多长时间,而当我有意识时,是听到自己发出的一声欢呼,然后,跃入水中! 裙摆在水中盛开如花,我潜下水面,发丝像水草在我眼前缭绕,粉色的花瓣翻滚在金色的水波中,我兴奋的伸手去捧,手指触到花瓣,忽然听到一个缥缈的女声吟唱:传说的力量在遥远的方向…… 我一怔,正想再仔细聆听,头皮突然巨痛,竟被人揪出水面。 “痛!”我大叫,拍打乌芙丝粗暴的手。 她居然就那么把我拖上岸,湿淋淋的横陈在草地上。 我想跃起身,沾水的衣裙简直重逾千斤,只好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怒瞪她:“你又发什么神经?痛死我了!” 她斜睨我,那种当我是傻瓜的眼神非常神似Cynosure。 “你个白痴!也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跳水里,要是有蛇妖鱼妖之类,你简直是送上门的食物!白痴见多了,没见过你这么白痴的!” 我四下看了看,伸手接住空中慢慢旋转的几瓣樱花:“这么美的地方也会有危险?” “越是陷阱才会越美丽,别忘了,这里可是‘狩猎场’。” 呵,我问了个傻问题。人世间不也是这般吗? 诱惑的花是艳的,醉人的毒是甜的,最痛不欲生的感情,是心甘情愿付出的。 可是,如这般良辰美景也只是虚幻陷阱……我撩开遮住眼睛的一缕湿发,看着它滴下来串串晶莹,如露如泪。 ……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地面那片草原叫‘狩猎场’?”我问:“是什么意思?” 乌芙丝大眼一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被哽了一下,没吭声。 湿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我干脆脱光了,站到水边。 乌芙丝怪叫:“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我回头对她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身体跃进水中,皮肤立刻感觉到清爽,微有点沁凉,没关系,正好可以清醒我的头脑,平静我的心。 我潜下去,像条人鱼似的缓缓游动,什么也不去想,细细感觉阳光透过水在肌肤上游移。 哗啦水响,头发又被揪住,我盯着乌芙丝那张气急的脸,忍痛笑道:“看你的样子也好久没洗澡了,我不介意和母狼一起洗。” 乌芙丝甩手就想给我一掌,被我中途截住。 “换点新招,这招太老套了。” “该死的蠢女人!”她挣开我的手:“如果不是为了跟星星交代,我管你死一万次!” 我笑了笑,抬起头,正看到一朵云从我们头顶经过,阳光有瞬间的阴暗,云影从我和她身上流过,天地呈现一种动态的静。 “乌芙丝,虽然我是个没用的凡人,但我也有思想。” “不客气的说,凡人的头脑比妖精和神仙复杂得多。我们除了有智慧,经验,感情之外,还有很多你们不理解的东西。比如,我们需要别人的帮助,所以去帮助别人;我们为了保护自己可以先伤害自己。这个,叫做手段。” 我看着她美丽的褐色眼睛,我们半身都浸在水中,她的发尾在水面上弥漫开来。 “如果你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就在这里等着妖精来吃我。” “你——” “卑鄙是吧?”我笑:“还是无聊无赖?以前有人骂过我了,换点新词儿再骂。” 她瞪了我几秒,突然三两下扒掉她的“比基尼”,一蹲身缩进水里:“洗就洗,谁怕谁!?” 我追在她身后游:“乌芙丝!究竟你们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我讨厌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它让我真的像个白痴——” “啪!”猝不及防又是一掌,结结实实挨在脸上。 乌芙丝得意的笑道:“老套的招数用来对付白痴正好!我警告你,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勾引星星,我管你是谁,一样要你的命!” “我勾引Cynosure,怎么我不知道?” “如果你不和狐狸精亲近,就不会被禁咒祈福印反噬,星星也用不着帮你解印,也就不会抱着你……真是越想越生气!”她怒瞪我:“都怪你这笨蛋!” 我抚着脸苦笑,原来她是因为这个突然扑上来揍我,想来当时若不是梁今也制住她,她一定不会让Cynosure顺利施法。 一阵风来,水面有了碎裂的鳞纹,乌芙丝瞪了我一会儿,我讨好的笑,良久,她不情不愿的“哼”一声。 “这片大陆真正的名称叫‘遗弃之地’。” “被……遗弃的陆地?” 我一怔,阳光温暖,风吹到脸上却有点凉。 “故老相传,神创造天地的时候划分了四界:神仙的仙界,妖精的妖界,人类的人界,以及阴鬼的鬼界。这四界各自独立又紧密相连,各有秩序又遵守着共同的规则。其中一条最重要的规则叫做‘禁杀’。” 乌芙丝瞥了我一眼。 “‘禁杀’其实是一条保护弱者的规则。禁止我们这些强者杀害弱者,违者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比如我们妖精需要食物,规则必须有例外。所以神在四界之外又创造了‘遗弃之地’。它不属于四界的范围,虽然神妖人都可以进入,但进入者不再受到任何规则的保护。也就是说,对我们妖精来讲,这里是可以自由获取弱者作为食物的‘狩猎场’。” 我恍然大悟:“难怪这里妖精遍地,连草都很变态。” 那么,Cynosure把我和狐狸带到“遗弃之地”做什么?难道神仙也开荤? 我摇头甩掉这荒唐的想法,继续提问:“Cynosure有时会叫我小雪——你先别吃醋!我是想问,你们好象认识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乌芙丝一双美目翻了翻,我们倚着一株花团锦簇的樱花树树干,身体泡在水里,她一蹬脚,缓缓游了开去。 “乌芙丝!”我叫。 “不准你叫我的名字!”她冒出水面,长长的乌发随水波荡漾,“我才不认识你个蠢女——” “乌芙丝!”我一眼看到她黑发铺盖的水面冒起一个圆圆的头颅状的突起——“小心背后!” 她猛的转身,头发绕了一个圈,骤然收紧! 我急忙游过去,乌芙丝一声厉叱:“别过来!” 我顿了一下,她合掌念念有词,发尾突然竖起,散开,根根如针,齐扎向圈中物! 像数不清的雨点打落地面的声音,我不禁打个寒噤,幸亏乌芙丝没拿这招对付我! 发圈松开,一个被头发扎得体无完肤的物体静静漂在水面上。 是一根……树干? 乌芙丝没好气的瞪我一眼:“就会鬼叫,我可是强大的狼妖,怎么可能有危险接近我闻不到——” “乌芙丝!” 一个庞然大物猛然从水下冒出,血盆大口向背对它的乌芙丝头顶罩去! 我吓得浑身僵硬,狂叫:“蛇啊!” 那是条长度在三十米以上的巨蟒,蛇身粗逾三米,蛇头的颜色和形状让我想起梁今也的跑车,却比车整整大上一倍! 乌芙丝向前一扑,身体在水面上滑行了十来米,长发像鞭子重重扫在蛇头上,蛇头歪了歪,像是被激怒了,血红的蛇信追噬而来! 乌芙丝双手结印,还不及施法,蛇信倏的卷在她腰间,将她整个人裹住,提到空中! 我瞪着这个十层楼高的超级怪物,只觉身体的水分在一瞬间蒸发,饥饿的感觉和恐惧占据了我全部的思维,我只想,只想—— 我想吃东西! 温雪只是个凡人! 温雪一直是个自私的女人! 我饿得手脚瘫软根本无力战斗!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 附近没有神仙和狐狸精救命! 我只是个凡人,我没有仙力没有妖力我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我讨厌乌芙丝! 还有,还有,靠!还有—— 身体在大脑得出结论前已经行动! 我一把折断一截垂到水面的樱花树干,花瓣纷飞中,我奋力将树干掷向空中! 树干打在蛇信上,乌芙丝挣扎着探出头,大骂:“笨蛋,你要送死吗?!” 蛇头朝我偏过来,两只脸盆大小的澄黄眼睛盯住我。 我不由自主发抖。 乌芙丝的长发在空中软弱的飘扬,妖精必须结印才能施展妖力吗? “乌芙丝,你坚持住!” “蠢女人,不用你管我,你快滚!” 我咬牙装作没听见,继续折了树干投掷! 巨蟒看着我,像是觉得这个弱小的凡人很有趣,居然不忙着攻击,缓缓将蛇头探向我。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我的上空,我心胆俱裂,失声尖叫! 乌芙丝喷出一口血,血溅到蛇信上,蛇信立刻松开,像是碰到剧毒! 乌芙丝身在空中,狂怒的巨蟒张开大口,眼看就将她吞入! 我双手合什,拇指和小指交叉,指尖对准蛇头,口中大叫:“诸法无相!破!” 一道金光从指尖冲出,正打在蛇头上! 巨蟒昂起头,发出一阵奇异的低吟,金光闪耀,我和乌芙丝同时闭上眼。 再睁开时,巨蟒已经消失了。 我惊魂未定,乌芙丝浮在前方水面,我忙游过去。 “你怎么样?那蛇呢?” 她转头看我,表情有些古怪:“你……还记得‘破邪印’?” “什么?” 她捉住我的手仔细察看:“手上的‘禁咒祈福印’已经解了。你这家伙居然能用别人的仙气来施展仙术,你真的是凡人?” 我看她像是没事,松了口气,笑道:“不知道你说什么,不过你说话好像小尾——” “乱讲!”有个声音打断我:“这只母狼哪点像我?!” 乌芙丝在风中嗅了嗅,撇嘴:“我可没有狐臭味儿。” 我急转头,一惊之下大喜:“小尾!” 从樱花树后转出来的苗条少女,可不就是秀丽的小尾! 我正想游过去,乌芙丝一把抓住我。 “乌芙丝,梁今也来了,Cynosure肯定在附近,你不想你的星星?” 乌芙丝斜睨我:“谁说她是梁今也?蠢女人,虽说都是狐狸精,可你连公母都分不清?” 我笑:“神仙和妖精不是不分性别的吗?”如果这条母狼变“男的”肯定好玩吧?呵呵。 “放屁!那仙界和妖界不乱套了?神仙和妖精确实可以自由选择性别,但一旦选定就不能随意改变,这也是共守的规则。哪个白痴告诉你的屁话?” “Cynosure说的。” “啊?星星?”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达令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对了,肯定他说的时候你听错了,你这种蠢女人最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喂!别叫我蠢女人!你也是‘女人’!而且刚刚是我救了你!” “我又没求你——” “你们够了没?!” 我们同时转头,小尾雪白的面孔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话。 乌芙丝轻轻游动,有意无意挡在我前面。 “三百年道行的小狐狸还不够看,把你的靠山叫出来吧。” “幻师,我知道是你。” 幻樱湖1 她沉默了一阵。 我抬头看着她。 乌芙丝撇撇嘴。 “我讨厌你。” “彼此彼此。”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我忽然感觉一阵轻松,在这一刻,只这一刻,我知道我是真实的。 在梁今也面前,我能够坦露真实的悲伤,在乌芙丝面前,我可以直白真实的厌恶。 我不喜欢她,我可以说出来,听的人不会觉得我幼稚,不会以不屑的眼神回敬,她只会说,我也不喜欢你。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女人的友情”,我只知道,这是存在于现实世界之外的真实。 我第一次感觉这片“遗弃之地”的魅力。 “两位——”狸猫长老发言了,矮短肥胖的身体居然有一副好嗓子,浑厚庄严。 我们看着他,在一瞬间竟有“仰视”的错觉。 “此处名为‘幻樱湖’,是我狸猫族世代相传的秘境,只有每一代长老知道进入的方法。请问两位是如何找到此处?” 乌芙丝抖了抖身上的水,也不管水珠溅了我满头满脸,随口应道:“我们从地道一个洞掉下来,偶然发现的。” “那么,”长老的神情变得严厉:“又是谁告诉两位地道的所在?” 乌芙丝正要回答,我一把捂住她嘴。 “唔!”她怒瞪我,我才不理会。 “我们得罪了狼王,遭到狼群的追杀,情急之下误打误撞逃进地道。”我摆出最诚恳的表情:“我们事前不知道是狸猫族的禁地,我们马上走!” 乌芙丝用眼神询问:干嘛骗他? 我扬起眉:不能连累好心的狸猫,而且,不知者才会无罪嘛。 长老怀疑的望着我:“真的没有人带你们进地道?” 我微笑,摇头:没有人,只有一只狸猫而已。 长老转向幻师,躬身行礼。 “伟大的幻师阁下,这两名女子擅闯秘境,还以可耻的身体玷污‘幻樱湖’圣洁的水波,但我们是爱好和平的狸猫,我再一次请求您的谕示——难道真的只能使用暴力对抗凡俗吗?” “善良的狸猫们,”幻师轻柔的声音像水波般层层扩散开来,我仿佛看见音波在空中震荡,有着樱花的颜色与香气:“过度的善良代表懦弱!神创造了‘遗弃之地’,神创造了你们,神把‘幻樱湖’赐给你们,又把天地间最大的秘密交由你们守护,为了神的信任与你们的职责,区区一点流血算得了什么?” 长老深深的埋下头,长叹一声,许久,缓缓抬起头。 成百上千的狸猫士兵和我们都盯着他。 那张圆圆的脸皱成一团,白胡子不停颤抖。 乌芙丝挣脱我的手,叫道:“老头儿,你别听他的,幻师因为和我父王的协议不敢动我,他想借刀杀人!” 我看向幻师,那双紫眸平静的注视着我,像是最平静的湖水,看不见一丝涟漪,猜不透隐藏在深处的恶毒。 “我说,”小尾高声道:“你要犹豫到什么时候?快动手!” 我转向她,正对上那双美眸。 我记忆中的小尾,有最温润的美丽,像初初打磨的玉石,沉淀着的历史与新生的稚嫩交相辉映。 而这双眼睛里只有怨毒。 …… 我是来杀你的! …… 你为什么恨我? 长老别过头,猛的一挥手。 狸猫士兵齐声呐喊。 很奇怪的喊声,像婴儿的哭声,细细的,仿佛有满腹的委屈,偏偏又说不出。 乌芙丝双掌一拍,长发飞快旋转起来,将冲近我们的狸猫士兵刮翻在地。 “你还有空发呆!”她气急败坏的拖着我走:“快逃啊!你个白痴!” 我跟着跑了几步,忍不住回过头。 小尾一直看着我。 “小尾——”我叫了半声,身体被拽入湖中,沉下水面。 口鼻在进水,我终于没把那句话问了她。 你为什么恨我? 我努力在水下睁大眼睛,却只看清光线折射下扭曲的影子。 我一直以为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有多少人恨我,明天太阳一样会升起来。 我不在乎有没有人爱我,我一样能够呼吸心跳。 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里地球只为我一个人旋转,我的痛苦悲伤可以无穷倍的放大。 我只在乎心里的感觉,而不管天翻地覆。 我以为这样才不会失去真实的自我。 可是我错了。 狸猫们不敢下水,幻师细声细气的说着什么,长老在叹气。 樱花的飞舞有着自己的节奏。 乌芙丝念咒。 我在水面下,但我清晰感觉到水面上发生的一切。 我能感觉到身体深处,有另一个自我在觉醒。 原来我一直禁锢了自己,原来一直以来,我都在欺骗自己。 我并不像自以为的那么与众不同,我渴望每个人都爱我,我渴望每个人都对我微笑,我渴望我的前途充满阳光与雨露。 我从不是温室的花朵,我以为我不屑,其实我是在嫉妒。 我嫉妒有人天生安乐无忧,我嫉妒崔敏意比我更适合颜琛,我嫉妒龙飞行的妻子拥有财富与美貌,我嫉妒梁今也有求必应,我嫉妒小尾不是人。 我嫉妒他们,因为我在乎他们。 原来,我一直不满足于只有我的世界,我渴望拥有整个世界。 一股暗流涌过来,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被卷入,我闭上眼,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歌声: 传说的力量在遥远的方向 樱花盛放的时分 避开死亡与鲜血的战场 不安定的灵魂找回失去的自我 生命的形式开始另一曲乐章的激昂 用一万年一次的爱情 换取的希望 …… 我睁开眼,看到有一双手向我伸过来,隔着朦胧水波,像一双雪白的翅膀。 是天使吗? 我缓缓伸出手——这世上真的有天使吗? 我被拖上水面,有个人焦急的叫我:“快呼吸呀!你在水下呆了十分钟以上!” 我放开他的手,抚上那张面孔。 手指很熟练的在眉宇间游走,经过鼻梁,划过唇。 我应该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当我……最落魄时遇到他,当我见到那张与过去的自己的留影,当我在欲望与自我间摇摆不定,借得他温暖怀抱……当我以为我爱着颜琛,而他对着我微笑的时候…… “你怎么了?说话啊!” 那么惶然的样子,都不像平时的他了。 那就不忙着告诉他。 其实说不说都一样,我们总会在一起。 梁今也,我想,我爱上你了。 幻樱湖2 我深吸一口气,鼻腔中充满水和花粉的味道。 他焦急的望着我。 我笑了笑。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的身体没有感觉任何异样,相反,我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我想通了一些事,放弃了一些坚持,像是经历了一场蜕变。 他打量我良久,终于确定我没事,松了口气,将我满满的拥进怀里。 “喂!现在不是亲热的时候!” 熟悉的冷言冷语传来,我从梁今也肩头看过去,可不就是Cynosure矫健的身形,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 乌芙丝发出一声欢呼和呜咽交杂的怪叫。 我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梁今也放开我,碰了碰我的泪水,用眼神询问。 我只是笑着,流泪不停。 没关系,我从此不怕流泪了,我不怕懦弱,我不怕孤独。 因为有了你们,我就有了整个世界。 梁今也看着我,眼神柔和,徐徐绽开一个微笑。 我们在水中央含笑相拥,漫天樱花如诗如画。 岸上战斗正激烈。 狸猫确实是爱好和平的妖精,他们战斗的技巧就像服装的品味一样不敢恭维,加上先天条件差,身体胖而笨拙,除了数量简直没一样上得了台面。 Cynosure仿佛狼入羊群。 手刃随便一挥就撂倒一片,在狸猫群中左冲右突,比闲庭漫步还潇洒自如。 应该说,狸猫士兵们精神还是可嘉的,在长老“音波功”的驱使下前仆后继,可惜本该慷慨激昂的长老自己也紧闭着眼害怕得全身颤抖!可怜,在肉体无法击败别人的情况下,连精神都败得一塌胡涂!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乌芙丝在旁边道:“靠!早知道这么不中用我还逃个屁啊!” 我瞟她一眼,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我的口头禅了? “我来了!”她突然大叫,一纵身从水里直接跳到岸上,和她的达令并肩作战去了。 “等等!”我想追上去:“你的‘衣服’散了!” 她哪里理我,一溜烟钻入战场,就听得一路上惨叫声不绝,狸猫士兵满天飞,形成一条通向Cynosure的捷径。 这样下去狸猫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我看得不忍,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 我犹豫了一下,有只手牵住我的手。 梁今也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走吧。” 我紧紧握住那只手,涉水而行,慢慢走上岸。 立刻有刀枪剑戟招呼过来,我目不斜视走我的路。 攻击被梁今也轻描淡写的化解,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可笑的是,个位数的我们是强势的一方。 我在战场中寻找长老,他正缩在樱花树下发抖,嘴巴动个不停,听不清在说什么。 我向他走过去,有个人影挡住我。 我看她一眼,立刻转头。 前面的小尾,后面的梁今也。 我没有放开他的手。 小尾怨毒的盯着我,红色的,狐狸的眼睛。 梁今也走上来,挡在我身前。 “梁今也,”我说,“我不管她究竟是谁,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他没有动。 我说:“请你让开,我要自己解决,我可以自己解决。” 我看着他的背影,我很想拥抱他,我很想就这么牵他的手跟着他的脚步走下去,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可是不行,他不是颜琛或者龙飞行,我猜不透他的好是真是假,我也不想去猜。 我们一定要在一起,骗子总有离开的时候,如果需要天涯海角追寻你,我必须得更坚强,真正的坚强。 我不能只看着你的背影! 我推开他向前走,梁今也一把拉住我,勾住我的腰把我困在他怀里,再抬头看着红衣的少女。 “小尾,你不该干这种事。” 小尾瞪着他:“是不该相信你的谎言,还是不该想杀你的女人?” “不该和幻师混在一起。”他瞥一眼安静站在樱花树下的幻师:“他如果真心和你合作,怎么会只安排一个幻象?” 小尾冷笑:“真心?大家互相利用,谈什么真心?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人可信,你何尝又真心对我?” 梁今也皱了皱眉,又迅速恢复平静。 “你要这么讲我也没办法,你走吧。” 小尾哼一声,转头瞪着我:“下一次,我一定能杀了你!” 我没开腔,只越过她,走近长老。 幻师突然动了下,伸手一指,一道紫光疾射而出,打在长老身上! 长老猛的向上弹跳,圆圆胖胖的身体膨胀起来,越变越大越来越大……竟变得比巨蟒更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