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饿得都出幻听了么……诧异的回头看他,他明明隔我那么远,唇也没动,可声音却清晰仿若就在耳旁,那么肝肠寸断,令人神伤……心里一恸,酥麻酥麻的感觉缓缓上升弥漫开来,眼前的景致也在晃,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没来由的产生一阵晕眩,身子在也撑不住了,脚一软便倒在了地上,侧身伸着手,像抓确又握不住任何东西。我眼眯成了一条线,朦胧中,我看到了他惊慌却有些无措的表情。真好,原来这么冷清的人,也会有方寸大乱的时候, 真好……原来,饿是这种感觉,能致人昏迷。眼前一片漆黑。一阵香气诱惑着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而我已卧在榻上,饿,是我的唯一感知。全身蜷缩着,轻轻嗅着香喷喷的被褥,在我以为自己快到极限的时候,恨不能叼起褥子嚼时。屋子的门悄然开了,芳华就以极无助的姿态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手里捧着碗,一双眸子望着我,那是穷尽心力也无法表达的愁绪。这么清冷如雪一般的人,竟蹲在我身边,很卑微哀求的姿态,仰着头,一勺伸了过来。我呆了呆。一角小被褥还含在口里。他也怔了一下,却没有笑出来,只是伸手把那截东西悄悄扯出来,拿手将那被津液懦湿的地方,抹平再抹平,修长的指很是漂亮,只是那眉宇间的一抹愁却不能随他的动作而摸去……“傻瓜,我做的东西怎么都不敢吃了。是怕我往里加东西么……我又怎么会毒你。”他手又重新拾起勺子,舀了一些米饭,见我没什么反应,他的表情有些帐然。低头,轻轻吹了一口,脸色有变却依旧是在笑:“乖……吃一点。”我怔愣的望着他。“不吃,我再做别的。”他失落。我却一把握住了他,碰住了那碗,很香……白乎乎的米粒儿,上面铺着一整条不知名的鱼,浓稠美味的汤汁裹遍了周身,鲜血被蒸得很烂,上面还飘着翠绿的葱末。明明有这么好吃的肉,为啥第一口舀来的是白米饭……还有,哪有人用勺子吃鱼的。心里早就软了,却仍旧给自己找台阶下。缓缓推了一下,手搓着膝盖间的袍子,也斜一眼他的碗,轻声说:“皇宫里的东西好吃多了。”“对不起……”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从他手里夺了碗,几乎狼吞虎咽了起来。他笑了。我讪讪的,挑了刺,四处望望没有箸,好心的拿手夹了一片,抬眼望着他:“我吃不了这么多,你要不要一点儿。”于是,他闻言,吮入了口。我又夹,他依旧无声无息的吃。可那如山水般的眉慢慢蹙了起来,脸也惨白了,起了身,拿袖子虚掩住大半张脸,跑到门处闷声吐了起来。我楞住了,腾着脏兮兮的油手,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他却回头,脸上又浮现了那很宁静的笑,虚弱着说:“你千万别在意,我只是不爱且吃不惯这么腥味的东西。绝对没有毒……呕……”— —||对此,我很无语。低下头,专心对付起那条多刺外观着实不美,却味道鲜嫩的鱼……有吃的,不用再喝井水了……真是件幸福的事。当我沉静在幸福中的时候,芳华却分外悲伤。日子就这么过了一天,这一天,芳华没问我的来历名字,为何会我在他居所前,可是遭人暗算。他像是漠不关心又像是熟知我的一切,费心又尽力的照顾着我。这种感觉很怪,次日请晨,搬了张竹摇椅放在走廊处,手撑在头后,闭目享受着。一阵风吹来,竹林簌簌作响,心旷神怡。或是由于闭着眼睛的关系,黑漆漆的一片,耳朵却特别的敏感……在这一阵风中竟能捕捉到一丝乐曲……那琴声清脆如水溅玉,格外的动听,仿若天籁。而且,很熟悉……卧在躺椅上,侧枕着头,闭眼细细听了会儿,指动了动在什上敲着节奏……竟情不自禁的哼了起来,仿若这曲子里的每一节奏,每一个韵调都深深刻入我脑子一般,甚至原本与我就是合为一体的。睁开了眼,眸子里格外的清亮,我循着那曲子四处找着……突然间只觉得一抹视线正盯在我身后,那么全神贯注。我猛然一惊,转了身。风徐徐的吹着,竹林如一泓碧海,波荡悠长,隐约可见竹林深处竟有个小亭子。一席浅紫色的身影,正端正坐着,长袍宽袖,似乎在抚琴。晨曦的光辉般倾泻而来……他的身上仿若渡了一层金色,手指泛着柔和的光。好有情调啊。我撩起袍子躬身迫不及持地跑了过去,拨开碍眼的竹子,偷窥之。他低头这么专心致志,身侧一小壶罐子正架在火上慢慢熬,徐徐升着青烟,隐约有着药味,这个人姿态闲雅,面容淡定,眼神似含笑,嘴角不露痕迹地翘起,手一扬。突然间曲子音一转,碎是同样的婉转悠扬,但调子有些怪了,我眉微蹙,懵了一下便探着袍袖上前,看着那奏琴的芳华,上前了一步,俯身按住了他的手:“错了。”他笑望我,似乎早料到了我的到来,很有风度的停了手,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就请赐教。”我也老大不容气,侧身一屁股坐了下来靠着芳华,朝他扬眉,伸出袖子荡了两下露出了手,架势十足低头,颇气派地勾着那琴弦……咦,怎么弹?回忆了片刻,微眯上眼。手指便灵动了起来,他肩上的鹦鹉看到我满是好奇,连蹦带跳的从他身上跃过,躲到了一旁,小眼滴溜溜的望着我。我装作没着见。他很安静的望着我,垂在胸襟的长发轻扬,有几缕吹拂到了我的脸颊上,很香……说不出道不由的香味,和他身上的气味一样,略有花的芬芳又似竹,隐隐还有药的香气。不禁有些恍神了。虽是想着别的,思绪飘摇,可手指勾挑拨……却一点也没停。曲调像是泉水般荡了出来,明明很欢畅,却听来忧伤不止。这是怎么了,我这身子里记忆,有太多我不知情的东西了,这首曲子愈奏心愈痛……压了声,抑制自已的不安,轻轻说了句:“我想理应这么弹。”“是么。”他望着我笑了,眼睛很柔和。凑我很近,不……应该是我不自不觉中离他很近了,呼吸都拂在了发丝上。心里一阵狂乱跳动,那眼斜着窥向他。他也别有深意的也斜一眼望着我。我寻着他的视线落回到了自已身上,看了一眼情不自禁环上他腰,暗自揩油抚琴的姿势,心怦怦直跳,我忙收回了抚琴的手,低声:“对不起,我逾越了。”他只笑不语,只凑了过来。我一下子臊得慌,忙想起身,却没撑起来,身子愈发住后倒,后背触到一片温软,他环着我,凑了过来,作势拨了一下寒弦,一阵悦耳如流水般的声响,轻声说:“这曲子我也是听来才学着,今日又碰巧被你撞见了……以往的太过悲伤,我只想改了它。”我诧异的望着他,疑惑道:“这曲子是何人作的?”他爱抚似的摸着琴声,眼中有些落寞:“有一人字葬名华,他每次在江湖上现身都奏这个曲子,我也是只闻了一次而已。”“你的仇家么?”他望着我,笑了。不语。只是指尖勾着弦一松,扬起手,神情落寞的奏了起来:“问世间几多愁,八千玉老一夜秋。不若逍遥一度,恣情江湖,此生休。闲人独酌一壶酒,留得悲欢空余度。”他缓缓望了我一眼,最后几个词声音很低,几不可闻:“……芳华尽放,韶华难求。”药似乎被熬得差不多了,被沸腾的水气冲得盖子直响,我有些恍神。盯着他的脸看,他的话也当做了耳边风,不知为何,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他眼角下的痣所吸住。心在此刻微微的发疼,一时间眼神都柔了,很想探手去抚…摸它。是我的错觉么,这颗泪痣,似乎比昨天颜色更深暗了。第十三章【四】我盯着他的脸看,不知为何,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他眼角下的痣所吸住。心在此刻微微的发疼,一时间眼神都柔了,很想探手去抚…摸它。是我的错觉么,这颗泪痣,似乎比昨天颜色更深暗了。突然一旁的鹦鹉莫名的叫唤了一声:“烫烫烫烫。”我忙收回了作乱的手,从桌上撑着身子,朝那边看去,只见这绿毛的家伙正在药罐上方发来飞去,躲着那因沸腾而喷出的热气,滑稽而可爱,让人忍俊不禁,抬头问却看到芳华正很温柔的望着我,我一时间有些慌乱躲开他的眼,抬手乱抚了一把琴,没话找话说:“芳华尽放,韶华难求……这词,很特别。”“我改的词你可喜欢?”我抬头诧异的望着他,他只是但笑不语,眼神有着我所不懂的情绪。一时间没人说话了。亭子里很安静。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无奈的笑,芳华执起一杯茶,给自己倒了一杯,斜了一眼,执着袖子端着杯仰头饮着,许久才问:“这些年过得好么?”我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环顾了四周发现他似乎问的是我。有正配问小三,过得好不好的么?!他这人,到底什么心思……他抬头望向我的眼,很清澈也深得令人摸不清。我只得老实地说:“我生了场大病,记忆从宫里开始,以前的事记不得了。”“这我是知道的,子川他那几日有没有欺负你。”子川?他居然能直呼皇上的名讳。我扯着嘴,勉强笑着:“皇上很体贴人,也不摆架子。吃的用的都好……”我环顾了四周对比了一下,板着手指努力措辞,“一天下来枕的是云锦躺着软榻,吃的美食我都叫不出名而来殿外有步辇随时候着。”他恍惚一笑,“是么。”“难道不是么,华公子不是也从那儿出来么,应该自是知道宫里的好。”他眉宇间满是坚韧,秀丽的眉蹙起,神情令人心疼,轻诉着:“印象中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硬凳凉茶,浅薄的话语与冰凉的奴才脸。我以为这儿会比宫里强,没料到他待你真得很好。”他说的是冷宫吧……这么儒雅不凡,仙谪般的人怎会委身在冷宫。皇上又怎忍心让他这么受罪。他望了我一眼,那一眼似乎有我所不能领悟的东西……我怔了。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你与他很亲密是么,喜欢他么?”他说了话,声音清朗。我竟有如置身在梦中,那么不真切。想着那夜的侍寝。脸上泛起红潮。忙错开了头,却无意瞟到了芳华的手正紧紧地攥着袍子,指关节苍白,我诧异的抬头扫向他的脸,怔了怔。他这会儿表情很从容,只是很温柔的望着我,似乎很想知道。“我不知道……是否喜欢他。但皇上待我真的很好,他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偏好什么,也总是这么宠着我。”“是么……”风吹着竹叶林簌簌作响,芳华有所动容。我徐徐说道:“他是个很好的君王,却也是个好丈夫。”风声过后,几缕发丝绕要到了脸上,遮住了视线,我垂眼嘴角勾着笑,依旧自顾自的说着:“皇上自你离去后已有五年没纳后妃。今日是十月初九,华公子你知道是什么日子么?”一片寂静,只有风声。这片竹林狂乱舞不歇。“今天是何日子……”他的声音平稳中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按理儿应是我的册封大典,若我当初没被抢掳出宫的话。”我撑着手,徐徐转身,抬头望向他。虽然只是不经意间的朝他一瞥,骤然间,心里却怦然跳动了起来,仿若止不住一般,眼也移不开了。他不知何时已起身,单薄的紫衫在风中凌乱,凄沧一笑,欲说还休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忧愁,一双如月辉般清冷却有无限悲伤的眸子遥遥的望着远方。“真是对不住,让你在这儿陪我受苦了。”他束手,声音很平稳余音处却有一丝紊乱,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我想子川若知道你失踪了,定是会来寻你。”我语塞。其实只是想试他,可他真得很悲伤。芳华与子川,曾有什么过往。为何,我一见他这种表情……就会这般的……心里几股情绪翻动,涌上来的似乎是痛楚。我极力的撑着桌子,却失了力气般蹲在地上,鼻间萦绕着浓厚草药味,手却悄然的抚上前襟处,抵在了胸膛上。很疼……心里那隐隐的疼痛愈发的强烈,就像要夺了呼吸了一般。蹙紧了眉,好生不安。强忍住胸口处那股莫名翻涌的气与相伴而来的尖锐疼痛,耳旁传来风声和弱不可闻的脚步声。突然一双手带着坚忍的力道扶上了我的,感到身子被人拉了起来,茫然的抬头,正对上了芳华那如秋水般的眉目,他很认真的望着我,甚至伸来了手想要替我把脉。怔了怔。手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可一想到宫里的传闻……我忙推开他,“没事我好着呢。”他的身子看起来很是弱不禁风,被我推得差点撞上了正在烹的药罐,我也没料到会这样,讪讪地想搀扶他,他却转头,目光已恢复正常在我看来有些清冷,我忙缩手。“你呀……”他撑着椅子坐了下来,又无奈又有 些气恼,“还是像宫中那会儿一样,专挑好时问来气我。”我被他时不时地这么一瞅,突然一机灵,糟糕,我在他的地盘还刺激他。宫里传闻,这个高人医术了得,还曾经神不知鬼不觉把太上皇给弄死了,也因为这事儿才被给赶到了冷宫……我不会也……低头,摸了一下脖子。打了寒颤。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低头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乌黑亮泽的长发随着动作垂落到了肩头,穷尽一生也无法宣泄的情绪,他的手在轻微的抖动。溽溽的水落了下来,杯中盈满了,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你或许忘了。那会儿你顽皮极了易容混在我身边做小厮,围着我忙前忙后,我却总要替你善后。”啊……有么。我挠头。“可我为何会想念那种日子。”凄惶,淡淡的哀伤浮在他脸上却又在笑,很欣慰的笑意。那么触动人心弦。“华公子。”我蹙紧了眉,手撑在桌上,斟酌着问,“我与你只是主仆么,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会离宫。他又是怎么悄然从冷宫溜出来的,皇上五年没纳妃究竟为的是什么……那一夜,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抬头着了我一眼,抚着我的手,笑得淡淡的,“罢了,只要你过得好便成。”他最后那声叹息化为了空气,只留下淡淡的余味引人深思,“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还记它干甚。”我直直的望着他,有着呆。这是怎么了,为何见着他此刻的平静淡泊的神情会想哭,还有那么多的不甘心。他不再说什么了,手在他掌中被他轻轻摩挲着,嘴角勾着笑意,他低头看了一眼。“……很凉。”我原本觉得有些冷了,立马缩回了手,也没敢再看他,只蹲下将手靠近那个药罐,借着火烤着,鼻间萦绕着浓厚草药味,奇道:“这是你平日里喝的药么?”似乎……快煎干了。也斜一眼,往里面窥之。一块小东西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啥。“别动,我来。”他手忙撑着桌子,徐徐起身,匆促地走至了那正在用小火熬的药罐旁边,蹲下身子手托着碗底,倒了一碗褐色的水。我只觉得多余,忙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看他弯腰蹲在地上,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一些。突然,没来由的有些心酸。或许这样一个美人,不该做这些的……他的背影看起来很落寞。我帮不上忙,在他身后转了几圈,又只能坐了回来,剥了几个坚果丢给了啄食的鹦鹉,可心思全然不在这处,慢悠悠地抬眼,正看他用自己袖子托着一小碗,走了过来。脸色很沉静,步伐却颇有些快。一碗热腾腾的褐色水就摆在了我面前,他倏地一下,把手缩了回去。我眯眼望着他,他脸上依旧没仟么表情,风姿卓越地将手束在身后,清冷着嗓子,不咸不淡的说:“这是药,给你喝的。”我又没什么病,干嘛要喝药。他挑眉,却仍好脾气的望着我。“你一定是对皇上余情未了。”我斜一眼他,语出惊人。他没什么反应。我笑得让我自已都觉得涔得慌。那啥,要不是有这渊源与暧昧的关系在里头,我又怎么会被人陷害……丢在了他的宅门口。想必他这个人一定极厉害,处在这尴尬的身份,对我这皇上的妃子还能这般照顾好,不是心底极善良就是极有手段。没事儿还拿碗药哄我喝。他见我没动静,微启了唇,“你的内功……”“不喝。”我别开头。“由你。我也管不着。”他转身很柔情的唤了一声,“少儿我们走。”“义父义父……等我……义父……”鹦鹉拍着翅膀窜到了他的肩头。他很柔美的一笑,却再也无视我了,伸手学着我的手法逗着鹦鹉走了……我怔楞了。那一雾那。竟将他口里的少儿听成了勺儿。趴在亭上朝他的方向望去。竹林深处一抹紫衫在风中翩跹,隐约能看到他倏地将束在身后的手,缩回到了面前,垂着头,死命在吹着气儿。我顿觉奇怪,翘首望着他的身影,手摸索着端那碗汤药。一触……便缩了回去,靠,可真不是一般的烫啊。难怪他会这副摸样儿。我嘴角勾起了笑……这个人,看起来这么淡定从容,原来只是在装。那么极力的维持形象,是为了谁……轻叹一口气,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里,亭子里只剩下我一人。叹了一口气,盯着那一碗滚烫的褐色水。蹙眉,低头仔细的闻了一下。很香……是草药香味,可是却很陌生,似乎参杂许多我所不知道的东西……很奇坏,这一碗东西,居然没有一味药是我所熟悉的,清澈通透仿若琥珀的褐色液体…稍微晃一晃,里面居然没有一点药渣滓。他给我吃的是什么……方才说内功?我又没练功,就算有也是曾经的事了,能恢复又怎样……宫中我又没得罪任何人却遭刺,总有人想着法子害我。而他呢……有太多的心思,是我看不透的。比起可能被害死,或是恢复莫须有的武功。我侧头,盯着那碗看了半晌,触手摸上桌面上摆放的古琴,手指流畅……划了一遍,听着上面清脆的声响,伸出手,托着那碗药……侧身把它浇在了竹子上。我情愿……不喝来历不明的东西。这则也是宫中的生存法则之一。皇上当初教过我,可惜我没上心。如今只能自己靠自已。第十四章【一】某日清晨。我正悠哉地窝在房间里头,四肢成平坦趋势,又翻了个身,一把搂着小竹枕,蹭啊蹭,睡在揭上正舒服着。突然门外传来推门声,门闩吱呀一声,似乎推不开。我一激灵,竖起了耳朵。从门缝里隐隐传出了外头簌簌衣料的声响,那人就这么立在房外头静候了片刻,约莫是在系带子,软软的声音带着倦意,“里头的起床了么?”“没醒。”我闷头答了一声。他似乎在笑,“吃的放在门槛旁了。”末了又迟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没醒还应得这么利索,真是奇了怪了。”— —||有意见啊。“那个……”他欲言又止,只在门口踏着小步。不胜其烦不胜其烦。我蹙着眉头,倏地立起来,眯着眼晴,揉了半晌,“有什么事儿就快些说……”没等到意料中的回应,却略微能闻到轻微的咳嗽,这声响在清冷的院子里格外的突兀,他似乎是走远了……这人好奇怪。我内心挣扎了无数次后,终于耷拉着肩膀,浑浑噩噩的掀开了被褥,睫毛颤抖了一下,睁开了眼,垂头穿了靴子,摸摸索索的下了榻,开了门。被风一吹,才冷得抖了抖。眼睛因困倦而眯成一条缝,蹲在门口,呆了呆。看也懒得看,这会儿手在地上摸了一把,触到了一个盘子,于是乎便端好回了屋,搁在桌上。打了个寒战,哆嗓了一下,却又整个的缩回了被褥里,蒙头睡大觉。然后就觉得不大对劲儿了,耳朵随着贴着枕头。却总有一股子细细密密的声响传来了过来,蹙眉略琢磨了一下。似乎是一阵撒欢似啄米的吃食声。我转了头,抱着枕头眨了眨眼……这会儿功夫,视线便慢地便由模糊变清晰,木桌子上,一张绿色的鹦鹉,爪子抓在一瓷碗的边缘,战战兢兢的站着,埋头吃得这叫一个酣畅。— —||好香……这破鸟怎么又蹿进了我房里?等等,让我想想。今早芳华又来敲门送吃食,我照旧端了进屋倒头睡。难不成……我拿被褥擦了把脸,抠了眼屎,坐了起来,竖着脖子望去。那个啥……果然,门忘关了。芳华这人好是好,就是太勤快,比宫里的嬷嬷还准时,天未亮,就准能把吃的预备好,也不管其他人和畜生是醒还是没醒,这点还是得改正。我打呵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披了衣袍撑手在榻上,瞅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还是热乎乎的……似乎有很大一块被切得很厚的红烧肉,油淋淋的。还有一小碗炒得金灿灿的玉米鸡丁,一海碗不知道是什么的汤上还飘着一根鹦鹉羽毛,那小家伏展着翅膀,背对我埋着头,把我的视线全遮住了。等等……这是给鸟儿吃的玩意么?很明显,不是。那它吃的是谁的……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靠。我忙低头系了有些松的带子,身形有些虚地晃了晃,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执了摆在上面的箸,一挥手把它拨到了桌子上,“滚滚滚,走远些。”鹦鹉呆了。气急败坏。我不理它,端着那盘红烧肉盘,死命的往嘴里扒肉……它扇着翅膀,爪在那碗汤上,死命的扑着,又飞落了不少毛,尖着嗓子叫了一句:“流氓。”将剩下的一点油水吮入肚,我白了它一眼,简单吐了三个字:“我还强奸也。”它像是很才灵牲,竟听懂了,一时间憋屈,那小绿豆眼却鬼灵精怪地盯着鸡丁里面的玉米粒儿。嘿,这是个新鲜玩意儿,没吃过。我撸着袖子,一手叉腰,咧嘴一笑,顺着它的视线,一把将碟子端了过来。它愤怒了。迈出一爪子踩在了瓷碗边缘。“你想吃?”它不吭声。“这啥……鸡丁!”我夹起一筷子在它前面晃,“千百年前你们还是同类呢,你还嘴馋,你若真想吃,就一畜生了。走走走,走远点儿。”它雄起,怒到羽毛都竖成刺儿。我默默地无视,扭头,拿单薄的衣衫擦了把脸,靠,这年头居然沦落到和畜牲抢吃的……想当初皇宫里什么东西没有……泪……为了一碗吃食,我们大眼瞪小眼。我感叹完毕,继续淡定地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狂卷桌子。这年啊,头畜牲终究是畜牲,自然是敌不过人,何况还是我这种流氓地痞类的极品。在它小绿豆眼的仇视下。我挑眉,得意忘形,对着它唆着玉米,咬得蹦蹦响,又夹着鸡肉嚼了嚼,看也不看便摸了个空碗转身正准备盛饭。突然一小撮鸟屎腾空坠入了碗中……这叫一个醒目……我抬头,面无表情的望着罪魁祸首。它扇翅膀,扇得这叫一个撒欢,表情很愉悦么,不,是非常愉悦。我也笑眯眯的,竖起着食指摇了摇。笑容收敛立马倾身一把扑向它,逮住,就要拔毛……“义父义父义父义父。”忙捂住它的小利嘴。这小家伙奋起反抗。鸟喙啄人也忒疼,它羽毛分外光泽在我手里四处乱钻,身子滑溜得很,一转眼功夫便扑着翅膀跌跌撞撞的飞了起来,末了还低咒了一声:“靠!”这一字,学得宇正腔圆,颇有我当时的风采。我笑了展起身,桌上早已凌乱不堪……吃的与油汤水早就倒了一地。一个黑影从上空蹿了下来,一翅膀打在我后脑门上,末了摇摇晃晃的就往门外飞去。我还没反应过来……第十四章【二】一个黑影从上空蹿了下来,一翅膀打在我后脑门上,末了摇摇晃晃的就往门外飞去。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门外向起一阵尖厉的声音:“告状告状告状……”这小畜牲。想去芳华那儿告状,看我不拔先它的毛。我撩起袍子拔腿狂追。结果,早就不见了人……啊不,鸟影。虽已到了晚秋。风极为清爽,但阳光照在身上仍旧能感受到暖洋洋的。碧池上架了个竹亭,几缕白色的纱帐轻拂着,隐隐能见一席月牙白身影仿若融入其中,似幻似真。我诧异,走上前去看。他一席轻薄的衣衫,就这么坐在地上,守着几个大罐,似在发呆,旁侧堆许多的花,风徐徐的吹着,木板上,飘零了许多的花瓣,格外的香。“起床了?”他问我。“恩。”我含糊的应道,四处望了望,却什么也没见着,便凑到他身边蹲下,“你在做什么?”老实说,我这人没啥爱好,特喜欢管闲事。他掀着眼皮望了我一眼,一席白袍下,那小畜生翘着尾巴,躲在他身后头,他只是含笑摸了一下,又若有似无地看了我一眼。寒得……我有些心虚。正琢磨着,按照这小家伙的心智与口才,是否已经“告状”完毕。我强笑,身子后退,准备溜之。他却在这时开了口,眼睛却紧紧盯着我,语调颇有些良家男子的落寞,“我想酿酒,可却不知如何做。”啊……你不知道酿,难道我就知道了?!我正失忆呢。我掀着眼皮望望天,又忍不住目光滑向了他。他身子穿得很单薄,晨曦微光照在他的侧脸,额头,眉毛,下巴的 柔和线条,分外迷人,可谓玉貌胜雪,眉目如画。我一怵,美色当头,停住了。挠头。“想酿酒,呵呵华公子好雅兴啊,不过……”我不太确定的望着他身旁,拿手指了指,表情算是勉强了,“这花能入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他低头,嘴角噙笑,红晕随着眉飞入鬓,生出了万种风情。风……风情?“你你喝了酒?”我狐疑,凑了过去。“稍尝了那么一点。”他淡笑,面容依旧温和如初,然而那尔雅的侧影无端染上妩媚的笑意。那是……是稍尝,我略微瞟了一眼,发觉他身旁的一大坛子酒揭了盖子,全数空了。他此刻斜靠在地上,微抬着眸,手指抚着空空的酒壶,轻声说:“曾有个人,每次都能酿很好喝的酒,可却被我一罐罐的糟踏了…如今时过境迁,我想喝了,自己寻思再酿的时候却总寻不回以往的滋味了,明明当初是我教她的,可如今动起手来却总觉得欠了些什么。”我蹲在地上,呆呆的听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按住了我的手,眼角下的泪痣暗红,“能求你……能陪我一起酿么?”“说什么求不求的。”我撩起袖子,“我帮你忙就是了。”也斜一眼,直往芳华袍子里钻的小畜生,我龇牙示威。哼,我正在帮你家主人做事儿,这会儿就算你告天状,你主人也不敢把我怎么地……他笑了。怔怔的望着我,很好看。我浑身血气上涌,忙低头,乖乖的碾花,取花蕊,晒干……他一直在我身边默默的,也不言语。偶尔不经意望向他时却总能遇上他的目光。很奇怪,心里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感觉,或许正像着坛子里的酒一般,正在发酵,正香正醇……时间如水般流逝,几度夕阳斜照。他静静的望我,我傻傻的干活。就这么浑浑噩噩的陪他耗了大半天,待到我腿早已发麻的时候,坛子也算是满了。他便当着我的面,拿了一个小碟子,修长的手托着,低头从坛子里舀了瓢酒,盛着,笑意正浓,望了我一眼,低头轻酌了一口。“怎么样?”忙活了大半天,我直拿袖子擦脸。“许久没尝到这个味了。”“是么。”我就着他的碟子,浅尝了一口。咦……这味道很怪……明明很涩口,更算不上好喝,冲人极了,我呛住了,不住地咳嗽,舀了一大瓢水漱口。才入坛子里酿的酒除了花味是没什么酒气的,他却一手托着,仰头喝得那么贪婪……仿若是人间的佳酿。这个人也够奇怪的,居然喝得这么享受……我望着他,他浑然不觉,最后他像是恣意够了,身子放软,懒散地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浑身僵硬,紧按着头皮发麻,脸发烧,一惊,“哎呀,你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声音渐渐弱了。他仰头望着我,手里拎着坛子也不知道往哪儿指,只好抱在怀里。连带着眼神也有些醉了,我却劝不的只能任由他胡来……他似乎,没什么酒品。“世间的情爱究竟是什么……”一声轻喃微不可寻。是啊,究竟是什么。我在心里附和。他却反手揪住了我的前襟,凑了过来.微醺着双眼,含糊不清地说:“你与子川好到了何种地步,尝到了情爱的滋味了么。”我低头望着他,或许脸上的神情有些怪。这个人……他究竟想听什么,他半天等不到回应,又凑近了一些,我腰身一软往后倒,他几乎将身子都伏在了我的身上。睥睨地望着我,眼神有些冷……却让人心疼。为何我心被他诱惑得怦怦跳动之余会感到如此的疼痛。“他是我的夫君。”我也忘了躲,老实地说:“我俩自是肌肤之亲。”“你教我。我也可以……”他翻身,手臂掳上了我的脖子,面颊红若桃花,眼梢上扬,星目如醉如痴,眉张扬,就这么看着我,很受的表情……我心里一阵窒息,心跳快到要跃出来一般,忙一把推开他,仓惶地站起了身,背对着他,心跳如雷,直喘不过气来了。太震撼了。一阵笑,张扬却也无限落寞。我诧异的回头,他却半伏在地上,手撑着头,勉强支撑了,柔和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你看……”他笑得身子打颤,末了埋头藏着,低喃:“我们好像才相逢没多久,义父不该这么吓唬你的。”他醉了,让我不知他在笑还是在哭,总之,手扶着坛子抱入怀里,却笑得凄入肝脾。以至很久很久,我还记得他说的话,他说。日后那寂寞的黄昏,可是那一坛酒可以温暖的……只是我当时不懂意思,后来懂了,却也晚了。第十四章【三】入夜。“无聊啊。”我一手捏卷书,叹息一声枕着下巴发呆,直楞楞的瞪着烛台,手拨着跳跃闪烁的烛火。窗户关的很严实,只有竹声如海。这人迹罕至的鬼地方没有逛的去处我忍了,箫奏乐没有也就罢了,起码也来点别的消遣吧……靠,书架上一册册的都是些医书,连春宫情密趣事这种高追求的薄子都没有。烛大啪嗒一声,一股子烧焦的气味冒起。我手一缩烫烫烫,丢了手中的书卷,拿袖子扫掉了一桌的花生壳.小眉毛一蹙,于是乎拍案而起,“啊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有一种叫“不安分”的小火苗在胸膛里熊熊燃烧,傲然站定,一摇一摆挥着袖儿,蹬蹬地夺门而出,来到走廊后气焰便消了大半,发觉空荡荡的庭院里没有人影儿。除了风声竹声,再也不见任何响动,连那只很吵人的鹦鹉都很颓废的立在树枝上……一看见我一双眼睛贼亮……我惊悚,倒退两三步,站定。小贱鸟这么看着我,非奸即盗。狂风卷着枯枝,一人一鸟默默对视,缄默了一阵子。……“饿,吃的吃的。”鹦鹉的小爪子踩在树枝上,蹿了两下,收敛了小绿豆眼中的精光,采取怀柔政策,一个劲儿的低头啄着翅膀,似乎一顿瞎啄就能捕到虫子吃一般。很奇怪,芳华一向宠它都上了天了,怎么个儿连鸟食都顾不上喂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很豪迈地从袖子里,抓了一把花生仍了上去。那小家伙撒欢了,直拿爪子抓,低头含着嚼,噼里啪啦咬着,剥去壳……忙得不亦乐乎。我拍了拍手,风吹得紧,缩了缩头,手收拢如袖子里,到吸了口凉气,眼滴溜溜地看了一圈儿,朝一间一间屋子瞅去。全是黑漆漆的,说来也稀奇,不知道芳华是冷宫里简朴的日子过多了,还是怎么的,反正夜里很少用烛。自从我莫名其妙被他捡回宅后,他当天夜里就交给了我一大叠蜡烛,用白抵包着的,都是很崭新的白蜡。可是……他却很少用。偶尔也在我房间外站站,蹭蹭光亮,被我关在了外头后,就迎着月光慢慢踱回去,背影有多萧条就有多萧条……我在原地跺了跺脚,总算是暖和了一些,还凝神想了一下,还是寻着机会劝他别这么省,回头去了宫里让皇上给他拨点银两下。这晚上黑漆添的哪是人过的日子。我煞有介事地颔首且自我肯定了一下,转身,又冲回了房间,嘎吱嘎吱的踩着花生壳,蹲在地上,趴着从床底下掏了半晌。包了一只蜡烛,很得意地捂在怀里拍了拍,迎着月光站到了他的房门前。轻轻印了几下,“你睡了么?”隐约从里边传来床吱呀的声响,簌簌一阵动静后,似乎在穿衣袍。“我这就来开门。”“你还是躺着吧,我自己进来。”我不经心地答着,反射性的就抬手从发间取了一根簪子,往门缝里一插,上下拨弄了一阵后,悄然一推,门便开了。